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信仰：迷失而不是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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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信仰：迷失而不是缺失
前言：无意看到这样一篇文章《信仰缺失的80后一代》（），今天有心情，于是整理一下自己关于宗教的思考。我之前和很多人一样，觉得中国人是个没信仰的民族或国家，最近我发现我错了。中国人有信仰吗？回答是肯定的，有，那么中国人信什么呢？请君搬个凳子坐后好，听我一步步道来。首先，从一开始，中国人就是属于世上比较少数的无神的信仰，比如中国的儒释道三教，从道教的老子，到儒教的孔子，再到佛教的释迦牟尼，大家都知道史上确有其人，除了释迦牟尼出生稍微好点，其他两个人或平凡，或不得志，很真实。不过，话说回来，道教和佛教发展到今天也走样了，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很纯朴和真实的，没这么多装神弄鬼的事。从历史看来，中国宗教对鬼神并不当回事，更不会崇拜了。孔子有敬鬼神而远之；道经你找不一个鬼神；德经也是说如果天下有道，也没鬼神什么事了；“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佛经就谈得多了，毕竟是外来的，而且是唐朝后才进入中国的；而佛教在本土发展的禅宗经书《六祖坛经》一个鬼神都没有；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鬼神都不是中国人，乃至中国宗教的主角；（我重申一遍，后来因为社会发展，才出现了装神弄鬼的事，已经与最初相违背了，我想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与世上其他宗教比较起来，让我当初觉得中国人没有信仰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国人的不信神，没有万能的一个信仰上的神，连皇帝也最多称自己为天子，天之子，天是谁呢？不知道。中国的民间也有意思，在天上，有玉皇大帝，是道教的；同时，也有佛祖，佛教的，从西游记就可以看出来，两个都管着孙悟空，都帮他，可是两个谁大？不知道。没有绝对的，反正两种宗教共存着，互相影响着，很和谐，没那么排斥。在民间过年时，你可以看到灶头，房间上供着道教的很多东西，但在案头上也会给观音烧三柱香。儒家就不用说了，从来没人供孔子，只是以前在学堂有他的画像，学生要给他敬礼。我觉得这是特点之一，中国人的信仰是无神的。特别是儒教，最普通，最真实。第二，中国人的信仰是多合一的中国的三个宗教中，儒教始终没有发展出神来，是最世俗也最真实的。而后来发展出的道教与佛教则有专业与业余之分。专业的就是出家入道了。这些人有专门的经要念，仪式要举行，戒律要执行，完全符合宗教与信仰的定义，这点和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一样。还有就是业余的。说到业余的，有点复杂。有专业业余的，与业余业余的。这话有点绕口。专业业余的如佛教中有的居士，道教中有的修行人，他们不属于具体的寺庙，但他们也会念经，举行仪式和戒律。在宗教中，以上两种所占的人口比例极少，而更多的是我说的业余业余的。在中国业余业余的，他去了庙里会烧香，进了道观会磕头，日常生活中会不时说几句论语上的东西。。。。。。。这种人就是你我这样大多数的老百姓，和在西方基督教国家去教堂的人与伊斯兰教国家去清真寺一样的。以前我觉得那些人才是有信仰的，现在我觉得其实我们中国的老百姓也是一样，不一定要专门去什么地方去参拜什么（我后面会分析）。因为说一个信仰是宗教最终决定就是这些普罗大众。光靠那些职业的还不能叫宗教。说到这，又来了：中国人实在太包容了，或说太随便，太不认真了。一般基督教徒是不会去庙观磕头烧香的，伊斯兰人也不会上教堂去的。可是在中国，如同我前面说的，我们有庙进庙，有观进观，反正只要进了，就是烧香，磕头，什么圣诞节也会凑着热闹去教堂一下。中国人仿佛觉得我烧香磕头的神越多越好，因为是能受到的保佑与保护也越多，所以中国人对各路神仙都照单全收，反正多拜拜总没坏处，用中国人的话说，叫不打笑脸人。这就引出了中国人宗教信仰中最关键一点：中国人是多合一的信仰。在中国，说起宗教，人家都会说儒释道三教。本来是三个分开的，可是因为历史的发展，这三个相互影响，相互吸收，各有不同的同时，也在相互靠拢。比如，入世的是儒教，教的是我们做人做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道教呢？入世与出世之间，讲养生修性用的。从气功到太极，从修身到养生修性了。佛教呢？就过度到了彻底的出世了，讲究调心，开悟，明心见性。三个各有不同，同时，相互作用。比如，缘分，因果等观念是来自佛教；无为而治，大智若愚，阴阳变化是来自道教；而儒教就不说啦，论语的文章在所有的课本中都能找到。在中国，某种程度上已经“三教一体”了。少林寺有一个供奉释加牟尼、孔子、老子的地方，对联是：“百家争理，万法一统；三教一体，九流同源”，少室山还有一幅对 联：“才分天地人总属一理，教有儒释道终归一途”，概括得很到位，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出发，但最终我们能达到共同的目标。这就是中国人的宗教，如果用有的宗教，特别是西方宗教的标准来衡量，我们这哪叫宗教，简直就叫胡闹。我个人认为，文化是不同的，文化的多样性要求我们不能用一种眼光来评判世界上的事物，尤其是人为的观念思想和文化，否则会导致不合理也不公平的。比如，中国人喜欢羞涩美，女性穿衣服不能太暴露，要有朦胧感； 但是在加勒比海等热带地区，女性的美就是展现自己的身体，所以她们从小就穿比基尼；而在阿拉伯国家，又是另外的文化。文化宗教都是因地因人因时而已，不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这也是中国人及中国信仰最大的特征：多样性，包容性，融合性。虽然有神，没有谁是老大，没有谁是绝对的，而有的根本没有神；虽然各个信仰不同，但是并没有相互排挤，打压，冲突。天下是大家的天下，不是唯我独尊，充分体现了和谐社会思想与共赢的现代商业博弈精神，以及自信与包容的精神：各家凭自己的方法来生存，不去否定攻击贬低其他信仰的人，更不会对其他宗教打压，迫害，乃至发动战争。摘一段话：“就全世界范围而言，中国人对于宗教的态度是最宽容的。这种传统的形成就是直接受益于孔子的这一重要思想：敬鬼神而远之。以至于后来的传教士初到中国时都为中国人对于不同 宗教的包容性而震撼。在其他民族的精神生活中，宗教都具有重要的甚至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有中国成为了例外。连《全球通史》的作者斯塔夫利阿诺斯也谈到， 中国文明是古代唯一没有产生祭祀阶层的伟大文明。同时，中国文明也是唯一一个做到长期大范围统一的文明。而前者正是后者得以实现的重要条件。”假如没有这种包容性，象有的宗教一样绝对化的话，中国也不出现佛教，伊斯兰教与现在的基督教也不可能进入了。（同时，这也是世界的趋势：宗教更具有包容性，兼容性与融合性。）那么，谈了演变，现状，那么，中国人的信仰是什么呢？中国人不信鬼神，信的是真理。中国的三大宗教之经书，除了对专业人士，对于寻常人并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条条框框，非常的随意与人性化。本土的《论语》不过一万五千字；《道德经》五千字左右， 《坛经》约两万字，都是讲一些道理，精辟又不死板教条。佛经从印度输入过来，洋洋洒洒好几十卷，这是例外。儒教不用说了，论语上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道教：不为人先，清静无为，厚德寡欲，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佛教：诸恶莫作，诸善奉行；明心见性，见性成佛；也就是说，中国人信的不是具体的经文，神，而是生活，待人接物，为人处世，安身立命的道理，原理，价值，道德和态度。这些东西已经成了我们的文化了，从小我们就听大人说，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孝敬父母；如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如谦虚等。从岳飞传，到杨家将，从雷锋到黄继光，这些杀生取义，舍身成仁的故事；只是这些以文化和生活而不是以宗教的形式出现，套用易经上的话来说，叫“百姓日用而不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共产主义，一个来自西方的主义思想比较能让中国人接受：因为共产主义也是无神论者，而且马克思主义也强调集体主义，这点也更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想契合。鸦片战争后，中国被西方文化打败了，一直输，一直输到新中国成立。所以，我们全民族都进行了反思，从五四的打倒孔家店，到批林批孔，都是在反思。改革开发后，西方的商业文明开始进入中国，在世界巨变的过程中，中国人也站在了十字路口，以前的文化让我们输得一败涂地，差点就亡国了；在信仰方面自然动摇了，再上打倒了孔家店，西方文明各种思想的冲击，让人眼花缭乱，很迷惘。同时，西方文明我们更多的是学到了商业文明，却没有培养出商业精神，加上社会巨变，自然会出现各种社会乱相。信仰也出现了危机与迷失。但是，经过一段时期的反思动荡后，我们看到现在国学（主要是以儒释道为主）的复苏，对传统文化的需求又出现了，人们开始又重新审视以前的传统文化价值与信仰。所以，我更觉得我们是迷失，不是缺失。中国人不缺信仰，只是这段时间在重新吸收新的血液，文化在自我进行改造与调整，这是必然的。以前所提到的种种价值，孝悌，谦让，包容，使命感，仁爱，节俭，勤奋，天人合一等又会重新发光的。当然的有东西也会淘汰，如家长作风，轻视妇女；同时新的东西也会进来，如人权，民主等。我始终认为文化是活的，不是死的，是随着社会发展而发展，而在发展的过程中必然会走错路或迷失，这很正常，进过自我改造与调整后，我相信中国人的信仰体系又会重新建立起来。我认为，真正的信仰不是你信什么教，信什么神，而是你是不是有信仰感以及坚持某种价值观念，并以此来作为你为人处世的指导，这才是真正的信仰。如同中国佛门有败类一样，其他宗教有的信徒也有不好的事，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这种信仰与宗教，因为最重要的不是你信什么教，念什么经，去什么庙堂寺院，举行什么仪式，而是你如何让你信的价值思想观念体现在你的工作与生活中。如果有人问我你有信仰吗？我的回答很坚定：有如果问我信什么，我说，我信所有让我与我生活的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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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喜欢中国太多数人信仰缺失，到底为什么中国太多数人信仰缺失，到底为什么行走雍禾百家号中国很多人是个无信仰者，直到今天也依然如故，这是因为什么？