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间接致人死亡,我朋友和同事吵嘴互相c罗推搡瓜迪奥拉几下,结果他同事犯病死亡,法医没验出外伤来,我朋友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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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们又闲话半天,直到一个护士小姐来下了逐客令,我才回旅社休息。
  第二天我找何西宁商议策略,他认为先从收集马卫国的罪证入手。先去密访几位受害人,做通思想工作,打消顾虑,取得口供材料和证人材料。提起诉讼后看事态如何发展再作打算。
  是日傍晚,我在旅社门口看见一位很面熟的少妇,身材苗条,丰姿卓约。再细想,就忆起这不是阵丰的妻子白玉兰吗?我杀马卫国那晚,就是这位风骚的女人和马卫国在旅社里莋爱。现在看情形,似乎神态恍惚,步履彷徨,愁眉轻锁,面容枯槁。
  我紧几步赶上她,问:“请问,您是不是陈丰的爱人白玉兰?”她惊愕地望着我,说:“我不认识你。”
  我温和有礼地说:“当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和陈丰是朋友,我见到过你的照片。陈丰还好吗?”
  白玉兰茫然若失地望着我,忧伤地轻声说:“还好吧。”
  我察觉到她内心定有苦衷,便邀她去旅社酒吧里坐坐。在灯火迷蒙、乐曲舒曼的酒吧里找一包厢坐下,给她要一杯热牛奶,我点一杯热白兰地,我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们夫妻不和,是因为马卫国引起的。现在你和马卫国怎样啦?”
  白玉兰忽然捂着脸哭起来,好一阵她止住哭声缀泣道:“马卫国这条色狼,害得我好苦。起初他甜言蜜语,哄我跟陈丰离婚,他就跟王中岚离婚,然后他就娶我。他有权有势,我一时糊涂就听了他的。那次他被人开枪打伤,住院还没完全恢复身体就又弓虽.女干了一个叫林娜的女护士。现在他带了老婆、孩子去外地养伤,再不肯理我。陈丰现在不让我回家住,闹离婚。我现在走投无路,寄人篱下跟一个老同学挤着住。”说着又呜咽起来。
  我气愤地将手中的高脚杯捏断,说:“为什么不去法院告他?”
  白玉兰无奈地说:“我孤单单一个女人家,哪有本事告倒他?”
  我恍然想起,可不是吗?当初何西凤被马卫国蹂躏至死,我不也曾告到法院吗?结果是泥牛入海无消息。现在我劝白玉兰,岂不是幼稚吗?我取出三百元钱塞给她,说:“你写一份上告的材料交给我。我能为你出这口气。”
  马卫红出院上班的第一天,我特意去她办公室问候。走进镇机关大院,又走进四合院式的楼门,上了三楼沿狭长的走廊通道一路看门牌数过去。数过了十几扇门,到了机要档案科。敲开门,马卫红笑吟吟地说:“是你?快请进来。”
  我故意笑道:“机要重地,闲人免进。”
  她笑说:“你是不相干的局外人,经商不问政,怕什么?屋里没别人。”
  我这才走进去四处观看,室内是大小两套间,外小间是办公室,两张办公桌,几张沙发椅,以及书橱、文件盒等物,内大间是档案资料库,十来个文件铁柜排列有序地靠墙立着。
  马卫红棒着一杯热茶递给我,问:“请坐吧。今天咋有空出来蹓跶?”
  我说:“看看你脚伤好没有。这办公室就你一人?”
  她说:“还有一个老头儿李科长,常犯病。这两天又招了风寒,感冒发烧在家歇着呐。”
  “工作忙不忙?”
  “有啥忙的?清闲得很,一张报纸一杯茶,天天坐着扯闲话。”
  “和一个老头儿科长有什么可扯的?”
  “没扯的就自己看书呗。闲腻透了,真没劲。快过春节了,你回兰州不?”
  我说:“还有一批货没凑够数,要过了春节才能走。”
  她高兴地拍着手说:“那太好了,除夕夜我和你去舞厅跳通宵舞会、唱卡拉OK。”
  我笑道:“我不会跳舞,跳楼(方言谐“六”音)还可以。”
  她笑问:“唱歌怎么样?”
  我说:“嗓音不错,深厚宽广,但五音不全。”
  她扑哧一笑,说:“你可真逗。”
  正聊着,电话铃响了,马卫红拿起听筒听了几句,脸就阴沉下来说:“今晚我没空,和老同学约好了要去她家。——别问是谁,不关你的事。——你也别来接送我,我乐意一个人去。”说完就扣了电话。
  我问:“是谁呀?惹得你这么深仇大恨似的?”
  “还能有谁?韩玉印呗。”
  我说:“夜间出门,有个男孩陪着总是方便些。”
  “见了他就心烦。骗他呢,哪是去什么同学家?”
  “那么晚上在家看书?”
  “也不看书,想去你旅社跟你聊天儿。”
  “那,晚上请你吃饭?”
  “不,请我吃夜宵吧。”
  夜幕降临,马卫红来了。我们进旅社的酒吧间,在一包厢里坐下。昏暗的彩灯闪烁着朦胧的诗意,音响里播着齐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的小提琴独奏《思乡曲》。点了两杯雀巢咖啡,四小碟糕点,我外加一杯白兰地。我们闲聊着。
  她从皮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我,说:《基度山伯爵》太厚太重,我带不来。回头你到我家里去取。你先看这一本。”
  我接过来看,是《热爱生命》。我问:“写的是什么故事?”
  她说:“写的是美国西部的一个淘金人在荒野里求生的故事。他的同伴被狼吃了,他负了伤,被一只病狼追赶,他和病狼展开了生死搏斗并杀死了狼,后来被营救出来。”
  我笑道:“我也有类似经历。”
  她惊讶道:“真的?讲来听听。”
  我沉思一下,正要讲时,韩玉印突然摇摇晃晃跌进包厢来,坐在我俩的茶几前,喷着酒气问马卫红:“这,这就、就是你说、说的那位老、老同学?”
  马卫红火了,一拍茶几站起来嚷道:“关你屁事?跑到这里撒酒疯,丢人现眼。周正,咱们走。”说着,拎起小皮包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迟疑着正要起身,韩玉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醉薰薰地说:“我要杀了你!”
三十九、明查暗访
韩玉印大醉酩酊地拉住我要动手。我轻蔑地一笑,捏住他的手腕一使劲,将他按倒在沙发里。我起身也走出酒吧去。
  马卫红还没消气,我追上她,说:“算啦,小事一桩。到我房间聊天吧。”马卫红就跟我上二楼进了贵宾房。
  让坐后,我问:“你那么反感韩玉印吗?”
  马卫红气乎乎地说:“别再说这令人倒胃口的话题了,说些别的吧。”
  我笑道:“好吧。我曾经和一个叫雅买的狼王有段不寻常的传奇故事,我讲给你听。”
  于是我把狼王雅买的故事,以及在鬼城遇狼群的惊险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她听得惊诧不已,又问道:“你怎么会去帖木里克和鬼城的?”
