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汴京追命支线OL怎么没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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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顾]追?杀(1)     虹收青嶂雨,鸟没夕阳天。  荒山野岭,春寒料峭。蔓膝的草丛中一阵阵簌簌的响动,一只瘦弱的兔子悠闲地在草中寻觅着食物。但它还未跳出这一片离离荒草,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脖子,如同铁夹一般,死活也挣脱不开。  细长有力的手微微用力,那只兔子的大腿无力地弹动了几下,便脑袋一歪,死了。  手的主人轻轻地笑了笑,又谨慎地观察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附近隐匿跟踪的迹象,才拖着有些踉跄的右腿,回到了藏身的山洞。  颤动的草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重归于无人之所本身的寂寞与荒凉。    他们都说顾惜朝疯了。  或者说他们被告知顾惜朝疯了。  如果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那么那些急于杀死顾惜朝报仇雪恨或扬名立威的人也许还会不信,但告诉他们这个事实的人是铁手--江湖上一言九鼎的正人君子铁手铁游夏铁二爷。  所以他们不得不信。  那天在打退了第十二波敌人的时候,面对众人的逼迫与征讨,无可奈何的铁手宣布自己会一直保护疯了的顾惜朝直到对方主动离开惜晴小居为止。  然后有些人开始迟疑。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自始至终都用清澈无邪的眼神打量着众人的顾惜朝对铁手是如何的依赖与亲近,那种雏鸟般的神态和举止绝对不会是正常状态下的男子会做出的,更何况那顾惜朝又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恃才旷物之辈,如今变成这等离不开铁手的模样,怕是真的疯了。  --若果公然向一个疯子寻仇,败,则颜面扫地;即便当真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毫无光彩可言。  --退一步讲,就算顾惜朝没有疯,听到铁手的话后,他若打定主意装疯卖傻,不离惜晴小居半步,难道他们就能冒着和四大名部为敌的风险,和铁手正面冲突?  铁手半生风浪、久经风霜,自然也看出众人的疑窦和犹疑,于是他当天发誓,顾惜朝若然并非真正的打击过度精神失常,那么他将对之后发生的一切袖手旁观,不再过问。  --顾惜朝毕竟是个罪大恶极的小人。  而铁手照顾顾惜朝,毕竟也只是出于对傅晚晴的愧疚。    事后,得到承诺的人有些满意,也有些不满意。  --这顾惜朝的疯颠,到底是真?是假?  众人不知。  那顾惜朝呢?  顾惜朝自己,知不知道他究竟疯了与否?  ......知道。  不知。    有时候想想,顾惜朝会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又或许是他早已经疯得不省人事,只是头脑依旧灵敏,神志依旧清醒。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斜影风阳下,顾惜朝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如果他想活下去,顾惜朝就必须疯掉;即使顾惜朝并没有疯,他也必须装疯。  铁手的一句话使顾惜朝从此开始了犹如鱼骨塞喉芒刺在背的痛苦生活--最初他只是悲恸于晚晴的身死,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不愿醒来,而铁手的一个诺言,却迫使他无时无刻不心悸于自己的举动,仿佛周围随时随地都有人在盯着自己,寻找着他的破绽,但他却无法反抗,甚至无法确认冥冥之中是否真有那么一双阴魂不散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要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却又偏偏是不可能的。  就好像有一双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等到快要不能呼吸时,才发觉那竟是自己的手。  --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先被自己给逼疯的。  顾惜朝当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与下场。  所以他逃了。  --尽管他也知道自己逃得于事无补。  只可惜不能带晚晴一起走......但有铁手在,顾惜朝很放心。  要逃得远,而且隐蔽。人都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按理说躲在城市最安全,但顾惜朝却不敢冒险,因为他了解,这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中人手中所掌握的,是怎样一张错综复杂的情报之网。  于是他逃进了荒野。  而在他离开惜晴小居的那一刻,霹雳堂、毁诺城、连云寨、神威镖局,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也跟着动了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日落、月升、雨霁。  云淡。天高。风细。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顾惜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清清月光下、浅浅夜风里,应该在为自己往后的出路去向谋划的他,却忽然被触动了心弦,不可控制地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来。  那时他只有十一岁,还不是惊才绝艳、心狠手辣的顾公子,而只是一个眉清目秀、有着一个日趋衰老的花魁母亲的孩子。  就在那个纸醉金迷、迎来送往的青楼里,他的母亲以鲜活的例子,向他第一次教导了所谓的思虑与狠毒。    纵然在很久很久以后,顾惜朝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一次有个醉酒的客人不知为何走错了房间,糊里糊涂地摸上了他的床。他还记得那双粗厚的大手抚摸他全身时令人作呕的触觉,顾惜朝拼命的挣扎,而那个发现自己找错对象的男人,却明显想要将错就错下去。  --从那以后他开始讨厌喝酒。  混乱之间,再也难以忍受的顾惜朝随手抄起了床边的香炉,冲着男人的头上死死砸去。手落下、抬起、落下......鲜血弥漫的瞬间,他感受到的是惊恐的畏惧和轻松的失落。  --我杀人了。  男人僵硬的身体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道又一道。顾惜朝茫然无措地呆立在原处,直到住在隔壁的母亲听到异响打开房门。灯火飘摇下,女人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的容颜如月圆月缺般阴晴不定。  他想自己死定了......顾惜朝绝望地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母亲是用两个耳光把他扇醒的。  "你做错了。"那女人吊着眼梢,眉目流转间风情无限,那声音却是冷的,寒的,像是烈日也化不开的冰。  "但是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顾惜朝倔强地抱住膝盖,弯着腰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母亲挑着眉,冷冷淡淡地道:"他是这里的客人,也就是我们的主子,忘掉尊严那种无用的东西,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你也不例外。除非你比他更有权有钱有势,不然反抗就是白费力气,你既斗不过他,又何苦反受其害、自讨苦吃?"  顾惜朝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何将这般羞辱的话语说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可如果这就是她的想法,过去又为何教他读书识字、礼仪廉耻?那样的认知与骄傲,在这样的环境下,比无知更加让人煎熬痛苦。  女人看着他慢慢地笑了,她的笑容明丽不可芳物,就连眼角的那一丝细微的皱纹,都为她添上一分成熟的魅力。  "你最错的地方,却是你的莽撞和轻率。你要反抗,就必须事先做好精密的准备和谋划,而不是事到临头才仓促下手;而你既然迫不得已选择要杀了他,就不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而应该去瞒天过海、寻找退路--你懂了吗?"  对于母亲的指责和教诲,顾惜朝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在母亲的默许下默默地走出房间。至于那个女人后来又做了些什么、那个酒气熏天的男人到底死了没死,顾惜朝都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只有第二天清晨,被闻讯而来的官差强行押走的少女--那是一个马上就要□□的清倌儿,生得清秀出尘、绝代风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是下一任花魁的不二人选。然而她却因为失手打死借着酒力试图侵犯她的嫖客而被关进了大牢,等被放出来时,却已憔悴苍老得不成样子了。  当时在一边沉默旁观的顾惜朝只觉心上寒了一寒,可等这股子寒气浸到骨子里去时,却已经觅不着踪迹了。    两年之后他十三岁,母亲从前一代的嬷嬷手里顺利地接管了这座在附近颇负盛名的青楼。她问自己仅有的孩子想要什么,顾惜朝面沉如水地告诉她自己想要离开。  而这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想到往事,顾惜朝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远处有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其实他做的还是不够好,所以才会落到今天一败涂地的地步,所以才会逃到这里也仍然被人找得出。  然后他转身,昂首,扬眉,抬眸,四目相接......静止,愣住。  白衣苦寒。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俊秀,神色寂寥的年轻人,那一双沧桑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自己,落在身上的目光似怨似怒、似悲似喜,纠结复杂难以捉摸,像是冰中之火、火中之冰。  为什么是他......短暂的窒息一般的凝滞后,顾惜朝艰难地呼出一口长气。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以为已经彻底走出自己生命的人,到此时,竟又重逢。  这人自然便是戚少商。    山洞里燃起的火焰"噼剥"地滋响着,架在木棍上的烤兔的油脂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戚少商看了那烤兔子一眼,用一种跟相熟已久的老朋友喝茶聊天的口气问道:"好吃吗?"  顾惜朝从架子上拿起烤熟的兔子,轻轻吹了一口气,调笑似的道:"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居然真的把那木棍一转弯,送到了戚少商眼前。  赤红的火光烧得很烈,星星点点飞溅而出的火星洒满了视野,像是随风吹散的劫灰。