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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折射在客厅内,暖黄的色调铺撒在桌面上,滴滴答答的闹钟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沙发上,吴邪闭目躺着眉头紧蹙睡得十分不安稳,下一秒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从那种不安稳的睡梦中给扯了回来。
吴邪猛地睁开眼,有些急迫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上明晃晃的二叔两个字时,幽然垂下了眉眼。
“二叔”他声音沙哑道。
“嗯”吴二白应了一声,又道:“明天晚上有空吗,你们一起过来吃个饭”
那边话说完,吴邪沉默了半晌,在一种极其诡异和窘迫里,他缓缓开口道:“二叔,小哥他比较忙,没时间,下次我再带他去看您”
说完,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须臾,一道极轻的笑声打破了这种沉默,吴二白道:“吴邪,如果是十几年前你自欺欺人,二叔可以谅解,但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自欺欺人的话,二叔可就要生气了”
语调不急不缓,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但即便只是这样,吴邪心里还是没由来的颤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二叔对他虽然严厉但鲜少生气,即便是当年他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二叔也从未像今天这样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他要生气了。
而二叔生气的原因,吴邪心照不宣,无非就是他和小哥的事情。
不,准确来说,是他的自己一厢情愿。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吴邪看着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打开通讯录点开了排在列表第一的那个人拨了过去。
在规律而又重复的嘟嘟声中,吴邪挂断了电话。
通话记录上一长串的拨打记录里显示对方从未接听过。
吴邪觉得心口有些疼,为了避免这种疼愈演愈烈他起身去了书房练字,而在书房一角,赫然挂着一件藏青色的连帽衫。
晚上八点,贰京的车停在了吴山居门口,正在院子里玩手机的王盟一见是他来了,立马从藤椅上跳下去,腾腾腾的跑到二楼,大喊:“老板老板,贰京来了!”
彼时,吴邪正在临摹一副字画,被这声音一惊,笔尖浓墨一点落在了刚刚已然写好的字上,晕出一团黑。
吴邪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可惜,头也没抬就训道“喊什么喊,在喊扣工资!”
一听到扣工资两个字,王盟瞬间蔫了下去,二话不说赶紧下楼找个地方装死。
车上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和宁神的香,吴邪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而后缓缓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车已经停了下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前头的贰京见吴邪醒了,转过身看着他道:“小三爷,二爷在里面等你很久了,快点进去吧”
下了车,看到熟悉的宅子,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叔说的吃饭竟然是在他的宅子里,这可极少有,平日里两个人吃饭要么在饭店,要么在他的铺子里,很少在家里。
进入宅子,站立两旁的手下见是他,齐齐喊了声小三爷,到了客厅,吴二白正坐着喝茶。
吴邪见他二叔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点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喊了声二叔。
吴二白应了一声,道:“坐吧”
桌上摆着的饭菜都是平日里他爱吃的,但此刻他的心不在这,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我再告诉你”吴二白打断他的话道。
吃完了饭,撤了饭菜的桌子上又放了两盏茶,在袅袅水雾中吴二白率先开了口:“我听人说,他前段时间下了个地”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但一时之间听到他下了个地,还是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对面的二叔,眉头紧蹙,脸色也难看至极。
吴二白放下手中的茶盏,墨绿色的翡翠扳指在他手中来回旋转,他似笑,似嘲弄又似不管已身的样子,反问吴邪:“怎么,你不知道”
面对反问,吴邪下意识握紧拳头,他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下那趟地,但面对二叔,吴邪还是故作轻松说道:“他最近忙,我还没来得及问他”
吴二白突然冷笑一声,氛围瞬间冷了下来,他打开手机,往吴邪面前一扔,说道:“三天前,我的人拍到他回了杭州,现在就住在宾馆里”
吴邪听闻心脏猛然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他看到二叔手机屏幕里一个身着连帽衫的男人正走在热闹的街头,周身气质冷淡和街边繁华显得格格不入。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他在哪”吴邪压低了声音问。
吴二白不语,他似恳求般又重复了一遍问:“二叔,他在哪”
“你不是和我所,你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了吗,你的男朋友你问我在哪,怎么,他没告诉你?”
一连串的反问,问的吴邪是哑口无言,却也句句属实。
三年前,他把人从长白山上给接了下来,借着酒劲给人表白了不成,还把人给睡了。
就这样,两个人便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除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之外,两个人还跟之前相处一样,没什么改变。
吴邪那时觉得不划算,睡都睡了,还这样相处算什么,于是开始各种暗示和接近。
步步紧逼,最终成功把人给逼去了香港。
一开始他也闹,可是他越闹,人就走了越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越僵,到最后整个圈子里都是看他的笑话。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他,自然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吴邪在乎张起灵怎么看。
于是,吴邪不再逼他,也不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杭州等,一年又一年,盛夏又盛夏。
街边的路灯缓缓倒退,车子稳稳的停在了酒店门口。
在电梯上升的那几十秒里,吴邪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到最后,他只想头也不回的逃。
电梯门打开,吴邪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张起灵所在的房门外,他伸手敲了敲门,过了良久都没人应。
他喉咙发涩,十分艰难道:“小哥是我,吴邪”
“我听二叔说你回来了就想着来见见你,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明天能回吴山居吃个饭吗?”
话落,又是很久的沉默,沉默到吴邪觉得全身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到最后他轻声说道:“我等你”
随后,吴邪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落荒而逃。
隔天一早,吴邪早早的就起床去菜市场买了菜,又在厨房乒乒乓乓的折腾了个四菜一汤。
随后他又拿了瓶之前的小花带的红酒出来,还特意放上了蜡烛,准备搞个烛光晚餐,弄好了这些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吴邪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坐在客厅外面的石阶上等他。
天很蓝,云彩也白的似雪,吴邪抬头望着,像是又看到了墨脱的风雪,他静静凝望,一如那喇叭庙里的石像。
正午的阳光照在吴山居的牌匾上,又缓缓下滑落在门框边,最后隐匿在青石板路上变的昏黑一片。
在盛夏夜的虫鸣声里,一道极轻的脚步声缓缓走进了吴山居。
两人四目相对,吴邪笑了笑,轻声道:“小哥,你来了”
张起灵身体隐匿在黑暗里,他看着吴邪点了点头。
“吃饭了吗?”吴邪问。
“我以为你不会来,饭菜都已经凉了,我们去楼外楼吃吧”说着,吴邪站起来,转过身想去关门。
身后响起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又宛若有实质一般,沉沉的砸进了他的心里。
吴邪转过身,笑问:“怎么了小哥?”