  我说:“生意人,哪里有利可图就去哪里。”
  她笑道:“我看你不象生意人,倒象是荒唐武侠书里的江湖侠客。”
  我笑道:“武侠小说虽然荒唐离谱,但侠义精神都是真的吧?”
  马卫红冷笑道:“我可不信。那故事都是凭空杜撰出来的,供人消遣而已。”
  我笑说:“但是所弘扬的那种侠肝义胆的正气,是不能否定的。《水浒传》、《隋唐演义》、《三侠五义》我也看过,觉得还不错。对啦,你对你哥哥被人谋杀未遂这件事,怎么个看法?”
  马卫红惊异地瞧着我,半响才说:“这个刺客叫周劲夫,是我哥哥的老同学,又曾经是好朋友。我小时候常跟着他玩,觉得他象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有一种刚正不阿、百折不挠的气质。可惜他成了我哥哥的仇人。唉,说起我哥哥,也让人头疼,纨绔子弟一个,不务正业,飞扬跋扈。害死了西凤姐姐,才惹了这场祸。他也是活该,恶有恶报,自食其果。”
  我说:“你父母也不管教他?”
  她说:“二十好几的人了,管得住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害死西凤姐那时间,我阿大打得他半死,又要送公安局法办,可我阿妈哭得泪人似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舍得送监狱?四处求情,宋局长就劝我阿大,说私了算啦,就交给他一手处理。”我细心听着,缄默不语。聊到夜深了,方送她回家。
  一日黄昏时,我正在旅社看小说,何西宁忽然来,说:“我机修厂有个同事,他的父亲是盐湖农场的晒盐工,前两天回岗日错探亲。我想,他可能知道周大伯的一些情况,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去探望他,看他有消息没有?”
  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去劳改农场已多年了,音讯全无,生死不明。我时常惦记着这桩心事,很想去盐湖农场一趟,又因路途遥远,资金匮乏而没能如愿。现在有钱了,又要解决这段孽缘。一直想着把这里的事彻底了结后,再去农场找父亲。现在听何西宁一说,心有所动,便交待他替我安排好去探望的事宜。
  第二天晚上,何西宁陪我去他同事家里。他同事的父亲胡老伯年约六十岁,穿一身陈旧的蓝布棉袄,脸黧黑,体格强壮但双目无光,正坐在火炉旁木呆呆地取暖。小胡年纪与何西宁相仿,圆脸矮身,见我们来,热情地倒两杯白开水,让坐。
  寒喧一阵后,我问胡老伯:“老伯,我想问一件事。盐湖农场的劳改队里有没有一个叫周治泉的人?年龄五十来岁,瘦高个头,六八年进去的。”
  胡老柏回忆了老半天,说:“有一个叫周治泉的人,听说原来是咱们镇的党委书记,犯了罪被抓去劳改队的。他死了,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好像是七三年的春天吧,他被一帮造反派的人打死的。”
  我听了如雷轰顶,可怜的父亲为革命奔波几十年,竟落得如此结局。我悲痛欲绝,强忍住泪水,哽咽着不能再问下去。
  何西宁劝我,说:“事情过去七、八年了,不要过于哀伤。”
  胡老的疑问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问他:“你知道那帮造反派是什么人吗?”
  胡老伯说:“都是从咱们镇上去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年轻时就在盐场干,几十年没回过岗日错,哪能认识?老周跟劳改队里的韩哥赛尔挺好,总是在一处,你们找到他去问,什么都能知道。”
  何西宁问:“韩哥赛尔还在盐场吗?”
  胡老伯说:“前年他平反后回海西州了。”
  我问:“有没有他的地址?”
  “没有。”
  “知道他回海西州后在什么部门单位工作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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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调查取证
我和何西宁告辞了胡老伯,回旅社宿舍。
  何西宁说:“你贩货物去海西时,打听打听,说不准能有线索呢。”
  我说:“这么大的自治区,找个人难于大海里捞针。”
  何西宁说:“再难也要想法子找到,周伯伯是受人诬陷的,这个冤案为啥至今不平反昭雪?”
  我说:“这些我都明白,我会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的。”
  何西宁说:“你去海西找找人事组织部门,或者找州党委,那里说不定能问到。”我说等去时再多想些办法吧。
  这日晚饭后,去马家找马卫红还那本《热爱生命》,另想取那部《基度山伯爵》回来看。韩阿姨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马占芳和宋立石还有一个陌生人在书房里谈话。
  我问韩阿姨:“卫红呢?”
  韩阿姨笑着说:“在她房间里哩。”
  我敲敲马卫红卧室的门,马卫红开门笑问:“今晚咋有空闲?”
  我说:“我天天都闲着。”
  她说:“昨晚我去旅社,就不见你。”
  我说:“刚巧我去办件小事。你一个人闷在家干什么?”
  她笑道:“想去找你聊天,又不见人。心里闷就看书呗。”
  我问:“韩玉印不找你去玩吗?”
  她皱皱眉,说:“懒得理他。他也知趣,两天没找过我。”
  我还了书,她又在书橱里翻出那部《基度山伯爵》给我,说:“去你旅社聊吧,家里太没情调。”
  于是我和马卫红出了马家,回了旅社。
  我说还是在酒吧里坐坐吧,她说行。刚进酒吧间,迎面走过来扎西。他穿一身湖兰色藏袍,没戴帽子。他见了马卫红,笑问:“马小姐也来喝茶吗?这位先生是——”
  马卫红笑道:“他是周老板,兰州来的,做土特产生意。”
  扎西立刻谄媚地笑说:“周老板,幸会幸会,我请你们二位喝咖啡。”他握过我的手,拉着进了一包厢,喊着服务小姐快点上糕点饮料。要了两杯冰镇啤酒,一杯红葡萄酒,三杯热咖啡,几样糕点和小菜。
  扎西和我碰过杯,笑道:“周老板,我是做小本生意的,算是一条道上的朋友,我和马镇长一家人也是朋友,以后还望周老板多多关照。”
  我淡淡一笑说:“不客气。”
  扎西说:“我常走金矿点,拿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去换些砂金回来。小本买卖,难做。如果资金大,这门生意保赚不赔,利润还很高。如果周老板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
  我笑道:“做黄金生意我当然有兴趣,但不在行。”
  扎西道:“不在行没关系,做做就熟了。你有钱出钱,我有力出力,赚了对半分,怎么样?”
  我问:“你想要多少钱?”