信仰本身究竟是什么？人类为什么需要有信仰？从本质的意义上说，信仰即是对万事万物存在惟一性真理的坚信不疑的认定。迄今为止，人们对信仰的认识，都仅仅限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宗教信仰，或以为只要人们心中有神的信念，就是有了信仰。其实，这只是人们对人类智慧尚处于蒙昧时期的信仰活动现象的肤浅外表的认识。在这个全国维稳全民致富的时代、全民开始进入新的生活，全民到底在信仰什么？一组调查数据显示:过去一年中，算过命的中国人有3.62亿在我们评价社会集体缺失信仰时，却发现过去12个月中约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看过相或算过命。更多人有意或无意地选择游离在制度型宗教信仰之外，但热衷将有超自然意味的行为引入生活，如求签、祷告、看相、算命等。过去12个月中，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算过命。貌似中国人普遍无信仰，但似乎很多人又在用自己的方式相信着什么…无信者无畏：信仰缺失的八大标志过去老话讲：“立地三尺有神明”。但如果没有信仰，也就没有了这种顾及，假药、假捐款、神医等怪象便层出不穷…一、在其位不做正事“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中国几千年来形成了官本位的社会结构，做官是很大的荣誉。可是就有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拿着老百姓给的权力谋私利。无所顾忌，混无信仰，是这些人的共性。二、假货泛滥：有人说，中国最精彩的电视节目，不是各种电视剧、娱乐秀，而是“质量万里行”。那里面的各种造假方法直叫人叹为观止。而这种种造假行为的背后，是没有信仰支撑，无耻到了没有底线：只要能获取利益，吃死你活该！三、灵修班受欢迎：从心理学上讲，每个人都需要信奉一些东西。如果没有信仰，则会有别的东西趁虚而入。再加上现在民众普遍不相信“慢工出细活”，喜欢诸如“三天见效”之类的短期成效。于是，种种收费不菲的灵修班、辟谷课等就大行其道了。四、大师、高人、神医到处都是无信仰社会里，没有神可以信赖。那么无力的老百姓就趋向于相信一个所谓的“高人”。这就让很多胆子大、有手腕的人得了势。一翻包装之后，前待业青年成了神医、世外高人，成了大家信仰的那个“神”。五、想成名没有底线抄袭、假唱、超过底线地炒作绯闻等，这些现象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不鲜见。但在民众普遍有信仰的社会，一旦发生上述丑闻，基本宣告当事人职业生涯的终结。而看看我们周围，用这种手段赢得了江湖地位的人实在难以计六、为了炒作虚假捐献近几年，我们遭遇了不少自然灾害。在“多难兴邦”口号的感召下，我们或多或少都为灾区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捐款不在多少，而如果利用灾害搞“捐献秀”，用虚假捐献为自己挣名声，这样的人，你还能相信他什么？七、为富不仁：在信奉上帝的西方社会，普遍的观点是：富人是替上帝保管财物，所以他们在晚年将财富捐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而中国的富人很少这样做。再加上富二代的种种不争气的不良事迹，使得中国的富人成了一个不受尊重的群体。八、诚信差在冯小刚的电影《夜宴》中，葛优大叔一句“我泱泱大国以诚信为本”一直为大家津津乐道。然而，诚信为本的时代随着古代信仰体系的崩塌而不复存在。现在的现实是：因为社会普遍无信仰，人与人之间互信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中国无神论者占国民比例15%，由于高速运转的生活节奏和越来越不确定的生活环境。中国人内心对超自然力量的需求渐渐增强。然而即使85%的人都有过类宗教行为，但在美国，有90%以上的人相信有上帝；在台湾地区，真正的无神论者可能只占2%。确信自己有信仰的中国人占49%，宣称确信自己有某种信仰的中国人有49%。但与此同时，信奉民间信仰或巫术的人数在中国明显庞大。比起对人在精神和生理上有严格约束和底线要求的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相比、神医、风水、财神似乎更容易惹人喜爱。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系作者授权百家号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行走雍禾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雍禾只想为你做的更好！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谣言的鸡蛋情绪
——钱云会案的造谣、传谣与辟谣
日 09:52 来源：《民俗研究》2012年2期
作者：施爱东
内容摘要：
作者简介：
　　【内容提要】由上访村长钱云会之死引发的谣言流播，是2011年最重要的社会事件。随着钱案信息的不断披露，本该愈益清晰的真相却因意见领袖的鸡蛋情绪，以及各种政治诉求或经济诉求的推动，反而愈益扑朔迷离。谣言家在生产和传播谣言的同时，借助历史话语对谣言进行了“正义化”包装，将政治谣言提升到“为民请愿”的道德高度，赋予负面的谣言以正面价值，由此生产出一套“正义谣言”的反权力话语。网络作为一个开放性的大众平台，意见领袖的立场和话语是受到民意制约的，而民意的向背，归根结底是由政府的公信力决定的。谣言可以理解，也可以宽容，但必须受到理性的制约。保持对谣言的警惕，用理性制约谣言，恰恰是对谣言权利的保护。　　【关键词】意见领袖 公共知识分子 微博谣言 网络民意 网络舆论　　日，浙江省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该村原村主任钱云会被一辆工程车碾压身亡。交警勘查判断为一起普通交通肇事案件，但是寨桥村村民传言，这是一起明目张胆的政府官员故意杀人事件。钱案经互联网传播和渲染之后，迅速掀起一股汹涌的舆论狂潮，网民多倾向于认为是一起由地方政府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一、官方声明与民间舆论　　在警方的声明中，这是一起非常简单的交通肇事案件：“12月25日上午，费良玉驾驶车牌号为皖K5B323的大货车，从虹桥湾底村运送石料前往临港开发区围垦工地。9时45分许，途经虹南大道蒲岐镇寨桥村村口地段时，遇行人钱云会在车前方道路右侧向左横穿，费良玉左驾方向并刹车避让不及，车头左侧碰倒钱云会，左前轮碾压其胸颈部，致其当场死亡。该车超载282％。经温州长顺机动车司法鉴定事务所鉴定，肇事车辆行车制动原装载测试制动性能差。经查，费良玉属无证驾驶，现因涉嫌交通肇事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①可是，在当地村民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村民中间悄悄在流传‘村主任是被4个人抬起，扔在工程车前轮下压死的’。”②在天涯论坛的浙江板块上，当天中午13时11分就有人注册网名“ZF公然sha人”，发表《蒲岐——苦难的村长，为民办事的好村长，今早被杀》：“不怕死的村长给ZF搞死了，现在尸体还停留在虹南大道边上。明明是ZF官员在现场指挥杀人，到现在变成了交通事故了，那车是逆向故意开来撞的，路面上没有一点刹车痕迹。以前为了电厂土地问题就已经暗杀了一个人了，在今日为了圈地又残忍的压死人，而且是他们在现场指挥杀死的。人死后还派黑社会和警察(其中绝大部分是武警还包括10几只狼狗)来打人。他们真牛，牛B的一塌糊涂。有句古话说的好啊——官逼民反啊，官逼民反啊，官逼民反啊，官逼民反啊。”③　　该帖甚至指出了具体的“凶手”：“当时现场的杀人指挥是一个官员，名字叫～～～～～谢祥忠!!!!!!!”该帖当天的点击量即超过10万次。“帖子所附的几张车祸现场照片显示，死者整个人横在路中间，双膝跪地，颈部刚好被压在车轮之下”④，死状“古怪蹊跷”、“惨不忍睹”。　　不少猜测将事故与寨桥村民和地方政府的土地纠纷联系起来。有网民称“就在案发的头一天，该路段的摄像头被拆掉了”；还有网民称“钱云会为了告发官员豪夺他们村146公顷土地，一直奔波上访了六年之久，受过多次牢狱之灾”⑤。网友们迅速从天涯社区翻出了钱云会于2010年8月发表在“百姓声音”上的网帖《是官还是贼：诉政府官员豪夺寨桥村146公顷家地始末》。网帖在过去4个月中一直无人关注，此时被数以十万计的网民配上车祸照片广为转发。文中控诉地方政府在浙能乐清电厂征地问题上的一系列不规范操作：“为了寨桥村的土地解决问题我钱云会(村长)和众村民为了讨个说法一直为此事奔波六年却一直未被妥善处理，迫于无奈之下只能上网公开事实，让更多的人了解此事，也希望人民的权益能得到真正的维护。”网帖直斥政府官员“强取豪夺一手遮天的行为谓是官还是贼”⑥。　　事发当天晚上8时，乐清市官网首页头条发布一则消息：“12月25日上午9时许，乐清市虹南公路寨桥村路段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牌号为皖K5B323的工程车撞倒一行人。乐清市公安局接报警后，立即指令交警赶赴现场，同时指令就近的蒲岐边防派出所派员到现场营救。民警到现场时，发现被撞行人已当场死亡。据调查，死者为寨桥村村民钱云会，男，现年53岁。乐清市相关领导非常重视，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指导处置。现肇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该事件正在调查处置中。”⑦　　这条消息真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一个普通村民的死亡，如何会引起“市相关领导非常重视”，还需“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指导处置”，并将此消息置于政府官网首页头条?公众已经习惯于以阴谋论和反向思维来理解政府的一切公开信息。政府想表达的是“领导非常重视”，而公众关心的是“领导为什么重视”?事实上，当公众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已经为此预设了答案：防止阴谋败露!　　2010年正是互联网微博火速升温的一年，钱案无疑为微博的火爆浇上了一桶燃油。12月26日开始，有网友将“村长为民请愿遭碾压”的消息发布到新浪微博。⑧如此触目惊心的微博一经公众人物的转发，短短一两天内就迅速成为数千万微博用户最热闹的话题。音乐人左小祖咒是最早发布此消息的微博名人，消息立即被分送给他的14万粉丝，紧接着，另一位影响更大的公众人物于建嵘转发此消息并加上一段评论：“如果这样的惨案真如网上所说，我们的确需要好好想想，这个国家的某些地方的某些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出来。