张起灵没动,半晌才道:“我要走了”
张起灵点点头,吴邪刚才因为那句他要走而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解了冻。
吴邪没问为什么,只问他什么时候走。
在开车送张起灵去机场的路上,吴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拨乱了张起灵的发丝。
吴邪忽然弯唇笑了笑,他想起小哥刚从长白山下来时自己给他剪得那个狗啃发型,当时还被胖子追着嘲笑了好几天。
届时,张起灵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只是跟随着他,带着连他都没察觉的柔和。
目送张起灵的背影消失在机场门口,吴邪伸伸手,什么也没抓到。
他不是自欺欺人,他只是想再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打断了吴邪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给张起灵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小哥,我们点到为止吧。
张起灵是到香港的第二天晚上才看到的这条短信,届时,他正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听着手下的张家人汇报信息,张海客就把他早已没电的手机给充满送了过来。
开机后,短信上吴邪两个字就弹跳了出来。
他们极少用短信沟通,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通话,即便,都是吴邪打,他很少接。
他点进去,入眼便是那简短的一句话:小哥,我们点到为止吧。
张起灵腾得从座位上站起身,巨大的声响迫使张家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张海客也懵了,他问道:“族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起灵不语,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张海客赶紧跟上,道:“是不是吴邪又给您发脾气啦,前天在杭州真不是我不给他开门,关键您不在,我见了他也尴尬啊,再者说您不是都去见他了吗,他还闹哪门的子脾气,要我说,他这性格换做是我我可真受不了,族长,要不您考虑考虑跟他一刀两断算了”
话落,张起灵猛然回头,只一个眼神,张海客顿觉汗毛直立。
在张起灵走的第三个月,吴二白罕见的来找了趟吴邪,点明了要他去下地,这是稀罕事,要知道往日二叔是最不想让他下地哪一个。
闲着也是闲着,吴邪就应了这活。
三天后,荒芜人烟的公路上,十余辆黑色越野车停靠路边,吴邪一身黑色冲锋衣手中举着望远镜遥看前方的大山,再次比对过后确定行径方向没有错,微微抬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身后的伙计看到了立马招呼路边站着的人赶紧上车。
王胖子提着裤子走到吴邪身边,拿过他手中的望远镜也去看,砸吧咂嘴兴奋的靠了一声:“咱们在这地绕了好几天,终于给胖爷我找到了”
吴邪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笑,从口袋里掏出烟还没放到嘴里就被胖子给抽走了。
王胖子把烟别在自己耳朵山,冲他抬头道:“少抽,你丫真不怕把自己个给抽死了”
没了烟,吴邪心里有些躁意,抬手揉了揉眉头,王胖子见了就笑道:“天真同志,你要是实在不行赶紧麻溜的打道回府,别等会下了地还给胖爷拖后腿啊”
上了车,王胖子还没启动,就看到迎面开来了一辆越野奔驰,直直的冲着他们而来,随后横着车身停在他们的车前,直接挡住了去路。
“嚯,这是哪路神仙啊,胆够肥的,竟然敢挡胖爷的路”说着就要下车去看,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王胖子下意识就去看副驾驶的吴邪,吴邪在看到张起灵的那一瞬间有短暂的失神,直到车窗被敲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脸上带着笑,是真诚的开心,走上前道:“小哥,你怎么来了”
吴邪不觉得两个人以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毕竟十几年的情谊在哪,就算做不成恋人,还能做兄弟,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他。
王胖子上前一把搂着张起灵的肩膀,冲他身上捅了几拳,开怀道:“铁三角,铁三角,少了一角怎么能行,小哥来的正好,你来了胖爷咱就跟有了定海神针一样,妥妥的”
张起灵微微弯了弯唇,而后目光紧紧盯着吴邪,看到最后吴邪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手握成拳的咳嗽了一声。
车上,胖子显得格外兴奋,一边开车一边扭着他肥硕的屁股,絮絮叨叨的说个没挖,吴邪知道,张起灵的到来,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
等胖子的兴奋劲过去,吴邪就把下地这事和张起灵说了一遍。
这个墓据他二叔说很邪性,折了吴家许多好手,一度闹得人心惶惶,而他吴邪怎么说也是吴家的小三爷,那十几年终归也不是白混的,于是二叔就找到他,让他去下这趟地。
为此,还特意把胖子从北京喊过来帮他,在来的路上吴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即便不踏实他也必须得撑起来,现在张起灵来了,他倒反而松了口气。
思索间,吴邪心里狠狠唾弃下自己,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暮色昏沉,一行人来到了目的地,吴邪下令在原地休整一夜后再下墓,篝火亮起王胖子和几个伙计在一块拼酒,吵闹声震耳欲聋。
吴邪低头给小花发着消息,忽然感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是张起灵。
他太过于熟悉张起灵,熟悉他的一切。
张起灵嗯了一声,抬手递给他烤好的肉,色泽金黄,滋滋冒着油。
“小哥我吃不下,你吃吧”
这倒不是吴邪矫情,他最近饭量有些差,只能吃些清淡的。
他说完这话半天,张起灵还是十分执拗的把头举着,吴邪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把肉给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张起灵忽然道。
吴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估计张起灵以为他是为了下墓的事才心绪不宁,不过,张起灵这句话显然也没说错,只要有他在,即便再凶险的墓,他们也只有靠边站的份。
可对于吴邪而言,张起灵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愿张起灵再下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被人传成了神,可终归他也是个人。
是人,就会流血受伤,就会痛,吴邪不愿他承受那种苦楚,他觉得张起灵已经够苦了。
半晌,吴邪才缓缓道:“小哥,我知道你身手好,又有张家人得天独厚的优势,可说破了天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别人不把你当人看,你不能也不把自己当人看”
“我和胖子虽然从前总爱给你拖后腿,但没人有是一直停滞不前,你应该相信我们”
再者说,真把自己当漫威英雄了,当然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偷偷吐槽,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篝火的光,映照在张起灵的脸上,他抿着唇,眉头也不似方才那样舒展,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但吴邪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生气了。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习惯了沉默,更何况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这种微妙让旁边的人频频侧头,偷偷的打量着他们。
吴邪无视他们的打量,他时不时的抬头看张起灵,对于现在他而言,两个人是见一面少一面,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吧。
隔天一早,吴邪背上包,抬腕看了眼时间,招呼伙计准备下地,他刚要走身后的王胖子就喊了他一声,吵着嚷着说自己背上有东西再爬。
