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堂祷告老是不停地打哈欠的打哈欠,去的路上困难重重,总是发一些无名火!特别想揍人!

一定要背熟,你的身体缺什么营养,根本不用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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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蛋白质缺乏&&&&&
怕冷,肌肉松弛,胸部下垂,孕妇水肿,易长皱纹,影响发育,抵抗力下降、易感冒,疲劳,生殖能力降低,贫血,易衰老,掉头发,指甲分叉、断裂,伤口不易愈合。
2、B族维生素缺乏&&&&&
反应迟钝,两眼无神、发痒,眼血丝,记忆力衰弱,无名火,烦燥,食欲不振,嘴破,口角炎,口臭,易晕车、船,疲劳,上火,皮肤易过敏,头痛,呕吐。
3、维生素C缺乏&&&&&
口干舌燥,抵抗力下降,易感冒,妊娠纹,牙龈出血,紫斑症,化痕症,骨组织弱化,黑色素沉淀,提高子宫颈癌机率,白内障。
4、维生素E缺乏&&&&&
易习惯性流产,内分泌失调,不孕,周期不顺,经前症候群,更年期提早,伤口留疤、冻疮,斜眼,衰老,老人斑,肺功能下降,自由基过多。
5、维生素A缺乏&&&&&
眼睛干涩,弱视,夜盲,鼻咽喉抵抗力下降,易发炎、过敏,皮肤干燥,富贵手,耳垢多、耳易痒,头皮屑,易掉发,易做梦,易惊醒,记忆力下降,情绪难以控制,头痛,尿频,抽筋,磨牙,肌肉不自主抽动,腰酸背痛,月经6疼痛,易骨折,不明原因疼痛,唠叨,身材矮小,尿床,心悸。
7、纤维素缺乏
便秘、痔疮,憩室症,大肠癌,屁臭,易得结石症,暗疮,青春痘,静脉瘤,肥胖,胆固醇提高,肠粘连。
8、鱼油缺乏
老人痴呆,记忆力下降,脂溶性维生素不易贮存,皮肤干燥,视力减退,怕冷,关节炎,心血管疾病上升,哺乳奶汁下降。
9、铁与叶酸缺乏
打哈欠,记忆力下降,注意力、学习力差,手脚冰冷、易麻,胸闷,喘大气,脸色苍白,指甲变形,脚跟易龟裂,昏昏沉沉、易困,怀孕呕吐,易生缺陷儿,舌头肿大,失眠,动作迟钝!
多少人拼命挣钱存款再又把钱转存到医院!都说很无奈却从不反思!为了以后生活的质量,不要光拼命赚钱,要注重我们的身体健康!为了自己的健康多留意身体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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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教堂祷告老是不停的打哈欠,去的路上困难重重,总是发一些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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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信基督教的!讲了您也未必信,或做。基督教里面也没有超度这个,所以,还是,虔诚信借助基督教的力量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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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谈“脑控的隐性症状”
作者:金晓胜
被脑控技术脑控的受控者,一般都有相应的症状,有的是有明显的幻觉,像“幻听”、“幻视”等,这是显性的症状。
还有一种症状是隐性的,比如:每当我祈祷念《天主经》不久后,我就会打哈欠,其他时间倒是极少,这就是脑控操纵者干预我的结果。一般的人不会发现自己是被脑控造成的,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内部产生的。
打哈欠本来是劳神的标志,比如,你想一个事物想了很久很是沉醉,最后才把思想抽出来,会打哈欠的,与压力得到释放时,“深深地吸一口气”来松口气,有些相似的地方。
为什么我老是在念《天主经》打哈欠,平时倒不会,就是脑控技术利用编制的与“睡眠”类似的哈欠情绪的波入了你的身体,你才会突然的打起哈欠的。
还有其他的一些隐性迹象:比如,你正在做你手头上的事情,正好,你旁边的家人,突然跟你说话,要你马上帮助他一个忙,还说“很急”之类的话。你就会纠结:“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干完再帮别人,还是马上去帮助别人,如果先帮助别人,就会耽搁自己正在快要完成的重要事,如果不马上去帮助别人,别人又催的很急”,你的心理情感就会纠结起来,很不爽。一次、两次算不了什么,脑控者会持续这么针对你,让你越来越纠结,邪恶者觉得你迟早会有怨气,发火,你的脾气会变得急躁、情绪恶化,会发“无名火”,最后会犯罪。这是魔鬼及其魔鬼的恶人把人引向罪恶的一种手段。
你家人也是被脑控技术干预了,脑控操作者会编制相应的“意识波”入了你家人,你家人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就叫你有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被脑控者干预的结果,他以为他的想法是他自己想到的。
整个人类的灵魂或者说意识活动基本都被魔鬼用暗技术监测着,连你的能量级别、灵魂纯洁程度,魔鬼及其魔鬼的儿子,都有参考数据。魔鬼是时时刻刻在盯着关键人物的灵魂状况,总是想制造麻烦让这个人堕落犯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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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作者:荔箫(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金牌推荐)
总下载数:35 非V章节总点击数:1468850   总书评数:22351 当前被收藏数:8885 文章积分:321,766,112&&
满京城都听说了,
六皇子新娶的正妃是个刚还俗的小尼姑。
道贺之余,大家也很好奇,
王妃“无欲无求”,夫妻生活怎么过?
皇子妃挑了句禅语当答案:饥来食,困则眠。
六皇子皱眉,提笔蘸墨:困则一起眠。
①本文纯架空、纯图开心,考据指数为0,请以作者的设定为准,
不接受绕过作者设定自己做脑补然后折回来吐槽作者逻辑不通的情况;
②不喜欢请直接点叉,互相省心;
④坑品有保障,断更/弃坑这俩词我不认识……
⑤柔软易推倒,欢迎调戏o(*≧▽≦)ツ
内容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玉引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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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2016之 大殷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8236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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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宫妆》《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为祸》《重生之弃后崛起》
《娇妾》《宫妆》《为妃》《御前女官手记》《宫记·晏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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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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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作者:荔箫
作者大大全文存稿中,只开启了文案让大家先睹为快,还请继续关注哦~~~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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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相见
  冬日的寒凉被房中的暖意挡在外头,晌午明亮的阳光倒仍能顺顺利利地照进来。玉引端坐在正屋里,宝蓝色马面裙上的金色莲花裙襕在阳光下反着淡淡金辉。
  宦官躬着身子禀话道:“快过年了,府里的事宜得劳您做个主。”
  玉引浅怔,“哦”了一声,这才发觉自己嫁给逸郡王都快一个月了。
  倒不是感慨日子过得有多快,而是实在和从前差别不大。
  在庙里修佛的那些年,谢玉引每天的事情除却吃饭睡觉,便是读经礼佛。进了六皇子府之后仍是吃饭、睡觉、读经、礼佛,唯一的变动好像只有每天一早两位侧妃要来给她磕头问安。她也不是非见不可,不想见的时候就让她们自己在正屋里品一刻的茶,然后着人出去打发人走就是了。
  是以嫁人后的日子没有她想象中的变化那么大,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适应。
  现下这是她进府以来碰上的头一桩正事。
  谢玉引从恍神中抽离出来,见那宦官还候着,又应了声“知道了”,挥挥手,便让他告退。
  近前侍候的珊瑚一见,赶忙取了个金角子出来将人送出去,片刻后打帘回来,压着声轻轻说:“娘子,那是殿下跟前的人。”
  谢玉引方才没说赏,是她自己做主拿了钱去打赏的。珊瑚有些心虚,可见玉引点点头就没了反应,又有些急,欠身又说:“娘子您……日后待这些人也上些心。这和咱自家到底不一样,奴婢早听说,宗亲们府里头都……”
  “行了。”玉引皱眉头截了她的话,睃一眼,不多问都知道珊瑚被她噎在嘴里的那半截是“复杂着呢”。
  玉引正正色:“去传话吧,邀两位侧妃明日一道来议一议。就说府里往年怎么过年咱也不清楚,得劳她二位拿拿主意。”
  珊瑚一听,直为自家主子着急:“您别……别啊!往年不提,如今您是正妃,这就是该您一个人拿主意的事儿,何必白白抬举了她们?”
  “我一个人拿主意,办好了则已。没办好,丢的又是谁的人呢?”玉引的目光平平静静地在珊瑚脸上一划,见她仍是不甘,浅浅地一笑,“行了,哪来的这么多不平?就是该我上手的事,你也得容我慢慢来不是?”
  珊瑚被谢玉引说得没话,到底屈膝一福,就办差去了。
  她一出门,外头机灵的小宦官立刻迎了上来,堆着笑:“珊瑚姐姐,咱王妃又无欲无求了?”
  “住口!这是你该说的?!”珊瑚一喝,脸上半点笑都没有。
  那小宦官当即脸色白了一层,点头哈腰地不敢再说什么。珊瑚又往正屋瞧了一眼,定定气,吩咐他:“你小子给我规矩点。听着,娘子午膳用的不香,晚上叫膳房上点开胃的来。少荤多素——娘子在庙里的时日长了,眼下肯吃荤也得慢慢来。”
  “哎……是是!”那小宦官忙不迭的应了,不等珊瑚再多说,一欠身就往膳房去。
  珊瑚在原地舒了口气,提步也走。跟两位侧妃传话的事得她亲自去办,这是王妃入府那天给她立的规矩。
  另一边,刚从长阳宫出来的逸郡王孟君淮一脑门子官司。
  生母定妃前阵子病了一场,眼下病刚好,他这当儿子的进宫来问安是为尽孝,可没料到会挨顿骂。
  行完礼没说两句话,定妃就板着张脸斥道:“一个月来,你哪次进宫也不曾提及王妃半句,本宫便是不问,也知你这是晾着人来着。”
  孟君淮一时卡壳,还没来得及解释,定妃又道:“我告诉你,从前郭氏的错处,你少记到谢氏的头上!你府里妻妾不睦,纵是郭氏狠毒为主,你这为人夫君的就没有错了吗!皇上不怪罪你,你还不知趣儿?将皇上下旨赐进你正院里的人晾在那里不闻不问,你当你是在打谁的脸?你不见她,折损了她的颜面,来日若你府里也闹出宠妾灭妻那出,你又当你是在打谁的脸?!”
  孟君淮知道,母妃的话是对的。父皇这次不怪他,是因为他府中的事与十弟那边的宠妾灭妻有所不同。可他若一直随性地避着谢氏,下一回兴许就也是宠妾灭妻了。
  但他却当真不是因为前王妃郭氏的事迁怒谢氏,实在是这谢氏她……
  她论家世不错,谢家是名门望族;论样貌也不差,成婚那夜他初见她时,就从心里承认她生得算是很美。
  但她……她偏生奉她祖父的命,在华灵庵里修了十年的佛。
  十年啊!从五岁到十五岁,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过年时才回一趟家,其余时间都在红尘之外。
  所以成婚那夜,他在欣赏了一瞬她的美貌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层美貌下透出的丝丝缕缕“清心寡欲”。她坐在榻边望着他,一双明眸不染纤尘……
  他与那双眸子对视了一会儿,越看心越静,最后居然、居然生不出半点在新婚之夜该有的欲|望!