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顾惜朝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  戚少商只感一阵突如其来的莫名恍惚。他仔细地看了一眼顾惜朝:那人青衣黄裳,发髻轻挽。虽在逃亡,但却仍旧清净整洁、从容不迫。顾惜朝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令他哪怕处在最危险最落魄的境地,看上去却也依然潇洒淡定、玉树临风。  接着戚少商的眼光又停在那烤兔子上。他居然也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地一把接了过来,竟也真地在那上面咬了一口。  "没有味道。"他说。  顾惜朝耸耸肩:"没办法,盐用完了。"  戚少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你这些天就吃这个?"  顾惜朝抢回自己的晚餐,斯斯文文优优雅雅地把它吃个干净,才拍拍手,说:"除了兔子,我还可以吃飞鸟、田鼠、虫子......"  见戚少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顾惜朝一边感叹某人连被追杀时都三餐不缺的好运,一边满不在乎地笑了一笑,露出雪白雪白的牙齿:"你不用这样看我。要知道,当一个人饿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就是啃树皮吃草根,也是好的。"  说这句话时,顾惜朝是认真的。  所以戚少商听得一怔。  他听出顾惜朝话里的味道--这个男人为了果腹可能真的去吃过树皮草根--最少戚少商猜不出顾惜朝在这种对话里设套子的目的。  想要他心软吗?  --可顾惜朝明明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最可以让他心软!  那他又在想些什么?  --还是说,这只是自己多心了?    戚少商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你跟我回六扇门。"  顾惜朝左边的眉毛微扬了扬,以示询问。  戚少商又一阵恍惚,但他转瞬便回过神来,道:"是傅宗书的案子......有一些细节需要你回去查证。诸葛神侯知道你离开惜晴小局后,让我把你带回去。"  撇开个人恩怨不谈,戚少商私底下多少有些佩服顾惜朝能够在铁手的眼皮底下逃走,而且竟然还逃得那么久又那么远。  --果然是,有经验的吧。  可一想到这经验多半是在自己身上练出来的,戚少商又觉得郁闷了。  "相爷的案子?跟你回六扇门......好--我答应你。"顾惜朝凝神思索片刻,突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下换戚少商有点不适应了:"就这么简单?"  顾惜朝抬了抬下巴,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只想好好抽他一顿却又万分舍不得的笑容:"现在一共有一、二、三、四......至少七个大小门派待在外面守株待兔取我的性命。我跟你回六扇门,而你--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捕头要做的--就是从那一群正义之士的手上,保护住我的安全。"  戚少商忽然迟钝地发觉,自从重遇到顾惜朝起,他又要开始倒霉了。    [戚顾]追?杀(2)最近MS误食兴奋剂,要不就是在抽风......    落花人立,微雨燕飞,曙色千山,春风百草。  一辆马车停在荒草过膝的山洞前。马车旁边,四个气宇轩昂却做奴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垂首站立。  顾惜朝面上带笑,负手身后,风姿绰约,似是浑不把空气中隐约有刀剑相交金戈击鸣的气氛放在眼里。  那马车两窗悬挂的湘妃竹帘向上一撩,探出一张如花如霞俏丽清艳的玉色容颜,虽及不上息红泪明艳逼人的绝色,却自有一股妖娆柔媚的气韵,悄悄缠绕,眉目生香。  顾惜朝向前一步,如同一个礼数周到的主人面对恭候多时的客人一样欠了欠身:"路小姐。"  那少女也客客气气地点首还礼:"顾公子。"  这小姐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些美好而又虚幻的东西,比如流水中的明月、破镜中的落花。  顾惜朝略一低头,他甩了甩自己的粗布长袖,顾影自叹道:"长江路家势力遍布南北一十三省,人多力大,号令东西。路小姐又是仙子出世、千金之躯,如此大礼,惜朝区区布衣书生、一名不文,着实愧不敢当。"  路小姐隔着车子又福了一礼,娇娇弱弱地回道:"顾公子谦虚了。血洗寨门、平灭霹雳、扬威毁诺、神威不再......论到威名赫赫,顾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那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可谓一时无二啊。"  顾惜朝唇畔抿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怕是恶名吧。"他眉一挑,又道:"你我近无新怨,远无旧仇,小姐此际屈驾到访,想必是为了那傅氏秘宝了。"  那陆小姐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正是。江湖传闻,那傅宗书为相期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收集了不少珍奇古怪之物,秘密藏于他处。顾公子乃是他的乘龙快婿,这傅宗书一死,宝藏自然也就落到公子手中。我路家虽蒙大家爱戴,被推为天下首富,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路世一门三代单传,舍弟不幸,宿病缠身,凝香文不能持家、武不能服众,实在愧为长姐。近日偶然听闻密宝中有物可活死人、肉白骨,不才小女想借来一用,他日必有重谢,只盼顾公子通融一番才是。"  顾惜朝脸上笑颜不改,只是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诉说不尽,终是无奈地回绝道:"路小姐多礼了。令公子适逢疾病,自幼多舛,惜朝亦深感怜惜。只不过那宝藏一事,纯属谣传,在下不啻奉上,请路小姐见谅。"  那路凝香又叹了一口气,憾然道:"顾公子高风亮节神仙中人,自是不把这等凡尘俗物放在心上,但溶玉一根独苗,为了我路家仅存的香火,凝香出此下策,不得不打扰公子清静,还望顾公子海涵。"  顾惜朝照旧是那么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地微笑,完全看不出受到一丝一毫路凝香唇来舌往之间流转的使人心惊肉跳的威胁的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公子小姐互相看对了眼,正在相亲呢。  "惜朝不敢。却不知路小姐有何见教?"  路凝香柳眉微折,似是极为伤脑筋地道:"凝香为主,本应留待路门亲自恭迎顾公子大驾,奈何奴家一介弱质女流,人微言鄙,因而特意请来家中长辈,与公子彼此切磋一下,以示尊敬。若有失礼之处,在所难免,然公子性情高洁,自是不会恼了凝香的。"  这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文绉绉地斯文了半天,玲珑里面套着机锋,客套话讲了一堆,直到这会儿才总算说到了主题--其实也就是一言不合,要以武力"请"携了宝藏之秘的顾惜朝到路家"做客"罢了。    翩翩公子,纤纤少女,天意莫测,人心如麻。  顾惜朝心底叹气叹气再叹气。  他表面上虽是一派轻松惬意、老神在在、有持无恐,听到路凝香这话也不觉心里沉了一沉,忧思郁结,愁上眉梢。  顾惜朝观这四人吐纳平稳、内息深厚,跻身高手之列绰绰有余,而能让路凝香派到这里对付自己,就算不是个个都是万众无一的好手,但胜过自己却也是足够了。况且他的性子素来喜文厌武,无意于武林,所谓武学一脉,亦不过是学来防身健体之用,路凝香一上来便打出四个好手,倒也是把他看得高了。  顾惜朝后退几步,眼角在四人身上交替流动,却越看越心凉。单若只有一人,他还有把握逃掉,可这四人架势一摆相辅相成宛如一体,哪里有让他逃走的空隙可寻?  --他已人在局中。  看来这长江路府他顾惜朝必然是要走上一趟。然而江湖规矩:输阵不输人,输人不输面。主动前去和被人请去,这其中的差别滋味,可是绝绝对对不同的。  但顾惜朝又是个极高傲的人,或者应说是他身上还留有一种浸透到骨子里的书生意气,让他这个时候拉下脸来轻言认输,却也必定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僵局。  想到此处顾惜朝又忍不住埋怨起戚少商来,那人晚不走早不走,昨日一夜里赖在自己身边顶风放哨寸步不离,偏偏出了事时又不见踪影,当真令人窝火。  --我既然撑得过那天罗地网的三千劫难,就不信逃不掉这荒山野岭的小小一局!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了满山遍野的蓬蒿飞风絮,洋洋洒洒地飘入晴天,滚了几滚,又慢坠坠地落了四野泥尘。  顾惜朝就在这时动了一下。  他飞身、出手、拔剑!  --古剑遗风,寒气摄人。  那四个人中见多识广的一个突然"咦"了一声,惊道:"逆水寒?!"  --戚少商的逆水寒。    顾惜朝能拿到逆水寒绝对是凑巧。  当□□宫失败、落魄逃往之际,顾惜朝随手从外面倒了一片的侍卫中的一人处剥了一件干净合身的衣服--好在戚少商一路打进去时砍翻了不少人够他挑--至于因此滞留宫中好巧不巧地捡着自己追杀了一路都得不到、却被戚少商毫不留念地扔出的逆水寒,顾惜朝自己也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起来。  他拿了逆水寒,就立刻藏身在搜索的队伍中,混出了宫。  --也因此错过了晚晴的死。  他本以为铁手会保护晚晴,不会再让那个饱经苦楚的柔弱女子受到伤害。  --可是晚晴却为了父亲、为了自己,自刎于铁手面前!  顾惜朝这一走神,心上陡然一暗,连疾驰的身形,也随之缓了一缓。  --如果那时他猜得到晚晴会死,即使是和她死在一起,他也是绝不会走的!  但终究是,错过了。    和顾惜朝交手的人都是行家,顾惜朝动作中的疏漏,他们自然不会错过,却无人出手。  人在江湖上混久了,心机变得深沉了,胆子也变得小了--当顾惜朝这样一个胆大心细的人露出不该有的破绽时,他们会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毕竟他手里的是逆水寒,而那把剑的主人,则是戚少商。  九现神龙戚少商,原连云寨大当家、现任六扇门名捕,有伴侣一人息红泪,有仇敌一名顾惜朝。  戚少商是剑客。  剑就是剑客的生命。  逆水寒是戚少商的剑。  --可这把剑,现在却在顾惜朝的手里!  难道他们已经冰释前嫌、相互合作了吗?  --为了那份宝藏?  现在顾惜朝的抢先攻击,乃至他的破绽,会不会就是戚少商突袭的暗号?  想到这里,那四人的眼神,都自主不自主地落到顾惜朝背后,黑不见底的山洞里。    顾惜朝开始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人会不加阻拦,也没有心思去猜测他们怪异的举止--事实上,他非但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心力也不分神,只一心一意的冲向安安稳稳坐在马车中的路凝香!  --他要抓她做人质。  顾惜朝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清醒地了解要办成一件事,何时去做、怎样去做,才能做到对自己最有利。  比如抓路凝香:一来她是这一行人的首领,位高权重,熟知兵法的他对"擒贼先擒王"这一招耳熟能详;二来她不懂武功,内力一点全无,反抗必不会剧烈;三来她坐在无人御马的车里,空间狭小,人也比较好抓。  虽然明知路凝香胆肯只身范险必然早有所准备,指不定如那无情一般满身的机关暗器,但事已至此,顾惜朝也只得去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而他赌输了。  显而易见的,比起戚少商无数次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的死里逃生,顾惜朝一向糟糕至极的运气这次还是不够好。    顾惜朝距离那马车七步。  