如果这个事情不能获得真正独立而公平的调查，我们的确需要好好想想，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真相。”⑨于是，消息再次分送到于建嵘的46万粉丝手上。到了27日，只要打开微博，触目皆是钱云会的遇害照片。　　短短两天时间，消息就已传遍互联网的各个角落。“天涯社区、人民网强国论坛，以及温州当地网站703804的访问量高达400万人次，网评网议超20万条，社会各界对事故的性质是交通事故还是谋杀在网上展开激烈的讨论。”⑩传统媒体也不甘落后，12月25日至31日短短6天，媒体报道多达4520篇(据百度新闻搜索)。　　二、目击者以及传说的谋杀细节　　谋杀行动的目击者叫钱成宇。村民介绍，正是钱成宇亲眼看见“四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把钱云会按倒在地，招手工程车过来，轧了过去，车速很慢”(11)。随后，因参与围攻殴打维持秩序的民警，钱成宇被实施控制。钱成宇“被拘捕”的消息一传开，网民更加愤怒了。　　“惨不忍睹的场景刺痛了人们的神经，而点燃愤怒的是钱云会之死背后的原因。虽然官方两次发布消息称钱云会是死于交通事故，但人们的怀疑都指向，钱云会是因为上访反映强占农用地而被害。”(12)许多网民根据现场照片，分析认为钱云会决非死于交通事故。有网民分析：“现场尸体横卧翘臀屈腿。如被车撞倒尸体方向应与车保持统一，故排除一般交通事故的可能。”“如果是交通事故，肇事重型卡车即使第一时间察觉撞人而刹车，由于其巨大惯性，前轮必然越过被撞者。而图上刚好将死者碾于轮下，显系低速下精心制造的碾轧效果。”一位自称从事20多年运输业的网民分析：“从现场图片看，驾驶员没有采取任何刹车措施，前轮下的擦痕是因轮胎被尸体卡住，推碾造成；事发时车辆车速不会超过30公里/小时，速度高了，尸体就会被碾压过去；车辆前保险杠以及发动机油底护梁完好无损，甚至连泥灰都未曾刮碰到，因此事发时钱村长非站立状态。”(13)一夜之间，网络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的业余福尔摩斯，个个说得头头是道，人人直指政府谋杀。　　很快，第二个“目击者”又站了出来，华一村村民黄迪燕。黄的说法是：12月24日上午9时许，她去蒲岐镇一个寺庙买六合彩，恰好经过寨桥村村口，看到了被困住的钱云会，还有停在路边的白色桑塔纳。她看见“三个男人，都戴着白手套、黑口罩，其中两个反扭着他的手，另外一个人掐住了脖子”，黄迪燕说，钱云会被掐住脖子后有点昏迷，她曾上前好心劝阻，却被人一把推开，她只好怯怯地缓步离去，但当她回望之际，“一辆停在五六米远的卡车慢慢地开过来，三个人推着他背过去的双手，将脖子推向车轮下”(14)。　　不过，有《南方周末》记者认为黄的说法不可靠：“黄迪燕说话的时候我恰好在现场，并录音并拍下照片。她说得绘声绘色：有三个戴着口罩的人，将钱云会打倒，然后反剪他的双手，把他按倒在地上，然后工程车开过来把他压死。当然，她的话包括我在内的现场记者大都听不懂，需要一个当地人(这人自称是钱云会的堂弟)翻译，翻译当然可能有出入，但对照黄的神色、手势，应该大体不差。注意，黄迪燕的证言与前番关于钱云会死于谋杀的传言现场是不同的。传言说，当时是有四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将钱云会压倒，然后工程车将他压死。两个版本中，一个说是三个人，一个说是四个人，一个说身着保安制服，一个没说，一个说戴口罩，另一个没说戴口罩，显然，前者与后者都是显而易见的区别，如果两个人看到的是同一个现场，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大的差异。”(15)警方的解释是：“第二个目击证人黄迪燕也没看到钱云会被人按着的情节。媒体报道这一线索后，我们果断调查，黄迪燕也主动到派出所说明情况，表示事发时没有到邻村，只是听到村里的传言。然后到村里看热闹，有村民忽悠说，‘你也去讲讲，记者多，说不定有钱’。我们对所有人进行了测谎，认为证词真实可信。”(16)　　村民们都说，将钱云会按在轮下碾杀时，现场还有100多名保安，杀人主犯是蒲岐镇副镇长徐祥忠。村民认为：“一方面，是钱云会不断地上访，激怒了出卖村里土地并截留补偿款的镇政府；另一方面，村委会选举在即，除了钱云会，村民们不会投其他任何候选人的票，这样的结果，也是蒲岐镇政府不愿意看到的。”(17)　　如果这些指控属实，这事根本不应定性为谋杀，而应定性为屠杀——明目张胆的屠杀!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居然能够调集上百人的屠杀队伍，光天化日之下，选择在寨桥村口公路上屠杀村长!据说徐祥忠得知车祸传闻后大惊失色，马上找人证明他不在现场。既然胆敢如此高调地杀人，为什么又不敢承认“事实”呢?蹊跷远不止此。两名主要“目击者”，钱成宇被警方公布为“吸毒人员”，黄迪燕则被自己的丈夫骂作“傻子”。他们的目击证词先后都被律师和记者的调查所推翻。　　根据一个民间独立调查团队12月31日公布的结果：“我们对更多的村民进行访谈，请村民帮助我们分析事发后村民拍摄的录像、警察出警的录像以及村民的录音。根据一段录音，可以确认钱成宇在事故后第一时间对交警说：‘我站这里，云会已经翻过来了，绊倒，不知道车子里面有没有人。’到此我们基本认定，钱成宇没有看到有人按倒钱云会。”(18)钱成宇事后也承认自己的确对有些村民说过“这是被人害死的，不会是车祸出事的”，但不承认自己说过“亲眼看到村长被四个人抬着放到车底下”，他认为是别的村民们误解了他的意思(19)。关于钱成宇吸毒的传闻，当地村民称：“他以前是吸毒的，但这几年改好了，我们村里人觉得这个人不会说假话的。”(20)　　至于黄迪燕的证词，连当地村民都不相信，甚至有村民直接对记者说：“这个女人脑子不太清楚。”(21)“多位村民称，她女儿患有精神病，自己患鼻咽癌多年。”(22)黄迪燕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解释说，其实自己并不在现场，是遇到的一位年轻人教她这么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我不知道，那个人叫我别说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青年人挺高大的，什么人、哪里的我也不知道，他叫我说是我自己看见的，我不知道，就说自己看到的。”(23)黄迪燕还说有人告诉她，如果她能证明钱云会被谋杀，女儿的精神病就会好起来。黄迪燕所描述的“戴着白手套、黑口罩”的凶手造型，听起来像是“钱成宇版”的影视改编本，因而有网民质疑说：“凶手杀人都不清理现场，就让这位女村民在几米外围观?还白手套、黑口罩，估计是黑社会电影看多了!”[蹲在墙角数蚂蚁](24)　　可是，这一切都不妨碍黄迪燕的证词被广大网民大力传播。尤其是对于那些“民主斗士”来说，他们需要一个用来向“公权力”发动进攻的舆论武器，而黄迪燕的证词无疑为这些武器输送了最有爆炸力的子弹。黄迪燕证词的真假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的的确确是一位“公民”的亲口证词，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即使黄迪燕事后承认自己是“听别人说的”，也丝毫不会影响子弹的有效性，人们完全可以解释为“她受到了来自公权力的压力，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证词”。　　三、钱案“五大疑点”　　事发当天，就有网民总结出钱案的“五大疑点”。　　1.工程车逆行之谜。“发生事故路段原本是双向四车道，为何变成了双向二车道了?工程车为什么不是正常行驶，而要逆行撞死死者?”　　2.死者身体方向之谜。“就算是死者当时在横穿马路，工程车撞过去，死者倒下，也是倒成和路同一个方向的。一个向前的力不可能造成侧倒吧。就算被撞给压后，也是整个身体给压吧，不太可能只有颈部给压住，其他都还好好的，还刚好和轮胎、马路成90度?难不成是死者诚心找死，横跪在马路上等人撞?”　　3.路口摄像头失效之谜。“相信大家都知道在‘平安浙江’建设当中，有个‘天网’系统。也就是每个路口、村口，都有摄像头，没有装的应该是少数。巧不巧，事故路段的村口原本有的‘天网’摄像头，离奇失踪失效了，人为还是巧合?”　　4.工程车不刹车之谜。“现在政府说是交通事故，但路面上没有一点刹车痕迹，大家看清楚轮胎，一点点刹车的痕迹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5.肇事司机被带走之谜。“新闻说肇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压死人后5分钟，现场已经没有司机了，村民说是立刻上车给特警带走的。特警来得也太快了吧?是已经等在那里准备了吗?”(25)　　其实，所有的疑问都不难解释。疑点1、2甚至根本算不上疑问。肇事车逆行是因为对面车道堆放了一些杂物，肇事司机为了避让钱云会，紧急情况下没能打正方向盘。至于交通事故中死者身体倒地的方向，只能是一种随机事件，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假设钱云会真的倒成了“和路同一个方向”，一定会有网友质疑说：“为什么刚好倒成了‘和路同一个方向’，这难道不是故意摆放的吗?”　　疑点5更是想当然。肇事司机费良玉在出事之后马上就向110报了警，据乐清市110指挥中心的电话录音及记录，报警时间是9时46分，与事发间隔不到2分钟。费良玉报案之后并没有“立刻上车给特警带走”，他一直待在事发现场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观望事态发展。这期间他看到了钱成宇，还目睹了村民和保安的冲突：“那儿停了好几辆车，当时有一个人，我也不清楚是警察还是保安，然后就到车子跟前看了一下，那个村民上去可能要阻挠他，他们就是人越来越多，完了砖块什么的就飞起来了。”(26)　　疑点3早已得到解释。在12月27日的官方新闻发布会上，承建监控设备的移动公司解释说：“(寨桥村口)现场的监控设备于21日开始安装，24日开始调试设备，由于视频监控系统识别码未分配，事发当天的监控设备只能浏览，但无法存储数据。”(27)寨桥村民并没有对这段话中可验证的信息提出质疑，也就是说，村民们至少默认了“监控设备于21日开始安装”。既然这是一起由官方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却有意在谋杀行动的前几天安装监控设备，事发之后却又千方百计试图抹掉音像数据，世上哪有如此愚蠢的谋杀行动?　　疑点4是被网民断为谋杀的“第一铁证”。我们可以把所有事故照片分为两类：“照片A”显示碾压钱云会的是工程车左侧前轮，轮的前方是钱云会及其倒地后身体向前推出的小土堆，土堆中还掺杂着钱云会的血肉，轮的后方有一条长达数米的拖痕，这个轮胎所呈现的迹象并无可疑之处。“照片B”却显示同为左侧的两个后轮，在泥地里压出了清晰的辙印。　　温州长顺机动车司法鉴定事务所的鉴定是：该车空载测试制动性能正常，可是由于行车时严重超载，“行车制动原装载测试制动性能差”(28)。