  孟君淮觉得那种感觉太诡异了,这是他唯一一次面对着一个漂亮姑娘却并不想动她,甚至觉得想一想“那些事”都是亵渎她,是十分的罪恶!
  那种诡异的感觉甚至让他在洞房中变得不知所措起来,看了她一会儿,他终是去西屋自己睡了。翌日二人一道去宫中磕了个头,而后的这些日子他也暂未再去见她。
  他是想先缓一缓,一来让谢氏适应适应府里,二来让他把年前事务繁多的这一阵专心忙完。但没想到定妃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席话直接责备下来,意思便很明白——这事由不得他缓,他得赶紧跟新王妃“混熟”了去。
  逸郡王刚及弱冠,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现下心里又憋又无奈,一路便走得风风火火。一众侍从在他身后随着,谁都不敢出口大气儿。
  直至他出宫门上马车了,掌事的杨恩禄才凑到窗帘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爷,您是直接回府还是……”
  里面砸出一句:“不回府在外面喝风啊?!”
  杨恩禄一听,得,这气可够大的。赶紧递个眼色,示意底下人加倍小心。这一路就都走得格外安静了些,到了府门口,逸郡王下马车进了府门,那一众人也还是维持着这种安静。
  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逸郡王半刻都没歇,便直奔谢玉引的住处去了。
  京里各府的格局都差不多,前头住男眷,后头住女眷,前后院间隔一排后罩楼。谢玉引是正妃,所住之处是后头的正院。自前头的大门进,穿过一道道的府门,除却正当中的屋舍要绕过几处外,连个大点的弯都不用拐。
  逸郡王走得足下生风,一进院门,正在门边扫地的宦官惊了一跳。这宦官岁数也小些,匆匆忙忙地下拜见礼就没注意手里的扫帚,扫帚一倒,正倒在逸郡王跟前。
  逸郡王猝不及防地被跘了个趔趄,亏得杨恩禄手快,一把将人扶稳了。
  逸郡王定住脚一个眼风扫过去,那宦官已吓得脸都白了,叩首连连:“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押出去杖二十。”他没什么心思多理,吩咐了这一句便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视线一抬,又再度停下。
  谢玉引站在门边望一望他,移步走近了,一福:“殿下。”
  逸郡王强舒了口气,到底不好把心里的邪火冲她发。平了平气,伸手扶她:“免了,进去说。”
  谢玉引平平稳稳地起了身,他便松开她往正屋去了,前脚刚踏过门槛,就听身后传来曼语轻声:“几位去侧间坐坐吧,有现成的茶水。程全在这儿候着,我同殿下说几句话。”
  孟君淮挑眉,转头便见满院的人都带着几分讶色在那儿犹豫着。叫“程全”的显就是方才被他发落的那个,眼下正要拖他出去的两个宦官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己更跪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
  他再看看谢玉引,她背对着他,迤地的宝蓝马面裙褶子齐整。从背后瞧不见上袄的颜色,只见一件月白色提花缎子的广袖披风平平整整地一直覆过膝窝。
  披风的中缝端正,她的站姿更端正。孟君淮心下揶揄了声“仙风道骨”,转而又兀自纠正这词儿是指道家的,眼前这个……
  这充其量是个不谙红尘事的小尼姑!
  他不自觉地一声轻笑,又对谢玉引说了一句“进来说”就径自进门去了。
  谢玉引也转身随进去,院子里的几个宦官还傻着,头一回见府门之内敢有人驳王爷的令。
  便有人上前请杨恩禄拿主意:“杨爷您看……”
  杨恩禄略作沉吟,掂量着逸郡王既没直接驳了,许就是想给王妃个面子,便道:“先听王妃的。走,咱喝茶去!”
  一众宦官就朝侧边的小间去了,程全缓缓神、擦了把冷汗,往前挪了挪,跪到正屋门口等吩咐。
  正屋里,二人在案桌两边分别落座。孟君淮心里想着母妃方才的话,便主动说:“你看不得那宦官受罚,就算了。”
  谢玉引平静如水地欠身:“善哉,多谢殿下。”
  “……”孟君淮一时续不上话,想了想才又笑道,“但你也要知道,这是王府,礼数规矩是不能乱的。日后若……”
  话还未毕,他见她羽睫轻垂,长而平缓地舒了口气,让他蓦地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位佛庙里慈悲的女尼,话也生生噎住。
  她淡淡泊泊地看过来:“我不是胡乱发善心的人。只是善恶有报偿、因果有轮回,殿下您……”
  孟君淮被截了话,听及此也有意打断她一次:“善恶有报偿,你是善没关系,你觉得本王是恶人?”
  “……”谢玉引稍滞了滞,认真地端详他一会儿,然后摇头。
  无缘无故的,他竟有一瞬的欣喜。
  她又一字一顿说:“我不觉得殿下是恶人。只是,殿下方才做的那事……”
  他自知方才动辄将人杖二十是有些过,又有些着恼于被她这样纠错,手“啪”地一声击在案上,母妃方才的叮嘱却冷不丁地在脑中一闪!
  谢玉引的清淡目光在他面上划了两个来回,孟君淮不太痛快地暗瞪了她半天,干咳了一声,只得将这话题绕过去:“我在宫里没用膳,让厨房送些吃的过来,我们边吃边说说过年的事。”
  他说罢就喝起茶来,没想到谢玉引应了声“是”之后,顺理成章地问他:“请两位侧妃一道来议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大家久等~~
  今晚19:00还有一更~~
  明晚19:00前在这两章留评的送20JJ币的红包~么么哒!
  [JJ扣除5%手续费到账19点]
  专要红包的评请打0分,但发过正常2分评的就不用单发一条0分要红包啦,都会戳哒,谢谢大家~\\(≧▽≦)/~
  孟君淮从王妃的正院出来的时候,感觉像一步从空门踏回了尘世。
  他吁了口气吩咐:“让膳房上屉灌汤包来。”
  杨恩禄应了声“是”,假装不知道原因,心里头的腹诽却是停不住了——这新王妃太清心寡欲了!
  交谈间总是逸郡王说得多、她应得少也就算了,姑且还可认为是她对府中尚不熟悉,只能听他的安排,可她还至少提了两回“要不请两位侧妃一道来议议?”——杨恩禄听得哭笑不得,再看看逸郡王,平心静气的神色里也透出了点复杂。
  他当时真想开口说一句:王妃,现下不是您把别的女人往殿下跟前推的时候!
  再说晚膳端上来之后。
  按规矩,她这郡王正妃,膳桌上该是四荤四素,外加两个凉菜一个汤。口味上有个偏好偶尔想让厨房略作调整不是大事,但今天她这膳桌上……
  两个凉菜是凉拌莴笋、菠菜花生,汤是基本见不到油花的菌菇汤。然后热菜里头一个是半荤半素的茭白炒肉,后面跟着醋溜白菜、粉丝香芹、香菇油菜、素炒荠菜、黄瓜炒鸡蛋、尖椒炒豆芽、白灼芥蓝。
  七个素菜,绿油油的一桌,杨恩禄看看它们再看看旁边端坐的王妃,特别想说:王妃您这个吃法得把耳朵竖起来!
  喂兔子啊!
  但郡王爷没说什么,就更轮不着他说。眼瞅着郡王爷闷头用完了晚膳,杨恩禄心里估摸着今晚的宵夜得备点荤的。
  ——这不?刚从正院出来,他自己就开口叫灌汤包了。
  孟君淮不知道身边的宦官肚子里都快写出相声本子来了,一言不发地琢磨正事。
  方才一顿饭吃得不痛快,但若说因此对王妃不满意倒也不至于。他知道她刚入府,有心让她慢慢适应,各样不熟悉的事也都可以让她慢慢适应起来。
  只不过,已近在眼前的新年就不得不另作安排了。
  新年规矩多,宫内宫外都有许多礼数,一旦出了岔子,一时丢人不怕,招惹□□烦也是有可能的。
  逸郡王掂量了会儿后,脚下一停:“去尤氏那儿。”
  杨恩禄欠身应了声“是”,暗朝后面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小宦官疾步绕道走了,去知会尤氏先做准备。
  尤氏是逸郡王府的两位侧妃之一。逸郡王十五岁那会儿,皇上给他和郭氏赐了婚,早一步赐进来、以妾室身份迎接正妻入府的人里就有尤氏一个。不过那会儿她就是个末等的小淑女,两年多前诞下长子才抬到侧妃的位子上。
  算起来,她比谢玉引入府早五年,皇上下旨废了郭氏那会儿,府里上下都以为该是尤氏被扶正了,没想到皇上另从京里待嫁的贵女里给逸郡王选了一位。
  逸郡王这会儿刚从新王妃房里出来就去找侧妃,让杨恩禄心里有点犯嘀咕。他在这个位子上伺候,不仅府里明面上的尊卑得清楚,实际上的高下他也得摸透。
  于是到了尤侧妃的院子里,他就找了个紧贴窗户的位置候着了。一来里面叫人能听得清楚,二来郡王爷的意思也能从谈话里摸索一二。
  尤氏比逸郡王小一岁,过了年关算二十,生得娇俏妩媚。她噙着笑一福,逸郡王扶了她一把,二人就落了座。
  孟君淮饮了口茶,开门见山:“快过年了。王妃刚入府,年纪也轻些,新年的事你帮着她一道安排吧,各府之间的事同她说说,免得出错。”
  尤氏应了声“是”,身子一挪坐到了二人间原本隔着的那张绣墩上,笑眼一眨:“我就猜今年这差事得落到我头上,决计躲不了清闲,下午才跟何妹妹打的赌,十两银子呢!”
  孟君淮挑眉板住脸:“这么说何氏亏了钱了?那爷得给她补上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尤氏也不慌,绵绵软软地唤了声“爷”把他拉回来,顺势就坐到他腿上去了。
  然后她环着他的脖子促狭说:“要不您把这差事给何妹妹好了,妾身甘心亏了这钱,行不行?”
  孟君淮笑而不言,扫了眼案头摊着的账册,就知道她今儿也没闲着。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抚到她颈间,用了三分力道给她揉脖子。
  尤氏闭眼享受着懒懒道:“嗯……再多贴十两我都不换!”
  孟君淮手上没停,笑音稳稳的:“哪来这么大醋劲?爷什么时候亏过你了?”
  “嘁。”尤氏眯着眼一睃他,“爷您知道我不爱吃闲醋,但这不是您正院添了个小美人儿么?我啊,真怕您忘了我呢!”