吴邪转过身,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王胖子一边抓一边原地跳脚:“他奶奶的,天真,好像有虫子钻到我衣服里面了,你给我看看,早知道不把衣服扔在地上了,疼死胖爷我了”
吴邪听他这样讲下意识伸手去掀胖子的衣服,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快的不可思议,他心里一惊刚想抬手去挡,下一瞬只感觉后颈一阵疼,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张起灵抬手把吴邪搂在怀里,随后低眸去看他的脸。
王胖子心里知道吴邪最禁忌的就是这个,但没办法,他的状态太不对了,一个星期前他见到吴邪的时候被他那颓废样给惊到了。
人瘦的穿着大衣都能感觉到骨头,脸颊上唯一不多的肉也凹陷了下去,眼神死寂,整个人仿佛跟没了活气似的。
这个状态去下地,那就是找死。
“小哥,我把天真给扶到帐篷里面吧”他说着就要上手去接,却被张起灵给抬手挡了一下。
把人放到帐篷里面,又给盖好被子,本应起身就走,然而张起灵还是没忍住抬手在吴邪紧皱的眉心揉了揉,待人彻底熟睡后才起身出了帐篷。
这一觉吴邪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帐篷,缓了缓坐起身,一走出帐篷外面的伙计赶紧凑了上来。
吴邪点头嗯了一声问:“他们下去多久了”
“昨天早上下去的,现在还没上来”
伙计有些忐忑,王胖子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如果吴邪醒了吵着闹着要下去的话,说什么也要给拦住,要实在拦不住就算了。
然而不曾想吴邪只是平平静静的吃饭,老老实实的呆着,丝毫不提要下地的事。
他心里疑惑,想问又不敢。
在吴邪第十根烟抽完的时候,墓道口就传来了王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出来见吴邪还坐在不动,便喊道:“天真同志,快来接驾,我和你说下地还是要跟小哥一起,这次咱们一个没折,带上来的东西保准二叔满意”
这次下地虽然有张起灵开路,但多多少少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特别是张起灵,胳膊上和大腿上都缠着绷带,手掌上的绷带还往下滴着血。
吴邪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小哥”
“天真,咱们仨是什么关系,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王胖子有些心虚,说实话如果吴邪骂他,揍他,他还觉得心里舒服些,吴邪越是平静,他就越是害怕。
张起灵也察觉到了,他微微蹙眉,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被吴邪打断:“小哥先去休息吧”
等人都安顿好了以后,吴邪便招呼两个伙计开车先走了。
黑夜中,汽车的尾灯逐渐远去,直至消失,车窗开着,风刮得很响,却也吹的人异常清醒,吴邪彼时才明白了他二叔让他下这趟地的用意。
他二叔一定知道,如果他下地,张起灵必来,但是依照他目前的状态张起灵也一定不会让他下地。
所以,再次被捏晕的后果也是二叔早早就预料到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他,而是让他明白自己就是伤张起灵那把最利的刀。
茶馆内,吴二白靠窗而坐,他品着茶,过了良久才看向对面的男人,缓缓开口道:“关于吴邪下墓,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起灵只是沉默,半晌道:“我会保护好他”
“保护?”吴二白有些愠怒,茶盏重重的摔在茶桌上,道:“那你有没有看见他为了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现在跟我谈保护!”
“我早就同你说过,你们不合适,你对吴邪而言更多的只是一种执念,我不想让这种执念跟随他一辈子,那样只会害了他”
张起灵只是沉默,并不回答吴二白的话。
过了一会,吴二白才又道:“我们先前说好的,如果哪天小邪主动放弃,你决不能再纠缠他”
“没有”张起灵忽然道。
吴二白冷笑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势必就要承担选择之后的因果,装傻充愣可改变不了什么”
张起灵看着他,眼神淡然,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茶馆
吴邪是在回来后的第二天病倒的,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早已经拉扯到了极限,一病如山倒,各种毛病就都出来了。
当中最严重的还数他的肺,医生再三严令禁止不能再抽一根,二手烟也不要闻。
这一下可苦了胖子不但被迫跟着戒烟,还要时时刻刻防着吴邪生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掏出烟抽上。
这天下午医生查完房刚要走,躺在床上的吴邪罕见开口问道:“医生,我这肺要是好好养着,还能行吗”
医生姓李,是解雨臣从国外高价挖过来的专家,现在是吴邪的主治医师,虽已年过四十但看起来格外温文尔雅,身材既高挑又有型,说起话来也总是十分温润,不快不慢的腔调再搭上独特的低沉嗓音,不知不觉间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因此在医院无论病人还是共事的同事护士都对他很有好感。
巧的是,他名字里也带个邪,李景邪。
李景邪在医院工作也有段时间多少也听同事说过这个病人,不过大多都是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拿自己命当一回事的人,极其难搞不说,跟他说的话也总当耳旁风,可偏偏这人背景又深说不得骂不得。
人人常讲,岁月格外优待他,但自从看到吴邪的那一刻起,李景邪才觉得岁月真正优待的人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个比他小上一岁的人。
李景邪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扬起柔和的笑,安慰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好好养着,自然就没什么问题”
胖子是了解吴邪的,知道这小子贼的很,别看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指不定心里又在想搞什么坏事呢。
“天真同志,老实交代,你丫又在心里存什么坏呢,胖爷我可告诉你,你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我老老实实养病,胖爷可不需要你提前下去探路”
吴邪近日来瘦的厉害,病号服里空荡荡的,看的让人心惊,他抬眉看着胖子,眨眨眼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想好好养病不行啊”
胖子一屁股坐在吴邪身边,胳膊一把搂住吴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养病大大的可以,搞坏滴不可以”
吴邪听了就笑,一边笑一边骂死胖子。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胖子就问:“我说,你丫和小哥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僵着?”
吴邪脸上笑意淡了淡,随后说道:“不是僵着,准确的来说,我们之间只剩下了纯洁的友谊,你以后在小哥面前也不要扯些有的没的,免得彼此尴尬”
这下倒是轮到胖子诧异了,他有些惊讶:“你丫的竟然舍得放弃小哥,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难不成是小哥在香港找了个相好的,你一气之下决定把他甩了?”
吴邪抬手给了他一拳,笑骂:“胡说什么呢死胖子,我跟小哥那是和平分开”
胖子还是有些不信:“你真的想开了?”
“不然呢”吴邪笑道:“我一开始是不甘心,但后面你也知道小哥都躲到香港去了,我要是再执迷不悟恐怕连兄弟都没得做”
“要我说,你和小哥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沟通,大家都是男人有啥不能说的,即便有打一架,事后还是好兄弟”
吴邪听了,斜看了他一眼:“你别在这满嘴跑火车,你要敢打小哥下一秒我就敢出去裸奔去”
胖子啧了一声,摇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都笑了。
“你说咱哥俩,外人面前混的再好一到小哥面前怎么就怂的跟个鹌鹑似的,这说出去我摸金肥王子跟你吴小三爷的脸往哪搁啊”
“就你那大脸还往哪搁,给别人纳鞋底别人都嫌油”
“嘿,你丫现在忒坏,老虎不发威,真当你胖爷我是哈喽猫啊!”