可以赋诗一首的七步。  此时就听那香车宝马中探身而视的清媚女子一声叹息,几点银星似的白芒从竹帘半掩的窗口飞驰而出,迅如流星,直击他额头、眉心、胸口处的三大要穴!  顾惜朝在空中一个急翻身堪堪避过那三道暗器,脚方着地,后面追兵已至,四人四剑,交织成网--他人又已落入局中!  但顾惜朝还在笑,笑得舒畅烂漫,天真无邪。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戚少商,你还不救我?"    美人如玉剑如虹,江湖谁共我从容?  --人是美人。  --剑是好剑。  一泓轻薄如水也妩媚如水的剑身架在路凝香梨花初雪般的颈子上,剑如秋水,肤如羊脂,美到了极点,也险到了极点。  一滴冷汗,沿着路凝香美丽动人的脸部线条,缓缓滴落到地上,片尘不惊。  戚少商笑着一张俊脸,在她耳边,吐出一把比春风条条拂过春水漪漪更温柔更多情的嗓音。  "放了顾惜朝。"    [戚顾]追?杀(3)MS往EG发展了......赶紧扭过来。    翠巾温泪,红袖添香。  路凝香宛如一个羞怯的大家闺秀一般低垂着眼,冷泉般的青丝缠缠绕绕地披了一肩。戚少商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小巧尖细的下巴、花瓣一般柔软细腻的白颈和雪肌上因激动而起的淡淡的红。  血一样的红。  路凝香没有开口,没有得到命令的四个人仍然和顾惜朝维持着僵持不下的姿态--也许在他们的心中,像戚少商这样正义凛然声名显赫的大侠,是断然不会为了帮助自己的仇敌而做出伤害文弱女子的事来的。  看出他们的心思,戚少商手中的剑又向前递了递,更靠近路凝香的颈子一分,几乎要刺出血来。  "放了他。"  戚少商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和多情,仿佛那就是他的本性,只是声气更冷更寒,似添上了一丝呼之欲出的杀意。    路凝香脸上的血色似是又退减了一些,那脖子上的红晕却更是红。她看了一会顾惜朝,袅袅娜娜地叹道:"小女子素闻戚大侠与顾公子有宿怨在身,今日一见,始知传闻虚实难信,千里追杀,原不过是一场游戏,倒平白涂炭了这许多生灵。"  她话里带着刺,刺刺都往戚少商心尖里挑。此话一出,饶是怜香惜玉如戚少商,脸色也陡的难看起来,偏偏对方说的又全是事实,他连反驳的余地都不存在。  顾惜朝身子不动,百忙之中不忘回首一看,面上笑容更深:"路小姐这话就多虑了。要知这戚少商并非本心,六扇门要保着我,他也是不情不愿。"  戚少商心里十二分地感激顾惜朝关键时刻解除危机的仗义执言,但他很快又觉得不对--顾惜朝依稀、仿佛、好像、大概没有这么好心吧?果然这边路凝香眼珠子转了一转,复又似乎相通了个中关节地叹道:"没想到,顾公子为了活命,竟把宝藏交到了六扇门手里。有官家保护,公子今后可谓一路无忧了。"  她在说什么他又听到了什么?戚少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这位不幸被某人误导的大小姐,拜托请你千万不要造谣生事胡编乱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好不好?他会保护顾惜朝只是因为对方是傅宗书一案的重要证人,跟什么子虚乌有的宝藏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宝藏--你确定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不是大家吃饱了撑着闲闲没事干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地编造出来糊弄那些纯洁无知的小孩子玩的?  就在戚少商内心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但脸上表情吹风不倒纹丝不动的时候,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顾惜朝眉一抬、唇一翘,从口中轻飘飘地飞出"不错"两个字来,字字千钧,立马不分敌我地把两拨人都砸了个晕头转向不分东西。  头晕目眩之中,欲哭无泪欲辩无处的戚少商再一次确定--遇到顾惜朝,绝对是他又一个倒霉的开始!    常言道:天妒英才。  纵观华夏历史上下五千年,有名的、无名的,死得早,多半都是聪明人。  大凡是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想得多。  这个特点说好听了就是心思缜密七窍玲珑,说难听了就是胡思乱想草木皆兵--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古往今来大多数的聪明人,才华盖世却竞相折腰,都是栽在这一个"想"字上。  所以说这世上聪明人死得最快也最怪,因为他们通常都是被自己的聪明给想死的。    路凝香是个聪明的女人,面对同样聪明的顾惜朝和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的戚少商,她也不免提防了一些、想得多了一些。  --戚少商如今在这里,难保六扇门的其他人不会也在附近。  --就算没有伏兵,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联手,也难以预料两人之间不会逃出一个,若他们在江湖上蓄意宣扬一番,路家日后恐怕也不能好过了。  这一通仔细思量之后,路大小姐当即顺水推舟,很爽快地表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既然顾公子目前有要事在身无暇□□,她也不好鲁莽,今日先打道回府做好准备,他日里有缘再见,必有宴请。  然后她就走了。  一辆羽盖华冠的马车乘着微风绝尘而去。    其实顾惜朝并不想让她走。  在顾惜朝的眼中,所谓的誓言啊承诺啊这种东西是最不可靠的,关于"翻脸不认人"他认识得比谁都深刻--只有死人是最守信的。但戚少商在他身边牢牢地看着他,九成九不会赞同他的提议;他自己又没有十足地把握绕过那四人扣下路凝香,也只好忍下杀人灭口的欲望,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离去。  于是这场风波来得快去的也快,主菜还没上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平息了。    风吹云散,雨过天晴。  光天化日、风和日丽之下,顾惜朝和戚少商大眼瞪小眼。  戚少商脸色郁卒,黑得像是要下了雨。顾惜朝瞧在心上,怎么也克制不出想要发笑:"你在想什么?"  这家伙绝对是在明知故问!戚少商强行控制住掐死眼前之人的冲动,没好气地道:"想你身上的宝藏。"  他在寻访顾惜朝踪迹的这几日也听说过不小类似的传闻,通常在这一方面,那些平时豪情万千的江湖中人总是体现出和街头巷尾闲话家常的三姑六婆的行为上的惊人一致性。清清楚楚地了解顾惜朝有多么的一穷二白犹如小葱拌豆腐般的戚少商虽有心平反--但是所谓的流言,就是那种在你放任自流的时候传得飞快、刻意阻止的时候传得更快的神奇事物。所以为了避免最后顾惜朝变成某某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世家继承人,戚少商最终痛下决心,对此坚决采取了不理睬、不相信、不传播的三不政策。  --谣言止于智者。  然而戚少商随后不无悲哀的发现,当今的江湖人士的普遍素质直线下滑,愚蠢度一路攀升,迄今为止,竟然尚未有一人能够清醒地站出来澄清"顾惜朝身怀秘密宝藏"一事的真伪。  如此这般,叫戚少商怎能不感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想到此处,戚少商又回想起顾惜朝由始至终不惊不奇一脸自在的模样,不由狐疑地向他问道:"老实说,你身上到底有没有那玩意?"  顾惜朝瞟了他一眼,笑意盎然:"当然没有。"  尽管不情愿,戚少商还是不自觉地舒了一口长气,半是忐忑半是安心地道:"回头我去查一查,到底是何人传出的流言。"  顾惜朝盯着戚少商深沉的侧脸微笑,这一笑之中却纯然流露出一股子清澈无邪的邪气来:"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戚少商目光一跳,猛然打了个激灵:"你知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顾惜朝伸出一根修长优美的手指,在戚少商面前晃了晃,又回指向自己:"就是我。"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怒。  气。  怒气。  戚少商的怒气。  --一怒拔剑!  剑指顾惜朝。  戚少商横眉冷目,不怒自威:"你究竟有何居心?"  顾惜朝收起微笑肃然不动,他沉沉地看向戚少商,过了半晌,忽然弯了弯嘴角,扬起一个冷笑:"我想活。"    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尸首成山。  --一将功成万骨枯。  昔日顾惜朝手下杀场披靡无所顾忌,虽未成将,却早已是白骨嶙嶙、腐朽支离。  --他比谁都明白,自己落到仇家手里,便只有死。  顾惜朝不想死。  他不畏死也不怕死--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百年之后,白云苍狗,舆图换稿,风流人物,皆是尘土。  但他同时也爱惜自己的生命。  顾惜朝自小的经历告诉他,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只剩下黄土,什么也不算的黄土。  --何况这生命,有一大半是晚晴留给他的!  所以他不能死。    戚少商轻叹一声,剑挺直,心,却有几分软了:"你可知道,这样一来,自己落到某些人手中,将会生不如死?"  顾惜朝神秘地瞅着他,眼神大有深意:"你会让我落到那种地步吗?"  会吗?  会......吗?  戚少商问人,也是自问。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在顾惜朝幽邃绵密的注视下把长剑收回鞘底,迈开了几步,有点无奈、有点坚定地道:"不会。"    [戚顾]追?杀(4)诡异的温馨......剧情基本无进展    时近午时。  顾惜朝观了观逐渐火亮的天色,接近夏季的日头越来越毒,晒得人眼晕。   "这就走?"  戚少商认真盘算了一下,摇头:"暂时不用急。路家的人刚走远,一时半刻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人到这。"  --而且顾惜朝也需要休息。  这一句会引起误会的关心戚少商却深埋在喉中,硬是说不出口。别说顾惜朝听到会如何怪异地看待他,就连戚少商自己听了都奇怪。  那边顾惜朝踱到山洞里的阴影下面,闲闲凉凉地问:"你是说为了他们的利益,路家的人会想方设法替我掩盖踪迹?"  戚少商点头,不得不承认顾惜朝想出的是一个好点子--一群勾心斗角亦敌亦友互相扯后腿的精英比不过一个脚踏实地心无旁骛的笨蛋--但是把自己作为诱饵的方法却也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些。但转念又想,顾惜朝的风格一向如此,他要不把事情闹得轰轰烈烈,那反而才让人奇怪呢。    顾惜朝侧了头,他眸中含笑,倒影呈现在戚少商的瞳仁里时,却是笑得妖异:"你不进来坐一坐?我们有好久没有聊过天了。"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有心思和自己聊天?戚少商吸了吸气,无言的拒绝。他旋身走向洞外,下意识地想躲过和顾惜朝面对面地相处:"我出去看看。"  戚少商形单影只的身形寂寞得像一只濒死挣扎的白鹤。顾惜朝看着,内心忽然触及到一股今昔何昔君已陌路的凄凉来。  "大当家的。"望着戚少商的背影,顾惜朝神色一动,在背后叫住了他。  走在前面的身影略微停顿了下来,透亮的阳光洒在戚少商削直孤挺的肩头、后背,明晃晃的,出奇的苍凉。  "什么事?"  在戚少商看不到的地方,顾惜朝清秀的眉间悄然蕴起一绺氤氲如茶的落寞:"你来,会不会后悔?"  戚少商的语音明显迟疑了一会:"戚少商做事问心无愧,但求不悔......"他又顿了一顿,沉重地道:"可我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杀了顾惜朝。  仇恨是一柄双刃剑,伤人又伤己。