  扎西说:“有两万就足够了。”
  我笑道:“这点钱小意思。我如果想做,可以出到十万。”
  扎西惊得噔大了眼睛,又叫服务小姐上了啤酒,笑道:“周老板真是快人快语,来,我敬你一杯。”
  我说:“这事我先考虑一下,过段时间我再答复你。”
  马卫红在一旁插话说:“走私黄金可是违法的事,我劝你们最好别沾边儿。”
  扎西对她说:“马小姐,你还蒙在鼓里呐。我违的是法,还有违###的呐。咱别的也别多管,周老板,祝我们合作成功,来,干杯。”陪扎西泡了一晚,马卫红也就没兴致聊天了,送她回家。
  返回旅社时,遇到白玉兰正来找我。请进了房间,她取出已写好的材料,虽字迹欠工整,也算能看明白。
  我说:“我帮你整理好重抄一遍。这件事对外要绝对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生活上如有困难,就来找我。”
  白玉兰满面愁容地说:“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马卫国这条色狼,这个恶霸,我恨死他了。”
  我说:“请放心,我相信自己有这份能力。”
  临送她出门,她又犹豫着,我问:“还有什么事?”
  她说:“你能不能为我和陈丰讲和?”我迟疑一下,说:“我另找一个人去陈丰那里说说看。”
  第二天何西宁来,我说:“你和陈丰是老同学,你去找他做做思想工作。白玉兰也是一时糊涂,误入岐途,受了马卫国的欺骗。看看陈丰能否回心转意,重归于好。”何西宁答应了。
  何西宁又笑着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说:“你猜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不知道。
  何西宁便递给我,说:“是你妹妹静蓉寄来的。”
  我看看信封皮,说:“是写给你的。”
  何西宁说:“她知道你流浪汉一个,四处漂泊不定踪迹,当然要寄给我。”
  我惊喜万分,忙取出信纸来看,果然是写给我的。信上问我的情况怎样,都在做些什么之类的话。又说她在学校里一切都好,不必挂念。虽然用钱拮据,好在学校有助学金,又有同学们的赞助,还算过得去。去年夏季放暑假,本想回岗日错,一来因回了也是子然一身没什么意思,二来又因经济困窘,也就没回。明年就可毕业了,分配到哪里还不知,到时再告知吧。春节将临,也不回了,要在同学家过。
  我看完信,又激动又愧疚。取出存折交给何西宁,分咐他明天去银行取出一万元给她寄去。
  何西宁吃惊道:“你这么慷慨非把她吓坏不可。还是每个月寄一次,每次寄几百块吧。”
  我同意了,说:“这事劳你费心。而且要以你的名义寄。如果她来信,你回信就说我不在岗日错,在兰州。”
  这日拂晓,我就去马家,打算让马占芳再批一些药材和皮毛。敲门,来开门的却是王中岚,我心头一惊,打了招呼跟进屋。看王中岚模样,比先前黄而瘦了,头发散乱,衣着不整,显得疲惫不堪。韩阿姨倒了茶来,说马占芳咋天出差去海西了,过几天才能回。
  马卫红从洗脸间出来,见了我笑道:“这么早?昨晚我哥、嫂子回来,闹了一夜,所以起晚了。”
  马卫国回来了?一提起这名字,不由得我一腔热血沸腾起来,勃勃野性冲撞着我的胸膛。但想起顿巴喇嘛的话,想起何西家的叮嘱,又按奈着性子冷静下来。
  我随意问道:“你哥哥出门啦?”
  马卫红道:“还睡着懒觉呐,一头……”她忽然止住了,因为穆斯林忌讳用“猪”字骂人。不过马卫红从小就在汉人堆里滚打惯了,现在又读了师范中专,对于宗教信仰问题,有她自己的观点。
  我也称王中岚为嫂子,问她路途是否辛苦,都去了哪些地方。她一脸的郁郁寡欢、怏怏不乐,客气地搭讪着。一时间一个孩童在卧室里哭着嚷嚷,韩阿姨即说着“我的小涛涛醒啦。”便去卧室抱马涛。
  我和王中岚、马卫红正闲聊着,里间卧室走出一个伸着懒腰打着呵呵的人来。他膘肥体壮,虎头猪脸,正挤眨着惺松的睡眼捶着后腰,正是马卫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浑身的神经突地紧绷起来,肌肉颤动,牙交紧咬。茶几上一盘红苹果边撂着一把水果刀。散着寒光锋利而尖锐的水果刀刺激着我复仇的雄性。我握着它冲上去,捅他马卫国几千刀几万刀也没有人能拦得住我。马卫国,你今天死定了。
四十一、除夕之夜
正在我被血脉中的野性控制着要杀马卫国的时候,猛地被马卫红的话音惊醒了,她惊问道:“周正,你怎么啦?神色好恐怖。”
  我平静一下内心,笑道:“是吗?刚才我见房间里钻出一只老鼠,我是属猫的,见了耗子就想吃。”
  马卫红笑道:“十二生肖可没有属猫的。”说着就介绍我给马卫国,相互点头致意。
  马卫国说:“他妈的坐了几天汽车,腰酸腿疼,花钱买罪受。周老板,过两天缓过气我请你喝酒。”我和他闲扯一阵,便告辞了。
  残雪未融,又飘起一场纷飞大雪。整个岗日错更加变得苍白而臃肿,象一位终日不见光的老富婆。渐渐的响起了鞭炮声,路上行人大包小包提着物品,来去匆忙。一看日历,已近春节,人们忙着办年货。
  这日正在旅社看基度山,马占芳打来电话:“小周吗?过春节不回兰州就来我家过吧,一个人闷在旅社也孤单。”我很感激道:“多谢马镇长。除夕夜我一定去。”于是提早准备下礼品。
  大年三十晚,马卫红来请去吃年饭。她罩着一件红色风雪衣,好似雪野中盛开的一朵红梅花。我见她神情忧郁,问其故,她说中午又和韩玉印吵了一架。我劝她几句,大过年的,别闹得大家不愉快。进了马家,全家人正摆开了圆桌准备吃团圆饭。马占芳老俩口、马卫国小俩口和小马涛、马卫红外加韩玉印、尕拉阿吾和我,共九人。互相拜了新年,让坐。碰过一杯酒便吃饺子。撤去饺子,换上几道大菜,有南方冷藏来的鱼翅、海参、鲍鱼干,有北方的熊掌、竹荪、血燕窝,还有本地的名贵山珍,普通百姓家自然吃不到。喝酒闲聊了一阵,马卫国就拉着尕拉阿吾退到一旁猜拳赛酒量,马卫红扯着她嫂子敲老虎杠子,马占芳抱着小马涛在膝头上坐着玩大压小喝饮料,韩阿姨忙着炒菜端盘子,独剩下我和韩玉印各怀心事地看着他们热闹。
  到了通关,大家推我做酒司令。我便喝过三杯,先从马占芳首位起,依次是尕拉阿吾、马卫国都划大拳。
  轮到韩玉印,他偏要玩杠子老虎,拿筷子敲着桌沿喊过几回合,不分胜负。他改口喊鸡时,我喊了虫,大家喝彩要我吃门前杯酒。我分辨着笑道:“别急,大家没听清,我可是喊的大虫。”
  韩玉印冷笑道:“大虫小虫怎么样?照样被鸡啄了吃。”
  我说:“武松打虎打的是大虫,那吊睛白额大虫是要吃鸡的。”
  大家鼓掌称妙。韩玉印恼羞成怒,忿恨道:“你狡辩,玩心眼儿。”终是碍着马占芳在场,不好发作。
  响过新年钟声,马卫国还拽着尕拉阿吾摽酒量,韩玉印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歪在沙发里,马占芳俩口和王中岚母子熬不住先睡去了。马卫红兴致勃勃拉我出了门,要去跳通宵舞会。
  没有星月光辉,小镇笼罩在黑暗之中。空气清新而寒冷,好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爆竹声烘托出节日的热闹气氛,马卫红抱住我的左臂紧紧挽着,问:“今晚开不开心?”