胖子说着就要上手去掐吴邪的脖子,吴邪最近病着身上没啥劲,也知道胖子不会下重手就由着他去了。
紧接着,躺在床上的吴邪只感觉到一阵风过,随后病房里就响起了胖子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他姥姥的,谁敢偷袭你胖爷不要命”
胖子话说一半,转过头就看到来人是张起灵,硬生生转了十八个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哥你说你来就来你掐我胳膊干什么,胖爷我这条胳膊都快被你给掐废了”胖子抱怨道。
张起灵没看他,只是盯着吴邪看,微微蹙眉。
吴邪抬眸看他,眼里是笑意,说道:“小哥,你来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便又安静了下来。
胖子一见氛围不对,立马拍拍屁股跑路了,只留两个人在病房里相顾无言。
吴邪倒不是心里堵气不肯和他说话,实在是面前的人脸色过于难看,像胖子说的无论过了多久,他们在小哥面前永远都是怂。
他摸了摸鼻子,说道:“小哥,你一个人来的吗?”
张起灵摇摇头,回:“张海客”
若是说十年前吴邪最听不得的名字是张起灵,那么十年后最听不得的便是张海客这三个字。
吴邪点点头,侧身往他身后去看,没见到人便问:“那他怎么不进来,也不说给我带点补品啥的,亏我们还长得一样”
“不一样”张起灵突然说。
吴邪闻言动了动手指,笑道:“是不一样,他哪有我长得帅”
张起灵不言语,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去。
吴邪低头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是麒麟竭,麒麟竭难得,十几年前他还是侥幸在鲁王宫里吃过一个,时间太长只记得这玩意苦了。
“小哥,我现在用不到,医生说我没大事,只要安心养着就好,这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
“看吧族长,我就说了吴邪他肯定不吃,不吃正好省的浪费”
张海客突然从门外窜进来说了这么一句,这个麒麟竭可比吴邪在鲁王宫里吃的那个还要好,当时族长拿出来说要给吴邪的时候可把他给肉疼坏了。
吴邪挑眉看他,不计较听到他的名字,可没说不计较看到他这个人。
当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抓过张起灵的胳膊就这他的手张嘴就把麒麟竭给吞了。
苦涩味直冲脑门,吴邪下意识就想吐出来,然而刚张嘴唇上就堵上一只手,紧紧捂着不让他吐。
吴邪被那味给呛的眼泪直打转,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想让他松开手,可不曾想被他捂的更紧。
张海客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得暗自翻白眼,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自家族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出去。
等麒麟竭完全进入到吴邪的胃里,张起灵才放下他的手,倒了杯水递过去。
吴邪喝了水,才觉得那股子苦涩味稍微淡了些。
他张张嘴,想继续说又觉得算了,反正吃了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准还能早一点出院。
“小哥,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有没有地方住?”他问。
即便两个人无缘在一起,可那些兄弟情谊还是在的,不过吴邪觉得问了也是白问,反正有张海客在也不会让他露宿街头。
张起灵像是看出了吴邪的想法,说:“他晚上走”
吴邪想问那你呢,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哦,那你们可以吃了饭再走,省的路上饿”
想问那你什么时候走,但又惊觉两个人之间已经没了关系,这话问出来多少又有些不合适。
话落,张起灵盯着他看了会,随后摇摇头,说:“吴邪”
这话一出,轮到吴邪沉默了,若是两年前任何时候听到这句话他都无疑是兴奋的,高兴的,因为这是他翘首以盼的最想得到的东西。
他等了两年,终于在他彻底放弃了的时候等到了。
吴邪有些想笑,笑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是没有缘分,天意弄人吗,天意弄人吧。
他笑笑,说:“行啊,你想留多久都行,我现在住院吴山居就空了,钥匙还是放在老位置你晚上直接去睡就行”
张起灵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另一个,我想住另一个”
吴邪只要他口中的另一个指的是什么。
三年前,他拿出所有积蓄在杭州风景好,地位好的地方买了个房子,虽然很肉疼但更多是欢喜。
想着总不能委屈了小哥天天跟他挤在吴山居里,房子没有很大,但却是两个人的家。
即便张起灵没有开口答应过或者许诺过他任何话。
但吴邪还是开心,这个房子从买下来到装修大大小小都是吴邪亲自过问,可谓是倾注了所有心血。
本以为会是两个人温馨的家,到最后却变成了他一个人冰冷的囚牢。
心口上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吴邪对张起灵总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他极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我自己住太浪费了,就给卖了”
这话说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吴邪觉得开始窒息,但最终他还是轻轻叹口气,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两个人如今的处境,说:“小哥,你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从前是我太一意孤行了,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我就没问过你的意见,现在卖了,你也不用多想,而且我没亏,那房子卖家给的钱多,我还赚了不少”
张起灵看他依旧在笑,笑的无害而柔和,像从前那样却又陡然让他觉得心悸,他抿了抿唇,半晌,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胖子靠在二楼问诊台和护士唠嗑,把几个小姑娘哄得呵呵直笑,他一见张起灵出来了立马凑上前,笑的一脸八卦:“小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天真把你给赶出来啦”
张起灵微微低头,身上有种微不可查的落寞,他道:“卖了”
胖子听得一脸懵,反问:“卖了?什么卖了?”
一说房子,胖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前吴邪问他借过钱,问是干嘛用的,还神秘兮兮的不肯讲,最后被他磨得没有办法了才偷摸告诉他,让他不要跟小哥讲。
前两天,吴邪突然把之前借的钱还了,他还以为那小子闷声发财了,原来是把房子给卖了。
胖子知道这房子对于吴邪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张张嘴,害了一声说:“多大点事啊,他卖了,你再给买回来不就成了,张家那群老不死的这么多年不知道偷偷攒了多少钱,又不差这三瓜两枣的”
“不过小哥,你也别嫌我多嘴,我还是要问,你对天真到底是什么感情,如果你说你对天真和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那胖爷我立马进去跟天真说让他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大家都是老爷们,说开了,咱天真也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要是你对他也存了别的心思,胖爷我劝你一句”
说着,胖子做了一个拔的手势,说:“你还是趁早把你那瓶盖给拔开了让咱天真看看”
张起灵听了默不作声,胖子拿他没法,嘱咐他赶紧回去休息,自己则又往吴邪病房里走。
走出了住院楼,张起灵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他,猛然回头,只看到来回闪动的窗帘在风中摇曳。
北京他来过几次,不算生也称不上熟,这会站在人潮汹涌的街边,张起灵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措的感觉,他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走。
略微急促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张起灵脚边,车窗降下半截,漏出一副黑色墨镜,半是调侃,半是戏谑:“吆吆吆,这谁啊,这不是咱们张爷吗,几天不见混这么拉胯了”
张起灵闻声去看,只见黑眼镜大喇喇的坐在驾驶位上,扯着唇,正看着自己。
“说吧,想去哪,我打码收费,绝对不坑你”
后视镜里张起灵还是没什么表情,目光看着车窗外,不知道有没有再听黑瞎子说话。
黑瞎子见状笑的更灿烂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字正腔圆道:“张先生,接下来您将享受到的是一对一全程一日游服务,我是您的私人司机,现在我准备启动车子了,请您系好安全带”
话落,张起灵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没什么情绪。
这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招惹到黑瞎子了,爬在方向盘上笑个不停,活脱脱的跟个神经病一样。
等笑够了,黑瞎子这才抬手扶了扶眼睛,说:“难得啊难得,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这个样子,也就我那倒霉徒弟能把你给逼到这个份上了”
虽是问,但肯定的语气已经昭然若揭。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到那意思已经非常明了了,黑瞎子叹了口气,笑说:“分了也成,就你这样的也就吴邪能受的了你,现在他不愿意受着你了,你也别委屈,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罪有因得不是”
过了好半晌,张起灵才闷声说:“没有”
黑瞎子闻言微微挑眉,像是来了兴趣,侧过身看他:“得,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今晚上我二徒弟请我吃大餐,便宜你了,一块走吧”
晚上熙熙攘攘的路边摊上做着三个人,一个面无表情抬头看天,一个戴着墨镜笑的像个神经病,一个一脸冰冷像谁欠了八百万似的一个劲的抽烟。
“点好了点好了,师父我跟你说这老板做的青椒炒饭可好吃了,等会你尝尝绝对秒杀你之前吃的所有的青椒炒饭,主要的是没有防腐剂,干净又卫生”
苏万咋咋唬的往板凳上一坐,重心不稳差点摔个屁股蹲。
“你说的大餐,就这?”