戚少商不希望自己被永远都解不开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所左右,但是和顾惜朝朝夕相对的境况,却让他惧怕控制不住自己叫嚣冲动的心。  话音未落,戚少商已消失在灰色的洞口。久积的尘土在日光中漂浮、舞动、坠落,最后又重归于静寂。  晦涩难辨的光影照耀下,顾惜朝轻轻地垂着眼,沉下脸色,认真地审视着自己平摊开的双手:"......我也在害怕啊。"  戚少商,我害怕的是:有一天,我会为了生存而......杀了你。    太阳的影子在青灰色的石壁上慢慢地转动,斑斓的青苔爬满了墙面。顾惜朝一手拂着清凉的岩壁,一边走回自己起居安寝的地方。天然的石台铺着厚厚的茅草,坐在上面的感觉干燥而柔软,不见天日的阴凉石洞内,只有这个地方还保存着一点暖意。  确实感到有些累了,顾惜朝一掀外袍随意坐在石塌上,揉了揉一抽一抽地暗痛着的右腿,举手投足间风华暗转,愣是将这看似散漫随便的坐姿坐出了三分意犹未尽的慵懒和七分尊贵孤清的优雅。  这时四下无人,顾惜朝方敢大大地呼出一口浊气,心神一松,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筋疲、力乏、身残、神竭,刚才和路凝香五人的对持纯粹是强打精神弄虚作假,那帮人要是毫无顾虑一上来就动手,不出五十招他便会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也实在是多亏了戚少商的及时赶到他才幸免于难,但顾惜朝一时感谢之余又觉得有一点小小的别扭--他为人极是好强,做任何事都要做得最好最风光,可是一遇到戚少商却什么窘态都出过什么侮辱都遇过,搞得自己一点颜面尊严都没有,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死了好。这么一想来想去,倒还真不知这人应算是自己的福星还是霉星了。  人都说"无独有偶"。早上戚少商还在那里哀悼自己的时运不佳误遇匪类所交非人,这一会儿顾惜朝也在感慨命运坎坷世事无常。说到底他俩是半斤八两同是天涯倒霉人,区别只在于戚少商是在霉别人的同时顺便霉自己,顾惜朝是在霉自己的同时顺便霉别人。  --这是否,也叫做一种"知音"?    戚少商在外面绕了几圈,彻底消除了附近有人烟来往的痕迹,心情也缓和平稳了许多。他估算了下时间,顾惜朝约莫已经歇息够了,便又走了进去。  按照昨天的记忆转了几转,只见这阴阴霾霾的窄小空间一直通到的尽头,那顾惜朝正襟危坐,眼白微红,意态柔倦,看神情却好似正在发呆。  戚少商一起意,问道:"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顾惜朝扬着脸,稍肿的眼睛却看向别处:"睡不着。"  戚少商啼笑皆非,他特意留下的空闲可不是要顾惜朝睡觉的。那头却见顾惜朝冲戚少商伸出手,宽大的广袖如流云坠地,苍青色的袖子镶着暗青的花边,衬得那探出的手格外的修长纤巧。戚少商定睛细看,顾惜朝的手肤色均匀细致,骨骼清奇秀气,指尖温软圆润,这样一双手的主人应该是在江南烟雨里琴棋书画诗酒茶的浊世佳公子,而不是炎炎黄沙中屠城放火颠倒伦常的杀人凶手。    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藕燹∪饺较恪  从来不著水,清静本因心。    戚少商忽有点失了神,脑中想到的,却是旗亭初见时那人放肆了大漠的张扬与柔软了水乡的温润的浅浅笑颜:"以前看到你,总是会想到莲花......"  顾惜朝也是一愣,继而不置可否地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一笑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戚大侠太看得起我了。莲花高洁,顾惜朝却是满手血腥......配不上的。"  戚少商回过神来,含糊地道:"莲花高洁......确是配不上你。"  莲花配不上他?顾惜朝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这人当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大笨蛋--莲花太高洁而他太污秽,配不上的该是自己才对。  --可却有一种淡淡的温情,在心田慢慢地漾开了。    顾惜朝见戚少商还待在原地不动,索性主动抓住戚少商的手腕,把他拉了过来。接触到的体温不烫不凉,而是正正常常的,活人的温度。  他把戚少商的手隔着衣服移到自己的睡穴:"你帮我。"  从很久以前的追杀起,戚少商就觉得顾惜朝的思维方式委实不是他这种正常人所能揣测忖度的,认真探讨他的举动及至争论反对无异于白白冷费大好光阴,所以他虽然怔了一怔,仍是很听话地将顾惜朝送入了无牵无扰的黑甜梦乡。    榻上的人很快就睡死了。戚少商在一旁看着顾惜朝的睡脸神游物外。  他睡得好安稳,又静。  这种状况下贸然中止对方难得一回的深度睡眠就太不道德了。闲得无聊的戚少商换了个目标,盯上了顾惜朝与众不同的卷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那人纠缠不尽的发丝。忘了过去了多久,恰好俯下身的戚少商明晰地听到了翻腾起伏在顾惜朝唇间的两个名字。  --一个是晚晴。  --另一个名字,是戚少商。    光......好刺眼。  "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吓了顾惜朝一跳。刚一睁开眼,大量明媚的光线便迫不及待地涌入眼内,照得刺痛。顾惜朝马上合上眼,视线回落于一片漆黑,他朝虚空随手去抓,却有人将一个木质的握柄塞在他的手里。顾惜朝又再勉强撑开眼,才发现那竟是一个食盒。  "什么时辰了?"顾惜朝低头整了一下衣衫,随之直起身,老实不客气地打开盒盖,随口问了戚少商一句。  那盒子里面有一碗米饭,一碟清抄的素菜和几块火腿。顾惜朝拿着银箸夹饭入口,只觉肉香米酥菜脆,还有温温的热气弥漫,显是自己被叫醒前刚做好的。这些菜清淡是过于清淡了,但以顾惜朝这几日被破坏掉的健康饮食习惯而论,他最好也只能吃这个。  等顾惜朝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戚少商又递过一壶淡茶,安抚道:"不急。你先休息好再说。"  微苦的清香随着温凉液体的流入从舌根窜到齿间,咽下后又变成暖暖的甜,宁静素雅,回味无穷。在戚少商无声地凝视下,顾惜朝称赞了一声"好茶",又默不出声地静静品起茗来。  一时间,某种近似于温馨的氛围,在四周悄无声息地扩散开了。    [戚顾]追?杀(5)请不要跟我讨论里面提到的东西的真伪|||||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戚少商和顾惜朝一路纵马南下,快到傍晚的时分,两人入了金陵城,寻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整顿休憩。  沐浴薰香、除尘解乏,换过戚少商买来的新衣之后,浑身清爽的顾惜朝开始对付自己已经快变成一团乱麻的卷发。好多天没有细心打理过,那头发沾了水后更是曲,连拐了九转十八弯,梳理起来特别的麻烦。  在他洗浴时不知跑到哪里去的戚少商一打开门,就看到顾惜朝满目气恼地用木梳一下一下地理着自己的长发,未退的热气在他脸上蒸腾出一抹薄红,那样子活像一只玩乱了毛线的小猫,正在为处理遍布狼藉的尾巴而烦恼。  好不容易把打着卷的头发妥妥帖帖地侍弄好,顾惜朝松开手一转眼,正好看见戚少商倚在门框边出神。  联系到某些令人不快的猜测,顾惜朝剑眉轻轻一皱,问道:"天快黑了,你还杵在这里,莫非怕我畏罪潜逃跑了不成?"  "当然不是。"戚少商忙不迭地解释,好说歹说总算是消了顾惜朝的怒气,他自己却一步未移,也不打算离开。他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其后又安静下来,表情尴尬,只是不语。  顾惜朝眉目一挑,偏身一让,留了一半的床位空出来给戚少商,另笑问道:"你想跟我睡?"  戚少商哀叹一声,心知肚明自己清誉不保,他心一横,便放开忌惮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六扇门一月的薪俸还不够五年前的一壶炮打灯,你带的钱又不多,还是省着点好。"说罢他脱了鞋袜,把外衣扔到椅背上,顺手就去吹灭了那刚燃的灯火。    顾惜朝却拉住戚少商的手,劝阻道:"今晚就不要熄灯了。"  戚少商一头雾水地回过头。顾惜朝也不去搭理他,自顾自地拽过行李。他挑了挑油灯的灯芮,见里面灯油满满,便打开包裹,取出一包药粉,洒在里面,又重新点了灯--这回的焰火却暗得几乎看不清,只燃起一室幽幽暗暗的紫烟来。  戚少商看了看那诡异的火苗和烟色:"这是防范迷香的药草?你倒还真是谨慎。"  顾惜朝笑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谨慎一点总是好的。"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件物什,细长如蚕丝,在床榻周围紧紧围了一圈,夜黑灯黯,外人乍一看去只觉幽黑一片,很难还会发现有此玄机。  戚少商手指一勾那银线,试了试它的弹度韧性,下了判断道:"是琴弦。"心想若是有敌人闯进来,顾惜朝一拉弦,避无可避之下,非死既伤--这还是不在上面涂□□的结果。  见顾惜朝满不在乎地做出此等焚琴烹鹤一类有违风雅的事情,戚少商一阵怅然一阵清明:顾惜朝虽是个书生,风骨清高依旧,但他在江湖上漂泊零落得久了,连做起事来,都捎带上了几分刀口舔血的邪气和狠毒。  那厢边顾惜朝收拾妥当,他拍了拍手,挪到了靠墙的一侧,吩咐了句"你守夜",也不管两手空空瞪大眼的戚少商,搬过床上唯一的枕头和被子和衣而睡。  戚少商上看看、下看看,身下的床具是以青竹雕制,中通空心,隔了层褥子也挡不住夜里散透的凉气。顾惜朝抢走床被连盖带卷地垫在下面,戚少商想夺来却又拿他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直挺挺地躺倒在僵冷的竹榻上。    夜深人静。  城内的打更人有气无力地敲着锣,传到客栈里,却被掩盖在水落花舞的天籁之中。他们住的是后院,和前厅间离了一个花园,里面假山嶙峋,小桥流水,满树桃花。顾惜朝看重的那庭院之内如诗如画的景致,也是让戚少商最近收入大为缩水的钱囊消受不起的原因之一。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这一夜和顾惜朝比邻而眠,人还是那一日小小酒肆时的模样,心却已然如人面桃花物是人非。桌上的灯亮得惨淡,戚少商心潮翻滚澎湃睡不着觉,又恐动静大了惊扰着顾惜朝,左右无事地盯着屋外,竟起了吟诗的兴趣,禁不住念出了半首记不得出处的小诗。  此时身边之人轻哼了两声,替戚少商补完地道:"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原来他也还没睡......戚少商心虚地观量着对方,却瞧见顾惜朝翻了个身,和他脸对着脸。那明亮犀利的眼神像是两把刀子,直戳进戚少商的心底去。  "戚大侠好高的兴致啊......"顾惜朝微微笑着,说:"半夜不睡,却在这诵艳诗!"  戚少商哑口无言。  这一晚,戚少商和顾惜朝之间心意叵测,有思无梦。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身上路,始终未曾说上一言半语。马匹跑了一道,半路遇着一片竹林。深雾飘漫,绿竹幽径,自有青箩拂衣。  这个时候雾应该早散了才是。直觉到林里的不寻常,顾惜朝下了马,在林外转了半天,神情高深莫测。  待顾惜朝第三次走了回来,戚少商也随着下了马,凑到他身前嗅了嗅,疑道:"你用的什么香料?味道又清又淡,很好闻。"  他虽然性喜洁净,但还不到像那些官家子弟涂脂抹粉的地步。顾惜朝冷眼一瞪,气道:"我看你是在胭脂堆里混长了,闻什么都是那个味!"  不会吧......戚少商使劲摸了一下鼻子,沉默、凝神、深思,郑重其事。  顾惜朝看得火起,愠怒之下他撇开戚少商自己一人走到入口处,别着头冷声警告道:"要不跟我过来,要不就别进去。"  戚少商跟到他身后,往幽深不知处的前方望了望:"有阵法?"  顾惜朝昂着头,语气里带有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兴奋:"是武侯八卦阵的衍生。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分休、生、景、死、伤、杜、惊、开八门--其中生、景、开是吉门,休、伤、杜、死、惊是死门。八阵依六十四卦结合摆设......"  顾惜朝话题一开说得过瘾,大有不到天黑不罢休的趋势。