  她说着手抚胸口以示担忧,话音未落,却觉正给她捏颈的手忽地停了。
  尤氏疑惑地睁眼望望他,孟君淮神色浅淡:“她是正妃。”
  尤氏一怔。
  “从前的郭氏原也不是善类,你同她争高下便算了。”孟君淮的口气越说越生硬,“现下王妃没主动惹过你,不管人前人后、口头心里,你都要尊重她。”
  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尤侧妃虽还坐在他腿上,却连身子都僵了。这么个暧昧的姿势,硬是再生不出半点暧昧的感觉来。
  末了,孟君淮缓和了口气:“去看看阿礼。”
  冷下来的气氛自没能因为这一句话就缓回来,小王子又睡着觉,说看也没什么可看的。逸郡王晚上倒仍是留在了尤侧妃这儿,但杨恩禄注意着瞧了瞧……
  一晚上总共也没说几句话,盥洗之后里头很快就黑了灯了。
  杨恩禄琢磨了好几遍郡王爷的话,心里头就感慨:啧,自家爷果真是跟那位十爷截然不同。他宠尤氏归宠尤氏,有意把这话说出来,就摆明了是不乐意看见宠妾灭妻!
  杨恩禄品着这个味儿,又看看黑了灯的房里,心下拿捏住了郡王爷的意思。至于这从来也不是善茬的尤氏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愿不愿意安安分分地以正妃为尊,这就跟他们当下人的没关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杨恩禄想事时心里侃了十爷一句,第二天一大早,他刚随逸郡王回到前面的书房,门房就把十皇子府的帖子送到他跟前了。
  那宦官点头哈腰:“杨爷您瞧,这是一口气递了两封——一封是十殿下给咱们殿下的,一封是柳侧妃请见咱们王妃的。”
  杨恩禄可是一听见“十爷”这俩字就头疼。
  七八个月前,逸郡王还没及冠,也还没有郡王的爵位,只是出宫建府的六皇子。当时也是巧,六皇子府正妃戕害子嗣与十皇子府宠妾灭妻的事前后脚闹出来,弄得这两位皇子一起京里的笑柄。
  六皇子一度闭门不出,想等着这风头过去。但这十皇子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跟六哥“同病相怜”了,三天两头跑到府里来跟他六哥苦诉衷肠。
  六皇子不好不见弟弟,只是每回脸上都明显挂着一个“烦”!
  亏得这事虽则丢人,却没耽搁六皇子及冠之后封郡王,要不然……
  杨恩禄嗤笑一声截断思绪,再瞧瞧递到眼前的那封帖子,不打算接这烫山芋。
  他把手一拢,打哈欠:“送进去吧。”
  “哎!是!”那送帖子来的宦官一边应得干脆,一边在心里头骂:杨恩禄你个见风使舵的孙子!
  帖子送进去,逸郡王接过去打开,一扫落款就皱眉。那宦官不敢喘气地偷眼瞄他,心说这要是大早上触霉头吃了板子,他非得把这账记杨恩禄头上。
  孟君淮自没注意旁边的宦官,他看完十弟送来的那封又看另一封,同样先看落款,看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弟这是粘上他了!
  按理说,柳侧妃的这封帖子他可以直接压下不提。理由是现成的,明面上的规矩,和王妃走动的多是别的府的王妃、皇子妃,或者官员家的嫡夫人;侧妃要找人闲聊解闷,也该找侧妃去,别往妻室上攀。
  可他想想,十弟这么做倒还不好挑理——“宠妾灭妻”那事之后,他府上的正妃不是自请废位了吗?现下他那儿的正院空着……
  他想把柳氏抬起来?
  孟君淮想到这儿就止住了。这是命妇的事,他打算直接把帖子交给谢玉引去,看看她怎么想。
  玉引见不见柳氏都是可以的,十弟若真想抬柳氏的身份,他不帮他,他自还会找别人铺台阶,回绝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种小事正好拿来让新王妃练练手。孟君淮想着,便拿着帖子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谢玉引端坐案前抄经刚抄了一半,两个宦官就前后脚进了屋。
  她搁下笔抬头看去,那头一个便说:“王妃,尤侧妃求见。”
  后进屋的那个道:“王妃,殿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写这章的时候,玉引那八道素菜里有一道是蚝油生菜
  然后基友@甄栗子 说:蚝油生菜!听起来好荤!
  ——于是就这样改成了素炒荠菜
  心疼玉引,连蚝油都吃不着了。
  遥想当初写《御膳房的小娘子》的时候,雪梨养的小兔子被皇帝吃了,觉得好可怜……现在这么一比也不可怜了!
  ——女主的兔子被吃算什么?女主吃的像兔子才是真·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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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24小时内的评论还有红包送哦~\(≧▽≦)/~
  明晚七点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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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过年
    院外,尤侧妃向孟君淮见了礼,就向后退了半步不再说话了。恭敬的有加的样子让孟君淮心觉欣慰,觉得她还是懂他的意思的,又想昨晚的话得重了些,就主动问她:“有事见王妃?”
  尤氏仍是那副模样,束着手低头说:“是,爷昨儿说让我帮王妃安排过年事宜,我想到一事,拿不定主意,来请示王妃的意思的。”
  孟君淮一点头,扫见谢玉引身边的人出来请他了,仍随口问了下去:“说来听听。”
  尤氏便说:“去年是妾身带着阿礼去向定妃娘娘问安的,不知今年……”
  孟君淮眼底一沉,刚生出的几许欣慰刹那间荡然无存。
  “阿礼过了年就三岁了。”孟君淮截了她的话,不由分说,“今年我带他去前头。若母妃想见,自会着人传话,我再送过去。”
  送过去就有长阳宫的女官按规矩安排了,旁人都没什么多嘴的份儿。
  多半是交给嫡母领着磕头。
  尤侧妃的面色一白,显没料到会在他这儿被卡下来,经了昨晚又不敢在他这儿多嘴触霉头,想了想,只能福身告退。
  堂屋里,谢玉引迟迟不见人进来,不禁有些疑惑,便出去查看。
  迈出门槛,倒见孟君淮独自进来了。
  “殿下万安。”她福身施礼,他一虚扶,她起身后往外看看,“侧妃呢?”
  “她原是有事拿不准,找你商量。我替她拿了个主意,她就先回去了。”孟君淮平淡地说完,揭过不提。
  他没指望昨晚那番话真能让尤氏对新王妃毕恭毕敬。人么,心思都没那么简单,在他看来,尤氏能做到表面恭敬也就行了。但方才那一出让他明显感觉到,尤氏不止是心里不服,还打算明里暗里跟谢玉引一较高下,或者慢慢地把谢玉引挤开。
  ——新年见礼的规矩都是明明白白的,去年是因郭氏的事已经露了头,郭氏被禁足在府里了,才轮到她自己带着孩子去见礼。今年王妃好端端地在这儿放着,这事怎么办根本不用多问,问了的才是奇怪。她是拿准了谢玉引不熟悉这些事才敢来问,若真进来一论,谢玉引也十有八|九真会答应。
  但事情已解决,孟君淮也就没再拿出来给谢玉引添堵。
  他只把柳氏的帖子递给她:“这是十弟府上的侧妃送来的。”
  谢玉引接过来一边看,一边听他简略地说了十皇子府的事。这事当时闹得太大,她原也知道一些,隐约记得那宠妾灭妻里的“宠妾”就是姓柳。
  于是听到孟君淮说“十弟可能是想把她抬上去,但到底是旁人的私事,我们不是非接茬不可。这人你见不见都行——见了,卖个人情;不见,是按规矩办事。”之后,她脱口而出:“那就不见了吧。”
  她答得太快,孟君淮一愣:“原因呢?”
  她面上从容不改,心绪飞转着想了个说辞,很快就把帖子交还到他手里:“缘法不够。”
  孟君淮:“……”
  他只怕再说下去便要论起佛法来,便没再追问她。将帖子拿回来他便走了,行出几步后他忽地脚下一停。
  “缘法不够”,是说十弟与柳氏的缘法,还是她与柳氏的缘法?如是前者,在他看来很有些故弄玄虚;若是后者,便是她身为正妃不屑于去见侧妃了——如果她心里真有这个数,倒是甚合他意。
  想想她方才端端正正的样子,孟君淮拿不准是哪一样,心里不禁生了探究。可到底已从正院出来,也不好再折回去追问。
  他便带着这份探究继续往回走,俄而略笑了一声,姑且放下了这“甚合他意”的侥幸。
  几是弹指间就到了年关。除夕当日,孟君淮与谢玉引皆要入宫参宴,而后的三日是各府间相互串门拜年的时候。这四日忙则忙矣,对玉引来说却没什么新奇——还未出嫁时,每逢过年,她从华灵庵回到家中,也大抵就是这么个过法。看起来宾客络绎不绝难以应付,其实都是用客套话吉祥话就可办妥的。
  这几日里她甚至连如何与孟君淮相处都不用担心,男女大防搁在中间,他去乾清宫参宴,命妇们则是去坤宁宫。唯一令人不太开心的,只剩下这几天因为忙碌又规矩繁多,吃的就实在“简陋”了,哪怕她原本就吃得素简,也觉得这过于简陋!
  年初一那天,她早上吃了四个小馄饨。而后在宫里整整一日,只吃了两小块点心,晚上回府时她简直饿到忍不住回味那起两块点心了——她清楚地记得那点心是绿豆做的,名叫“玉翠滴珠”,甜而不腻,十分可口!
  而真正让她惴惴不安的,则是十几日后的元宵节。
  元宵节是团圆的日子,没有外人,但府中从侧妃到孩子再到低位的妾室,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来。玉引入府以来尚未怎么同她们打过交道,突然要一起参个宴,且这宴上她还是个正经的“主母”,总难免有些压力。
  ——妾室都在,逸郡王也在,明争暗斗怕是难免的吧?就是在她谢家,这样人数齐全的家宴,也总会有暗潮汹涌。
  谢玉引是个偏于好静的人,十皇子侧妃那事,她以“缘法不够”为由给推了,就是不想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由。
  无奈,妾室们若在宴上斗,虽则也算“乱七八糟的事”,她这做主母的却真不能以“缘法不够”把这元宵家宴给免了。
  谢玉引想着这个叹了口气,撇撇嘴,又信手取了卷经书来读。
  读了一会儿后,她叫来珊瑚:“着人去传个话,元宵的时候让两位侧妃还有后头的各位早一个时辰过来,就说我请她们喝茶小坐。”
  珊瑚应了声“诺”,退出房门后叫两个宦官去传话。
  片刻后,后院里涌动起了一股别样的热闹。
  各王府的后院都是差不多的制式,拢共分四部分,王妃居正院、两位侧妃分居比正院略靠后的东西两院,再往后则还有几套并排而设的小院子,是位份更低的侍妾。
  这几套小院子大多是三合院,与正侧妃的院子相比少一排倒座房。而且多是三两人住一套,鲜少有够格一人一套的时候。
  逸郡王府里的六个侍妾就分住在两个院子里,眼下六个人聚到了一个院。四个相熟的“老人”在院子里坐着闲话家常,另两个是立新王妃时按规矩赐进来的,并未参与到这闲谈里。
  石案边,王氏睃了眼西边的厢房,压了音啧嘴:“我瞧那屋里人影晃来晃去的,这是试衣服呢吧?唉,到底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嗤,羡慕她们年轻,倒显得你有多老?”江氏当即横了她一眼。保林王氏是两年前皇后做主赐进来的,今年十七,她可是当年郭氏立正妃时随进来的,比王氏还大两岁,但她可不想承认自己老。
  不过江氏望了望西厢房后,也是叹气:“这回这俩当真姿色不错,听说是定妃娘娘亲自给挑的。”
  江氏说得滋味难言。到底是亲娘啊,常言道“妻娶德,妾纳色”,正妃的德行如何一时看不出,新送来的这两房妾倒都是姿色顶好。
  眼下抬到侧妃的尤氏也是定妃挑的,同样姿色顶好。
  四人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西厢房里,苏氏拿了支银钗搭在发髻上,对着镜子比了比,有些兴奋道:“木荷,这支钗配那件玉色袄子可好?”