“啧”黑瞎子叹了口气把口袋里的刀叉掏出来往桌上一扔。
“师父你这吃个饭怎么还自带餐具,咱们撸串,用不上”
说完后,苏万又小心翼翼凑近黑瞎子道:“师父,你怎么把张爷也给带过来了,你不知道鸭梨他”
黑瞎子像是感受不到这奇怪的氛围,随意饭:“刚分手,带出来散散心,预防老年人抑郁症”
苏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大声喊出来以后又立马捂住嘴。
这消息可太劲爆了,饶是他人远在北京都知道他那个师兄对张起灵可谓是一片痴心,十年刀尖舔血,为的就是面前的张起灵。
不过,这个结果也正常,张起灵是道上的神话,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那是他们这种凡人可以触碰的。
一旁的黎簇闻言倒是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张起灵,脸上还是冷的,但眼神里细微的变化也揭示了此刻他心里的不平静。
苏万见张起灵盯着他,立马怂了,高举双手:“张爷,这,感情嘛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俗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节哀,节哀哈”
话落,一个响亮的大头巴子就落到了苏万的后脑勺上,疼的他哀嚎了一声,抱着头直哼哼。
“你师兄还没死呢,要是让他听见了,非扒你一层皮”
串上来了,苏万也不敢乱说话了,一个劲的吃,但那在张起灵身上来回看的眼神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黑瞎子咬了一口肉道:“怎么,看上你张爷了,不过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就你这样的在他面前扒光了衣服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苏万尴尬的笑了两声:“不敢不敢,我这等俗人哪能配得上张爷,只有我师兄和张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这个词一出,张起灵倒是有了反应,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黑瞎子还是能极其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
“哑巴,说说呗,你跟吴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次他来北京还挺高兴的给你买衣服买鞋,这才多久,你怎么就被甩了”
被甩了三个字一出,苏万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一样,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张起灵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是不认同黑瞎子的话。
黑瞎子咦了一声,转头去问苏万:“二徒弟,评价一下你张爷和你大师兄之间的关系”
“啊,这,这不好吧,我就是想吃个瓜,你们神仙打架,我就是个平民老百姓,我说啥啊”
黑瞎子长叹口气,掏出了手机说:“行吧,那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去验验他的青花”
苏万一听这个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握着黑瞎子的手,笑脸相迎:“别呀师父,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看你打电话那多生分”
他咽了咽口水,道:“那张爷,我就说了啊”
张起灵看他,罕见的点了点头。
这一下仿佛给足了苏万勇气,他道:“我觉得我师兄和张爷之间,完全就是我师兄一个人的独角戏”
天蒙蒙将亮,天地之间依旧暗沉一片,吴邪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旧没有睡意,只好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吹一吹这清晨的凉风。
杭州的秋天还是热的,往常这个时候吴山居附近总是静悄悄的,北京则更加繁华,透过窗户去看,已经亮了不少灯。
吴邪想着,这个时候要是配上一根烟,那可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门忽然敲了两下,他转头说了声进来。
“你现在禁止抽烟,哪怕是一根都不可以”李景邪即时的提醒道。
吴邪耸耸肩,并不承认:“我又没想抽烟”
李景邪笑而不语,没接他的话,只是问:“怎么不再睡一会”
“需要给你开一些助眠的药吗”
“那玩意对我没用,再者说你们医生不都是不建议病人吃那玩意吗”
吴邪说没用也不是骗他,助眠的药这十多年里他可以说是当饭吃,吃的太多了,自然而然就没用了。
李景邪道:“特殊病情,特殊对待,我看吴先生睡眠不好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心里有事引起的,是因为那天的张先生吗”
这话转的倒是有些突兀,但更让吴邪觉得突兀的则是他嘴里的那句张先生。
吴邪转头看他,眼神上下瞄了他一眼,道:“你们当医生的,都这么八卦吗”
虽然这人是他的主治医生,日常接触下来也还算融洽,但吴邪觉得彼此之间还熟到要相互倾诉的地步。
李景邪笑的柔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回道:“一切都是为了病人,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大学的时候有选修过心理学,多少还是能帮助到吴先生一二”
“帮我,帮我什么?”吴邪反问。
“帮助吴先生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吴邪在心里反复品味这四个字,最后蓦然失笑:“我没什么要得偿所愿的,我想要的如今已经不再执着,如果李医生热爱乐于助人,我的一位姓王的朋友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吴邪不想说李景邪也没勉强,只是嘱咐他多注意休息有事再喊他。
早上八点半,胖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走廊。
门被推开,黑瞎子率先走了进来。
“一个二个的都堵门口干啥呢,快起来让胖爷我进去”
苏万非常有眼色的拉着黑瞎子朝里面走,道:“师兄,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补品,都是国外进口的,喝了对身体好”
胖子拎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一堆鬼画符,他看不懂,不过从大气且上档次的外观来看应该不便宜。
“不错不错,还是苏万这小子有心,不枉我胖爷疼你一场”
胖子伸手拍了拍苏万多肩膀,疼的他表情有些扭曲,但还是陪着笑道:“胖爷过奖了,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黑瞎子上前两步躺在了病床上,抓起一旁的苹果咬了一口,问:“什么时候出院,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吴邪耸耸肩:“不知道,不过昨天我二叔跟我打电话说我要是再擅自出院回去有我受的”
他二叔极少过问这种事情,但一旦开了口,吴邪依旧是不敢不听。
“得”黑瞎子又笑道:“正好给我省顿饭钱”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招呼苏万道:“走了走了”
苏万啊了一声,他还想多跟吴邪聊两句呢,但是一看自家师父的表情立马就又怂了,乖巧的哦了一声。