戚少商听得头晕,忙干笑地打断道:"你可不可以说得简洁些?"  顾惜朝死死地刮了戚少商一眼,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拉了马缰,大步一迈,一言不发就向里面走。  戚少商也拉着缰绳,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默无声息地顾惜朝后面,笑得开怀。    出口就在前面。  戚少商和顾惜朝不约而同都上了马。  眼看便要脱出迷阵,顾惜朝忽叫停了戚少商:"你猜是哪一批?宝藏--还是案子?"  戚少商托着下巴,苦笑:"是案子。"  顾惜朝歪着头,他乌黑的长发自肩垂下,沉甸甸的,似是要垂到人的心中:"那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拖累我逃跑。你要是被人拿刀架住脖子,我可是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  他说得薄情寡义、好生凉薄,全然没有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意思,仿佛戚少商只是一个对他有所作用的棋子,必要时顾惜朝自求脱身,能够毫无回转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对自己的牺牲和情义。  --顾惜朝,其实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忆起昔日顾惜朝为了傅晚晴的倾情一跪,戚少商一声长叹很是唏嘘:"差别待遇呀......"   顾惜朝明眸流转,笑眯眯地安慰他道:"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戚少商眨了眨眼,笑出一深一浅的两个小酒窝:"你会流泪吗?"  顾惜朝轻微地愣了一愣--戚少商死了他会不会哭?会不会?  他紧蹙着眉,非常努力地想了想,很迟疑地说:"......你死了我会很伤心。"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  晚晴死了以后他是不会再为死人而哭的,顾惜朝现在看到有人死去只会微笑,因为他觉得人的死亡是上苍送给苦难众生的一件最慈悲的恩惠。  可戚少商不一样。  --他是不能用常理测量的一个奇迹。  但奇迹归奇迹,若果真遭遇险境,顾惜朝更多的还是可能抛下戚少商独自一人逃走。  --即使你死了我会为你流泪。    戚少商作了一个决定:"这个东西给你。"  顾惜朝吃了一惊,他扫了一眼戚少商扔到自己手里的金色令牌:"平乱i?"  戚少商点了点头,笑得风神俊朗潇洒不羁:"你武功不高,带它出去,我帮你引开敌人......至于其后该做什么,我想你会比我想得更好......"  顾惜朝呆住,他忽然觉得今天太阳洒下的光芒太耀眼了,照得他的眼眶好热:"我背叛过你......你还是信我?如果我拿着它自己逍遥地逃了不管你,你--会不会怪我?"  戚少商耸耸肩,一点也不在乎地说:"不会的。"  顾惜朝又是一呆,他追问道:"为什么?"  戚少商送给他一个很迷人很阳光的笑容:"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话说回来,戚少商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还会信任顾惜朝?为什么连想都没想过顾惜朝还会背叛?如果顾惜朝不回来,自己就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地方--但最起码那个人还活着......戚少商想得并不是很多,只是很本能地选择了一个可以救他们两人的办法。顾惜朝一问,他反而不确定起来--如果他因为顾惜朝死了,自己会不会怪他?  他又是为了什么那么想知道自己死了顾惜朝会不会哭?  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在听出顾惜朝话里的颤音后,哪怕明知此刻前途未卜危难重重,却依旧只感到平静--甚至是--幸福?  --我知道顾惜朝不是那种人。  戚少商越想越不对劲。  他的心,好像......乱了。    [戚顾]追?杀(6)我恨武打......    绿竹幽篁,风过影动,淋冷的雾气挟着异香穿梭不息。顾惜朝当头穿出密林,视野所及,是翠绿的草地、湿润的泥土、生苗的新树、飞落的白絮......还有人影。  灰色的人影。  戚少商气运丹田,单手握剑,如临大敌之刻他又抽空数了数那帮不请自来的访客的人数--一共十三个排成一行以逸待劳的人,带着十三把剑锋利杀生的宝剑,整齐统一的衣衫有些潮湿的狼狈,那目光却阴森如鬼、冷厉如鹰。  顾惜朝也把右手伸进了腰间的布兜,同时手下用力勒紧拴马的缰绳。他的双眼掠过那群灰衣人,嘴一撇,一半是嘲讽地冷笑道:"你们......是杀人,还是劝降?"  灰色的杀手们凝神直立,像是全没听到顾惜朝的问话--面对即将被自己杀死的活死人,话还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吗?  顷刻的功夫后,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杀手伴随着并发的杀气冷涩地吐出两个字:"杀人。"  他没说要杀谁--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个人都是要死的,自己的任务本来就是不留活口,那么具体要杀的是谁,却又有何分别可言?  于是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好说的了。  --结局只有一个。  拔剑。  对敌。  战死。  --无论是谁。    戚少商对顾惜朝转头一笑,正对上他凝望过来的明丽瞳眸,那眼睛黑而亮,漂亮得惊人。  他们二人对视之际眼波流替,只言片语描叙不尽,似是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了一般。戚少商豪迈一笑,双腿奋力一夹,□□日行千里的良驹嘶鸣一声后放马奔驰,如飞般向着那灰衣人就冲了过去。顾惜朝也紧跟其后,拼命催马追去。不一刻便已冲到了阵前。  那些个灰衣杀手临危不乱,无数寒芒混杂着叱喝声回旋而过,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如鹤冲天一样飞身下马,人却往半空跃去--不一时之间,各种花样百出名目功能皆不相同的暗器朝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招呼过去,"咯吱喀嚓"一通乱响,把那跑了主人的可怜马儿扎得密密麻麻如同破洞百出的麻布袋子似的惨不忍睹。    这时戚少商人在半空,已达顶点,正是旧力方竭、新力未生的关键时刻。顾惜朝被他揽在怀里,下面的暗器却已抓住这稍纵即逝的间隙,在他俩身影下落的瞬间发射而出--戚少商双手护着顾惜朝无暇格挡,眼看便要朝不保夕身首异处!  死亡的危机是如此的接近,戚少商居然却还大有闲情逸致地对着顾惜朝微微一笑:这一刻他若丢下顾惜朝的安危不管,回身相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电光火石之间戚少商心如电转--谁生?谁死?  顾惜朝还是戚少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    戚少商眉毛一跳,这一笑间他心意已决,面容上也显出一种枭雄壮志式的豪情来。他真力渤发,飞速渡入顾惜朝体内,同时手腕翻转,又将顾惜朝远远地抛了出去--他自己却承受着两人的双倍重力,又直直地向下方的必死之网跌去!  难道他已决意去死?  --当然不是!  耳边风声凄厉不断,戚少商却处变不惊,在空中伶俐地翻身抽剑,薄薄如枕水的长剑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圈,银辉万丈如月绽闪。剑气交错,罡风陡现,他轻而易举地在身边布下绵密剑网,险险打落了一眼的暗青子。白芒闪动,神哭小斧飞旋着击落戚少商看不到的死角的残余,又厉厉鬼哭着飞回远去的顾惜朝手中。空气细微地流动,地上浮尘溅了几溅,白光一闪,戚少商已于一波暗器如潮间纵身落地,神采卓然、洒脱如风。  精打细算屡试不爽的围攻竟然失败,还有一人当众逃跑,灰衣杀手面面相觑,均感大失面子,有几人立刻转身改而截杀顾惜朝。谁料行不到几步,竟被戚少商迅若游龙的身形拦了下来!  "你们的对手是我。"戚少商挽了个剑花,容如止水、古井无波地说。他的神态气度如闲庭信步,气定神闲:"谁也别想离开半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戚少商方一度过九死一生的危难足尖踏地,那一边顾惜朝却已借着他的鼎力相助凌空腾起数丈,长袖飞扬、青衣拂动,施展到极限的轻功身法渺渺无踪如凭虚御风羽化登仙,瞬息千里,不转眼便脱出了包围圈。他越行越远,戚少商的影子几快看不见了,顾惜朝却不尝牵挂那人生死地回头一望过,只点了点脚下的树梢,速度更加加快地向前奔去。  顾惜朝自负心狠手辣,行事只问结果不问手段,极是冷血。但从戚少商不顾自身艰难而先助他脱险的那一刻起,纵使他表面上仍旧无所动容一切如常,心中却暗道:戚少商你可不要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死了才好......  他是他的朋友、兄弟、仇人、知音......这人间太寂寞了,晚晴已逝,戚少商要是再死了,又叫他如何再若无其事地撑过这一片无边无尽的虚幻荒芜?!    他的母亲曾经跟他说过,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所以顾惜朝最爱的就是自己。  他有才,便想被人赏识;他有欲,便要出人头地;他有梦,便可舍弃知音;他有情,便去爱了晚晴。  但最重要的,却还是自己。  他去爱晚晴的原因单纯而又复杂,或者就是因为晚晴是个好人,他如爱上了她,她也必然会爱上他......直到晚晴死去的一刻,顾惜朝才真真正正只因爱而爱。  他想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既然一定会被背叛,那就先背叛别人好了;既然一定会被伤害,那就去主动伤害别人,这样痛的苦的就不会是自己。  但还是寂寞。  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于是就冲动了、脆弱了、心软了--就想找个人去爱了--他并不在乎那个人是谁,但最好,能是个能够容纳自己的好人。  脑中闪过某人的轮廓,顾惜朝心中一动,身法忽地定住,满眼算计。  戚少商......    被戚少商找着并与之结伴同行的时候,顾惜朝确信自己有三十二种办法可以脱身;而戚少商对他毫无防备,他若起了杀意,起码可以让九现神龙名副其实地死上九次--可是顾惜朝却连一次偷袭试探都没动过手,也似乎从没去想过被戚少商带回六扇门后他的下场不是□□就是斩首。他只觉得这个家伙有时呆得很可爱,跟他在一起自己很温馨也很愉快。  然后就头脑发热得不想离开他了,也什么都不想再去理去碰了,仿佛那些杀伐、血泪、背叛、伤害、悲哀、痛苦、爱恨......一下子都像是不曾存在不曾发生过了,这里只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旧人,偶尔吵吵嘴斗斗气,过着幼年不解人世时曾经憧憬梦想过的平淡温吞的幸福生活。  --戚少商是一个好人。  有这样一个好人照顾他、信任他,他会觉得温暖,也会觉得贪心--光是照顾信任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忽然就......想爱上这么一个好人了。  但他爱不起。  有太多跨不过去的东西挡在他们之间,他不敢爱也不能爱。  顾惜朝突然深深叹息了一声--对不起啊戚少商,你死了我大概不会有时间为你流泪了。  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再过三十九招,他的腿上会新添两道疤痕,而自己的剑则会穿过那人的脑颅。  将染血的长剑自一人的喉骨中轻松拔出,戚少商又再度数了一回人数--六个。十三人中只剩下六个,自己砍翻了一多半,值得庆祝。  剑啸如吟,惨呼声中,第八个死人倒在他的剑下,戚少商自己却身躯一晃,无视那五人又惊又惧又怕又恨的脸色,以剑支地,斗大的汗滴纷纷垂落,眼色疲惫,喘气连连。  那领头人惊喜地叫道:"快!下在雾中的毒生效了!快杀了他!"  