  木荷正将试完的衣衫挂好,听言忙抽空看了一眼,见那银钗上面除了几缕刻纹之外再无半丝点缀、一点镶嵌也没有,就皱了眉头:“太素淡了吧……”
  走近看了看后,更是道:“奉仪娘子,这可是元宵佳节……”而后打量着苏氏的神色,又小心道,“殿下也是要参宴的,娘子您用这钗子太素淡,往席上一扔都看不出来。”
  木荷觉得,席上和逸郡王坐在一起的是正妃,旁边是两位侧妃,然后是孩子,再往后才是她们这些侍妾。本来就够不显眼的了,想让郡王爷看见,只能靠自己显出来。
  她当真有点替自家娘子着急。同样是立新王妃时进府的顾氏,在入府次日就被殿下召过一次了……虽然只是因为殿下听说她棋艺了得叫去下了盘棋吧,但也好过苏奉仪这里见都见不到啊?
  木荷便苦口婆心地劝苏氏:“奉仪,您别觉得打扮素淡了反倒一枝独秀。咱离得远,这样素淡,再一支独秀殿下也看不着。”
  苏氏却还如视稀世珍宝似的捧着那支素钗:“宴上离得远,殿下看不着。可是白日里咱要先见的人,是王妃啊。”
  木荷听言一愣,苏氏小心地将钗子收进妆匣里,衔着笑道:“王妃在庵里住了十年,大抵不喜欢浓妆艳抹的。”而后她转过头,带着点神秘似的问木荷,“你说,是拼着宴席上让殿下瞧见更好,还是去王妃那儿小坐时,先跟她结个善缘更好?”
  顷刻间木荷觉得醍醐灌顶!
  自然是跟王妃结个善缘更好,她以正妃的身份引荐妾室,逸郡王怎么也要给个面子见见,这比赌宴上那一时半刻要强多了。
  木荷心头一下就亮了,打开妆匣再度将那钗子取出来,跟苏氏说:“我去帮娘子擦一擦,瞧着干净,王妃才更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王府上下都觉得,新王妃张口因果闭口缘法的,特别高深
  其实谢玉引的内心:咦这件事可以拿因果绕过去,那件事可以以缘法不够为由省掉!
  我佛淡淡看:你其实连敲木鱼都是敲曲子给自己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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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引爱吃的那个【玉翠滴珠】是去故宫时偶然吃到的点心,乾清宫后的御膳房有售。
  传说是按照御膳房原来的方子复原的,尝了尝,惊艳的话说不上,不过就个人口味来说确实比稻香村的好吃(稻香村的绿豆酥对我来说太甜了……这个清淡一些)
  有兴趣的菇凉可以在去游玩的时候吃一下试试哈哈哈哈,盒子上写着“朕的心意”,一秒钟感受到故宫设计师的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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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当日,府里酉时开的宴。宴席设在了花园后的一方厅中。这时节尚无什么花可看,但前两日刚好下了一场不小的春雪,此时花窗半开,外面的雪景便映入厅中。墙头瓦当、刚抽了点绿芽的枝头都被覆上了一层绒绒的白,并无凄意的寒凉更衬得厅里暖融融的。
  逸郡王府里的主人并不算多,目下总共也就两桌席面。靠后的一席是六个位份较低的妾室,前头的一席上,暂且只有两位侧妃和刚满两岁的长子在座。
  逸郡王和正妃都还未到,这一席的主位空着。尤侧妃向外望了望,见仍不见人来,终于寻了个话茬来说:“元宵佳节,何妹妹怎么也不带孩子同来?”
  府里现下就三个孩子,长子孟时礼是尤氏所生,何氏膝下的女儿兰婧还不满岁。最大的孩子则是从前的正妃郭氏留下的嫡长女和婧,四岁多,现在也是何氏养着。
  但何侧妃今日一个孩子都没带来,听尤氏问起,她讪讪一笑:“兰婧还小,我出来时她正睡得香,便索性不扰她了。和婧……”她语中浅浅一滞,“和婧那身子姐姐也知道,打从郭氏没了,她总三天两头就病一病。这不,前两天一下雪,又染了风寒了。”
  二人说到这儿就一同慨叹了一番和婧可怜,郭氏狠毒被皇上废位赐死虽是罪有应得,却弄得这么个刚将将记事的小姑娘就此没了生母。
  而后尤氏便转了话题,她觑了觑后头那一桌,声音压低了些:“何妹妹怎么看?”
  何氏便也侧眸看过去。
  那一桌的六个人里,三个是皇后赐进来的,三个是定妃赐进来的。年纪最长的是当年随着郭氏进来的江氏,最轻的则是和这位正妃一同入府的顾氏和苏氏。
  因为元宵节有穿白绫袄的习俗,六人都是一袭白袄子,虽然有交领、有立领、花纹也不一样,但乍一看也还是看不出太多区别来。
  相较之下,簪钗首饰上的区别就大了。
  何氏的目光定在从头到脚都最清素的那人身上:“苏氏是个聪明的,这是要投王妃的喜好。”
  尤氏扫过去轻轻一笑,话锋又转了:“那你说咱王妃什么意思?”
  好几日前,正院就往各处都传了话,让她们在元宵这日,开宴前一个时辰去正院喝茶小坐。主母的吩咐自然不能怠慢,今日从侧妃到妾室都准时去了,怎料王妃一直没露脸,让她们在堂屋喝了半个时辰的茶,而后就命退下了。
  这新王妃什么路数啊……
  正院里,谢玉引数算着时辰,不急不慌地站在妆台前,展开手臂,任由琉璃和琥珀一同帮她整理衣裙。
  珊瑚在旁边束手站着,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堂屋时的所见所闻都说给她听,言罢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宦官。
  那两个宦官是方才专门叫进堂屋侍候的,盖因正院的宦官里现在没个领头的人,谢玉引发话让珊瑚挑一个,珊瑚挑到最后在这两个人里拿不定主意。
  察觉到询问的目光投过来,二人俱是心头一紧,叫赵成瑞的那个抢先到:“哦,何侧妃今天没带两位**来。下奴琢磨着,二**许是年纪还太小不便带出来,但大**的那边……您一会儿不妨过问一句。”
  谢玉引应了声哦。
  她那日提出让她们提前来此喝茶小坐,是觉得与她们不熟,提前见了摸一摸品性才好有所准备,以免宴上闹出什么不和。然则待她们来了,她却忽而意识到与她们并无话可说,何况在她面前她们大概也不会表露什么。
  是以她才在最后缩了头,让她们自己在堂屋喝茶,只差珊瑚去盯着,而后来同她回话便好。
  听赵成瑞这样说,谢玉引心下将和婧的事记住了。
  衣裙已理好,琉璃琥珀垂首退到了一边,谢玉引对着镜子看了看便转身要往外走,被赵成瑞抢了词的王东旭终于又想起个可说的!
  他赶紧一揖:“王妃,与您同时入府的苏氏今日穿得格外素淡些。”
  他将几番措辞在脑海中一转,挑了个就事论事的说法:“言谈间也常说起您,说是她也喜欢佛法,道若能与您说一说这些便好了,许会投缘。”
  王东旭言罢屏息等王妃的反应。他琢磨着,若王妃表露欣喜,他就帮着推苏氏一把结个善缘;若王妃不喜欢苏氏这样攀附呢,他就跟着说苏氏不长眼没规矩。
  谢玉引听罢怔了怔,又一点头:“哦,知道了。”
  王东旭:“……?”什么意思?这示好接受还是不接受?
  谢玉引边往外走边暗自扯了扯嘴角。有个能陪她说话的人固然好,她能说上一二的话题,大约也只有佛法了。
  可是……
  正因为她能说上一二的也只有这个,她觉得自己还是接触点别的为好——这不是跳回红尘里了吗?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她赶紧适应了“正常”的活法,才是对自己好。
  唉,禅语说“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她心里现下挂的都是家长里短的闲事,果然是烦烦的。
  谢玉引揶揄间已步出了院门,无意间目光一扫,见墙角那边一抹裙摆一划而过。
  “什么人!”她喝了一声。那人明显是在躲她的样子,并没有因此折回来。
  谢玉引蹙眉等着,过了会儿,一个小姑娘“被迫”走了出来。
  她被四个宦官圈着,但那四个宦官都不敢动她推她,只围得紧紧的不让她跑。
  谢玉引认出她时一怔:“和婧?”
  和婧是从前的王妃郭氏的女儿,郭氏因戕害子嗣的事败露,被皇上下旨废位赐死,和婧就被交给了侧妃何氏抚养。目下年纪还小未封爵位,府中上下便称她一声“大**”。
  她只在入府那天见过和婧一面,唯一的印象是这小姑娘水灵灵的,看着乖巧。而后就再没见过,听说是因为体弱多病。
  玉引招招手让和婧过来,但和婧垂着首一动不动,她便只好主动走过去,蹲下身问她:“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事?”
  和婧“哼”了一声不作答,谢玉引平心静气地又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是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是需要什么?”
  却见和婧小眉头一蹙:“我不要你管!”
  玉引不禁也皱了皱眉,因知她现在是养在何氏膝下,便也不好管太多。
  她就吩咐珊瑚:“去请何侧妃来一趟,把这边的事情说一说,告诉她和婧在我这儿。”
  不过小一刻,何侧妃就过来领人了。她是从宴上急赶而至,一袭新制的衣衫光鲜亮丽,发髻却跑得有些乱。
  一到门口,何氏脚下一个趔趄就跪下了:“王妃恕罪……”
  “……快起来。”谢玉引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被何氏的大礼吓了一跳。她将何侧妃扶起来,何侧妃便斥和婧:“不懂事!这是你嫡母,你怎么能这样无礼!”
  和婧仿佛对这句训很意外,怔怔地望了望何氏,眼睛蓦地红了:“她才不是我嫡母……”话音未落她一咬牙,转身抹着眼泪就跑了,几个宦官也没来得及再挡,何氏僵了会儿后回神向玉引一福:“王妃恕罪,妾身、妾身改日来向赔不是。”
  说罢她也匆匆追了出去,谢玉引自不好拦着,静了静,却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而心惊。
  她循循地缓了两息才扯回神思,告诉珊瑚:“快找个人跟过去看看。”
  和婧的反应太激烈了,可别出什么事。
  前院的书房里,孟君淮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手里的书,准备去赴家宴。
  刚站起身,就见一宦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殿下!”