“那个师兄我先走了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我电话”
刚送走黑瞎子和苏万,胖子就咋呼着今天约了老朋友去钓鱼,也跟着拍拍屁股走人了。
人一走,房间内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吴邪也难得有了点困意,打着哈欠上了床。
刚躺下没一会,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
即便没有睁开眼睛确认,吴邪也在一瞬间就猜到了来人是谁,本该从床上坐起来,但在这一瞬间吴邪却鬼使神差的调整了下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房间的门才被缓缓退开,脚步声从门边清晰的来的床边。
依旧是很长时间的安静和沉默,久到吴邪快要装不下去,在他准备睁眼的那一刹那,一只手轻轻的按上了他的眉心。
缓慢且带有安抚性的揉着。
吴邪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说不上欢喜,更难言喻的则是一种晦涩的酸,同时又感觉到莫名的释然,释然之后则是几分空洞。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往前数的十几年里,他们也有过比现在更亲密的肢体接触,甚至于那种关系。
可没有那一刻比起现在这一瞬间更能让他清晰的认识到,或许张起灵也是心里有他的。
可即便是有,如今也无可奈何。
吴邪心中正思虑万千时眉心的那只手却收了回去,正当他在想该不该睁眼的时候一股温热的呼吸铺洒在的他的鼻尖,顺着鼻腔一路流淌进血液里。
一声大喊,直接把吴邪给惊醒了,他下意识睁开眼毫无预兆的对视上一双极淡的眸。
还是淡淡的,却又仿佛藏了什么在里面,看的他心慌。
张起灵直起身嗯了一声,吴邪也跟着做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门外也站着一个人。
沙海一别,盲冢再遇,时间宛若沙却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了最清晰的见证。
少年不再是少年,也不像盲冢时候的凌厉,如今往哪里一站,沉稳且又内敛,却又能清晰的让人感觉到不可招惹的危险。
“黎簇,你怎么来了”吴邪道。
黎簇抬眼看了看张起灵,而后说:“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我好准备给你收尸”
张起灵因为这句话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吴邪挑眉,心道这个小兔崽子,还真是一点没变,说话还是那么呛。
“放心,还能多活两年”
黎簇冷哼一声:“就你这么糟践自己,估计也活不长”
吴邪听他这样讲也不恼,他总觉得那三个小子里只有黎簇最像他,特别是气人这一点,简直深得真传。
他现在算是能体会到他三叔当时的心情了。
“我这大病初愈你净说些不吉利的,虽然咱们干这行不信这个,但好歹嘴上也把个门”
吴邪道:“你找我什么事?”
黎簇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说了句:“走了”
黎簇走了,房间里就又剩下他们两个,安静瞬间霸占了整个空间。
上一次两个人算是闹的有点不欢而散,吴邪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即便两个人搞不成对象但也还是好兄弟,如果弄的太过尴尬彼此之间反而都下不来台。
“小哥,你吃饭了吗”吴邪问。
这话问完,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往常都是他不停的讲或者有胖子在中间调剂,但现在胖子不在,他们关系不复以往,吴邪难得的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张起灵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吴邪看,病号服下是突出的锁骨,吴邪瘦了很多。
吴邪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便想找个话题聊聊:“小哥,你”
“吴邪”张起灵十分郑重的叫了句他的名字。
吴邪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马紧张了起来,问:“怎么了小哥,出什么事了?”
晚上胖子来陪夜,明显的感觉到吴邪有些心不在焉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早上他走了以后小哥跟吴邪又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想法一冒出来,很快嘴巴就不受控制的问吴邪:“我说天真,你丫有些不对劲啊,早上我走了以后你跟小哥你们又聊什么了,快快如实招来!”
吴邪正喝着水呢,猛地听到胖子这么问,一瞬间格外心虚,他道:“能有什么,你个死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胖子听了直摇头“不对劲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快点跟胖爷如实招来!”
但吴邪是铁了心不想说,任凭胖子怎么磨他,愣是没开口。
可越是这样胖子就越好奇,急的抓耳挠腮,眼看从吴邪嘴里问不出什么,便想去找小哥问个清楚。
入夜,等吴邪睡了以后,胖子这才极其缓慢的起身,随后慢慢的溜出了病房,在他走出病房的那一刹那,床上的吴邪幽然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面对着窗户外的月亮,心情有些复杂。
另一边,胖子走出医院在临时的根据点逮到了正在和黑瞎子一起吃串的张起灵。
黑瞎子眼尖,远远的就瞅见了他,冲胖子挥了挥手中的啤酒,招呼他过去。
胖子刚一坐下,就开始刨问:“小哥,你今天跟天真说啥了,我看他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你们不会有啥事瞒着胖爷我吧”
黑瞎子听了就笑:“能有啥,表白被拒了呗”
胖子一口啤酒刚喝进去,下一秒就跟喷泉似的全都喷了出来,黑瞎子眼疾手快的侧开身躲了过去。
胖子十分吃惊,虽然他自诩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解小哥,但是对于小哥这个闷葫芦敢跟天真表白这事他依然觉得很吃惊。
胖子问黑瞎子:“怎么回事,小哥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胖爷你要相信这人都是有潜能的嘛,潜能一旦被激发,那可是很吓人的哦~”黑瞎子欠欠道。
胖子呵呵冷笑了两声,有些疑问:“可是我感觉天真那意思,小哥并不喜欢他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黑瞎子一摊手:“这你就要问哑巴了”
胖子看向张起灵,带着狐疑的打量。
“没有?啥没有啊,你说直白点,胖爷我听不懂”
张起灵抬头仰望着天,喃喃道:“没有不喜欢”
这下轮到胖子沉默了,他们之间的事虽然天真不经常提起,但他还是知道些的,于是他问:“既然你说没有不喜欢,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去香港”
去香港这件事可以说是横亘在吴邪心中的一根刺了,本来十年一到接张起灵下山吴邪就不打算再让张起灵走。
可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去了香港,胖子到现在都还记得吴邪那天绝望的样子。
张起灵沉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缓缓说道:“一个赌”
胖子眉头紧皱,忽然一个人从他的脑海冒了出来,他说道:“吴二白?”