余下的几人眼光一寒,一拥而上,却未料到就在近身的前刻,戚少商的手中却竟亮起一道快到了极致也美到了极致的剑光!  戚少商没有中毒。  --而那剑光,却亮得更快、更狠、更清、更锐、更美!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缈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男儿何不带吴钩?     戚少商剑起、剑落,流光飞舞间,似是挑起一帘在漫漫时空中徘徊游荡了整整千年的朦胧幻梦。  梦生。梦碎。梦醒。  --人亡。  那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首领鲜血直流的脖子上的骨头"咯咯"作响,出气多入气少,显是离死不远了。  其他四个死人,在剑光亮起的刹那,便已被夺去了心神,瘫软在地。  那带头人面朝天空,双目圆瞪,沙哑地咒怨道:"你......不要高兴太早......援......军......"  他甚至还未说完遗言就死了。  死--不--瞑--目。    戚少商半跪在原地,维持着出剑的招式,他脸上有笑,笑得很酸,也很苦。  他已经看到打扮和这一地死人一般无二的又一群灰衣人就要杀到他的跟前。  --而他却无力再战。  死在这里实在有点冤枉啊......顾惜朝一直没有赶到,戚少商的心中,却寻觅不着一丝怨怼的愤气。顾惜朝很安全,他还活着,这就好似已成为他最大的安慰。  戚少商一早就察觉到自己对顾惜朝的心情不太对--红泪知道了一定会用伤心小箭把他刺个对穿,老八和小妖可能还会补上两枪,而四大名捕和诸葛神侯肯定会对自己进行地狱式的思想再教育--但这些他都不再在意了,此时此刻戚少商只想笑,大笑。  因为他听到了顾惜朝在他背后发出的清亮亮、慢吞吞、懒洋洋的招呼声。  "戚少商,你还没有死?"    [戚顾]追?杀(7)继续培养感情、继续磨合......    顾惜朝是个读书人,普通读书人的毛病他多少都有那么一点点,比如眼高手低、自命不凡之类的。但是他也算半个江湖人,因而江湖人们大刀阔斧快意恩仇的习性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比如对于感情,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手段是委婉的,行动是直接的。  所以顾惜朝在搬来救兵之后,并没有跟着大众人马走官道,而是趁乱拉了戚少商,偷偷摸摸地溜走了个神不知鬼不觉。  --他要和戚少商培养感情,自然是要求两人独处闲人勿扰,有那么一大票人跟在后面,人多嘴杂的,难保不会破坏情趣。  只不知那些官兵会认为新近捕快戚少商是被人不幸劫走呢,还是神秘失踪了呢?两手捧着青花细瓷的茶盏,顾惜朝幽雅地浅抿了一小口清茶,不带恶意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杏花楼头。  戚少商和顾惜朝相对而坐。  你死我活的搏杀之后还能留有性命在这里享受精美细致的餐点,戚少商感动得几乎要流出热泪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杏花楼下,胭脂花粉、莺莺燕燕,娇声笑语络绎不绝,不时有华衣彩妆的美貌女子伴着各式男客前后穿行;杏花楼上,清静高雅,熏香缭缭、琴韵相邀,不少文人墨客与身边巧笑倩兮的雍华女子诗词歌赋,相谈甚欢。唯独他们这临窗一桌,破天荒地坐着两个容貌身段俱是不俗的大男人干吃饭不叫人,却无一人前来叨扰。  此地靠近秦淮河畔,有乐户上千,唯独杏花楼独占鳌头,素有"江南第一销魂窟"之称。  顾惜朝会带他来这种地方,戚少商说不奇怪是假的,但他也晓得顾惜朝的性情,他不愿回答的问题冒失相问,结果只有错解,若一不小心说了些个不中听的赖话惹怒了对方,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比较好。  更何况这里景雅、人美、菜香、酒醇,以戚少商的品位和眼力,却也实在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戚少商托得顾惜朝的手脚快大难不死心情舒畅,颠簸之后,肚子倒也真有些饿了,只管闷头大吃。摆在顾惜朝桌前的碗碟却只动了小半口米饭,余它菜色一筷未及,只顾品着茶想心事儿,那一双内双的眼睛却时不时在戚少商浑身上下溜个两圈,眸光奢艳,有时不小心逛到别处,却把上楼送酒菜的小姑娘瞄得脸红了一红,连骨头也给软了半把去。只可惜这戚少商低着头全不入他法眼,就是看到了也全当视而不见,纯属浪费春光不解风情,真真叫人扼腕。  酒足饭饱之后,戚少商一抬头,正正好好就迎上顾惜朝的流萤眼波,一怔又一笑:"你看着我做什么?"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很脏吗?我记得自己上来之前已经洗干净了。"  顾惜朝又静静看了他一时,直把戚少商也看得不自在起来,才认真地道:"我在想......‘嫁人当嫁戚少商',我要是女人,也定会嫁你。"  戚少商自认脸皮不薄,听了这话却也只有俯首称臣的分。他险些控制住喷饭的欲望,又被自己急喘的呼吸噎住,一张脸颜色变了又变,忽青忽白忽红的,好半天终于硬挤出句话来:"你中毒了?能不能解?"  顾惜朝美目一瞪,气色不明地道:"玩笑而已,瞧你紧张的。"语毕又自去转目眺望远观那楼外的熙攘风景,弄得戚少商好不别扭。  他当然不敢说自己差一点当了真......戚少商皱着张脸,眼角也起了几丝皱褶。顾惜朝不吭气,他也搭不上话,气氛僵了一会,总算老天保佑有人站出来解围。让戚少商心里大呼阿弥陀佛,甚幸甚幸。    话说那解围的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柳腰摇动,莲步轻移,端着一个盘子踱到顾惜朝旁边,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顾惜朝放下茶盏站起身,他端详了几许那上碟内的菜肴,轻轻颔首,自己拿起木盘,转了回来面朝着戚少商。那青衣小侍却如临大赦地喘了口气,又快步退了下去。  这一番动作看得戚少商又惊又奇,他感叹了似的道:"你在这的威严好大啊。"  顾惜朝眼光落到他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气,只淡淡地道:"杏花楼的老板是我娘,你说她该不该怕我?"  戚少商"喔"了一声,却没什么较大的反应,表现平静得很。顾惜朝微微一笑,他弯下腰,那碟里的菜的香味便散了出来。  戚少商闭上眼闻了一闻,笑道:"好熟的味。嗯......杜鹃醉鱼?"他说话时总爱先笑上一笑,直笑得两颊一边嵌着一个酒窝,很有亲和力。  顾惜朝也笑了笑,他的笑容杀伤力不比戚少商逊色,一看就知是个沉静讲理的人:"那日你光顾着洗碗,到底没吃上这道菜。近日我吩咐后厨做的,也不知还是不是原先的味道。"便作势要把盘子放到桌上。    戚少商的外衣在前一场激斗中被划个稀烂,伤口是包好了,钱袋却也找不着了,一时半刻寻不到钱财添购合适的衣服,他又不愿破烂见人,只得要了顾惜朝的外衫披在身上遮羞。顾惜朝此刻外面只穿了鹅黄的中衣,楚腰束带,大袖垂垂,那布质偏厚,长长的袖口因着手臂的下落而滑到腕骨处,遮了一小半的手......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戚少商忘神了瞬刻,又开始乱想,随便去接了盘子,口上却胡乱地道:"如此,可算接过孟光案了?"  顾惜朝的手僵在那里。戚少商倏忽之间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得只想钻个地洞躲起来,休要再见人了。  顾惜朝却也不气,他置好菜碟,一弹桌,只笑吟吟地玩笑道:"怎么?莫非戚大侠还想与惜朝--举案齐眉--不成?"  戚少商夹了一筷子鱼肉暴殓天物地埋头苦吃,背上冷汗涔涔地向下流。  顾惜朝盯着他,指尖在桌子面上划了划,嘴边,却泛起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微笑来。    楼上黄昏杏花寒,斜月小栏干。  前楼灯火如初,不闻更漏。戚少商倚偎在门口,十分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是我们住同一个房间?"  顾惜朝一手抱胸,站在他右方,冷冰冰地笑道:"你想去那里找个姑娘快活一下?用不用我介绍?"  戚少商抚了抚寒毛微竖的后颈,僵硬地回绝道:"不用了。"  顾惜朝走回内室,铺开崭新的床褥:"与其困惑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赚钱的好。别告诉我你还想去劫富济贫。"  戚少商想了顿饭的功夫,他灵光一闪,拍手道:"我去种田卖菜,你看怎么样?"  顾惜朝双肩一抖,他扭过头,指了戚少商的脸直想笑:"你去--种田--卖菜?你要真种得出菜来,我顾惜朝也豁出去了陪你去织布!"  戚少商垂头丧气了不一会,便振作了精神,沉吟道:"短时间内估计我是种不出成果了。你也不用织布,我们还是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好了。"  顾惜朝放声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九现神龙'戚少商义薄云天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你这种人,还真适合去当大侠......"  总算把话题引过去了,虽然牺牲了自己的形象。戚少商一落座,正色地道:"大侠也是要吃饭的。"  顾惜朝缓过劲来,轻笑道:"这么说,你不是把侠义当饭吃喽?我还以为你会抱着你的侠义过一辈子!"  这话可有特殊的门道在里边了。戚少商苦笑了一下:"人的一生,也不能只有侠义。大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吃的都是五谷杂粮,看的都是人生百态,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顾惜朝静了一刻,笑着接道:"你们这些大侠,总是会为了那些冰冷虚幻的侠义而舍弃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息红泪,比如感情......其实我们是一样的。"说到最后一句,他却想起那次在取名利和杀晚晴之间的挣扎,语声也渐次有些黯淡了。    一想到自己和晚晴,顾惜朝忽有些灰心:有些事,并不是他想要,就一定得的到。  他不清楚自己的聪明才智都跑哪里去了--怎么就一门心思认定戚少商会对自己好呢?戚少商是个好人,也许那种对待自己的好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他觉得自己很幼稚:他和戚少商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情比金坚,有的只有自己一手撕毁的承诺--他不单想要兄弟情义,但自己却早已连抓在手中的兄弟情义都破坏了--戚少商凭什么这么照顾他?灵堂一聚,他为什么会放了自己?他说过自己"命轻贱,不配死",所以戚少商是在可怜他吗?一路守护,也仅仅是在忠于自己的任务?  戚少商......人心隔肚皮,我看不懂你。从一开始就不懂。  --而且他也不懂自己。  生死一瞬时顾惜朝想到为戚少商报仇而和敌人同归于尽,固然因为是自己有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感动和报答吧?那是一种可以以命相偿的热血,而非爱情。  --他做出的决定,却很少单纯得只是为了戚少商。  顾惜朝觉得有一些的愧疚......他有点爱上了戚少商,但又只想依赖戚少商,不想彻底地付出。  --原来不只戚少商不爱他,他也不够爱戚少商......吗?  顾惜朝忽然发觉自己很可怜。    却说那戚少商望着什么地方出了会神,良久方道:"我两个都想要。"  顾惜朝只瞪了条案上那盏纱灯的灯影摇曳,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戚少商顿了半晌,又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潇洒一世,不违天理,不愧良心。说什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不舍侠义、不舍情爱,不行吗?"    [戚顾]追?杀(8)一点点小豆腐渣滓之后是小别......