  “怎么了?”他问道,睇了睇那宦官,又说,“不是让你先去宴上候着?”
  那宦官磕了个头:“下奴去了。方才大**与王妃起了些冲突,王妃着人去叫了何侧妃。尤侧妃让下奴赶紧来禀殿下一声。”
  孟君淮眉心微跳:“和婧怎么平白无故与王妃起了冲突?”
  “这个……下奴也不清楚。”那宦官伏在地上禀道,“不知大**为什么会突然去正院,不过听说语中对王妃多有不敬,好像还……还明言不认王妃做嫡母来着。”
  孟君淮面色一沉,追问:“王妃怎么说?”
  “王妃……”那人仔细想了想,回过味后有点讶异,“王妃没说什么……也许是没来得及?大**挨了何侧妃两句训,便哭着跑了,下奴来时何侧妃还没回到宴上,许是直接回西院了。”
  孟君淮缓了两息,吩咐说:“你去何氏那儿问问。”
  那宦官刚应了声“是”,他又叫住他:“等等。”
  宦官停住等着,孟君淮想了想,摇头道:“罢了,你就当不知这事。”
  晚上他自己走一趟正院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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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4:58 编辑
  何侧妃与大**前后脚西边院子的正屋,屋里的下人就都识趣地避出去了。
  何氏冷着张脸一时未言,有心等外头的人都退远了些。待得抬眸瞧瞧各扇窗户,见窗纸那边都不见人影了,她才走向正屋一侧的矮柜。
  和婧也不说话,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着,落在绣鞋上一滴洇出一个圆。
  何氏在矮柜前站了好一会儿,心下几经挣扎。
  她也不喜郭氏,但总觉和婧是无辜的。这近一年里她自问对和婧无愧,只是许多时候,她也拿不准自己这当庶母的该怎么对府里的嫡长女好。
  这是和婧头一回闹出大乱子来。
  何氏心里想想王爷的态度又想想正妃,终于狠下心,拉开抽屉拿出戒尺往柜面上一拍:“跪下!”
  和婧很久没被打过手心了,眼看何氏这阵势不是说笑,直吓得连哭闹也忘了。
  何氏鼓足了气,拿着戒尺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她面前,捉起她的小手往旁一拽,自己坐下身,“啪”地一板子就落下去了。
  “越大越没规矩!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何氏斥道。
  和婧吓蒙了,静了一瞬才感觉到疼,“哇”地一声哭狠了。
  “哭什么哭!”何氏又一板子打下去,“那是你母妃你知道吗?你皇爷爷下旨赐婚、你父皇明媒正娶进府的王妃,和你生母一样的地位!轮得到你冲她喊?”
  话音一落又落了一板,和婧哭得撕心裂肺,却是边往后缩边强硬道:“她不是、她不是我母妃!她占了我娘的院子,还抢我娘的称呼!她不是我母妃!”
  “你……你这孩子!”何侧妃气结,紧咬着牙又连打了三板子下去,“不听话!走,跟我去向王妃赔不是……”
  “我不去!”和婧竟一下子挣得比戒尺往下落的时候还厉害,“我不去!她不是我母妃!我没错!”
  “你……”何氏手里地戒尺又举起来,落下时目光一扫和婧已青紫痕交叠地手心上,猛地收了两分力,但仍是落了下去。
  “啊”地一声叫后,和婧已哭得嗓音有点哑了。
  何氏浅蹙着眉头放下戒尺,叹了口气:“这道理你现在不懂,过几年你就明白了,现在你只记着,何母妃不会害你。”
  和婧抹了把眼泪,偷眼望着她,欲言又止。
  何氏又说:“正妃,无论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嫡母——这不是随心的事,这是从古到今的规矩,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规矩是不能违的。你不能去惹她不高兴,还要对她尊敬、孝顺。”
  和婧就连“欲言”也没有了,只觉得心里好难受。
  其实她一直也知道何母妃对她挺好的、对她照顾得特别细,可她还是不喜欢。
  她觉得何母妃好像什么都怕,怕她摔了怕她碰了,怕她因为生母的事情被父王讨厌——何母妃总是说她病了然后把她藏在房里,她去问奶娘为什么,奶娘给她的就是这个答案。
  可是她觉得父王一点也不讨厌她呀!母妃刚离开的那时,还是父王抱着她哄了她好几次,说那是他们大人间的事情,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好多天,父王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呢!
  和婧闷闷地想着,半晌后应了声“哦”,觑一觑何氏的神色,终于不得不应一句:“我不会了……”
  何氏稍笑了笑,房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些。而后她唤了人,应声进来侍奉的婢子半句不该有的话都没有,全做不知方才生了什么变故,侧妃说让拿药就给拿药、侧妃说哄大**睡觉就哄大**睡觉。
  里头恢复了母女亲密的模样,贴在窗下静听地人便躬着身避远了些,而后直起腰来。
  赵成瑞向何氏身边的掌事宦官唐武拱了拱手:“得了,唐哥哥,多谢您行这方便。我就回去复命去了,改天请您去喝酒,咱便宜坊走着!今儿这事还得劳您费点儿心,甭给侧妃添堵不是?”
  唐武堆着笑地先应了句“我就好这口儿焖炉出来的”,又拱手说:“您让王妃放心。她遣你过来听着,也是为后院的和睦着想,咱心里有数,不必让侧妃知道的事,没那个必要画蛇添足!”
  赵成瑞就打这西院出来了。一众何侧妃院里的小宦官捧得他挺得意,进设宴的小厅前又赶忙躬了身子,一副谦卑的姿态。
  整整一个元宵宴,谢玉引都在为方才的变故悬着心。
  她看见她差去探消息的赵成瑞回来了,但是逸郡王就在旁边,她也不便问。后来何侧妃也回来了,请罪说二**忽然哭闹得厉害,所以她才不得不折回去哄孩子——她说得一脸紧张,谢玉引猜她是想将这事瞒下来。
  于是她只能应一声:“哦,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而后谢玉引就继续心不在焉了下去,眼前佳肴满目都没心情吃。一片白菜叶在口中嚼了半天都没品出味,直至吃到最后时才蓦地回了三分神,尝出点鸡汤的鲜香,方知自己刚才吃的是一口开水白菜。
  待得宴席散后,玉引草草和众人道了别就匆匆往回走,只想赶紧问问赵成瑞都瞧见了什么?有什么后续的乱子没有?
  小厅门口,气氛低沉得每个人都低着头。
  ——众人都听见逸郡王向王妃道了句“同走”,然后……
  王妃仿若未闻,朝他一福身,转身就走了。
  走得还特别快。
  几个近前服侍的宦官的目光传来递去,最后全看向杨恩禄。杨恩禄也为眼前情状傻着眼,定定神,上前询问:“爷,您看……”
  孟君淮正好笑地“目送”着那个疾步远去的身影,听言蓦然回神:“去正院。”
  他言罢便提步走去,暗笑她心里藏不住事——虽然在宴上掩饰得尚算可以吧,但宴一散就这样行色匆匆,方才的掩饰都白搭了好吗?
  他便没有费力去追,反将步子压得更慢了些,由着她自己先缓缓。
  谢玉引回到正院进了屋,便立刻叫了赵成瑞来问话。
  赵成瑞三言两语就把西院那边的事说了个明白,而后又细细说来,将二人的一言一语全都复述了一遍。
  玉引懵了一阵。
  她原本在想,今天这出理应跟逸郡王说一说,可听完赵成瑞禀来的话后又迷惑了……
  说,该怎么说呢?
  说和婧对她不恭敬、指着她说这不是她嫡母来着?似是对的,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可那么小的孩子,何氏又已经罚过她了,赵成瑞回话说“大**哭得嗓子都哑了”,禀给逸郡王,让他再训那孩子一顿么?
  孟君淮进屋后一抬眼,就见玉引歪在榻上闭着眼叹气。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了旁人的礼,又挥手让他们都退出去,站在榻边看会儿,她又长叹出一声来。
  小尼姑唉声叹气,这是哪句佛经没琢磨明白?
  他揶揄着抱臂站了会儿,见她仍不睁眼,蹲下身道:“在宴上就魂不守舍,有什么难事说来听听?”
  “……!”谢玉引蓦地惊坐起身,目光一定才见他近在咫尺。
  下一瞬,二人一坐一蹲,大眼瞪小眼。
  孟君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谢玉引僵了须臾:“没什么……难事。”
  她想还是先不提和婧的事了,怎么说都感觉跟告黑状一样。
  结果他衔着笑问:“我听说和婧今日在你这里闹了一场,生她的气了?”
  玉引望着他的笑容一怔,那抹笑却随即淡去,他偏过头吩咐道:“去叫和婧来。”
  他万没想到和婧会做出这样没规没矩的事来。郭氏走后,他才挑了几个妾室里最端和温婉的何氏做侧妃——此前他是并不喜欢何氏的,选她,只是因为觉得她的性子能将和婧也教好。
  谢玉引怔怔然,对此只得闭口不言。杨恩禄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片刻工夫后,听上去有点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谢玉引抬眸看过去,和婧被杨恩禄迫着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看见孟君淮,她低着头走过去,闷闷地道了声:“父王……”
  “惯得你没规矩了。去跟你母妃道歉。”孟君淮平淡地说了两句话,谢玉引便见和婧双肩一搐。
  玉引等了等,却不见和婧挪动半步。她就低着头束手站在那儿,看起来一副任人宰割但不肯认错的样子。
  “和婧!”击案声一响。
  和婧惊得直往后一退,谢玉引眼看着她眸中倏然多了惊恐。
  孟君淮蹙眉沉了口气:“你今日若不道歉,父王明日就从宫里选个嬷嬷来教你规矩。”
  “……殿下!”谢玉引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
  他教训和婧不要紧,这样语出威胁、让和婧心生恐惧就过头了。她虽然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也很清楚二叔家的孩子个个和他不亲,就是因为这“严父”严过了头。
  母亲为此还同她感慨过,说小孩子一不能骗、二不能吓,因这两样生下的隔阂,日后是最难抚平的。
  她几步上前蹲身揽住和婧,向孟君淮道:“家事罢了,殿下别这样吓她。”
  和婧下意识地想从这个“陌生的母妃”怀里挣出来,听见这句话却突然一股委屈,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死咬着嘴唇还是发出一声“呜——”。
  “和婧不哭。”谢玉引转过她的身子,抬手给她抹眼泪,“没事,乖,今日的事再不提了。”
  她顿住声想了想,也没有过分去随和婧的意,只说:“你日后听你父王和何母妃的话就好,今天的事过去了。”
  “王妃。”孟君淮额上青筋一跳,尽力缓和地提醒她,“现在不是你‘一心向善’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很没正经的注释】
  ①文里提到的“便宜坊”第一个字念bian(四声),卖焖炉烤鸭的,始于明朝……不过明朝时的味道和现在一不一样就不造了,拎过来打个酱油而已不要在意那么多→_→
  [友情提示:老实说,个人觉得比全国文明的全聚德好吃……如果哪位菇凉来北京旅游想吃烤鸭,可以考虑一下这家~]
  ②开水白菜到底是什么做法就不科普了吧……看过《御膳房的小娘子》的菇凉都知道……
  没看过的不知道也罢……大晚上的细说这个就太没人性了……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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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引听言下意识地一瞪孟君淮,他却没在看她。
  孟君淮平心静气:“和婧,过来。”
  和婧被玉引半揽着,原就在本能地挣扎,听言不及多想就挣得更用力了些,从玉引怀里脱出去,回到孟君淮跟前,抽噎着不吭声。
  孟君淮厉色不改:“我再说一次,你今天必须道歉,这责任你要自己担。”
  “……殿下!”谢玉引又想制止,反被他一喝:“此事不用王妃插手!”