胖子沉默良久,说道:“小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二爷做了什么交易,或者打了什么赌,但我知道如果是天真他说什么都不会这样做,他不是输不起,也不是惧怕什么,他只是从来不会拿你去冒险,即便结果只有百分之一的失败,他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在他心里你不是可以交换的物品和赌资,你是活生生的人”
张起灵猛然抬头,眼里有些无措的迷茫。
“我”他顿了顿,随即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
胖子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小哥这个样子,按照他的想法,两个人既然喜欢那就在一起,别搞那些弯弯绕绕有的没的,他看着就累。
要是不喜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从此各过各的,见面还是好兄弟好朋友。
黑瞎子灌了口啤酒笑道:“哑巴,胖爷都懂的道理你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你不委屈”
“哎哎哎,别这么说瓶崽,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黑瞎子耸耸肩:“那你给哑巴出出主意”
胖子一拍大腿道:“这还不简单,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合,要我说小哥你实在不行直接上算了”
“不过看你也不像个有经验的,还是需要胖爷我给你找点资料观摩观摩”
话落,张起灵的脸色有些僵硬,一旁的黑瞎子则是咯咯咯像母鸡下蛋似的笑个不停。
等他笑够了擦擦嘴,说:“得,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
随后胖子只见他从地上拿起来一块板子上面写着:
下面一行字特意用描的很黑:先付款后交货,童叟无欺。
“黑瞎子你他娘抢钱呢!这么多钱你给胖爷,我都能分分钟把天真给拿下了!”
胖子有些眼红,他按着张起灵的肩膀说道:“小哥,你别信他,他丫就是在坑你”
黑瞎子笑的眉飞色舞:“怎么样哑巴,要不要买我的课程,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这四个我给你个打半折”随后他伸出手比了个五。
“还打半折,你要是让天真知道了,你信不信他给你打个骨折!”
胖子站起身不由分说的就去夺那块牌子,黑瞎子躲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在这马路上闹了起来。
张起灵坐在原地静静打开手机,默默的捣鼓着什么。
隔天一早吴邪顶着两个黑眼圈默默注视着面前身上挂满了鲜花礼物早点的张起灵,须臾,他叹了口气,一件一件给摘了下来。
“小哥,你买这些我也用不到,别浪费钱了”
他拍拍床,示意张起灵坐下。
“小哥,你昨天说的那话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你说重新开始,我若是说半点不心动那是假的”
话落,吴邪看到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
“但是”吴邪继续说:“我们之间是真的不可能了,我从前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也连累了很多人,如果从前说是年少无知,可我现在都快奔四了人了,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不过都没关系了,我已经为我想要的努力过了,至于结果是什么,是好是坏我都没有遗憾”
“那十年我所做的事,一部分为了你,更多的却也是为吴家为我自己,我别无选择”
吴邪看着张起灵,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记忆里,最后他说道:“小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吴邪出院那天北京飘起了雪,他生在南方长在南方,每年冬日只有沁入骨髓的湿冷。
这样的下雪天,他也难得空闲可以好好看一看。
吴邪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
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他身旁,车窗下降,胖子那张大脸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车里的暖气开的足,吴邪缓了一会才觉得身上热了起来。
“怎么是你来送我,瞎子呢”
胖子打开车载音乐,随着低沉摇滚的迪斯科缓慢摇摆。
“黑瞎子给我说他搞一个什么售后服务去了,天天不务正业东奔西跑的”胖子道。
吴邪闻言点点头,黑瞎子这人无利不起早,能让他在这么冷的冬天跑去做所谓的售后服务,想来不知道又从哪里坑了个大傻冒。
“你真不跟我回杭州过年啊”他问。
胖子听了连连摇头:“nonono,杭州那天胖爷我是真受不住,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每天涮涮羊肉吃算了”
“放心,等来年春天胖爷我再去杭州看你”说着还略带安抚性的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吴邪笑了笑,算是应下了他这句话。
几个小时后飞机在杭州落地,吴邪一走出去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老板老板,我在这!”
人群中王盟手舞足蹈的冲他挥手,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吴邪抬手扶额真想打死这个傻叉玩意。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王盟眨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吴邪立马给了他一个巴掌,道:“我只是去看病又不是去死,再胡说八道扣你工资”
王盟撇撇嘴,有些不服。
车子没停在吴山居,反而停在了他二叔的宅子外。
吴邪侧脸看王盟,意思是让他给个解释。
王盟立马举起双手道:“二爷吩咐的,我哪敢不听啊”
吴邪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他们这一大家子就没有不怵他二叔的。
此时已然临近年关,往日清冷宁和的宅子里也变得喜气洋洋,大红色的灯笼悬挂成一排,一眼望去别有一番风味。
吴邪来到客厅,没见到他二叔,倒是看到了自家爹妈正襟危坐的在哪里喝茶。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
吴一穷见到自己这个儿子就没啥好脸色,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吴妈妈倒是很开心,拉着吴邪的手嘘寒问暖。
二叔从书房出来,撇了他一眼,道:“好了”
吴邪干咳两声:“好了好了,这不好我也不敢出来啊”
他自己生病这事还没敢告诉他爹妈,这么些年大部分都是能瞒则瞒。
饭桌上吴妈妈又说出结婚这事,她老了生怕自己那天就去了留吴邪一个人她说什么也放心不下。
所以今天他们才会到吴二白这,就是想着吴邪听他二叔的话能帮忙劝劝。
这些年关于催婚的话吴邪没少听,但每次都被他给含糊着挡了回去,现在吴邪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吴家二老,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晚上回到吴山居,吴邪就收到了来自他老妈的微信轰炸,上面有许多容貌俊俏的姑娘,形形色色看的他花了眼。
吴妈妈问他喜欢那个,吴邪挑来挑去只觉得意兴阑珊,心里有些后悔如此草率的就答应了他妈的话。
过了半天许是吴邪没有回微信,吴妈妈又试着发了几张男人的照片,个个都是儒雅谦和,吴邪眼皮直跳,问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吴妈妈回答的也是模棱两可,只道:你二叔都跟我们说了,我跟你爸也想通了,只要有人能陪着你跟你做个伴,性别这块我们就不在乎了。
吴邪顿时觉得天雷滚滚,心里冒起了一丝羞耻,气的他只想骂娘,他二叔这个挨千刀的到底都跟他爸妈说了什么啊,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爸妈。
他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隔天一早,吴邪就被他妈喊了起来,嘱咐他中午11点有个相亲,让他千万别迟到了。
王盟也知道了他家老板要相亲的事,他站在柜台后面,问道:“老板,你去相亲了张老板怎么办”
吴邪心里正烦着呢,听得王盟这么问,顿时没好气道:“怎么办,凉拌!再废话扣你工资!”