  我说:“还可以吧。”
  “什么话!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含糊其辞!”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那么和他们在一起就不开心?”
  “正确。”
  说话间已到了镇工委的“雪山湖”歌舞厅。买门票进去,那个叫“北方狼”的小乐队正奏着疯狂的摇滚乐震撼着整个舞厅,旋转闪烁的彩灯弄得我头晕目眩,跳舞的青年男女很多,你拥我挤,疯狂而陶醉。跟着马卫红学了一阵交际舞,手脚发硬学不会,便退进音乐茶座里的包厢去。要了两瓶热酸奶,一边欣赏痴迷舞者的舞姿,一边闲聊。
  马卫红说:“最近我越来越发现你象一个人。”
  我问:“象哪一个人?”
  马卫红说:“象周劲夫。不论性格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象。”
  我幽默地笑道:“我本来就是周劲夫,什么时候变成周正啦?”
  马卫红瞪我一眼,笑道:“又说醉话。今晚你是喝多了。”
  我说:“我是周正的身子,周劲夫的灵魂。”
  她笑道:“别瞎扯了。”
  我问:“如果我是周劲夫,你还找我玩吗?”
  她说:“那又怎么样,他和我哥的怨仇与我无关。我在他妹妹静蓉那里看过他在苏拉尔牧场寄回来的照片,面目粗犷,胡子拉茬的,我喜欢那模样,倒不喜欢你油头粉面的老板相。不过,我喜欢你的性格和气质。”
  正聊着,我俩身边走过来一个汉子。他身体魁悟,一脸凶相,我认出来是马卫国的四大金刚之一“青纹狼”宋立岩,也就是宋立石的小弟。他自然认不出我来,翁声翁气地冲我说:“哥们儿,有位朋友请你出来一趟。”
  我不动声色地说:“那就请你的朋友进来吧。”
  包厢门外转进韩玉印来,他已醒了酒,阴阳怪气地说:“进来又咋样?请你出来跳曲舞,赏个脸吧?”
  马卫红紧张地站起来,问道:“韩玉印,你想干什么?”
  韩玉印阴笑着说:“卫红,我只是想请周老板跳个舞,没别的意思。周老板,请吧?”
  轻描淡写的语锋中暗藏杀机,这是韩玉印的本性。我寻思,如果和宋立岩斗拳脚,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毕竟学过少林功夫,五六个壮汉也奈何不了他。如果罗志清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和宋立岩应该可以平分秋色,但这时候是妄想。我苦想着脱身的对策。
  这时,我忽然看见包厢门外的舞池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明灭的彩灯下,正起劲地笨拙地跳着迪斯科。这壮实略显肥胖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他是我们知青帮的老大王中山。也许,他是我的救星。
  我对马卫红说:“我们俩去跳一曲吧?”
  马卫红疑惑地看着我,那眼神是在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但她很快就站起身挽着我的手臂,向韩玉印轻蔑地一笑,一同走出包厢。醋意大发的韩玉印被妒火烧歪了那张狐狸脸,伸开手臂想阻拦,被马卫红一掌推开。
  五颜六色的光斑在舞厅昏暗的吊顶、四壁和地板上杂乱无章地游弋,在疯狂的舞者身上鬼火般跳跃。强劲的音乐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跟随节奏跳动、摇摆,陶醉其中。
  我和马卫红随着人潮跳起舞来。韩玉印和宋立岩也钻进舞池,紧紧盯着梢,生怕我们趁着混乱逃跑了似的。
  一曲终了,舞池中人向四围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我看见王中山和他的两三个哥们儿正走向一间包厢,趁这档儿我迅速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回过头打量着我。
  我微笑着说:“王大哥,先给你拜个年,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王中山眨着眼,摸摸后脑勺,说:“兄弟,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了,记性差了,别怪罪。”
  我正要答腔,宋立岩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对王中山说:“师傅,这个小商贩子想霸占我韩三哥的女朋友,我今晚要教训教训他。”王中山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宋立岩,不知怎么开口。
  马卫红走到王中山面前,说:“王大哥,小宋在这大众广庭之下无理取闹,太不象话啦,你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王中山瞪了宋立岩一眼,说:“先松开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立岩乖乖地松开了手。
  韩玉印也走过来,对王中山说:“王大哥,这个兰州来的小商贩太狂了,欺负到你弟兄的头上来了。你可要为小弟我作主呀。”
  王中山问马卫红:“卫红,你说说,是咋回事?”
  马卫红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和周老板好了,那又怎么样?恋爱自由,谁能管得着?小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中山指指宋立岩,警告说:“卫红可是明确表态了,你再插手管这事儿,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徒弟。”宋立岩不敢再言语。
  韩玉印一看势头不对,就说:“王大哥,这小商贩明知我和卫红的关系,他这样做是第三者插足。大哥你可不能袒护他。”
  王中山看着我,说:“你小子敢做这种缺德事儿,我可不放过你。你说该咋办吧?”
  我拉着王中山走进包厢,贴近他耳朵根低声道:“铁蛋儿大哥,这事儿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向你解释。你先把宋立岩管好喽,别让他插手管我的事儿。”
  他一听我喊他的小名,满心狐疑,正要问个究竟,我摇摇手示意他先别问。旁人都没听见我的话,只觉得王中山很古怪地看着我,满腹疑惑。
  王中山走向韩玉印,说:“韩老弟,实在抱歉,这是你和他们俩之间私人上的事情,我们外人不好管。你们三个人好好商量解决吧。小宋,今后不许你插手管这事,现在跟我回去喝酒。”说完,便领着宋立岩和他的几个哥们儿走了。
  韩玉印见势不妙,也灰溜溜地跟着他们走出舞厅去。
  我没心思再玩,便送马卫红回家,又自回旅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四十二、斗智斗勇
次日中午,王中山独自登门来找我,他问:“请问老兄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儿?”
  我笑道:“因为咱们俩自小一起玩到大,又是老同学。”
  他更加疑惑道:“我没见过你,只是话音有些耳熟。”
  我拍着他的肩膀请他进来,闭了门,递烟斟茶。然后说:“做小孩时,总有一个叫‘阿劲’的老弟跟着你去掏麻雀窝,或者去偷藏民的羊。想不起他来啦?”
  王中山恍然大悟道:“哎呀,是周劲夫老弟?咋成这模样?”