  玉引蓦地噎住,看看孟君淮又看看和婧,仍是狠不下心冷眼旁观。
  ——她诚也知道绝对不能太惯着孩子,可眼下这情状,和婧抹眼泪的小手还肿着呢。由着孟君淮这样“一管到底”,也未必好。
  她并不觉得被这么个严父教大的小孩能有多不懂事,和婧现在这样犟着,倒更像是小孩子特有的执拗。
  小孩子在某些时候会特别的“爱面子”,越说她她就越觉得自己低头是丢人的事——这种事情她是经历过的!刚到华灵庵的时候,嘴巴馋肉,就趁一个卖肉脯的老板娘来进香的时候买肉吃。老板娘看是个小孩子又还留着发,给了她肉脯也没收钱。
  她还“好心”分给别的小比丘尼吃呢!结果当然是被尼师抓到。
  当时尼师问是不是她给的,她说什么也不肯承认。
  其实,她不懂自己错了吗?她当然懂,只是当时那么多小伙伴看着,要认错也抹不开面子呀!
  玉引觉得和婧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何侧妃教训她一顿不要紧,可孟君淮当着她这个她不喜欢的嫡母的面让她认错,她小脾气一上来才不乐意了。
  孟君淮如果非逼着她低头,或许算不上错,但和婧伤心难过是必然的——她不喜欢这个母妃!可父王居然向着这个母妃!
  ——更要觉得这个母妃讨厌了!
  谢玉引想到这儿,再看看眼前的僵持,也不管孟君淮如何想了,心一横,抱起和婧便往外走。
  “……王妃?!”孟君淮傻眼。他还等着和婧抹完眼泪去乖乖道歉呢,王妃把人抱走了算怎么回事?!
  四岁多的孩子明显不轻了,谢玉引脚下也不敢停,抱着和婧径直进了西屋,往榻上一放。
  站起回身,孟君淮正铁青着脸跟进来。
  “谢玉引!”他怒发冲冠。
  谢玉引强自定神。
  成婚一个半月,他一直很客气的叫她“王妃”,直接叫名字还是头一回……还是连名带姓。
  须臾,她从容不迫地垂下眼眸:“殿下,我们回房去说可好?”
  “你……”孟君淮又喝了一个字,看清她的神色后,竟突然噎住了。
  他头一回意识到人的眼神如此神奇,他现下明明满腔怒火,被她清淡的目光一扫,竟再没底气对她发出来。
  谢玉引适当地向前一步,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偏头说:“珊瑚,去把膳房新送来的蜜桃脯给大**送来。琥珀喜欢小孩子,让她过来哄着。”
  然后她又看一看孟君淮,居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从他身边绕过,回东边的卧房去了。
  孟君淮看着她的背影,她步态稳稳的,一点惧色都没有,完全都不怕他的样子。
  孟君淮深缓一息,再回头看看,珊瑚已端了蜜桃脯来。蜜桃脯的颜色像是琥珀,看起来晶莹可口,和婧一看到就被拽住了神思,正要伸手去拿,碰上孟君淮的目光又停住,抽噎着望着他。
  他无奈一喟:“吃吧。”
  和婧抽嗒嗒地目送父亲离开,直到东屋的门关上才又去拿果脯。
  然后她有些惊诧地想,那个母妃好厉害,居然敢在父王生气的时候把她抱走!
  何母妃在父王生气的时候,都是和父王一起说她的!
  东屋,孟君淮关上门、绕过屏风,便见玉引站得端端正正。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我从未抹过王妃的面子,王妃你……”
  “我也不想抹殿下的面子。”谢玉引低着头,“但凡事总要随缘的。殿下您这样逼着和婧向我道歉有什么用,逼着她认我这个嫡母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该讨厌我还是讨厌我,甚至会因为殿下的逼迫而更讨厌我。”
  她垂着眼帘问他:“郭氏的事,与和婧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自然没有。”孟君淮不解她为什么这样问,“事情出时她才三岁多。”
  “那殿下又何必把恶报加到她头上呢?”谢玉引追问。
  孟君淮语中一塞,遂道:“我何时……”
  “本是和她没关系的事,却让她说没了生母就没了生母了。诚然,这于郭氏而言是另一番因果报偿,许不该放在一起论。”玉引的目光清凌凌的,“可是然后呢?还要说逼她认旁人就做母亲就认旁人做母亲吗?这就不是报在郭氏头上了,只在她头上。”
  孟君淮被她说得发了懵,想了又想却寻不到话来反驳。
  他逼和婧道歉,只是因为觉得“应该如此”,但她这般说辞听起来却比“应该如此”要深多了,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小尼姑……
  他心下有点不服地暗暗揶揄了一句,又作如常地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现下你是当家主母,孩子不肯认你,会闹出怎样的乱子,你可想过?”
  “慢慢来吧!”谢玉引深吸口气之后明快道,“她与郭氏的母女缘分是一回事,与我是另一回事。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此事强求不来,不如随缘而去。”
  孟君淮淡睇着她,睇了须臾后,忽而“嗤”地一声笑。
  细品下来,他忽然觉得这小尼姑很有趣。张口闭口缘分啊因果啊,听起来“老气横秋”,偏又是轻快灵动的口气。
  罢了,姑且承认她是个灵秀通透的小尼姑。
  他长舒了口气,再看一看她,便转身往外去。后面的声音立时变得有些焦急:“殿下……?”
  谢玉引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眼前的人顿了顿脚步:“我去看看和婧,王妃先歇着。”
  在孟君淮回到西屋后,玉引屏息凑到门边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在听到孟君淮放缓了口吻跟和婧说“不哭了”之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玉引便吩咐琉璃备水为她盥洗——一出家宴应付下来还是很累的,何况又添了和婧这一出?
  盥洗之后换了身舒服的寝衣,她便安安心心地躺下了。半抱着枕头侧躺着,隐约还能听到西屋那边传来了和婧的咯咯笑声,玉引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安睡。
  俄而听到烛火被吹熄的轻微声响,她刚觉得困意涌得更厉害了一些,乍觉两只手探到了身底下将她往里推。
  谢玉引:“……?”
  黑暗中声音幽幽:“王妃,你睡进去些。”
  孟君淮有些无奈,头一回见到明知道自己在,还睡在正中间把着床的——就算是他偶尔一时兴起自己带着孩子睡的时候,和婧和阿礼也知道给他让块地方啊?
  然后孟君淮看到一双明眸在黑暗中睁开,明眸中的错愕让他一愣。
  谢玉引诧异地问他:“殿下您……您要睡在这里?”
  “……?”孟君淮打量着她,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来都来了、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打算轰他走?!
  紧接着,他就见眼前的姑娘一下子将被子裹紧了,惊异的神色反弄得他乍觉不好意思。
  ——好像他是个坏人,潜入姑娘家的闺房正要做什么道德沦丧的事情一样。
  可他们明明是夫妻啊?这是他王府的正院!
  孟君淮因为一股突然袭来的挫败而觉得无措,他放开正推她的手直起身,抱臂站了一会儿,思量怎样为好。
  要不他回前头自己睡?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划,再定睛看她时就打消掉了。
  他不!这个府里没有人能轰他去别的地方!
  于是,谢玉引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在黑暗中一脚瞪上了床,然后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殿下?!”她大惊失色,他已理直气壮地在床榻内侧躺了下来。
  然后扔给她一句:“我不动你,行不行?”
  ……行。
  她刚一松气,他又忽地拽了被子,不及她多想,一只脚已经伸进来了。
  热热的,碰得她脚面上也一热。
  谢玉引脑中嗡鸣,立即胡扯了个理由:“殿下我正来月事。”
  “……我不是说了不动你?”孟君淮停下拽被子的手,继而清楚地感觉谢玉引往旁边躲了躲:“那您拽被子……”
  “嘶——”孟君淮气得没词,压着声吼说,“你床上不就这一床被子吗?不拽你的我等着明早被你超度?!”
  嗯……?还真是!
  谢玉引恍然大悟,道了句“我再去给殿下取一床”便要翻身下榻。
  她探手正摸鞋在什么位置,胳膊忽被一拽,惊叫着向后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孟君淮:不拽你的我等着明早被你超度啊???
  玉引:哎我庵刚推出九九八十一天的超度套餐,扫码支付八折优惠啊!【递手机】
  第二天,孟君淮掐了府里的WIFI。
  玉引全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拽她,被他拢着缓了两息后,才惊觉自己是在他怀里。
  她吓坏了,急道:“殿下?!”
  孟君淮拽过被子将自己和她都盖住,声色淡淡:“我说了不动你,不必再取被子了。”
  言下之意,让她放心地就这样睡。
  他言罢低头觑一觑她,见她不吭声就蹙了眉头。在他的后院里,还不曾有过哪个人需要他这般哄着。偏这最清心寡欲的一个他不哄还不行,这是他的正妻,不是他可以凭喜好想冷落就冷落的,再不合他的意,他也要慢慢和她熟悉起来。
  前有郭氏戕害庶子,如果后面再闹出一桩夫妻不睦来,他府里的笑话就大了。
  孟君淮一边这样想,一边又十分紧张——从新婚初见开始,她就让他觉得好像一尊玉菩萨,弄得他在新婚当晚觉得自己想象一下要与她行敦伦之事都不可饶恕。
  然后现在他把这尊“玉菩萨”强搂在了怀里……
  孟君淮心里大喊着跟自己强调“熄了灯都一样!!!”,才能勉强不乱阵脚,时间久了不禁有些烦。他手在她后背一抚,道了声“睡吧”便不再说话,阖眼安歇。
  已僵了片刻的玉引后脊一痒又回过神来,她周身一阵战栗,神思让她想挣扎,身上却惊得不听使唤。
  黑暗中,玉引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他,费力地凝神看了许久才确定他已然闭了眼了。
  而且呼吸平稳,这是已经睡着了……?
  她又缓缓,俄而小心翼翼地抽了只手出来,凑到他鼻边探了探。
  孟君淮察觉到动静挑眉:为什么要试鼻息?看他死没死……?