王盟觉得他老板脾气最近格外暴躁,难不成已经到了更年期吗。
吴妈妈约的见面地点是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装修简单但又不失档次,是个相亲的好地方。
吴邪身着一身浅咖色大衣,因着大病初愈整个人显得很是清瘦,但这份清瘦却又让人觉得十分随和亲近。
对面的女人来来回回把吴邪打量了个遍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吴邪对吧,我经常听吴阿姨说起你,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看着还年轻,你是怎么保养的啊,跟我分享分享呗”女人眨着眼俏皮的问道。
“这你要问女娲娘娘了,她捏的,我也不知道”吴邪道。
女人笑了笑,心里的好感度又加了一分。
两人一句搭一句的聊着,吴邪觉得心口十分闷,想快点结束,但又只能耐着性子陪她聊天。
风铃声响,咖啡店的门被推开,吴邪只见对面的女人说着说着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瞟,不只是她,他们前面几桌上的小女生也都捂着嘴往这边看。
吴邪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须臾,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自己的眼眸。
自从那天谈过话后,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张起灵,没想到再见竟然会是在这,而且还穿的如此骚包。
张起灵穿了一身黑西装,他本就生的好看,穿什么都会自带一股清冷的疏离感,特别是今天还搭了一条红色的领带,本来这红色搭在他身上是很违和的存在,可奈何他长得好,脸部线条极为流畅,不加修饰的发型更多了几分不羁的慵懒,整体看下来是又让人觉得不容亵渎,又忍不住想要染指三分。
“靠”吴邪小声骂了句。
张起灵环视一周,目光紧紧锁定了吴邪,他迈步走了过去,停在吴邪身旁,道了句:“吴邪”
吴邪扯了一抹笑,嗯了一声说:“小哥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女人眼睛都亮了,她有些兴奋的拉住吴邪的手,说道:“吴邪,这是你朋友吗,他有女朋友了吗,结婚了吗?”
张起灵的目光从吴邪的脸上,挪到了他的手上,眉头紧蹙,脸色也有些僵硬。
吴邪注意到他的目光,赶忙把手给拉了回来,打着呵呵道:“啊啊对,我朋友”
张起灵十分自然的坐在他身边,有了这尊佛,吴邪觉得这场相亲他是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转头就和对面的女人说要走。
女人难得见一次极品,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放走他,连吴邪都不顾,只顾着和张起灵说话去了。
“帅哥,你是哪里人,杭州本地的吗?”
“你有女朋友没,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有钱,我家开公司的,要不你跟了我吧!”
吴邪听她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他性格内向,你不是他的菜”
女人有些不悦,白了吴邪一眼,呛声道:“我不是他的菜,难道你是”
“是”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开口道。
女人有些呆住了,过了两三秒反应过来张起灵话里的意思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而后看向吴邪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就冲吴邪破了过去:“无耻!”
事情发生的突然,吴邪避无可避,就在他准备迎接咖啡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身前,那杯咖啡结结实实的全都泼在了张起灵身上。
女人见状气的直接拎包走了。
这一变故,使得咖啡馆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小哥,擦擦吧”吴邪叹了口气递了纸巾过去。
张起灵接过来十分顺从的去擦身上的咖啡渍,吴邪看着他头顶上的旋,有些失神。
相亲砸了,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呆着了,招呼着张起灵两个人一起出来咖啡厅。
外面寒风凛冽,吴邪穿着大衣都觉得冷,更别提一身西装的张起灵了。
“小哥,我这大衣给你穿吧”
回到车上吴邪把暖气开到了最大,有些庆幸今天为了相亲特意开了他二叔的车没有开他的那辆破金杯,否则还没到家,两个人就要冻成冰块了。
王盟听见汽车声就伸头往外看,有些纳闷他老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目光在触及到张起灵的那一瞬间,他十分知趣的抓起一旁的军大衣就往外跑。
“小哥,要不你先上楼洗个热水澡吧,换身衣服,这寒冬腊月的,别再冻着了”吴邪道。
张起灵看着吴邪,而后默默的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人一走,吴妈妈的电话就来了,吴邪深吸一口气然后接通了电话,两边都没说话,接着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吴妈妈也没过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有人就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不用藏着掖着”
这下倒不知道让吴邪如何说了,总不能跟他妈说,你儿子早失恋了,现在还跟前男友纠缠不清吧。
好在吴妈妈也没多说什么,交代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起灵洗完澡出来,吴邪已经换了单薄的家居服,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走神。
他走过去关上窗户,在吴邪有些茫然的目光里,他说了句:“太冷”
吴邪被他这么一讲倒还真觉得有点,连忙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驱寒。
“小哥,你这次从香港过来准备呆多久啊”
“不走了”张起灵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吴邪,我不走了”
这是吴邪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他不想去琢磨这句话的真假,也不想去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当是一句在平常不过话。
他点点头说:“那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吗,要不要我让王盟帮你找找”
张起灵不言语,只是盯着吴邪,在这寂静的氛围里,另一种情绪正在悄然发酵。
吴邪受不了他这样总是盯着自己看,像狼看肉似的,怪渗人。
他下楼做了两个小菜招呼张起灵过来吃,这顿饭吃的极其沉默,吴邪不想说话他也怕再从张起灵嘴里听到些什么不该听的。
吃完饭他刚站起身,只见对面的张起灵动作比他更快,端着碗筷就去了厨房自觉地刷碗去了。
吴邪有些鬼使神差的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吴山居老旧,连灯也是老式的橘黄色灯泡,张起灵站在水池前面动作极轻的刷碗,暖色的光照在他身上,这是吴邪曾经所迷恋和渴望的烟火气。
张起灵身体有些僵硬,他知道吴邪就站在身后,刻意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也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想把这一面展示给吴邪,只给吴邪。
送张起灵去了宾馆,回来后吴邪就觉得身上有些热,翻腾出来体温计一量,有些发低烧。
他的身体素质早不像前几年那么好,头疼脑热的隔三差五就找上门,今天出门穿了风衣受了点凉,回来又在窗户边吹了风可不就发烧了。
不过吴邪也没放在心上,钻进卫生间冲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再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盖上被子就去梦周公了。
半梦半醒间,吴邪只觉得身体特别冷,他收紧身上的被子蜷缩在被窝里轻微的发着抖,他意识到自己起烧了,可他太困太冷身上又太重,只能浑浑噩噩的闭着眼受着。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吴邪隐约间听到有人在急促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想应声却又张不开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感受到一阵带风的寒意,而后额头上就被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却看到了张起灵。
是幻觉吗,吴邪想,他不应该在这。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温热的水就在嘴边,他大口大口喝着,下一秒一股血腥气带着咸咸的铁味从嘴唇滑到了喉咙。
被窝掀开,随着冷风灌入的还有一团热源,吴邪就像在冰天雪地冻了很久的人,循着这抹热源就贴了上去。
到了后半夜,吴邪又觉得热,浑身都是汗,他想掀开被子却发觉手脚都被束缚的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了,他有些恼,张嘴就往身边的热源上咬,在低沉的闷哼声中吴邪只觉得自己被勒的更紧。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折射在床头时吴邪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张牙舞爪的墨色纹身,像极了麒麟,而这种麒麟纹身,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