由于各轮制动力不均衡，各轮车辙不一致是很常见的现象，可是，所有这些不利于谋杀论的声音都显得极其微弱，很快就会被淹没在网民排山倒海的声讨声中。对于多数网民来说，当需要说明“惨不忍睹”的时候，他们使用照片A；当需要证明“没有刹车”的时候，他们使用照片B。尽管照片A流传最广，可是，谋杀论者从不使用照片A讨论刹车问题。网络福尔摩斯们的技术分析，其实是受到情绪支配的“选择性分析”。　　在所有借助网络照片进行技术分析的网络福尔摩斯中，最受推崇的网民“交大浙江人”借助网络照片制作了一系列理论分析示意图，比如其对刹车问题的分析指出：“刹车是汽车所有轮子一起制动的，后轮可见最后几米，并没有刹车，右侧几个轮子也没有刹车痕迹。以上没有人说话，凭借痕迹说话。结论：警方新闻发布会所提供的照片说明都是被伪造后的现场，那不是真的。”(29)交大浙江人的逻辑非常简洁：有利其结论的证据就叫证据，不利其结论的证据就是伪造的。但他有意回避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既然从肇事车碾压钱云会时就有目击者在场，事后又迅速聚集了大批村民，那么，警方什么时间伪造了现场?又是如何当着广大群众的面，将照片A中的刹车痕迹伪造得如此逼真，何况照片A最初并不是由警方提供，而是由当地村民发布的。可是网民不会这么想，他们认为正是交大浙江人用“科学”戳穿了警察伪造现场的事实。　　“随着事件进展，在网络上和媒体报道中，质疑和猜测每天不断更新，加上死者是长期为征地问题上访的前任村委会主任，人们对钱云会的死亡真相疑问重重。”(30)据说故发之前，钱云会曾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匆匆离开家门。这个“奇怪的电话”自然成为追问的焦点，网民猜测正是这个电话将钱云会引到了村口，被埋伏在这里的凶手杀害。另据钱妻王招燕称，钱云会早就预感到了会被谋害：“除了两个人，一般人电话不接。”(31)这两人一是他的上访拍档王立权，二是蒲岐镇副镇长徐祥忠。凶手再次指向了徐祥忠。　　可是据温州警方查询：“钱云会最后的电话，是本村村民王某打过来的，主要讲了一些村子事务问题，并不是传言中的副镇长打电话过去。”(32)王某正是王立权，他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一方面承认电话是自己打的，一方面仍怀疑为谋杀：“有人指挥，这个工程车开过来，这个埋伏已经做好了，这个是有可能性的。”(33)　　所谓埋伏，也即钱成宇和黄迪燕等“目击者”所描述的：几个穿黑衣、戴手套的人试图控制钱云会的时候，肇事车辆静静地等候在路边，然后缓缓地开过来，对准钱云会的脖子压了上去。可是，现场并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另据附近一位修车师傅介绍，他在事发前上厕所路过事发点，10分钟后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钱云会已经被压在工程车下了。(34)也就是说，所有的准备、埋伏，以及钱云会接到电话出门，经过被拆除录像的村口，黑衣人执行谋杀等一系列行动，必须精确地卡在修车师傅上厕所的10分钟之内全部完成。谋杀行动最难办的环节恐怕不在于埋伏、杀人，而在于精确地预测修车师傅什么时候上厕所。　　不过，所有理性的解释都敌不过李承鹏的一篇《恰恰》。著名意见领袖李承鹏在这篇著名的博文中写道：“好吧，我同意你们，那不过是一场普通交通肇事：那天钱云会恰恰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出门了，恰恰费良玉为绕开右侧的垃圾逆行到左边来，恰恰他看得到垃圾却看不到一个打着雨伞的大活人(视力恰恰有点偏视吧)，如警方所说司机的左挡板把人撞了而且撞出了擦痕，但恰恰没把人撞飞(挡板恰恰练了吸星大法)，就恰恰把人吸到车轮下面，恰恰钱云会喜欢用不同凡响的跪姿死去，司机踩刹车时就恰恰把人的脖颈轧住。此时是9时许，恰恰道路监视器因技术原因并未启动，两个多小时后却恰恰启动(因为可方便收集刁民围攻警察证据抓人的)。后来恰恰，平时没两三个小时不出警的警方五分钟后就蜂拥而至，装备得恰恰都很适合围剿人群，恰恰目击有人把钱云会按在路上的村民失踪了，恰恰一个上传了图片的女大学生也不见了，恰恰那个司机是无证且吸毒的人员(35)，关于这种人员实际受谁控制恰恰你是不敢说出来的。”(36)文章发表后，洛阳一时为之纸贵，跟帖评论很快突破万数大关，99％以上的网民在评论中表达了对作者的支持和膜拜：“鹏哥不畏权势，利用自己拥有的话语权为普罗大众说话，为弱势群体申冤，很男人。要狠狠的顶!”[前生面壁人]　　四、意见领袖的鸡蛋情绪　　五四运动被称作中国的思想启蒙运动，其实是少数民主精英试图启蒙多数封建遗民。如今的“微博民主”，意见领袖取代了知识精英，正引领网民的众声喧哗，压倒性地制约着知识精英的话语权力。意见领袖是一个传播学的概念。当代中国的意见领袖大多形成、活跃于互联网上，一般指那些热衷于为公众提供信息和意见，有能力对众多追随者施加个人影响的活跃分子。他们在特定的信息领域发挥着重要的中介或引导作用，他们的意见成为追随者言行的重要参考。　　最早在新浪微博对钱案做出强烈反映的意见领袖左小祖咒，日上午发帖称：“浙江乐清蒲岐寨桥村村长钱云会告发贪污犯在圣诞节被碾杀。当时现场的杀人指挥是一个官员，名字叫谢祥忠。照片残酷。”(37)同时提供了“武进论坛”的图片链接。中午，左小祖咒发此微博时，添加了钱云会《是官还是贼：诉政府官员豪夺寨桥村146公顷家地始末》一文的链接。从微博评论上看，此时多数网民还在将信将疑：“社会真的黑暗到这个程度了吗?”[尿姐Heaven]“左老师，你说这个社会还有真理吗?我对这个社会越来越失望了。”[开猫教教主]左小祖咒给出的回答是：“这是镇压啊!每一个人都要相信自己第一的判断力，不要被媒介左右。”　　借助有限信息快速介入公共事件，凭经验、直觉、预设理论和分析判断，抓住时机引领舆论走向，是意见领袖们的共同特征，也是提升人气的必要手段。李承鹏应该是在26日晚上获悉钱案的，当天深夜，李承鹏连发数条微博称：“村长钱云会因告发官商勾结侵占土地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半，再于圣诞上午被几名制服人强按在路上用工程车压死，状极惨，事前道路监视器均坏死大批警察事先埋伏肇事司机迅速转移……钱云会说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竟遭此毒手。手段竟比日鬼还狠?”文末，李承鹏以“跪求”的方式请求网友转发钱云会的《是官还是贼》。李承鹏当时的粉丝已达130万，仅12月27日当天，该微博的评论超过1000条，转发超过3800次。　　李承鹏非常激动，很可能通宵未眠，27日清晨8时贴出了他的著名博文《车轮滚滚，几多头颅凋零》。文中勾勒了一个悲情的村长形象：“他蓬头垢面，两眼无光，穿一身灰蓝的衣服。我一直在想象他说话该是什么样的语调，他昂着倔强的头颅讲道理时，身材会不会更高大一些……可这些无法证实，我看他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是在一张照片上——此时他身体反扭，头差不多已脱离躯干，正躺在一辆巨大的工程车的轮子下。他死了，据目击者说被几名大汉按在道路上，缓慢地用车辗死了。正如你们已知的信息：他死时，道路上的监视器恰恰坏掉了，肇事司机迅速转移了，大队执盾牌、穿威武制服的人如神兵天降，把村民分割包围，还有一些穿着黑衣黑裤的家伙迅速移动着……这个事故和大家已知的很多故事一样，结论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有司正在处理中。”(38)　　一方面，李承鹏说：“这些信息没有得到权威方面的证实，永远得不到证实。”另一方面，却以肯定的语气谴责说：“不过是一个农民，一个为兄弟们要口饭吃的老村长，他一定没想过叛乱，临死时一定还相信着长久以来的信仰。你们就这样把他辗杀，杀他做什么呢，他，不过，就是要口饭吃!吃饭，多么简单的事情，你们就按住头，辗轧。”　　此文仅在李承鹏个人页面上的阅读量，第一个月即达70万人次，尚未计算其他网站的转发。网民在评论中异口同声地表达了对作者的支持，对政府谋杀的愤怒：“看了钱的新闻和你的博客，我彻底被震惊了。我宁愿相信是一场真的交通事故。可是，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真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当一切不平还能激起你的愤怒时，说明还抱有公平的希望，当赤裸裸的屠杀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猝不及防，说不出愤怒的时候，剩下的只是绝望。”[龙须菜]“大眼(39)你是名人中的真男人!”[西厢草屋]“大眼～你是我们心中最具影响力的人，比玛勒戈壁们选出的强得太多太多!”[baohl.nb]甚至有网友高呼：“鹏哥，革命吧!记得叫上我。”[liyufeil55]　　一万多评论中几乎听不到质疑的声音。笔者随机翻阅近百页，仅仅找到两条：“还是要经过严格证实，李老师文字速度奇快，几分钟文字就出来了!仔细看图片有刹车痕迹。具体实施过程要研判。”[a.note.popo]“很奇怪，他是怎么被人按住的?车子从身后驶来，在他身后按着的那边站在车轮里面一边的人就不怕被撞?”[新浪网友]可是，这些罕见的质疑帖迅速就被新跟的口水帖挤出了主页面。时间越往后，市虎效应(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越严重，质疑的声音越微弱，网民愈加坚信谋杀论。　　多数网民只是出于对官方消息的一贯不信任。许多人依旧牢记着：“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当这种敌我关系转换成了官民关系的时候，名言也就顺势转换为“凡是官员说是的，我们理解为非；凡是官员说非的，我们理解为是”。李承鹏将这种姿态理解为“鸡蛋情绪”。他借用村上春树的名言，公开表明自己的倾向，声称在鸡蛋和城墙之间，他将立场坚定地站在鸡蛋这边：“因为我本身就是一只鸡蛋，我不存幻想，你让我站城墙那边，我很快完蛋。”(40)　　鸡蛋情绪决定了鸡蛋们对于各种社会信息的偏颇吸收(biased assimilation)，即以一种有偏见的方式来吸收和消化信息。“那些已经接受了虚假谣言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相信谣言，特别是当人们对这种信仰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时，谣言就更加不容易被放弃。在这种情况下，要驱逐人们头脑中的固有想法，简直困难至极。即便把事实真相呈现在人们面前，他们也很难相信。”(41)正如一位网民在《车轮滚滚》的跟帖中声称：“就是现在钱云会亲口对我说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也不信。”[]　　12月27日，左小祖咒发出一条饱含鸡蛋情绪的微博：“每个人都该站出来表示自己的意见，否则明天倒下的就是你，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你必须知道沉默是邪恶的帮凶!