  玉引手悬在那里自顾自地尴尬起来。
  她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过没试出来——睡着时呼吸应是比醒着时平稳一些,她没多想就抬手去试了,然后才想起来平不平稳好像是靠听才更对!
  至于抬手去试鼻息……
  好像、好像是用来看人还有气没气的?
  哎呀所以她刚才踌躇了那么半天究竟是在想什么!
  一定是被他吓傻了才会这样!
  孟君淮闭着眼睛听见她突然清了清嗓子,而后便感到悬在面前的手移开了。怀里的人稍微动了动,扯了扯被子,好似是在寻睡得更舒服的姿势。
  谢玉引稍微离他远了一寸,再度抬眸看看、侧耳听听,觉得他……应该是……睡熟了吧?
  片刻,孟君淮清楚地听到身边的一呼一吸平稳无比。
  他将眼睛稍挣了条缝,揽在她身后的手轻点了点她,她也没反应。
  居然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他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提心吊胆到大半夜、精疲力竭了才会睡过去呢!
  孟君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暗叹这真是个心思干净的姑娘。
  直到他挨了一巴掌。
  孟君淮浑身一悚,面色僵硬地揭开被子看去。眼看着她软绵绵的手不偏不倚地搭在了……那个地方。
  谢玉引这一觉睡得特别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不过醒得早了些。
  还不到寅时。
  不过枕边已经没人了。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不知他为何这样早起。叫来珊瑚问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珊瑚只答说:“殿下四更刚过就醒了,在屋里品了小半盏茶,前面正好有人来禀什么事,就走了。”
  四更刚过就醒了?这是睡得不踏实?
  谢玉引想了想便将此事搁下,吩咐备水盥洗。年关可算彻底过去了,她今天要静下心来好好抄抄经。之前半个月都因过年的事心安理得地没碰经文,日子过得实在太懒。
  前院书房里一片死寂,房中侍候的几个宦官都不敢抬头,换茶、研墨时退开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显然一点都不敢在逸郡王跟前多待,只想干完了分内之事就赶紧撤开,免得触霉头。
  须臾,孟君淮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看悬在手中再一次晾干的狼毫,终还是只能扔到一边。
  眼前摊开的奏章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丑时来禀事的,是谨亲王府的人。数位皇子里,现下只有这位嫡长兄封了亲王,一众兄弟自然对他马首是瞻。孟君淮也对他敬重有加,但数算起来,二人打交道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这样深夜造访还是第一次。孟君淮乍闻谨亲王府来了人便是一惊,而皇长兄也确实扔了个大消息给他。
  皇长兄告诉他,除夕当夜,倒钞胡同南边的胡同口,起了场大火。
  倒钞胡同是因倒钞司设在那里而得此名,而倒钞司与宝钞库,就在南边的胡同口。
  除夕出的事,屈指数算已过了半个月了,而这半个月里他几乎日日进宫,却没听哪位宗亲朝臣提及半个字。换句话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皇长兄知情,只是因为他的亲王府在华丰胡同上,与宝钞胡同拐了个折角儿。
  皇长兄差来的人说,那晚烧得光火连天,就连在府里都能闻到些许烟味。
  皇长兄差来的人还说,那样大的火、又烧了那样久,大约不会只是倒钞司的火,宝钞库多半也烧了。
  倒钞司用以更换新旧钞、宝钞库用以存放纸钞,这两处起火这样大的事,满朝却没人知道。
  而父皇绝口不提。
  孟君淮支着额头又缄默了须臾,烦乱地再看看丢在一边的狼毫,遂将眼前摊开的空白奏本一合,也丢到一边去。
  他长叹了一声道:“速进宫去,问问母妃方不方便见人。”
  为什么起火,现在半点都打听不出,父皇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身为九五之尊的人既然不提,就是希望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当儿子的,更该帮着父亲一起办这件事。所以他不仅不能将这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也不能去乾清宫直言问父皇到底是何始末——若问了,就等同于明言父皇在这等要事上,瞒住了满朝文武。
  但是,倒钞司设在户部之下,户部尚书是他的舅舅。
  如若在一连串的隐瞒之后,父皇要拿户部问罪了事,又或者背后那人想拿户部顶罪,他的母族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皇长兄独将此事告诉他,应也是正因为此。
  谢玉引闷在屋里吃了早膳,又抄了小半日经后,被西边传来的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这才知道和婧昨晚被孟君淮留在西屋睡了。
  她赶紧过去查看,推门才见原来奶娘也被叫来了。和婧正坐在窄榻上打哈欠,见她进来立刻下了榻,小脸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低低唤了声:“母妃……”
  “……嗯。”谢玉引走过去在榻边坐下,尽力摸索着当母亲的感觉,衔笑摸摸和婧的额头,“睡得可好?早膳你喜欢吃什么,母妃让人做?”
  和婧低着头扁了扁嘴,说不上不恭敬但也实在不亲热:“我回何母妃那里用。”
  玉引也不想逼她,刚要点头答应,她又说:“母妃,您能差人送我回去吗?告诉何母妃,您和父王不生我的气了。”
  她的话突然卡壳,怯怯地觑了觑玉引之后,问:“您……您还生我的气吗?”
  谢玉引见她这样,一阵心疼。
  必是平日里长辈们待她规矩太严了,她才会这样。她才四岁多啊,该是睡一觉就忘了不开心的时候,现在却还“添了个心眼儿”,记得央她去跟何侧妃说,他们不生她的气了。
  不过府里都说何侧妃待这位大**还挺好的。谢玉引琢磨着,或许是何侧妃性子太软,逸郡王不悦在她眼里便会成为很严重的事情,而若是和婧惹了逸郡王不快,何侧妃就自然而然地会教训她?
  她没有多问,抿笑站起身,向和婧道:“正好母妃想出去走走,顺便送你回去吧。”
  二人就一道出了正院。一路上,和婧话不多,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奶娘与侍婢在后面随着同样悄无声息。
  安静中,急促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分明。
  脚步声似是朝这边来的。谢玉引转身看过去,正奔到跟前的赵成瑞扑通就跪下了:“王妃……”
  “怎么了?”玉引蹙蹙眉头,又道,“你起来说。”
  可赵成瑞却气喘吁吁地顾不上起身,磕了个头就说:“前头过来传话,说殿下早些时候进宫去见定妃娘娘,临出宫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人说殿下身边的杨恩禄犯了什么事,要提去审一审……殿下不肯放人,两边就争上了。然、然后……”
  玉引催了一句:“然后什么?”
  赵成瑞擦了把额上的冷汗才续上话:“然后乾清宫突然传下圣旨,将殿下押在宫门口杖……杖了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提了肉脯,我想了想,大晚上的安利这种肉制品实在不太厚道,于是没有提美珍香……
  然后有姑娘在评论区提了美珍香→_→
  然后我就忍不住了→_→
  它家的肉脯真的蛮好吃,味道足火候对,各种口味都不错,原味就是甜甜的(蜜汁?),然后黑椒之类口味也都很赞~~
  不过不宜多吃,吃多了上火。
  新加坡的牌子,现在在国内应该也是全国连锁了吧……就算不连锁也没关系,我们有万能的淘宝。
  然后,临更新这章之前,突然想起来,之前有姑娘感慨过,阿箫的文一开头女主好像都要遇到挫折,就算是呆梨子也被打过手心。
  于是这章算……画风陡转?【淡定看男主挨揍】
  孟君淮:为什么是我……T_T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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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说赵成瑞吓得不轻,就是谢玉引这念佛静心惯了的,乍闻此事也懵了。
  她回过神忙问:“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赵成瑞强自静着神:“没听说殿下有吩咐……身边的人只说只会您一声。您看是……是先进宫一趟还是……”
  谢玉引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不论出了什么事,她在这儿干着急都是半点用也没有的,去宫中见了逸郡王、清楚了情状如何才能知道该怎么办。
  玉引赶紧让赵成瑞备马套车,又叫珊瑚先送和婧回侧妃那里,替她把和婧想告诉何侧妃的话带到便是。
  和婧的小手却一下握了过来:“母妃,父王……”
  “……和婧听话。”玉引在她的紧张中一滞,缓出笑容,“父王没事,你乖乖回你何母妃那里,母妃去去就回。”
  饶是她这样说,和婧还是一副焦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玉引静了口气,指指珊瑚:“她叫珊瑚,让她先跟着你。有什么事你同她说,她会来告诉母妃,母妃帮你。”
  其实玉引也知道现在和婧要的不是有事能直接同她说,而是应该反过来,让人赶紧告诉她逸郡王的事——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这做嫡母的也着实不知道啊?只好先留个自己身边的人安抚她一下……
  谢玉引说完,很有些忐忑地等和婧的反应。和婧低头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母妃快去……”
  玉引就匆匆地出了门,上了马车静心一想,才更觉得这事奇怪。
  孟君淮是皇六子,进宫给定妃娘娘问个安,为什么皇上突然下旨杖责?
  如果他身上担着差事也还罢了,可是至今为止,“逸郡王”就是他唯一的头衔了——不止是他,一众皇子里,除了封了谨亲王的皇长子孟君涯是储君人选、会与皇上一同议事外,其余都是“大闲人”,靠月俸食邑在京里过潇洒日子,半点实权也没有。
  本朝的宗室爵位又都是世袭罔替的,传给子孙并不降等,安于享乐的大有人在……这般情状,怎么就突然触怒天威了?
  莫不是逸郡王不“安于享乐”去讨差事,让皇上觉得他贪慕权势了?那也不至于打一顿啊,训斥一番就足够了。
  念惯了佛经的谢玉引蓦然琢磨起这样的事,只觉得头疼,却又按捺不住地一直在想。
  骤闻“吁——”地一声,马车乍停。她在车中猛地一晃,下意识地抓了旁边琉璃的手才没磕着。
  琉璃向外喝问:“怎么回事!险些磕了王妃!”
  前面驭马的宦官忙不迭地滚下去磕了个头:“王妃恕罪!前头是……咱殿下的车驾。”
  谢玉引一愣,半揭开车窗帘子看去,不远处果然是逸郡王的马车正驶过来。而且那边见到她的车驾也未停,直驶到两边的马儿都快头碰头了才停住。
  逸郡王的车边走过来一个看着面生的小宦官,在玉引窗下躬身:“王妃。”
  玉引问他:“怎么回事?殿下如何了?”
  那小宦官只说:“殿下让下奴告诉您没事了,先回府便是。”
  孟君淮回府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房中一下忙碌起来,谢玉引怕添乱就没有进去。过了会儿,见杨恩禄出来回话说:“殿下想自己歇着,王妃您请回便是,殿下伤得不重。”
  于是谢玉引想了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依言回了正院。
  而后的几个时辰,她一直在不停地听琉璃禀报哪位侧妃或者哪房妾室去探望逸郡王了。
  终于,琉璃被她雷打不动的安然急得直言道:“娘子,府里两位侧妃、六位妾室,现下可只有您和新来的顾氏、苏氏没去看过了。”
  顾氏和苏氏还多半是因为资历浅,所以跟着她的意思走的。
  谢玉引望一望琉璃:“所以呢?”