  “一言难尽。”于是我简略讲述了几年来的经历。
  “你想着还要杀马卫国?有我在,你不能动他一指头。”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和他结拜为兄弟,他也很关照我。而且他又是我妹夫。”
  我说:“王大哥,你真糊涂。马卫国的为人你清楚,而你妹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你也清楚。你何必要讲江湖义气,为虎作伥呢?”
  王中山说:“周老弟,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咱这道上的人都讲个义气。提醒你,咱们兄弟一场,我不会伤害你,但也不许你伤害他。”
  我说:“我可以应承你,我不会再去杀他。但他罪孽深重,必然会引火自焚,自食其果,遭天报应。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可以,我发誓。”
  送走王中山,又捧起《基度山伯爵》看起来。
  到了傍晚,正准备下楼去吃饭,忽听到门外有人吵嚷。开门来看,却是马卫国带着一位身段袅娜、脸面俏丽的姑娘站在对面贵宾房的门口。
  服务员已开了房门,委屈地嘟嚷说:“贵宾房总共就两间,现在只有这间是空房。”
  马卫国酒气冲天地骂道:“小###!我忌讳这间房。”
  当然,只有我最清楚他的忌讳,那天晚上他和白玉兰在这房间里正做得销魂蚀骨时,被我一枪打散了鸳鸯春梦,能不忌讳?
  只听马卫国又骂道:“妈个巴子,把对门的房间给我调换过来!”
  服务员说:“周老板已包定了那间房。在一楼开个房间吧?”
  马卫国骂道:“不行,一楼的烂脏房也是人住的?老子就要住贵宾房,骚包!”
  服务员正不知所措时,我压住怒火走过去,说:“马老兄,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干净的话,小心遭雷劈呀!”
  马卫国吃了一惊,见是我,便转怒为笑,说:“原来是周老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得罪。这位是林娜小姐,水灵灵的。”说着捏了一下林娜的下巴,林娜反感地扭开脸去。
  看林娜神情抑郁,目光怅惆,我说:“马老兄,来得正巧,我陪你去喝两盅。”
  马卫国拍拍肚皮,说:“我酒足饭饱。现在只想陪林娜小姐开开心。”
  我坚定地说:“马老兄,听我一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当心贵体。陪你去酒吧坐坐,我有话要说。”
  马卫国听了我软中带硬,柔中含刚的话语,明白我话中有话,迟疑片刻,他笑道:“也好,反正那骚货把我的兴趣全搅黄了,就陪你去喝几盅。”
  林娜一声不响地跟着我们下楼进了酒吧间。她要了一杯热牛奶,我和马卫国要了一瓶五粮液酒,又点了几道小炒。碰过一杯酒,又吃过菜后,我说:“马老兄,我经营药材多年,对于医道多少学了一点。看你形容,外强中干,怕早已是个空皮囊子了。”
  马卫国有些不悦,又不便发作,问:“这话怎么讲?”
  我说:“看你脸色蜡黄,肉虚水肿,定是精血不藏,肾气大亏呀!”
  马卫国想一想,说:“有些道理。依你看怎么着?”
  我说:“关键是你要懂得‘节欲’二字。人生七欲,与生俱来,存心放纵,欲壑难填,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喜、怒、哀、乐、爱、恶、欲,都要讲个节制。特别是性欲一关,古来多少食色之徒因荒淫无度而死。”
  马卫国转头问林娜:“你是学医出身,你说周老板的话有道理吗?”
  林娜又羞又恼,又惧他的淫威,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马卫国说:“我信奉这句话,人生苦短,不欢更何待?只为红颜死,做鬼也风流。”
  我讥诮道:“这是你的人生哲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种活法是饮鸩止渴,你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
  马卫国愠色道:“周老板,今天这场酒,我总觉得不对味儿。”
  我冷笑道:“是吗?这五粮液味道不正吗?不会是假酒吧?”
  马卫国把酒杯往茶几上一砸,恼怒道:“周老板,我向来好交豪爽朋友,看你一表人才,是条汉子,才有心和你结交。我们素来无怨无仇,你怎么话中带刺儿?”
  我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说:“马老兄,急什么?苦口之药利于病,逆耳之言利于行嘛。我苦心婆心一番忠告,可不能不识好歹嘛。”
  马卫国按捺着性子,说:“好啦,咱们今天就喝到这儿,改日我回请周老板。”于是我们不欢而散。
  年初五我去土特产品收购站看看货备齐没有,张站长说采购员们还放着春节假,没有外出去收货,说再等十来天,过了元宵节再说。
  在返回旅社途中,遇着马卫红。看她一脸的愁云,我问怎么啦?她说心里烦透了。我问为什么?她说这几日韩玉印天天大醉,跑到她家里撒酒疯,父亲骂她,母亲劝她。今天一早嫂子又哭又闹要离婚,说她哥哥昨晚又是一夜不归,这不是乱上添乱吗?
  马卫红骂道:“韩玉印算什么?仗着他是我大舅的小孩,沾着亲,就这么上脸啦?我何时答应过非他不嫁?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一副白脸狐狸相,人不大却一肚子坏水。法律还禁止近亲结婚呢,何况我又没答应。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我又问她哥嫂的事怎么解决的?她说:“没法解决。我嫂子提出来要离婚,我哥说,离就离,马涛留下,你一个人滚。我哥可真怪,说他无情却特疼爱小马涛。咋说也不肯让我嫂子带走。嫂子又牵挂着马涛,心头肉似的,忍着气又不离了。”
  我说:“你也该说说你哥哥,他太恶了。”
  马卫红说:“他的为人不但我知,全镇的人都知,有啥法?狗改不了吃屎,全家人谁不恨他骂他?可一个宝贝儿子,父母又舍不得下狠心整治。”
  我说:“你阿大身为一镇之长,应该懂得法律的严肃性。”
  马卫红说:“我也不知阿大是咋想的,这样包庇纵容他。”
  我问:“现在你准备去哪儿?”
  她说:“找我哥回家呗,谁知道他又躲在哪个小娼妇家去了。”
  我问:“要我陪你去吗?”
  她问:“不用了,你能去劝劝我嫂子吗?”
  我笑道:“可以,但我是劝散不劝合的。”
  马卫红瞪我一眼,嗔着说:“随你怎么劝。”
  我就向马卫红道别往马家里来。
  进了马家大院,只见王中岚独自在院子里铲积雪。
  我说:“嫂子,听马卫红说,昨晚马卫国又没回家睡,她让我来劝劝你。”说着便接过她手中的铁锹帮着铲雪。
  王中岚忧郁着脸,说:“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劝也没用。”
  我问:“你们确实不能重归于好了吗?”
  她说:“我们的感情早已破裂,只为着小涛让我左右为难!”
  我说:“既然感情破裂,确实不能破镜重圆,那你就应该痛下决心,斩断这烦恼!”