我们现在起，所有人把看到相关钱云会之死的帖子，无论是哪个网站的都转起来吧。”在该微博被博主删除之前，笔者曾逐一查阅其1099条评论，其中明确表达反对意见的只有2条，中性表示要求“真相”的约70条，其余1000多条，全都是支持意见。　　为了响应左小祖咒的号召，网民们反复引用了一段据传为波士顿犹太人遇难纪念碑上的铭文：“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已经没有人能替我说话了。”[佚名]这段话被变异成：“我一直以为拆迁什么的离我很远，当ZF无耻的到我们村上牛逼哄哄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跟现实撞了满怀。别人遭遇不幸的时候我不呐喊，我遭迫害的时候会连个给我收尸的都没有。”[爱国贼V]“你要是不为别人说话，等屠刀挥向你的时候也不会有人为你说话。”[gracehoney]“是人就该说句话，哪怕我们声音很微小，否则，下一个也许就是你!到时候，更没人替你说话了!”[如果Joyce]“沉默是一种力量，但绝不是正向的，别人所面对的正是我们自己会经历的，所以当你为别人的死亡冷笑时，下一个就是你了。”[梦想几何]“我不想某一天，我/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被人按在轮子下，无人来问。”[风衣日记]“昨天，我指着老公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明天轧在轮下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你!像你们这样的人!”[红梅点雪]　　共同的鸡蛋情绪，影响了部分网民对于左小祖咒的喜恶态度：“虽然我比较讨厌左小祖咒，但我还是打算从大义上转转这个帖。”[三疯—呵呵后]许多网民甚至因钱案而陷入一种极度感伤的亢奋之中：“乐清啊，乐清，你给我记好了啊，你已让我三天两夜没睡了，你不能如此跟我过不去，是你让我透支体力透支脑力透支青春的。”[张文凯甲子硕鼠]　　日，李承鹏的粉丝数大约137万，左小祖咒的粉丝数大约14万，2个月后，截至日，两人的粉丝数分别增至211万、16万。　　五、公知迎合民意，粉丝制约立场　　诗人赵丽华早在2006年即以口语风格的“梨花体”诗歌而闻名，2009年8月开始写作微博，至钱案发生时仅得粉丝4800余。钱案两个月后，其粉丝猛增7倍，超过33700。　　12月26日晚9点，赵丽华微博贴出了钱云会的遇害照片，用一贯的梨花风格写下了诗的愤慨：“钱云会在天涯发的帖子，4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一个人顶帖。直到他被几个人光天化日按在路上强行轧死，这个帖子才火爆起来。在他被轧死的头一天，该路段的视频监控被拆除。如此的蓄谋杀人!如此恐怖!如此悲惨!历史会记住这个人!历史会记住这段历史!”(42)截至第二天早上9点，这条微博就被一传十、十传百地转发24277次，评论6330条，与此相应，是粉丝的暴涨。　　财经评论员窦含章质疑道：“事发时我不在场，没有辟谣资格。可赵丽华事发时在场吗?如果不在场她凭什么说‘他被几个人光天化日按在路上强行轧死’‘蓄谋杀人’?钱云会死亡是不是意外尚无定论，但赵丽华不负责任的表述比她的梨花体还让人恶心，在我看来是确定的。”(43)马上就有网民反驳说：“在窦含章们的逻辑推理下，司马迁写《史记》也很恶心很不负责任。因为他写的那些事件，他都不在场!”[编剧范昕]赵丽华的回应更简单：“去你大爷的!”网民随之蜂拥而上：“一起去窦含章那里‘去你大爷的’。”[凌霄说]　　赵丽华的梨花诗过去几年一直不大受欢迎，一些网民还恶作剧地给她取了个“梨花教主”的绰号。但在这次赵窦对峙中，网民几乎一边倒地站在赵丽华这边：“赵老师的梨花体我不喜欢，但赵老师这样的围脖我必须转起!”[天然呆卖萌]“赵丽华在这次乐清事件里挺身而出，很是挺力!不用太计较过去了～花开花谢，已经是新的一年了。”[东府狮子]　　受到鼓励的赵丽华用澎湃的诗情写道：“所有在拆迁国策中被断水断电的，被砸玻璃恫吓的，被屋里扔蛇鼠的，被单位威胁被学校警告的，被关精神病院的，被打残打伤打死的，被自焚的……到钱云会这里，光天化日的辗杀，应该到头了……如果总能够只手遮天，总能够颠倒黑白，老天爷会发怒的，所有的神灵都会发怒的……”这些激情的文字被激情地转发和评论，有网民赞道：“这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给力的梨花体，膜拜你了，梨花姐姐!”[马丁丁的自慰书]赵丽华相信只要站在大多数人民群众的一边，就一定能取得舆论的胜利，她自豪地声称：“毫无疑问，历史会证明有些人天生就是没有人格的垃圾，比如窦含章——这不是索尔仁尼琴说的，是赵丽华说的。”　　无论是赵丽华还是李承鹏，或者左小祖咒，他们清楚地知道“真相”并不重要，“立场”和“民意”才是拿捏言论尺度的风向标。窦含章曾经批评李承鹏：“在得知我和王小山将赴乐清调查后，他曾表示将和我们一起前往，但第二天早上，他变卦了。按照他在《鸡蛋》中的说法，他之所以没去，是因为‘早知观察团得不到真相’。(大眼，你的意思是去现场得不到真相，你坐在家里反而能洞察一切?)当前往乐清的多数调查者认为该事件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时，李承鹏摇身一变，成了一只鸡蛋，这一回他将重点放在抹黑调查者上，放在质疑是他的权利上，并特别地强调：‘在鸡蛋和城墙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这边’。显然，李承鹏已经开始为自己自己先前的胡说八道，寻找权利和道德方面的解释了。”(44)　　全国各地先后奔赴乐清的新闻记者多达百人，《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王思璟是坚守在寨桥村时间最长的记者之一。据王思璟回忆，她刚到寨桥村的第一条微博就受到了强烈关注，微博发出后仅71分钟，她就收到了新浪工作人员的私信，“而在去乐清之前，我的微博被关注数量很低，每条微博转发量基本为个位数”(45)。　　初出茅庐的王思璟还没掌握当名人的语言技巧，来到寨桥村的第3天深夜，她直筒筒地微博道：“经过几天采访，包括和同行们交流，我相信意外可能性远大于谋杀，也期待政府拿出证据证否谋杀猜测。”(46)这则微博为她招来了劈头盖脸的谩骂。这些难听的骂声大概让王思璟深感委屈和无奈，两个小时后，她追加了一条有“出卖”同行嫌疑的微博：“今晚，孙文祥、叶文添、黄柯杰、杨育才等同行们都在微博上发言，基本认为钱云会被‘蓄意谋杀’可能性极小，这会不会令他们和我一样被骂，并引来‘记者集体被和谐’的质疑呢?”事情还真是不幸被她言中，据笔者的追踪查看，被王思璟提及的这些记者，当时无一幸免地受到了网民的质疑或谩骂。　　第二天上午，王思璟深有感触地转发了一条微博：“一丝荒诞还在心头挥之不去。乐清事件中，村民、记者、警察、宣传部门，包括外围网友各色人物轮番登场，也各怀心思，均有参与情节推动。短短几日内的波折，几乎是中国当下许多复杂矛盾和利益冲突之一集中缩影。接下来又有一新登场角色加入，拭目以待微博调查团。”(47)同在乐清的窦含章也微博道：“年轻的记者们这几天在采访过程中，精神压力都比较大，一方面在村里采访，会遇到村民下跪为钱云会喊冤的情况；另一方面在写稿时，如果文章使用的证据证明钱云会是死于交通事故，又怕被网民和同行骂。他们挺不容易的，求真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王思璟很快就领悟到了作为公众人物的言语诀窍。通过自我反省，她深刻检讨了自己“表述方式不够严谨”的缺点，知道作为一个微博名人，即便了解真相，也不能“简单讲出判断结论”，“不宜以生活中的沟通方式随意发表”(48)。　　王思璟很快就把她前面的所有“不够严谨”的微博全删除了。当钱案接近尾声时，王思璟响应网民要求，在博客上发表《钱云会死亡现场重建》。这篇文章非常“严谨”地未使用任何定性词汇，而是借用跳跃、含糊、暗示的文学语言来重建了所谓的钱案现场：“他一步一步的，走过了短短240米。刚刚越过保安车，一辆临港开发区的卡车缓缓开来，车继续开动了40米，钱云会的生命戛然而止。‘目击证人’钱成宇、‘保安’、‘肇事司机’费良玉、‘肇事车副驾驶’黄标对现场的回忆，在笔录中出现了无数矛盾。直到1月14日凌晨3点，当地警方撬开了寨桥村村民王立权家门，带走了两台电脑与一个手机。警方强行进入时，王家空无一人，他们全家原本借住在邻居家。”(49)尽管没有直接点出“谋杀论”三个字，但文章立场明显是“鸡蛋”的。　　网民对于王思璟“知错即改”的态度还是比较认可的，短短两个月，王思璟的微博粉丝迅速飙升了约7倍，日的粉丝数已经接近18000，此后一路攀升，2011年9月突破10万。与此相似，许多诗人、作家、记者、律师均在钱案笔战中荣升意见领袖。　　六、精英的出击与防守　　钱案发生后，一批公共知识分子迅速组建起多个民间团队开赴乐清，对钱案展开独立调查。这是新中国有史以来参与队伍最复杂、声势最雄壮的一次纯民间独立调查行动，其中有青年法学家许志永牵头的“钱云会之死调查团”、网络作家王小山领衔的“网友观察团”、公共知识分子于建嵘领衔的“公民观察团”等多个临时团队。　　根据网友观察团的调查，乐清虹南公路沿线的部分监控录像，录下了肇事车辆的运行状况。“录像显示，工程车于日上午9时38分00秒从采石场出发，行至华一村时为9时42分09秒，耗时4分09秒。警方在新闻发布会上称，无法测算出肇事车的车速。王小山等人通过观看录像，目测其行进速度在40公里/小时～50公里/小时。12月31日下午3时许，王小山等人乘坐出租车，从采石场门口出发，以类似速度行驶，至华一村摄像头处时，通过掐秒表，得出整个行程耗时4分12秒。王小山承认，这样的测算可能并无说服力，但至少是从某种程度上以近似的方式，还原了肇事车的行驶过程。”(50)假设实验有效，也就等于否认了肇事车事前“埋伏”的可能性，这是网民不能接受的，所以，该实验必须被否认。　　日，《山东商报》以整版篇幅刊出《“乐清事件”首份公民调查报告出炉：暂无证据表明是谋杀——“无奈地选择了交通事故”》，文中提及：“拟定于今天撤离乐清的王小山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经过两天的调查采访，他们没有找到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或是一场谋杀。但他同时表示，离开乐清后，他最迟将于明天公布一些猛料。”(51)　　被网民寄予厚望的王小山，千里迢迢奔赴乐清，居然得出了不利于谋杀论的结果，这种“变节”行为让网民出离“大失所望”，简直是“怒不可遏”了。网民群起质问王小山到底收了乐清官方多少钱。收钱的质疑刚出来，具体的受贿数目就被虚构出来了——300万。　　愤怒的网民涌入王小山微博，各种各样的质疑乃至咒骂，斥其“滚出微博”的呼号声，如潮水般倾泻而至。语言轰炸持续了近半个月，王小山不堪重负，不仅没有公布所谓的“猛料”，甚至删掉了所有文字退出微博。另一微博名人五岳散人遗憾地说：“王小山删除所有微博离开了。好了，你们这些把对于政府的不满强加到一个说自己话的人的人，多少次你们憎恶的势力没有做到的事，你们帮他们做到了。对于他来说，最大的伤害不是敌人而是他认为的朋友。你们这帮傻逼!”