小追客串    东窗大白,案几上的孤灯亮了一亮,艳红的烛泪抖落凝固,虚弱的火星很快便被自敞开的窗户间吹来的晨风熄灭了。  头轻抵在窗棂上,顾惜朝单衣赤脚地踏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投注向院内,眸子里狂澜骤起,又侧身关上窗子,阻断了光线的进入。  "你肩上有伤。"戚少商打理好衣服,在他后方说。  顾惜朝打了个哈欠,斜眼乜了一眼戚少商:"这不都是你砍的?戚大侠记性好似不大好呐。"他捋了头发,露出黑发下细长的颈项。顾惜朝平素长发披肩、领口高束,倒还看不出什么,这会儿他只穿一身素白的单衣,披头散发之下,那肩膀之上的剑疤却是再已挡不住了地显露出来。  戚少商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你留在我腹上的两道伤,至今下雨时依然疼得厉害。"  顾惜朝不语。戚少商窥了眼顾惜朝直得笔挺的背,那宛如优质美玉般的肌肤上,狰狞地错杂着无数道粗长细白的旧伤,有的地方筋肉翻飞,一直延伸到衣服盖住的看不见的地方,想是布满了整个背部,竟生硬地毁了整份美色。  --人在江湖混,哪有不挨刀。  戚少商的手抚上那丑陋的伤口,那手沿着里衣往下、往下......他的动作很轻,说话的声音却更轻:"这好像是军刑......你得罪了什么人?"  春天的早晨果真还是寒冷了一些,顾惜朝经受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甩开戚少商的手,眼中微有哂意:"你总是杀不死,我完不成任务,被治了军棍。一百五十下换你一个连云寨,你说值不值?"  戚少商无话可说,拧了眉峰,凝目看他。打从重逢以来,两人始终有忌讳地避免谈起往事,对过去发生的所有保持缄默,顾惜朝这当口却又旧事重提,这个中心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说来说去不咬弦,平定了一下情绪,戚少商叹了气道:"你我之间,就必须尔虞我诈、刀枪火海,才算正常吗?"  顾惜朝蓦然回首,他看着戚少商,忽而哑然一笑道:"这话,可不像大侠说的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这是市井间的名言警句,脍炙人口,永垂不朽。  凡存在,既合理。对于以上这一点,戚少商和顾惜朝都可谓深有体会。  所以一大早,顾惜朝尚赶不及吃完早饭欣赏欣赏江南三月柳絮桃英的大好□□,就已被迫出门赚钱讨生计去了。  戚少商本有意按老规矩拉个场子卖艺干点体力活,但后来想想此举太过招摇后患无穷,被顾惜朝一票否决了。他又不愿靠着青楼过活,一来二去之后顾惜朝决定去算命,当下他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招牌和卜卦用的工具,大笔一挥写上四个拉风的大字就大摇大摆地跑到外面招摇撞骗去了--他也不想自己的注意并不比戚少商的提案高明到哪儿去。  难得顾惜朝兴致这么高,戚少商也懒得去阻止。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戚少商真的可算是一个相当懒惰的人。  这会儿阳光普照、微风和煦,戚少商心旷神怡心花怒放地坐在摇椅上,觉得这样天下太平无所事事的日子真的很美好,还有顾惜朝这个知根知底识情识趣的知音陪着,他过得很松心。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不会长久的。  明知这样想很昧良心而且很不兄弟义气,可当一水儿的阳光灿烂的追命出现在杏花楼的后院欢快地向他冲过来时,戚少商的脸还是止不住地抽了一抽,只想当作和他素不相识。    追命连跑带颠地遥遥跳了过去。每次看到那张跟顾惜朝那么相似的脸的主人活蹦乱跳地在六扇门惹是生非,戚少商都会感到自己的嘴角在抽筋。  这人看了还是欢喜得想让自己打他一拳踢他一脚抽他一顿捅他一剑......啊,打住。戚少商背后飒飒地冒凉气:这可不是大侠该想的事。难不成是因了自己每次看顾惜朝时那人都很惨,他解恨之下就不再追究其它的事--而顶着同一张脸的追命每次都很欢乐,所以让他特别不爽?  --但不管怎样,戚少商和追命的关系很好,这也是事实。  理由很简单:他们都是癖性大得骇人的酒鬼,追命跟谁又都是自来热,喝着喝着也就混熟了,几轮过后,双方都发现彼此有很多谈得来的地方,越看越顺眼,颠过来倒过去地也就成了好朋友,就是可以嘻嘻哈哈地闯完祸后相约一醉的那种。  而这也是戚少商第一回明明白白地认识到顾惜朝和追命间天涯海角般的巨大鸿沟--酒量差太多!  --倒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啊。    闹腾了一阵,追命不安分地坐了下来,戚少商被他磨出一个笑纹道:"六扇门远在京师,你怎么跑来了?"  追命扁扁嘴:"世叔说你一个人不妥帖,让我来接应。再说顾惜朝要是给跑了,我腿快,保准追得上。"  狐狸果然越老越奸......戚少商暗付道。追命笑嘻嘻地观量了戚少商几眼,又笑闹道:"我听下边的官府呈报说你们碰上小撮叛军造反险些丧命,幸而奇兵突至才算保全了性命,这时真的假的?"  戚少商呛了一口气,他算彻彻底底地明白顾惜朝是怎样找的救兵了,不愧是这家伙会干的事,当真耸动。  这边追命碎碎念叨着怎么自己就没赶上的不满,一脸的遗憾,戚少商早知他性格,暗中万幸他没赶上,否则下场必将不堪设想。一时又见追命憧憬地望向自己,催促他捡些好玩惊险的片段说与己听,戚少商咳嗽了两声,也便絮絮叨叨地讲了几句,当中自是隐去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细节了。    说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戚少商败下阵来喝茶歇息,追命却听得大呼过瘾,跃起身来绕着摇椅奔了三圈,比了个跃跃欲试的手势,摩拳擦掌地道:"过瘾,真是过瘾!何时我也能经历一场,回去也好向芙蓉那丫头炫耀炫耀!"  思及某人临行时的托嘱,戚少商笑谑道:"你敢去?铁手知道了会说死你的。"  这话就如当头一盆冷水把追命浇了个透心凉,他哭丧着脸,又垂头丧气地趴了回去。四大名捕中追命年纪最大,却以铁手最为老成持重,追命见了他就如老鼠见了猫,只有俯首帖耳甘拜涂地的份。戚少商对这两人亲密且生分的关系好奇是好奇,两个又都是他的好友--但他连自己和顾惜朝的关系都是一塌糊涂光搅稀泥了,又怎有空去管不相干的别人?  --个人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追命门前门后左顾右盼,没寻到要找的人,一跺脚又转回戚少商处,大大咧咧地问道:"顾惜朝呢?我想见见他。"  戚少商支吾了一声:"他出去给人算卦去了......"  "算卦?"追命摸着鼻子想了想:"刚才我来的时候找不着人,碰巧看到一个黑纱覆面的算命的,他告诉我你在这后就不见了--那个不会就是顾惜朝吧?"  戚少商怔了神,他有点笑不出来了:"你说的那人,不会正好穿着身青衣,举着一个上书‘鬼神不测'的帆子吧?"  追命啧啧称奇,极佩服地道:"你怎么知道?啊--他真是顾惜朝?!"  戚少商脸色陡变了变,他突然起身、纵掠、腾空、飞奔--白影一闪烁就消失在门口--追命敢以自己的名誉打赌戚少商这一刻跑得绝对比他还快!  戚大哥缉拿逃犯真是尽心尽力不懈余力呀。追命很感动地想。    顾惜朝不见了。  街上是空的,城里是空的,杏花楼是空的,就连戚少商的心,也是空的。  --轻松。  --沉痛。  --混乱。  他的心很乱,比任何时刻都要乱。  他以为顾惜朝会和自己在一块儿,但追命来了,顾惜朝便走了,临走前什么也没跟他透露,什么也没跟他说。  --而他还在等他回来。  那些患难与共的灵犀、关怀牵挂的温馨、命悬一线的忧虑、以命相托的信任......都好像是荒漠里的沙粒,风一吹,就飞了、散了。  戚少商依旧是他万众推崇的大侠,顾惜朝依旧是他万众唾弃的小人,一切都没改变。  --除了心。    戚少商自然是知道顾惜朝对自己的感觉的,他只是不说破:一方面因为顾惜朝和自己嫌怨太深,短时间内他还调整不过一个相对正确的心态;两一方面却是因为看顾惜朝似有似无的挑逗暗示很有趣。戚少商很少被人倒追,而且还是被和他不共戴天的顾惜朝倒追--他并不是没有回应,顾惜朝打退堂鼓的时候他也有所示好--但他却没想到这些还不够,远远还不够。  他错估了顾惜朝的自信和耐心--顾惜朝是爱过一次的人,那又是一回激烈得付出了一方生命的爱,当他第二次爱上别人时,怎么可能不胆小不怯弱不犹豫?  他凭什么以为顾惜朝不会离开自己呢?因为只有他可以保护顾惜朝的周全?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顺利地找着顾惜朝--也许顾惜朝只是和人玩躲猫猫玩累了,想换个游戏,所以故意留下足够隐晦的线索让自己找到他--现在他不想玩了,于是就走了吗?  他们其实相交得并不长久,认识得也并不够透彻。旗亭酒肆的几夜,连云寨前的风雨,大部分的时日却只是在追杀,义无反顾血肉横飞的追杀。  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几天,才刚刚开始一点一滴地展示出真实的自己......他们没有过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心心相映谈情说爱,他甚至还没有告诉过顾惜朝自己也对他有感觉,顾惜朝就离开了--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想要随时随地和他在一起的是不是?那顾惜朝又为什么还要离开?  --这抑或是说,不仅是他爱他不够深,他也爱他......不够深吗?  顾惜朝不是息红泪,他不会建立一个毁诺城无怨无悔地等他--他只会消失。天地之大、江河之广,要藏起一个人,有多容易?人海茫茫,山水重重,要找出一个人,又有多难?  顾惜朝......戚少商空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寒蝉凄切,晓风残月,此去经年,更是良辰好景虚设。他不知道顾惜朝在哪里,不知道顾惜朝是什么心情,不知道顾惜朝会有何打算......有关顾惜朝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自己是在后悔吗?后悔没有留住顾惜朝?留住了又能怎样?戚少商能够光明正大地跟顾惜朝说爱吗?  戚少商叹息。  --他的心失去了方向。    [戚顾]追?杀(9)谈情说爱的一章......目标:下一章平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春愁离恨重于山。  这个天气两道的行人已经很少了。戚少商百无聊赖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沥沥春雨中,只看到影影绰绰的几个路人奔走往来,大是空落。  一把淡绿色的小伞自戚少商身边晃过他的视线--四十八片竹骨上是镶缀着墨竹碎花的锦面,伞顶压得很低,只看到那伞的主人是一个做书生文士打扮的青年,头发梳在上面,以头巾固定,现出文静桀骜的侧脸。那人左手握着伞柄,另一只则拎着一小叠的纸钱和用油纸包裹的绿豆糕。那深蓝的水袖袖口印着素色的白边,象牙色的肌肤更是白。他的手上朦胧生着薄薄的茧子,弹琴的、读书的、提笔的、舞剑的......  戚少商心中一动,他匆匆地尾随在那书生身后,追了过去。    戚少商跟着那蓝衣书生来到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小村。寒风萧瑟,雨润轻尘,低飞的乌鹊环绕下,十几户衰败清冷的农户人家疏疏落落地散在久无人踪的荒地上。  --空村惟见鸟,落日未逢人。  那文士打开在屋外围了一排的篱笆上的柴扉,走进了一间刚好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屋,不过前后三室,打来的柴木堆在外面,怕是被雨浇得湿透,不能用了。戚少商在门口逡巡了许久,怎样也提不起勇气去敲开那扇门。  --咫尺天涯。    却听"嘎"的一声,竟是屋里的人先开了门。  那书生立在门口,眯了眼笑道:"客自远方而来,到了我这陋室却又避而不见,难道还要在下‘瞻望勿及,伫立以泣',才肯进门吗?"  戚少商低低地应了声"惭愧",大步迈过门槛,进了内堂。他环顾四周,大厅上摆着一个饭桌,一个人用的,却也比书桌大不到哪里去,主人不做声,他便自己搬过一把椅子,坐到了桌前。屋里的供桌上点着香,烈了些新买的纸钱,缭绕了一室的低迷烟雾。那书生入了厨房,不久又转了回来,手中捎着一坛米酒和两个瓷碗,放到桌上,先替戚少商倒满了一碗,端了过去。