  她惊愕地看我一眼,慢慢又红了眼圈,说:“那小涛涛怎么办?他马家在法院有熟人,一定把马涛判给他的。”
  我说:“法院也是讲情讲理的。只要你把真实事情告诉法院,我相信法院会给你作主,还你公道的。”
  “你肯帮我吗?”
  我说:“我肯帮你,有空闲你去旅社找我,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我整理写好材料替你送法院。”
  正说着,韩玉印大醉酪酊的跌撞进来。看他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现在更加苍白。他反应迟钝地看了我半天,才认出我来,说:“你是……谁?噢,是周老板……你抢走了……卫红,我要跟你……决斗。”说着,去院墙边抓住一条木棍,摇摇晃晃举起来:“周……老板,我要……杀了你!”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四十三、折冲樽俎
当韩玉印举着木棍踉跄向我扑来时,我猛一闪开身,他扑空跌倒在雪堆里,然后他又哭又闹在雪地上爬滚。王中岚上前搀起他劝他,韩阿姨听到哭闹声也出来扶了他进屋,又是劝慰又是责备。我见这出戏实在无聊,便悄声退出马家,任由他们怎么闹法。
  这回我专程去镇卫生院找林娜,在护士值班室里遇着她当班。她见了我,神情木然地问:“找我什么事?”
  我说:“我想单独和你谈谈话,可以吗?”
  她便同另两位护士小姐招呼一声后,带我走进一间空病房,关了门。说:“那就说吧。”
  我说:“马卫国玩弄过许多女孩子,她们都象穿破的旧鞋子一样被扔掉。有个叫何西凤的女孩,被他弓虽.暴后不堪凌辱就自杀了。你听说过吗?”
  她说:“听说过。”
  我说:“既然你知道他的为人,为什么还和他来往?”
  林娜低眉沉默着,突然低声缀泣道:“不是我想跟他来往,是他总缠着我不放。去年夏天,他受枪伤在医院住了才半个月,就把我给毁了。我是他的护理护士,每次进他病房他总是动手动脚,说些下流话,我又总是避不开。有一晚我送药水进去,他就反锁了房门,把我抱住按倒在床上,弓虽.女干了……他从外地养伤回来,又来找我,我是他手中的小绵羊,任他宰割了。我真是想死死不成,想活又活不好……。”
  我问:“在岗日错你有其他亲人、朋友吗?”
  她抽泣道:“我家父母兄弟都在循化县,我前年才从卫校毕业分配来岗日错,孤身一人又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什么亲人和朋友。”
  我说:“你没想过要告他吗?”
  “想过,没有用。他马家的势力,在岗日错谁人不知?”
  我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她呜咽道:“能怎么办?到了这地步,只能破罐子破摔了。他让我没好日子过,我也要他没好日子过,我非要他死在我手里不可。”
  我说:“你可不能做违法的傻事。苍天有眼,恶有恶报。我也是受他迫害,我与他也有血海深仇,我来找你,就是想得到你的支持和帮助。”
  她问:“我一个孤身弱女子,能帮你什么?”
  我说:“把你的遭遇写成材料,我去州府法院告他,一定能判他重刑。”
  她说:“马家的关系网你清楚吗?万一告不倒,反而把我们都推进火坑。”
  我说:“我有信心。万一不成功,我有足够的资金让你离开岗日错,另谋生路。”
  她说:“我也不会离开岗日错,我要看着他死在我手里。”
  我再次告诫她:“千万不能动杀人的念头,这会毁了你一生的。”
  她说:“我也不会杀他的,我要他变成废人,生不如死。”
  我没理解她话中的确切含义,临别时又交待她尽快写好材料,去梅园旅社找我。
  元宵节这天,马卫红打来电话叫我去吃汤圆。我备了些糕点和酒便往马家去,屋里除了马家六口人,还有公安局宋立石局长,尕拉阿吾和韩玉印。
  马卫国见了我,旁敲侧击地说:“周老板,前些日子你请我了喝酒,我一直记着,过意不去。今天是阿大作东请你来,我算是借花献佛,回敬你几杯。”
  我明白他的用意,笑道:“我肯定奉陪到底,看谁先钻到桌子底下去装熊。”
  大家围聚圆桌先吃过汤圆,又上菜喝酒,马卫国一心冲着我来,碰了七八杯,想寻机挑衅我,韩玉印见状也合计着马卫国向我敬酒,想报他的一箭之仇。
  马卫国涨红着脸说:“没想到周老板生意做得好,酒也是海量,佩服。我奉告你一句,商场如战场,小心阴沟里翻船哟。”
  我说:“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
  马占芳骂道:“你这小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周老板是客人,怎么这样说话?我看你从外地养伤回来,又是旧病复发了。我看你在税务所里清闲腻了,满脑子又翻出什么花样?明天就调你去苏拉尔牧场放羊放牛去,看你改不改德性。”
  宋立石局长劝道:“马镇长,算啦,卫国也没说过头的话,酒场上年轻人不服输,有点火气也是常有的事。”马占芳也就作罢,喝了几杯闷酒,便同宋局长离席进书房去了。
  马卫国、韩玉印趁机频频向我挑衅,明为敬酒,实为醉翁之意,话也说得嚣张。
  尕拉阿吾看不惯,说:“咱们喝酒归喝酒,不扯其他闲话!”马卫国骂他吃里扒外。
  我针锋相对,也不甘示弱,笑道:“任你俩狼狈为奸,我什么样的酒都奉陪到底。”
  马卫红见状,说:“你们俩也真没出息,我加入周哥哥的阵营,咱们二对二打擂台。”说着抢过我的酒杯,代我挡几杯。
  四人又猜拳喝擂台酒,不分胜负。一时间交杯换盏,酒光剑影,都喝了不少酒。韩玉印先醉倒在沙发里,马卫国也无心恋战,草草收兵。
  马卫红喝得兴起,要陪我回旅社聊天。明亮的圆月已升东山,清寒的银光洒满苍茫大地;朔风凛冽,天寒地冻。
  马卫红裹住那件红风雪衣,紧抱住我的胳膊,说:“小韩喝酒也想逞能,他们嫉妒你,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笑道:“我不会那么小气的。看不出你的酒量不错。”
  她笑道:“当然,女孩出马,一个顶俩。”
  说话间也到了旅社,进房脱去风雪衣,倒两杯热茶,便坐下闲聊。
  马卫红翻起那本基度山说:“这书你看完没有?”