不过，正如微博女王姚晨所预测的：“山哥有点小桑心，哭完就回来。”()果然，三天后，王小山以一句“哭完了”回到微博。　　王小山低调重现江湖，余怒未消的网民却并未停止攻击：“早就看这个傻逼不爽了。滚的好。”[猪油碱]“以前我不知道王小山，但是在乐清我知道了这样一个人，我记住了，没有良知和正义的人，永远是我唾弃的对象。”[落叶1090]“乐清钱案和打拐两件事已充分说明王小山不仅缺乏智慧，更缺乏担当，已经失去了意见领袖的资格。”[余宝儿]　　心有余悸的王小山，一再郑重声明：“本人从未有乐清车祸为‘普通交通事故’或为‘谋杀’之结论，最初报导记者早已通过电话向本人并在微博上道歉过。因是无心之失，本人未予追究。后来其他媒体报导，均为以讹传讹，未可足信。特此声明，以正视听。”(52)王小山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自此未再发表任何不利于谋杀论的言论。为了平衡前后矛盾，王小山抛出一种“特殊交通事故论”，既不承认普交论，也不同意谋杀论。到底如何特殊，王小山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与王小山相似遭遇的笑蜀感叹说：“我最初怀疑谋杀，到乐清后基本排除谋杀，招板砖无数。那时迄今，我一直认为纠缠谋杀是中了人家的招，应从谋杀论中跳出，纵交通事故亦当问责政府。第一，问责办案程序。第二，我不同意普交。”(53)　　比王小山和笑蜀更不识时务的是彭剑和许志永。日，彭剑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手头现有的证人证言，在‘谋杀’和‘交通事故’之间，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因此只能‘无奈地选择了交通事故’。‘尽管事实可能很残酷，但我们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公布我们调查到的事实。’彭剑说，许多传言和他们拿到的证据并不吻合。”(54)　　同一天晚上，许志永公布了《公盟“钱云会之死真相”调查报告》：“我们得出的基本结论是：这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由于征地和由此上访遭遇打压引发的村民对基层政府的强烈不满，以及为村民集体利益上访历经磨难的村长的惨死，引爆了强烈的悲愤情绪，加上钱云会死状的疑点以及在现场的保安，形成了故意谋杀的传言；该传言在当天中午村民和警察发生冲突后被强化；在政府公信力缺失的社会背景下，最终通过网络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公共事件。”(55)　　报告出炉之后，迅速被各大网站转发。虽有少量支持者称赞许志永直言不讳，但更多的是质疑和谩骂。在许志永博客中，有人劝说：“即使钱云会案果真是交通肇事，还是希望公盟收回这个报告。”[张进德]有人讽刺：“精神是可嘉的，专业是外行的，结论是草率的。”[刁民]有人质疑：“许先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从乐清回到北京去关注新的案子，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想提个问题：您的票，是用您自己的钱，或者是公盟的钱，还是当地人提供的钱，还是当地政府提供的钱?”[zhumuzhumu]“许志永，你妈妈喊你回家把良心捡回来。”[freecloud]　　许志永于日开通微博(56)，骂客们尾随而至，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对其错站立场的不满：“社会捐给‘公盟’的钱是用来让你们给朝廷当狗帮着残害百姓的么?”[小乞儿微博]“狗，永远发现的都是大便；一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会发现真相?狗有狗主子，还真的挺听话的，快点继续汪汪吧，有大便给狗狗吃呢。”[我读人心]“姓许的，如果你没有能力做调查，没有人会怪你。就别再小丑似的在这个悲剧面前跳来跳去。但是，如果，你一再以各种混淆视听的言论为自己，为某些势力找借口，你就是无耻，而且是一再地突破你的无耻底线，最后的结果只能自己堕落为人民唾弃的一丧家犬!”[坏人是什么人]“汉奸走狗弱智博士闭嘴无言了，那个超级傻逼，早晚得给人家灭口了。”[赵梓发1907]　　倔强的许志永开始还试图辩解，但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的。解释得越多，领受的砖头也越多，许多网民根本就不是来和他讲道理的，他们就是来骂阵的。许志永的一位支持者说：“持有真相，并且是人们很不愿意见到的真相，很危险。当地局势复杂，居民会因车祸结论而失去很多利益，当然会拼命否认真相。地方政府希望尽快平息，反复调查也不支持，网络上泄愤者多，明理者少，多说无益。”[足食]　　许志永在微博上支撑一个多月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尽管网络上不乏理性的支持者，可是，无论他讨论什么问题，持什么观点，即使与钱云会毫无关系，即使说的是网络上最流行最正确的观点，也被不依不饶的网民斥为“说完鬼话说人话”[天为什么越来越黑]，要求“滚你妈蛋”[刺刺球V]。　　各路调查团队中，身份最显赫、说话最谨慎的，当非于建嵘莫属。于建嵘未赴寨桥之前，乐清官方已经通过媒体表示诚挚欢迎于教授前往调查；当于建嵘步入寨桥村时，村民们跪地相迎，叩求于教授为民做主；媒体及随从人员对他寄予厚望，不仅全程拍摄了于建嵘进村及访谈录像，还在网络上进行了实况报道。于建嵘现场就发表了他的感受：“附近近百名村民，跪在道路两边和钱云会家门前，哭喊冤屈。现场极有感染能力，很难获得冷静理智的判断，非常容易引发较大的冲突性事件。我在现场观察过数起群体性事件，知道如何使用拍照器材及介绍自己的身份。而许多现场观察者没有应对这种事件的经验。”(57)　　老成稳重的于建嵘心里明白，他不能发表任何不利谋杀论的意见，否则不仅无法面对那些跪地相迎的寨桥村民，也可能激发网民与公共知识分子的矛盾。于建嵘警惕地与许志永保持着安全距离：“我们认为，仅仅依照一些访谈和观看某些视频资料而不能接触并全面分析警方掌握的关键证据和关键证人，是很难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的。”当被问到本人的意见时，他只是谨慎地表示：“我不是刑侦专家，无能力也无意对案件性质进行裁定。我主要是想了解面对民众对此案件的质疑，公安部门有什么证据和方式来应对。当然，我更关注这个案件背后的土地纠纷和还有可能发生什么样的社会事件。”　　于建嵘的谨慎，与王思璟被网友痛骂之后习得的态度是一样的：“作为新闻从业者而非侦查机关，我想我能做的，不是逾越法律去彻底调查案件本身，而是观察、记录下尽可能的更多相关细节，进行尽可能的更有力度的舆论监督。”钱案的后期调查中，王思璟学乖了，她不再使用任何公开的文字触及钱案到底是谋杀还是事故，而是一再追问警察在事后的调查处理工作中是否“程序正义”。据说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齐奇在接受王思璟采访时问她：“你真的相信这是一起谋杀吗?”王思璟的回答是：“对我来说，是谋杀还是意外不那么重要。我更关注：司法机关是否程序正义，是否没有程序瑕疵?”(58)　　真相是什么?其实每个意见领袖内心都有一个大致的判断。韩寒说：“真相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知道政府时常说谎，而且无论事情是真的假的，它总是习惯以一副做贼心虚的态势来处理问题，所以，我不能完全相信官方说辞。但我也不相信很多网友的推测，因为我不相信看图能断案，也不相信看两集LIE TO ME就能判断别人有没有撒谎，至于后来的很多所谓的疑点也越来越牵强，包括有人提出工程车不可能在24分钟内经过很多路口开9公里路，这是属于被情绪冲昏了头脑。”(59)韩寒暗示其不相信谋杀论，但他决不会否定谋杀论，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喜欢戳穿皇帝新衣的孩子是不受欢迎的。中国政法大学证据学家吴法天也是最早关注钱案的公共知识分子，他从一开始就对谋杀论持谨慎态度：“疑被谋杀之事，要确认真相，我认为有几个关键信息：1.事发路段的摄像头是否是在头一天被拆掉或失灵；2.肇事工程车在现场是否有留下明显的刹车痕，判断时速；3.当天上午钱云会的通话记录，需逐一核实被叫号码；4.尸检报告显示的死者外伤是否有反抗迹象。”(60)这条微博并未引起网民反感。　　可是，第二天他就发布了一条不合时宜的微博：“钱云会之死，如今在微博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我的意见是，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不能像赵丽华那样断定是故意杀人，并把杀人手段描述得如在现场目睹一般；也不能像染香那样以‘辟谣者’的身份肯定说只是一起普通交通肇事案。我自始至终只说过‘疑似谋杀’，我注意的是细节和证据。”对于这则要求用证据说话的呼吁，部分网民表示赞同，但也有许多网民反问说：“怎么才叫充分证据?谁给的才算充分证据?是不是充分证据谁说了算?谁证明充分证据的可靠性?谁还有这个公信力?权力机关是不是还具有公信力?”[叨特冷]也有网民直接开骂：“学贯中西的法学博士，你这个意见纯属扯淡!公民发表个人意见，主观认识不周密、客观条件不具备，出现疏漏和偏差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只要你不能证明他们的主观恶意、发言者又愿意承担责任，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别人的自由。你先搞懂言论自由的基本理念再教训别人不迟。”[大鸟施坦因]更多的网民则拿吴法天三个字大做文章，嘲笑其“无法无天”。　　吴法天似乎不为所动，他说：“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钱云会案件上。我很少如此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关注某个个案。真相只有一个，它隐藏在细节中，我不能确定我是否找到，但我已经尽力通过证据去发掘，并凭着良心说出我的判断。”不过，他最后拿出来的《对钱云会案证据的分析和初步判断》却令大多数网民大失所望，因为吴法天判断的结果居然是“初步判断为交通肇事”。　　虽然吴法天语气诚恳地声明说：“如果我是拿了人家的钱替有关部门遮丑，我想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睡不着，因为钱老爷子会在天上看着我。”(61)但是，这种声明没有任何意义。本来就对谋杀论持怀疑态度的网民自然认为此文“条分缕析，于乱象中得出客观的、基本可信的结论”[程一木]，即便反对方王思璟也盛赞“该文材料翔实逻辑严密，无论立场都强烈推荐一看”。而那些本来就坚持谋杀论的网民则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吴法天的判断，客气的评论说：“吴教授，感觉你有点走火入魔，我的直觉钱像窦娥一样的冤!!”