  “奴婢觉得您也该去看看。”琉璃说。
  谢玉引不赞同道:“为何?你也知道去了的那六个都被挡在外头了,一个都没进去。殿下这是真不想见人,我何必去扰她?”
  “……”琉璃深感自家娘子实在太“随缘”,咬咬牙,又说,“不是这么回事儿,现下殿下见不见是一回事,您去不去是另一回事。您去一趟,左不过是殿下不见您,咱就再回来;可您若不去,让殿下对您不满了可就糟了。”
  玉引手底下继续抄着经,头也不抬地反问:“那我若去了,你就不怕他觉得我扰他休息、对我不满?”
  “……”琉璃卡了壳,脑袋发蒙的被说服了一瞬。
  同样的一瞬里,玉引脑袋里也卡了个壳。
  ——不对不对,这回是她想错了。琉璃那话是说得通的,可她说的扰他休息引他不满这个事,在其余几位都去了的前提下,多半“法不责众”。
  所以她还是应该去?
  玉引就此放下了笔,看看琉璃便往外走:“走吧,我去看看。”
  “……娘子?”琉璃傻了,自己刚被她说服,怎么她突然改主意了?
  玉引一边闷头往外走一边感受着熟悉的吃力——打从嫁人之后许多时候她都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什么都摸不清拿不准。不论大事小情,她都要兜兜转转一番,才能有个“哦,大概是这样吧”的主意。
  累累的。
  她的正院该是离逸郡王的住处最近的一方院子,不过片刻就已看见院子的后墙了。再转两道弯,便看到了孟君淮院前的忙碌。
  有个高挑的倩影从门槛那边迈出来,看上去有些不快,有些气恼地往这边走。
  谢玉引定住脚。尤氏也看见她,同样停下,屈膝草草福身:“王妃。”
  玉引颔首:“侧妃辛苦。我去看看。”
  尤侧妃睃了她一眼,理所当然般的告诉她:“殿下不见人,妾身与何妹妹都没进去,王妃也请回吧。”
  玉引一时微懵,下意识地看向几步外的杨恩禄。
  杨恩禄是因苦劝尤氏离开才赔笑跟出来的,没料到送走了侧妃,一出门又碰上了新过门的正妃。
  察觉到谢玉引的目光,杨恩禄就缩了脖子,俄而又堆了笑说:“王妃稍等,下奴进去禀一声。”
  他说着躬了躬身就进了院,手底下的宦官一脸心惊地蹭过来:“杨爷,还禀啊?”
  ——殿下刚因为想来“探望”的人太多发火来着。
  杨恩禄乜了他一眼:“不禀怎么着?那是正妃!”
  他说罢就不再理那手下,兀自边摇头边沉吟着进去了。
  他原本可以跟正妃回一句“爷现下真的不方便见人”,但尤侧妃说了那句话,他就不能这么说了。
  他直接说那是按着郡王爷的意思办事,跟着尤侧妃说那就是另一种味道了。正妃侧妃之间这点子事儿,他可不打算搀和,尤侧妃现下摆没摆正自己的身份那都跟他没关系,他帮着尤侧妃去在正妃面前摆脸那他肯定是傻。
  杨恩禄这般想着,就进了堂屋。穿过堂屋到东边的卧房前,他往里瞅了瞅:“爷。”
  孟君淮刚睡醒一觉不久,正趴在床上呲牙咧嘴,听言皱着眉头扫过去:“说了不见人!”
  今天这出来得太突然,他一顿板子挨得稀里糊涂,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惹着父皇了。本就惊怒交加,这杨恩禄居然还敢在旁边堆着笑劝他说:“爷,几位娘子也是好心,要不您见见?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个鬼啊!!!
  他一个七尺男儿趴在这儿起不来,让几个女孩儿在旁边抹眼泪表示“爷您真可怜”“爷您太惨了”这丢不丢人啊?
  所以孟君淮冲杨恩禄发了一通火,可算逼着他把门口杵着啼哭的那几位都轰走了。
  现在他竟还敢继续来禀话?
  杨恩禄也记着刚才那顿骂,堆着笑又僵了会儿,还是迟疑着道:“这个……爷……正妃来了。”
  “……”孟君淮滞住。
  就为她今日专程往宫里跑了一趟,他也该见见她。
  他在慢慢摸索与谢玉引的相处之道,苦思之后觉得跟这么个性子寡淡的人“举案齐眉”真的很难。但至少也做到“相敬如宾”吧,好歹是夫妻。
  于是他轻喟着摆摆手:“请她进来吧。”
  杨恩禄躬身一应就退出去了。片刻后,毕恭毕敬地请了谢玉引进来。
  睃见她裙摆扫出屏风的一刹那,孟君淮还是忍不住尴尬地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他一贯是不喜欢被“探望”的,就算是平日染个风寒,他也都是自己闷在屋里不见人,不想让旁人看见他头昏脑涨精神不济的样子。
  现下自己这样瘫在榻上,居然要被人看!
  谢玉引懵懵地看着他这副奇怪的样子,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对。
  ——他这是疼得太厉害了?可是没听杨恩禄说啊。
  ——那她照常见礼?可他看起来又实在不对劲。
  于是,孟君淮脸上燥热地闷头想象着自己即将被个姑娘家哀叹“可怜”半天,真正听到的话却四平八稳:“杨恩禄,我问你,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怎的最初要拿你问罪,之后却让殿下伤成这样?”
  刹那间,孟君淮被脑中闪过的灵光刺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在惊异中愕然看向谢玉引。
  作者有话要说:  T_T昨晚说“看见男主被打觉得好可怜但是我好想笑是怎么回事”的你们够了!
  男主说他委屈!要我来使劲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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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君淮房里,杨恩禄掰着指头数:殿下,尤侧妃、何侧妃、苏氏、顾氏and so on求见。
  孟君淮:T_T王妃没来?她干啥呢?
  杨恩禄看了眼朋友圈,递手机:给您念经呢,在超度您。
  孟君淮:(╯°□°)╯︵ ┻━┻给我把正院的4G信号也屏蔽了!!!
  玉引:……谁超度你啦!我每天都要念经好不啦!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要自作多情!
  孟君淮:? ヽ(`Д′)? ┻━┻ 把3G也屏蔽了!都屏蔽了!哼!
  玉引:_(:з」∠)_你看你这么难伺候……
  杨恩禄扑通就给谢玉引跪下了,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道:“王妃恕罪!下奴……下奴也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事出突然亦不及多想,至于害得殿下挨了板子,这个、这个下奴只好……”
  他说着擦了把冷汗。老实说,他没想到谢玉引会一上来就问罪。
  他毕竟是逸郡王身边掌事的宦官,在谢玉引之前,莫说两位侧妃了,便是从前的郭氏也不敢绕过逸郡王直接责怪他。
  孟君淮也蹙了蹙眉头。
  饶是他不想在看妻妾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也意外于谢玉引这样半句关切都没有、直接问责杨恩禄的态度。
  意外之后便是难免不快,一时连经她提醒后乍然察觉隐情的惊喜都褪了下去。
  孟君淮淡看向她:“王妃。”
  被他的声音一扯神思,玉引立刻就不再理杨恩禄了。
  她方才完全是因摸不准这会儿与孟君淮说什么为好,才拿这话当了开场白。原本想的是这般一问,杨恩禄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解释个大概,就可以再继续说下去了。
  结果杨恩禄竟是直截了当地谢罪,和她所料不同,她一时就为难起来。
  玉引的目光在孟君淮面上一定,隐隐察觉他似乎不快,有些不解:“殿下?”
  “……”孟君淮如旧一看她眼里的清淡就发不出火,便只好窝火。
  他别过脸去平静,有所不耐:“不关杨恩禄的事,王妃不必拿他问罪。”
  这么奇怪的事,不关杨恩禄的事么?
  谢玉引怔怔,但见他说得坚定便信了。于是她平平气,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他榻边欠了欠身,思量着说:“殿下可还好么?请大夫来看过了没有……有什么要注意的?殿下……晚上想吃些什么?”
  孟君淮望着墙壁深缓一息。
  现下,他听到她的“关切”了,然而这关切也太勉强,便是不看也能知道她是逼着自己在说。
  他无所谓她喜不喜欢他,可就算是对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说几句关切的话大抵也不必这样勉强。
  她这个样子,或许对他不止是“不喜欢”,而是讨厌?
  随意!反正他也不喜欢她!
  孟君淮重重地呼了口气就又归于安静。
  正等答案的谢玉引:“……?”
  东院里,尤侧妃回到院中,进了堂屋接过婢子端上来的茶便就势狠摔在地。
  碎瓷四下迸溅,婢子宦侍立刻跪了一地。随在尤氏身边的山茶也一嚇,遂定了口气上前劝道:“娘子息怒……”
  “息怒?谢氏入府一个半月,就连那杨恩禄都敢给我脸色看了!”
  山茶就不敢吭声了。她方才是跟着来回的,眼看着在尤氏告诉正妃殿下不见人之后,杨恩禄又点头哈腰地进去给正妃禀话。
  山茶也为自家娘子不高兴了一把——凭什么啊,先前没有正妃的那七八个月里,王府后宅里是他们东院掌事,杨恩禄一副对尤侧妃毕恭毕敬的样子;现下正妃刚过门,算上洞房那晚郡王爷也就在她房里过了两个夜,杨恩禄就敢跟着踩他们东院了?
  但这会儿山茶可不敢把这些不忿说出来给尤氏火上浇油。饶是她不说,尤氏也还气不顺呢。
  尤氏气得磨牙:“那一位真是个好样的。我们从上到下都给挡在外头,她两句话的工夫就给请进去了。连客气一句、请我们进去喝盏茶都不知。瞧着一副清心寡欲的小模样,可也是个会把着人的!”
  山茶更不敢接话了。侧妃不服正妃,就算传出去闹出一场不痛快,也顶多罚一罚就过去了;她要是跟着骂,那就是个死啊!
  不过尤氏自己骂了这么一番之后也痛快了,轻笑一声,搭着山茶的手过去在八仙桌边坐下。
  婢子重新上了茶来,她接过抿了一口,再出言时添了几许蔑然:“一个小尼姑也敢跟我摆主母架子,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
  尤氏是个心气儿高的人。虽然现下看来府里多半都尊那个正妃了,可她就不信谢玉引的家世、名分真能决定什么。
  她甚至不认为如果逸郡王有朝一日真的喜欢这个正妃了就能意味什么。
  她觉得这里头的道理十分简单,女人嘛,还是要能生儿子才是最要紧的——女儿不行,得是儿子。其他的都是废话。
  她母亲就是靠生了四个儿子才在家里站稳脚跟的,母亲也曾告诉她,女人才德好不好、读不读书都无关紧要,才德再好、身份再高贵的女人,如果生不出儿子,日后还是要被夫家嫌弃。
  所以,无儿无女的谢玉引暂且还不值得她怄气。
  尤氏这般想着,冷哼了一声,目光和缓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能三年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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