  我说:“还剩一点。我倒发现邓蒂斯的遭遇和我相仿呢。”
  她笑道:“哪能呢?他的遭遇充满传奇色彩。”
  我说:“我的遭遇比他更有传奇色彩。”
  她笑说:“是吗?你讲来听听。”
  我说:“我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生死大难,这一点他比我逊色。”于是我简单讲了沙漠斗怪鸟、沼泽遇险、鬼城退群狼、雪山斗雪豹几个故事。
  正说着,马卫红嚷着好热。看她脸面,见她因不胜酒力,已醉眼惺忪,两颊绯红,嘴若含丹,娇艳动人。
  我笑道:“看你,酒后劲上来了吧?浓茶能解酒,我换一杯浓茶给你。”
  马卫红歪坐在沙发里,微闭着眼娇喘着,说:“我好头晕,浑身软绵绵的;快帮我解了衣领扣子,好热。”
  我便上前帮她解了衣领钮扣。她抓住了我的手按在她高耸的胸前,说:“我好心跳呀。”
  我触电似的抽回了手,定了定神说:“你真的是醉了。给你泡杯浓茶来。”我重沏了浓茶,喂了她几口,说:“喝了浓茶,歇一歇就会醒酒的。”
  马卫红假寐了半晌,微睁开眼说:“周哥,有时候我莫名其妙就会有一种寂寞的孤独感袭上心头。长夜听漏永,谁人暖寒衾。”
  我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小毛丫头害不害臊?”
  她羞赧了,笑嗔道:“呸!我是小毛丫头,你是楞头青才真。”又闲话了半天,看她酒醒恢复了常态,便送她回家去。
  第二天林娜送来她写好的材料,因怕人察觉,又匆匆走了。我躲在旅社里闭门不出,详细读了林娜的材料,无须多少修改,便和着白玉兰送来的材料一起藏好。趁着空闲,我也将何西凤受害致死的材料写出来,交给何西宁看过,并让签名作证。
  一日下午,王中岚也来到旅社,哭诉了半天,由我执笔代她写成一份材料,大意也是说马卫国寻花问柳,奸淫妇女,导致夫妻感情破裂,要求离婚,判马涛归女方抚养等等。这些材料都整理妥当后,我便去土特产收购站看货是否凑够数。张东林站长说已基本够数,只是麝香、熊胆因货源不足没能收购到。我便提货装车,次日一早便押车启程。
四十四、穷源竟委
路上颠波了五天,到达海西州府,出货收了款,便在瀚海大酒店住下。
  这日去州中级人民法院,见了林洪法官。他看过我带来的材料后,说:“头绪比较多,案情也较复杂,我介绍一位好律师给你,以后由律师代理你起诉,处理这桩案子,你看好吗?”
  我说:“既然林洪法官信得过,我也信得过。”
  林法官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进来一位身材颀长,脸白皙,戴金丝眼镜的青年人,相互介绍后,得知他是刘律师。我向他简述了我个人的经历,又介绍了几位受害者的情况。
  刘律师认真听过后,接过林法官手上的材料,说:“你留下通讯地址,我随时同你联系。”
  我说:“你找我不方便,还是我打电话找你吧。”
  刘律师就写了他的通讯地址交给我,说:“你回去后每隔十天打一次电话给我,我会尽力而为。”我跟刘律师去他的律师事务所,办完有关手续后,再三道谢。
  又一日,我去州党委查询我父亲的情况和韩哥赛尔的下落。约五十岁、清瘦而干练的李副书记热情地接待了我。
  说明来意后,李副书记惊异地问:“你是周治泉的儿子?”我说是的。
  他说:“你父亲当岗日错党委书记时,我们交往过几次。他每次来州里开会,都来看我,我们谈得很投机。我比你父亲早一年就被造反派打倒了,七九年平反重回到州党委时,听说你父亲已经死了。州党委派了工作组去岗日错调查你父亲的问题,也于当年下发了为你父亲平反昭雪的文件。当年揪斗、打死你父亲的几名造反派骨干分子我们也缉拿判了刑。”
  我说:“我从盐湖农场一位老工人那里得知我父亲和一个叫韩哥赛尔的人交情很深,我也想去拜访他,又不知他的地址。”
  李副书记回忆半晌,说:“这个人我不熟,我带你去档案局查一查。”
  于是我跟着他到了档案局,查询了半天,终于查到了韩哥赛尔的下落。他平反后又回了原单位,既州工业局属下的烧碱化工厂。
  我告别了李副书记,搭车到郊外的烧碱厂,年轻的厂长告诉我,韩哥赛尔已于去年夏季就退休了,回了孟达老家安居。我向厂长要了韩哥赛尔的地址后,便告辞返回。
  从州府回到岗日错,已是三月中旬。除给何西宁买了一些军事谋略书籍和送给尕拉阿吾一支派克金笔外,晚上去马家时还给韩阿姨送一枚钻石金戒,给小马涛送一件电动玩具熊,给王中岚送几斤纯毛线,给马卫红买了几本新小说。马家老小自是欢喜不尽,留我吃晚饭。唯独不见马卫国回来吃饭,问韩阿姨,她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
  马卫红说:“他在外面鬼混,已经两三天没回家露面了。”
  马占芳气愤道:“我已经声明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的事,我往后一概不管,免得给我的脸上抹黑。”
  马卫红顶撞道:“阿大,你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血缘关系,说断就断啦?你们做父母的从小娇惯了他,任着他的性子来,现在看着改不过来了,就推卸责任。”
  马占芳骂道:“你也来教训你阿大,岂有此理!我天天忙于公务,哪有时间来管他。”
  据我猜测,马卫国有可能在林娜那里。我决心整治一下这个荒淫无度的恶霸。从马家告辞出来,回到旅社打电话问卫生院,果然林娜这两天都是轮休,又问明了林娜的住址,是单身集体宿舍某区某号。
  到了半夜两点钟,我翻出一件旧的深色衫衣,撕下一长条蒙住脸面,又换上一身旧时的衣服。摸黑来到林娜门前敲门,变了嗓音喊:“马卫国,王中岚叫你回家!”连喊了几声,又擂鼓似的敲门。
  半晌,里面传来马卫国的问话:“你是谁?”
  我变着嗓音说:“我是王中山。”
  里面一阵响动,灯也亮了,接着马卫国提着裤子开了门,探出头来问:“王大哥,半夜三更的扫什么兴!”
  我一把揪住他的衬衣领子拉出门来,他见了我这个蒙面人,吃了一惊,疑问道:“你是王中山?”
  我恶狠狠地说:“我不是王中山。我是你派了曲卧坚朵克、马金川追杀我的周劲夫,我又回来了。”
  他颤抖着声音说:“你,你是周劲夫?是鬼?”
  我咬牙切齿地说:“不错,我正是你的仇人周劲夫!”
  他哆嗦着,说:“周老弟,你,你阴魂不散,你想干什么?”
  我说:“想干什么?来找你算总帐!”