[冬雪艳丽]“佩服你的胆子忒大。我胆儿小，不敢这么推，我怕半夜醒来看见钱村长。”[看演戏]不客气的评论说：“看来你收的钱也不少啊。”[草民02]“你真是无法无天!附和着政府!!!没有确凿的真相就不要乱讲你的判断!”[沧海一涛声]“真够冷血的。还教授呢，真叫兽才对。”[摄龙潭潭主]　　吴法天对网友的不屈从与穷追不舍，终于激怒了本已结成松散联盟的民主人士。日开始，他们给吴法天贴上“五毛”的标签，职业骂客蜂拥而至，骂声开始成为其微博评论中的主旋律：“是叫兽吧?=看门狗!”[狼眼w]“真相大白那天你会被唾弃的，人家是流芳百世，你是遗臭万年!!!真希望对乐清时间说谎的人不得善终!!!!”[GIRLBY]“您一个堂堂政法大学副教授律师梦中断案，所依据的证据来源都讲不清楚，如何不会引起质疑?您当大众都蠢到了家是不是?”[小乞儿微博]　　和吴法天一样饱受网民谩骂的窦含章，惺惺相惜地为他鸣不平：“吴法天不过是在钱云会案上根据事实，说了实话，那些所谓的民主自由派就对他群起围攻，谩骂、诽谤无所不用其极。这种做法只能让更多网民看清所谓民主自由派的嘴脸，会让吴法天在理性网民那里赢得更多支持。”窦含章可能没有注意到，其中如“小乞儿的微博”等少数临时注册的网民，很可能是钱案中的职业骂客，几乎所有不赞成谋杀论的名人微博中，都有他们跳脚大骂的身影，而钱案消歇之后，这些网名就突然注销了。另一些网名如“肯德吗啊”“我是一颗铁丁”“GIRLBY”“ay200005”等，虽然暂未注销，但作为骂客的水军性质是相似的。　　截至日凌晨，涉及“钱云会”话题的新浪微博达到237799条(62)。新浪微博设有“转发最多”以及“评论最多”的检索，每次可检索前500名，据笔者的即时统计，在钱案中转发和评论最多的微博，几乎清一色持谋杀论，辟谣帖只占其中2％左右。在这仅有的2％的辟谣微博中，网民的评论也是以反对甚至谩骂为主。以2月23日吴法天的一条辟谣微博(63)为例，该微博发表后11小时，评论数正好为300帖，其中正面评论约占32％，负面评论约占55％，不能确认态度的评论约占13％。相反，那些持谋杀论的微博，则几乎全是正面评论。以拥有相近评论数的交大浙江人一条微博(64)为例，该微博发表后27小时，评论数为292帖，其中正面评论多达88％，负面评论仅占1％，不能确认态度的评论约占11％。　　七、一块神秘的手表　　钱案之后，寨桥村民中悄悄流传一个秘密。传说钱云会手上戴着一块手表，手表有录像功能，事故后手表被人藏起来了。事故两周后，互联网上突然出现两张事故照片，其中一张显示钱云会左手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块手表，另一张就是网上流行的照片，钱云会手腕上空空如也。那么，手表传说和戴表照片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传说为真，手表真有录像功能吗?如果真有录像功能，事故之前钱云会开启了录像键吗?假设开启了录像键，手表真的录下了事故过程吗?如果录下了事故过程，这只神秘的手表在哪里?　　《中国经济时报》“揭黑记者”刘建锋大概是与村民交流最多的一位，他为底层民众仗义执言的个性赢得了许多村民的信任。刘建锋早在12月29日就已经听说这块手表，而且知道在谁手上：“很多人知道，是王立权在现场把手表拿走了，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手表是能录音录像的，这个手表后来被转移走了，转移到一个地方。我想从保护物证的角度，在确实合适拿出来之前，尽量不要说明是手表什么的。但是在我之前，据说也有记者跟北京一个叫袁迪贵的人接触了，袁迪贵见人就说这个手表能录音录像的事。后来1月3号左右，我就发现有的记者已经写出这个问题了，明确地写出手表能录音，有的说手表能录音录像。当时我就感觉到一个问题，我们媒体记者是不是应该有一个道德约束?就是在证人、证物这方面有没有保护义务?”(65)　　第一批进驻寨桥村的记者和公民调查团，多数都知道这块手表的存在，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为村民保守秘密，一起瞒着警察。可是，知道的人多了，纸终于包不住火，《瞭望东方周刊》率先披露了手表的去向：“据钱林讲述，车祸发生后，钱云会的好友王立权赶到现场，将钱云会的一只手表和手机拿走，‘手表能够录音的，手机里有通讯记录。’钱林告诉本刊记者。对于钱云会是被谋杀的说法，钱林表示，自己并未看到，也只是听一些周围的村民说。”(66)而警方正是从这些媒体报道中知道了手表且找到手表的。　　警方取走手表之后，并没有及时公布相关信息。直到1月底，才由《人民日报》率先报道了手表的内容：“乐清市钱云会案侦办单位于1月14日查获了钱云会出事当天所戴的附有微录设备的手表。手表中的微录设备真实地记录下了日出事当天，钱云会路经出事地点被撞身亡的车祸全过程，更进一步佐证了公安部门对案件性质认定的结论。据警方透露，事故发生后，钱云会所在村的村民王立权在警方到达现场前从死者身上拿下手表，并交给妻子陈亚婷藏匿，后陈亚婷又将手表转移到邻居陈某某家中。1月13日晚，王立权向办案人员主动坦白了手表一事。经乡镇工作人员思想动员，1月14日上午陈某某主动将该手表送交当地派出所。”(67)　　报道一出来就遭到了猛烈的炮轰。首先，该报道未署作者名；其次，多名驻村记者证实，根本就没有所谓村民“主动坦白”一事!网民对此骂声一片。许志永的批评也许是比较温和的：“公安机关查获手表的经过，据我们了解，实际情况是，1月14日凌晨公安机关到王立权家，带走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客观上导致村民又一次恐慌。虽然说公安机关使用传唤的手段，程序上没有明显违法之处，但这样的行为被描述为‘主动坦白’和‘思想动员’显然是不对的，官媒的公信力就是这样失去的。”(68)由报道中“王立权向办案人员主动坦白”为假，网民自然会联想到“进一步佐证公安部门对案件性质认定的结论”也为假，这正应了许志永的批评：“官媒的公信力就是这样失去的。”　　许志永虽然批评官媒，但他本人倾向于认为录像并不支持谋杀论：“事故发生时钱云会手上戴着新的微型摄像手表，据村民讲，当时应该是开着的，王立权来到事故现场，赶紧把手表取走。直到1月14日之前的很长时间里，在村民已经公布了一些录像和音频试图证明谋杀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把手表拍摄的内容公布，我们通过多个村民表达了希望看到此证据的愿望，没有得到回应。我们倾向于认为里面的内容应该是证明普通的交通事故，而不是谋杀或者冲突，如果是谋杀或者冲突中发生交通事故，村民应该会公布该录像。”(69)　　可是，由于警方从秘密获取手表到正式公布录像之间，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差，公众有理由怀疑录像已经被剪辑加工过了。钱家代理律师斯伟江微博说：“关于钱云会死亡录像，可以说明的一点的是，律师从法院复制到的8本案卷中，并无对该录像有无剪辑、修改的鉴定报告。”(70)网民在评论中纷纷表达了对录像内容的不信任：“欲盖弥彰，越弥彰越盖，越抹越黑。鬼会相信。”[食物链2]“这个操蛋国家，没有不能，只有操蛋。”[丑一石]“作假吧，穿着公皮，戴上面具，披着羊皮。作假吧，祝你们天天见到钱村长，儿女不得好死，父母不得善终。妻子红杏出墙。”[夜郎之郎]“手表摄录的真实情况如果确实是普交，在当时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只要不是傻子，绝对会在拿到手表的第一时间公布，哪怕一秒都不想耽误!”[Vvvivvvcc]“权利就强奸法律，轮奸你律师了，你咋滴?”[俗家人释永乖]　　手表录像全部公布之后，网络上迅速涌现了一批福尔摩斯，推出了形形色色的“技术分析”。分析素材乃是互联网上下载的照片、视频，以及各路记者和网民的报道、传言。多数网民看不懂分析，但能看懂结论：“谋杀!”对于广大网民来说，分析素材和分析过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论。吴法天批评说：“很多讨论钱云会案现场的童鞋都陷入一个误区，不以物证、现场勘察的数据为依据而以被告人陈述或证人陈述为依据，而言词陈述相对于实物证据而言存在着天然的主观性和易变性。交大浙江人的分析中的前提数据是有误的，而我画的图则是依据判决书中确定的现场勘查记录来重建的3D现场，相比而言更接近事实。”可是，这些批评却如武林高手隔空挥拳，对手根本不接他的茬，只是一味谩骂：“警方应聘你为义务讲解员啊，你该歇歇了，真够献眼的。2B”[毛绒绒的地盘]“吴狗说的才算数，吴狗才是证人，乐见吴狗家破人亡的一天。”[深睡不醒]　　视频高手胡戈是罕见的敢于急流勇退的网络名人。钱云会手表录像公布之后，胡戈迅速发表一系列微博，从技术上说明视频所显示的镜头高度和角度都与手表应有的高度和角度不一致，由此质疑警方公布的录像“造假”。可是，仅仅一天之后，胡戈做出了一件让网民大失所望的惊人之举，他连续发布了两条非常不照顾网民情绪的微博。一是：“我的对钱云会手表录像的分析都错了，主要原因是我误解了手表摄像头的拍摄方向。在此向大家道歉。”二是：“又了解了一下钱云会手表的情况，1月14日才查获那块手表。假如录像是伪造，只可能是在1月14日之后的两周内完成，只要这两周没有下过雨(视频中一直在下雨)，就可以说明录像不是伪造。”(70)　　胡戈倒戈之后，网上突然冒出一些自称美国或者日本的证据学家，声称经过技术分析，断言手表录像有造假嫌疑。走到这一步，需要通过虚构人物来编故事，谋杀论其实已成强弩之末了。染香就曾揶揄道：“钱云会案使得很多同学产生了‘钱云会’情结，难以自拔。有人捏造出一个日本检察官所写的一篇中文文章来了，教你侦破《钱会云案》：‘我是日本东京警视厅警长矢村，我的职责使我养成了谁都不信……只能从中国中央电视台公开的情况，寻找破案的线索……瞧瞧，在这些民主精英们眼里，日本的和尚会念经啊!”(71)　　谋杀论者已经难以从逻辑和证据上取得新的突破，只能在舆论上继续造势。包括钱家代理律师斯伟江、揭黑记者刘建锋，都已不再坚持谋杀论。但是，不坚持谋杀论不等于放弃谋杀论，一方面，他们将舆论重心转向了“程序正义”，另一方面，他们决不发表任何不利于谋杀论的意见。　　中间网民不可能广泛搜集各方材料，仔细分析研究，他们更多依赖被动进入视线的简单信息来形成“印象”，因而只能倾向于“少数服从多数”。2011年5月，吴法天在新浪微博进行钱案民意测验，共有1012位网民参与投票，测验结果为：“谋杀”66％、“交通肇事”22％、“不知道”8％、“其他”4％。也就是说，直到5月31日，多数网民依然相信钱云会死于谋杀。　　八、谣言的道德高度与现实诉求　　谣言即小道消息、即兴新闻(73)。谣言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打着“善意”的旗帜出现在你面前，没有一则谣言从表面看来是“恶意”的。一般来说，人们只向自己亲近或信任的人传递谣言，因此，传递谣言的都是“自己人”。几乎所有的谣言家都是“善意的好心人”，传播谣言是“为你好”。　　谣言总是附带着价值观的传递。现代社会得以通行的谣言，无一例外都必须借助正面价值观得以传播，因此谣言(尤其是政治谣言)总是要表现出一副“为正义”“为民主”“为自由”“为国家”“为集体”“为你着想”“为了孩子”的姿态。