见戚少商接过,自己方也坐了主座。  "乡野小地,无贵重物品相赠,只但酒一杯,还望宽谅。"  戚少商不过瘾地喝了口酒,只觉得这酒淡而无味,和白水无所差别。他盯着那书生猛看一阵,终于移开眼来,却突兀地说道:"先生可通卜算?"  那书生蔚然一笑,自己自斟自酌了一番,安顺地道:"知道一点。"  戚少商又问:"可是‘神鬼不测'?"  蓝衣书生又轻笑了笑:"时无重至,华不再阳。死作幽鬼的和仙游成神的,我自是留他不得;只有尚在世的还可挽留--不知这位大侠想算些什么?"  戚少商手指沾了酒水,在坑洼不平的桌面上写了一字,手刚一移开,那书生便跟着长袖一甩,扫去了水迹。他抬手一看,那桌面却生生被戚少商的内力磨掉一层皮,匀称的白杨树皮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心"字。  那蓝衣文士愣得须臾,戚少商却已趁机摘了他的头巾。那书生"啊"地轻声一叫,倒也不阻,任凭一头凌乱卷曲的长发泄了满肩。  戚少商看着他,正正对上他奇异的眼神,只柔和地道:"碧落黄泉,紫陌红尘......我要算的,唯有君心。"    这书生理了理卷发,他容颜清傲,气宇飞扬,自然便是顾惜朝不假。  却只听顾惜朝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  戚少商有点儿无措:"我......"他尽力构思着措辞,想了很久,却只温吞地接了一句:"我很想你。"  顾惜朝又叹了口气:"我害了你一次又一次,没想到最后,你却还对我说你想我。"他从戚少商手里拿回头巾,重新定好头发:"你应该恨我的。"  戚少商点头又摇头:"我是恨你。"他停了会,又目光忧郁而深沉地看向顾惜朝,十分真挚诚恳地说:"可我想--我也爱你。"  他竟然对他说爱他......顾惜朝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露出一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异表情:"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笑?还是想要我哭?"  戚少商眼睛眨了一眨:"我只想要你爱我。"    顾惜朝很快恢复过来,平静地说道:"我爱你。"他又补问上一句:"然后呢?你想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从此快快乐乐白头终老?戚大侠,那是不可能的。"   戚少商展颜一笑,鼓励他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很软,好是诱惑。  顾惜朝叹气:"我们这样不好吗?山水两相隔,再过几年,忆起对方,可以叹一声知音,说一句曾经爱过......戚少商,我是很贪的人,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我是很市侩很实际很俗气的,只是一个爱字满足不了我,你忘不掉仇恨给不起我想要的就不要跟我说爱......"他指了指自己:"分开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为我们设想过很多未来--你要知道我们是背道而驰的两种人--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你有你的侠义,我有我的抱负,勉强在一起,合不来的。"  戚少商低声道:"我瞧不起你是因为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人,贵自重。"  顾惜朝语声平平地冷笑:"我跟了相爷,奉他指令追杀于你,就是自己瞧不起自己了?你看不过--所以就想拯救我?"他换了气,面上笑容更冷:"我当不得大侠,也不想做你们这种为了所谓的江湖义气近日干些以武犯禁的勾当,却不懂得珍惜性命的大侠。空有一身本领,却只晓得镇日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打打杀杀--你的侠义真能救多少人?又害了多少人?戚少商,你连云寨是抗辽义军我敬佩,但是对于你们这些江湖人的行为,我不苟同。"  戚少商静默一时,他看看那个"心"字,既是讥讽也是自嘲:"原来我们对彼此的心都了解得不多--我看不起你......你也是看不起我的。"  两人却都各自沉默不语了。    雨声渐止,有流丽的暖光倾泻而入。顾惜朝起身在晚晴的灵位前重又燃起一根香,而那黑色的木牌,就这样高高在上地默然俯视着他们,巍然旁观。  --傅晚晴,这个悲天悯人的清华女子,当初又是以何样患得患失的心情,爱着顾惜朝呢?  "惜朝......"戚少商也站起身,慢慢地道:"你我之间相知而又不能相守,相爱而又不能相信。我不信任你是否会再一次的背叛,你也不信任我对你的爱有没有怀疑--我们一直在互相纠缠又互相伤害......"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字都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不下过去,但我愿意去试一次,愿意再相信你的真心,愿意去爱一回这个伤我骗我害我的男人--你就不要再逃了。人生在世,弹指一刹那,爱一个人都还不够,又哪有那那么多的时间去恨?"他执着他的手,神色宁和,徐徐地说:"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顾惜朝后退了几步,但这地方不过方寸大小,他的手又被戚少商牢牢地抓着,背对着墙面,怎么也躲不开。  他忍了忍,只得放弃坚持地道:"你要我怎么办?"  戚少商笑得阳光璀璨普度众生,他柔声劝哄道:"你陪我回六扇门,把傅宗书的案子结了。"  顾惜朝摇头:"我不去。"  戚少商只作全听不到,笑着道:"然后我们回家--不是惜晴小居也不是六扇门连云寨,我们自己建一个家。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自由自在,来去由心。闲着没事时还可以种种田织织布,你说好吗?"  顾惜朝怔怔地看着他,过了片刻,突然笑了一笑:"我陪你回家......"他笑了一会,忽又垂了头,喟叹道:"戚少商,你可知道......我去了六扇门,便只有死吗?"    [戚顾]追?杀(10END)终于平坑鸟~~撒花庆祝~~    戚少商扭了笑脸,涩声道:"他们让你活着。"  --如果六扇门真想要顾惜朝的命,他是跑不掉的。  顾惜朝凉凉一笑:"现在还活着,再到了六扇门可未必。"他眉尖一皱,又自舒展开来:"我可是相爷的女婿,诸葛小花当日放我逃离,只是因为他和晚晴的承诺,而我的‘疯癫',又恰好给他一个不落人口舌的借口,而铁手也放下话来--我现在完好无损的去六扇门,数罪齐发,按大宋律例,一百条命都不够杀,说不定就是凌迟。"顾惜朝略微描绘了一下:"凌迟是两个人执行,从脚开始割,一共割下一千刀肉才准犯人断气的。"  戚少商也不由大皱眉头:"你既然是傅宗书的女婿,那么他跟哪些人有过往来,你总是知道的吧。"  顾惜朝想了一会,自信地道:"相爷虽然瞒着我,但是还有蛛丝马迹可循,要退出幕后的黑手,倒也难不到我。"  戚少商目中添上一分释然:"你写个名单交上去,我再跟诸葛神侯交涉一番,自能替你免去行刑,至于那些人命......我们可以用江湖道来解决,在这个方面,朝廷大半是不会管的。"  顾惜朝有些许轻蔑地笑道:"江湖道?没想到我顾惜朝却要靠自己蔑视的江湖道来活命......"他口风一转,冷淡地提出关键:"江湖道,便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啊......我们同行的一道,你不就是用自己的江湖威望把向我寻仇的人压了下来,告诉他们六扇门自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吗?你说用江湖道解决,真是玩笑。"  戚少商不吭声,顾惜朝说得都是实话,他不想反驳也不能反驳。  --很多事情,并非他想忘,就可以忘记的。    等了一时,见戚少商不说话,顾惜朝恹恹一笑道:"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也罢,我要死,总要死得漂亮一点,凌迟的死法,也太屈辱了。"他走过去,与戚少商擦肩而过,从墙上摘下悬挂其上的逆水寒,把它递到戚少商手中:"你说过,老天终归要开眼,而誓言,也终归是要应验的......"  戚少商握紧剑的手颤了一颤。  顾惜朝抬了头,他淡漠地看着戚少商的眼睛,轻描淡写地重复着那一日的话语道:"我今入了伙,就和兄弟一条心,不走露风声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守寨规,如违反了,千刀万剐,叫大当家的杀了我!"  一瞬间,连云寨后凄风苦雨撕心裂肺纠缠反复的心绪,似又重降临到两人之间。    京师六扇门。  客房内。  顾惜朝在煮药。  红泥火炉不冒烟气地熬着一壶汤药。追命下午进了房门时就看到顾惜朝在往里面扔草药,煎到现在已过了大约有两个时辰,顾惜朝耐力充沛地端坐原地,追命却实实在在坐不住了。他刚要拍案而起,那厢顾惜朝却道了声"好了",便隔着毛巾提起紫砂小壶的壶柄,揭开壶盖,将那浓黑粘稠的药汁倒进事先备好的碗内,空留了满屋怪异的药味。  追命捏了两边的鼻翼,对顾惜朝又敬又畏:"你确定这药不是□□?喝下去会不会死人啊?"  顾惜朝吹凉了热气,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药,完毕之后冲追命笑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也不在乎多喝点□□--而且,你不也是来监视我的吗?"  "这个......"追命挠挠头,坐立不安地动了动。  顾惜朝好脾气地说道:"我又没怪你,不安什么?你们这么做很正常。"  追命睃着眼四下里溜了一圈房间,他仗着轻功好跳到顾惜朝正前方,耐不住疑惑地发问:"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跟戚大哥回来?"  --论理,顾惜朝罪大恶极,本应当斩。  --论情,顾惜朝生得与追命相仿,看他慷慨赴死,追命自己心中总有点不对味。  顾惜朝却回问了他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你信命吗?"  追命停顿了一下,缓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想我是信的。"  "是吗?我不信。"顾惜朝转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得很是苍凉:"我命由我不由天......顾惜朝的命,只在戚少商。"  追命随着顾惜朝转头,却见戚少商持剑站在门边,静静地回望着他。    戚少商走上前,他的剑正抵在顾惜朝的胸口。  顾惜朝顺从地闭上眼睛:"这一剑下去,你我恩怨两消,从此不再相欠。"  "就此说定。"戚少商点头同意,他又深看了顾惜朝一眼,轻轻地唤道:"我的剑很快,你忍一下,不会痛。"  --死去的人,又怎会再痛?  逆水寒铮铮长鸣跃出剑鞘,剑寒芒利,大巧不工。戚少商本不打算再见这把引起腥风血雨的不祥之剑,不想今天,却又要用它来饮了顾惜朝的血。  --他刺了下去。  戚少商少年成名,享誉江湖,他的剑,自是极快。他一剑之下迅若流星飞逝划破茫茫天际,长剑穿胸,伤及心脏,竟未溅出一星血花来。  顾惜朝微微睁开眼睛,他看了看戚少商,也只看着他,目光好像很是惊讶,又自笑开,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唇边溢出的血丝。"原来你也......"话却只说了开头,就再无音息了。  --戚少商回剑入鞘。  顾惜朝倒了下去。  戚少商把他抱在怀里--顾惜朝醒着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现在顾惜朝却已经睡了--他抱着他的手很稳。没有人知道拔剑以前戚少商的手一直在抖。  追命在一边瞧着,忽觉得有一点涩涩甜甜的心酸。    九现神龙戚少商斩杀顾惜朝于逆水寒剑下了结恩仇的消息,不几天便传了出去。  知道逆水寒一事的人接连称善,而那些想找顾惜朝报仇的人也没有太大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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