谣言家或者有明确的利益诉求，或者真诚地相信谣言，从策略上说他们都得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发言，才能产生一呼百应的号召力量。他们常常被自己的道德和情感所感动，也希望以此打动受众，制造舆论以促成理想。钱案谋杀论者声称：“在正义和邪恶面前，中立就是犯罪。”[罗小蔓]“在这个已经全面溃败的国度里，决不能对不义之事保持沉默，如此难以逃脱良心的审判。”[肖芳华律师]“这是最基本的良知，这也是一个个为民请命的人用他们的死在一遍遍的拷打我们脆弱的灵魂。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对此类事件都置若罔闻，漠然视之了，那这个社会就无药可救了!”[漫游在威尼斯的鱼]　　当然也有部分网民认识到媒体人“过度正义感”的危害：“中国记者的社会责任感太强了，以致超越了对新闻真相的忠诚，总是急于表达自己太多的价值观，生怕读者的理性思考能力低。媒体人过度考虑新闻的社会影响，过度解读一些问题，甚至不惜扭曲真相来使‘事实’向自己的价值观靠拢，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做了好事，其实是一种悲哀。”[维尼Channing]　　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们很少见到谣言家愿意承认其错误，即使传言被证明为谣言，谣言家依旧不失其道德高度。著名报人程益中认为：“谣言是谎言的报应。是弱者抵抗强权的语言暴动，是小坏企图挑战大恶。谣言四起，其实就是想象力的起义风起云涌。在核子时代，在暴政拥有绝对武力优势、而个体却无处讲理的时代，谣言便是饱受压迫者最怯懦的反抗、最卑微的意愿表达；它相当于被侮辱被损害的弱者，对强权暴政的一个诅咒，一次精神胜利。”(73)普通网民说不出如此精妙的道理，只能将之简化为一句响亮的口号：“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乌亮的斗鸡眼]　　即使明知为谣言，谣言家依然可以借助历史话语对谣言进行“正义化”包装，赋予负面的谣言以正面价值。网民频频引述据称为马丁·路德·金的名言：“最大的悲哀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正是基于这种“不能过度沉默”的正义感，许多网民认为，在这“中华民族将在无底的深渊不断堕落”[个别群众]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必须站出来为正义而呐喊，因为这是关乎自己未来命运的事件：“下一个人可能就是你，站出来，人。”[邪恶蜱小虫]“不为别人，仅仅为了自己。”[palm耗子]“为了孩子，为了这个民族的明天，必须转!”[静鸣二世]　　聪明的谣言家都喜欢压低姿态，把自己称作小民、草民、屁民，而将对方称作大人、老爷、当局，首先从身份上占据“社会底层代言人”或“弱势群体代言人”的道德高地，得以居高临下地向对方发起谴责。为了增强话语的身份力量，意见领袖一般都不愿意粘上公知、精英、意见领袖的劣势标签，李承鹏就一再表明自己只是一介屁民：“别说我是意见领袖，我其实是提意见给领袖，皇恩之下，太多妖魅横行。就是些常识，跪求上面知情……中国很多人都像我一样，他们有潜在的直觉和判断，像屁一样出生，像屁一样死去，不放一放，愧对屁民一生。”(76)　　尽管屁民的鸡蛋立场受到众多网民追捧，但也受到部分知识分子的批评，《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就曾讽刺说：“一些媒体和公知表示自己‘只为人民说话’，其实他们是‘只为自己说话’。他们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公众形象，每一个报道，每一个评论及微博，都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这个形象，所谓人民，只是他们的‘托儿’。”(77)　　网络作为一个开放性的大众平台，意见领袖的立场是受到民意制约的，善于迎合民意的意见领袖往往如鱼得水，而真正的思想者和知识精英反而是受到公众语言暴力压制一小撮。对于逆耳之言，网民往往上纲上线，动辄扣以“五毛”“走狗”“鹰犬”的大帽子。表面上看，意见领袖似乎是网络民意的“领导者”，实际上只是网络民意的“顺从者”、去精英化的公众意见传声筒。甚至有人嘲笑意见领袖“正因为见识低，所以有影响力”[徐晋如]。　　而对于多数网民来说，无论是否具有高屋建瓴的政治诉求，至少需要一个符合其想象的悲情故事，韩寒说：“故事就应该是这样：一位正直的为民请愿而多次进监狱的老村长，长期与当地的恶势力做斗争，最终被政府或者官商谋杀，并伪造成了交通肇事，村民得知情况后义愤填膺要讨个公道，但是被早已在现场安排好的特警无情镇压，警方抓走了很多正义之士和钱村长的家人，夺走尸体，威逼利诱知情者封口，封锁媒体，成为千古奇冤。”(77)　　故事和谣言之间并没有明确界限，故事现实化就成了谣言，谣言历史化就成了故事。故事和谣言都会设置一对“正义”与“邪恶”的矛盾，故事家/谣言家永远都是将自己置于正义方，借助故事/谣言来谴责邪恶方。　　对于寨桥村民来说，编造故事恐怕还有更直接的利益因素。记者柴会群说：“根据我的采访经验，身处弱势的农民，在不具备政策、法律和经济优势的情况下，要想实现利益最大化，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把事搞大’。把钱云会之死说成是‘谋杀’，无疑是将事搞大的最佳办法。可以说，谣言的制造者，是在用一种极特殊的手段来维护全村人的利益。而寨桥村民在直接的利益面前，也愿意相信这一说法，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谋杀说在寨桥村众口一词的原因。”(78)更有网民直白地呼吁：“有关村长的帖子，已经基本被删除，官家心虚了!大家使劲儿闹啊，闹大了，这事就成了。”[偶是欣欣]　　九、警惕谣言是对谣言权利的保护　　用谣言反抗强权，用一种非道德、非正义的方式去反抗一种落后的体制，难道就能具有道义的合法性吗?我们用一种恶行反抗另一种恶行，就算成功了，我们收获的是什么?只能获取一些暂时利益，以及更加根深蒂固的厚黑文化。当谣言通过谣言家的胜利被赋予了正义的价值，它就当然地被赋予了合法性的身份。一个允许谣言穿上正义的合法外衣风行于市的社会，如此可能杜绝三聚氰胺?如何可能杜绝地沟油?如何可能建立诚信的社会风尚?　　当然，一些政府职能部门需要反思的地方似乎更多。钱案之后，中央电视台和凤凰卫视分别推出了同为《钱云会之死》的调查节目。相对来说，央视的节目更全面、更冷静、更客观，新闻记者王晓清的表现亦称上佳，结果却是凤凰卫视节目大受追捧，央视节目横遭贬抑，有些网民甚至看都没看央视节目，直接就斥之“一派胡言”。原因只有一个，正如网民在王晓清微博留言：“在钱云会事件上，中央电视台是最令人厌恶的媒体。怎能与凤凰卫视相比?”[拍虎编剧张晓辉]　　无论对地方政府还是对中央电视台来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悲剧主要还是源于长期漠视民情民意，习惯用官话套话敷衍群众而导致的公信力丧失。互联网时代，弱势群体团结抗争，一致对付粗暴强权的舆论力量大大加强，一旦民众被压抑的愤怒情绪被调动起来，就如决堤之水，汹涌难制，而地方政府显然对此毫无准备，无法有效应对。乐清市政府面对社会舆论的反应是迟钝的，信息的公开化程度也很不够，以至于许多明显的真相得不到有效解释，只能任由谣言肆意生长。　　据说日下午新闻发布会之后，乐清市公安局有工作人员向领导提议，在新浪微博注册“平安乐清”，以便更好地沟通网民。结果一天之内，平安乐清的粉丝就达到一万多，可是，所谓的粉丝，并不是来捧场，而是来砸场的，半小时内出现了几万条“非常有攻击性”的网友评论。连早先注册的乐清市市委书记潘孝政和乐清市公安局副局长赵森淼都受到上万网友的言语质疑，甚至人身攻击。面对如此汹涌的民意，平安乐清束手无策，两天之内只发了三条微博。对于如此低效的工作，乐清市公安局政治处副主任林建旺解释说，因为每发一条微博都是要“请示”的(80)。　　虽然有人认为“乐清事件由悲剧演变成闹剧，又由闹剧走向连续剧。在这一过程中，值得同情的钱云会成了某些人利用的工具，被疯狂消费，这种作为是可耻的”(81)，不过还是《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说得更好：“如此复杂的环境中，作为具体的人，谁都不敢说自己绝对‘真理在握’，谁都不应有过高的‘理性优越感’，企望‘理性’的符号可以封堵住‘非理性’的决口。”(82)多数网民不可能深入钱案的技术细节，也不具备理性的分辨能力，他们更愿意从最简单的经验逻辑出发，被动地接受那些直观明了的感性舆论，而不是复杂的技术分析。正如一位网民在吴法天微博上评论道：“看了大眼的最新博客，还是觉得大眼李承鹏的分析更有条理，没有造作也没有抬高自己。你的好深奥啊。”[小腰鼓]　　卡普费雷认为，谣言是一种“反权力”：“谣言是对权威的一种返还。它揭露秘密，提出假设，迫使当局开口说话。同时，谣言还对当局作为唯一权威性消息来源的地位提出异议。谣言是无人邀请的自发性发言。”(83)这段话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一、谣言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存在对权威信息的不信任，就一定会产生谣言；二、当政治谣言盛行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追究“是谁生产了谣言”，只需要先问“谣言为什么能够盛行”。　　钱云会事件中谣言的风行和非理性情绪的爆发，并不是单纯的钱案所能激发的，而是民众长期以来所积压的对于强权政治的满腔怨气。李承鹏说的有道理：“他们为什么会总有情绪，不仅寨桥村这事，很多从中石油到高房价到物价飞涨的事情，有情绪是因为没真相，没真相是因为没证据，没证据是因为证据会缺席，证据缺席就会带来新一轮有情绪。”(84)钱云会之死只是一根导火线，只要民众的积怨和情绪不能得到纾解，即使没有钱云会，也有张云会、李云会。　　尊重民意、尊重表达民意的意见领袖，甚至尊重意见领袖的过激言论，是一个成熟政府应有的涵养。人民网舆情监测认为：意见领袖有时能呼风唤雨，不是他们自己有什么地位或特权，而是他们代表了相当数量拥趸的心声。没有民众的意见，也无所谓意见领袖。因此，宽容和倾听意见领袖，也是尊重民意，体察民瘼。当下社会转型期，现实问题成堆，各种矛盾盘根错节。意见领袖的批评质疑声，恰恰说明广大民众对政府推行“良政”和“善治”抱有热切期待和坚决支持。(85)“公众之所以造谣、信谣、传谣，多数时间不是他们无耻，而是他们希望知道的一切总是被掩盖，他们希望参与的事务总是被屏蔽，他们希望得到的权利总是被代表，他们希望表达的途径总是被堵塞。因此，比辟谣更重要的是公开、民主和法治。如果做不到，就宽恕他们针对公共问题的猜测吧——只要没造成重大危害。”(86)　　但是，从感情上理解谣言，从法律上宽容谣言，并不意味着谣言具备天然的合法性。恰恰相反，由于谣言总是倾向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