  说着我使足劲儿一拳打在他肥猪般的脸门上,他仰面扑地倒进屋里,鼻孔里涌出血,溅污了他的白衬衣。林娜惊恐万分地围着被子坐起在床上。马卫国翻身想站起来,又被我一脚踢中小腹,他痛苦地捂住腹部跪在地上。我在菜砧上见到一把菜刀,顺手抓过来,一步步逼近了马卫国。马卫国被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魂飞胆破,裤裆里撒出的秽液流了一地。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十五、衅起萧墙
话说马卫国瘫软在地,鼻孔里流血不止,地板上又流了一地的尿。他哀嚎说:“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一定买很多纸钱烧给你,为你烧高香……”
  我冷笑道:“杀你倒便宜你了。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受折磨,用你的痛苦赎回你的罪孽,要让你生不如死!你且记住,我时刻出现在你身边,你的一举一动会在我掌心里。”我说完话,丢下菜刀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马卫国自那次被我恫吓之后,果然收敛了许多,深居简出。但时常也杯弓蛇影,无故吓出一身冷汗来。我去马家时,就常见他呆坐着,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时又猛的浑身哆嗦,睁着惊恐的眼睛喃喃自语,问他怎么了,他也答不出一句话。一家人全慌了神,四处请大夫求医。医生摸了脉,说:“脉沉血滞,魂不守舍。怕是中邪受了惊吓。”便开了镇惊定心的处方去抓药,吃过几剂,闭门静坐,渐渐的好了些,家人见了也放了心。
  一个星期天下午,马卫红又约我去滑冰,说家里连着出了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心里烦。我问韩玉印去不去?她说韩玉印自春节以来,天天泡在酒缸里,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于是我们提着冰鞋去岗日错湖。
  这时节已是春分前后,冰表层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松软。我们手牵手滑了几个钟头,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又感到累了,饿了。倒是热腾腾的出了一身汗的马卫红玩得舒心,红朴朴的脸蛋又恢复了笑颜。
  我说:“到我旅社,我请你吃晚饭吧。”
  她问:“请我吃什么?”
  “你最爱吃的椒油酿皮子。”
  回到旅社,进屋放了冰鞋要去吃饭,马卫红说:“一身汗粘乎乎的,先洗个澡好吗?”
  我说:“那你快回家洗了早点来。”
  她问:“在你这里洗不行吗?”
  我迟疑一下,说:“也可以。有热水,浴巾什么的都在浴室里,自己看着用吧!”
  于是她进了浴室关了门,哗啦啦洗起来。一支烟功夫,马卫红洗完澡出来,上身只穿一件淡绿色无袖背心,乳峰高耸着;下身只穿一条粉红色内裤,两条修长的玉腿雪白而光洁。身段婀娜,亭亭玉立;肩头披着浴巾,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如一匹乌黑光亮的绸缎。我从没见过这么美艳动人的少女,仿佛是天仙下凡一般,我望着她发呆了。
  她见了我发愣的眼神,先红了脸,羞笑说:“没衣服换了。”
  我忙说:“小心着凉。我去你家取来吧?”
  她笑道:“先借你的凑合一下不行吗?”
  我又忙着翻箱倒柜,挑拣了一套我的西装来让她穿上,外面又罩上她的红色风雪衣。她包好她的脏衣物,我们便下楼吃饭。临出门,她在前面回过头来,乜斜着眼微笑着,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你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
  吃过晚饭,送马卫红回家。她进卧室去换衣服,我在客厅里和韩阿姨、王中岚闲聊。马卫国还在里间睡着,说是虽然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但精神差了,每日昏睡十几个钟头不能还魂。
  正说着,突然尕拉阿吾慌张闯进来,告诉我们说:“韩玉印下午和我们几个兄弟在他宿舍里喝酒,因过量造成酒精中毒,现在已休克送进卫生院正在抢救着呢。”
  韩阿姨惊得没了主意,马卫红从卧室出来,说:“他这是活该,喝死才好呢。”韩阿姨顾不上理会,拉了尕拉阿吾去卫生院。马卫红不愿去,我便陪着韩阿姨一同去。
  到了卫生院急救室,只见韩玉印躺在急救台上昏迷不醒,几个医生、护士正忙着给他洗胃、输液。医生说,长期酗酒已损伤了肝脏,出现局部肝细胞坏死硬化,可能要做切除部分肝脏的手术,有生命危险。韩阿姨哭得泪涕满面,我和尕拉阿吾只好搀她出来,去隔壁病房让她躺着,安慰她。
  两个小时后,医生说韩玉印已脱离危险期,我们又去看了一回,韩阿姨才放下心。开了一间病房由韩阿姨住下护理,又打了电话让马卫红送些衣物和食物来。
  一时间马占芳和马卫红乘着蓝鸟小轿车来。马卫红提着一包韩阿姨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食品放进病房,马占芳去看过韩玉印回来对韩阿姨说:“我这两天晚上都要开会,你们照顾好他就行了。卫国那头病还没好,这头又出这种事,搅得我心烦!加上金川又在西宁养伤,还不知情况怎样了呢。我马占芳也不知欠了谁的孽债,新年启头就碰上这一堆乱糟事情。”看见马占芳动了火气,韩阿姨、马卫红他们都吓得不敢吱声。
  和马卫红、尕拉阿吾跟着马占芳乘车回来,到了马家门口,我和尕拉阿吾便告辞。
  我说:“阿吾,我正好要找你说点事情,咱们去梅园旅社酒吧坐坐,怎么样?”
  尕拉阿吾停顿一下,就同意了。
  尕拉阿吾一边陪我走,一边说:“韩玉印是为你和马卫红的事喝酒喝成这样的。他从春节后心情一直不痛快。”
  我说:“我和马卫红并没有什么,是他自己疑神疑鬼,作贱自己。”
  “韩玉印本是个聪明人,偏在这件事上闹糊涂了。”
  我笑道:“他向来诡计多端,怎么对我却一筹莫展呢?”
  尕拉阿吾说:“他也想了好多计谋,去找王中山帮忙,王中山不肯出手。又来找我,我又推脱不理;又去找马卫国,马卫国答应下来,却突然又中了崇邪。看来你真是他的克星。”我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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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纵横捭阖
进了酒吧,选包厢坐定,要了两杯热咖啡和两碟糕点。玫瑰色昏暗的空间里,回旋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喝过一口咖啡后,我说:“阿吾,我和你交往了这段日子,觉得你为人正派,忠良厚道,很想和你做个知心朋友。以前你也跟我谈过,你处在这样的位置很难,关系微妙,一失足会成千古恨。但我以为,你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终将断送你的锦秀前程。你才思敏捷,才华横溢,我很钦佩你,但你将自己的命运让别人捏着,任人摆布。”
  尕拉阿吾叹了口气,说:“我无根无底,就像随波浮萍,随风漂泊,能混到这地步,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说:“这你就错了,你是聪明人,可不能把自己的前途看做游戏,作糊涂事情。你性格懦弱,书生气重,这也怪不得你。贝多芬有句话说得好:给我勇气,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你要看准自己的路,义无反顾,把握自己的命运。”
  尕拉阿吾惊愕地望着我,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和马卫国相交多年,深知他的品行,我也不想多费口舌。现在他和他的小帮派,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你若不及时悬崖勒马,回头上岸,恐怕后悔莫及。”
  尕拉阿吾惊异道:“你这话怎么讲?”
  我冷笑一声说;“实话告诉你,我已收集了很多有关马卫国作恶多端的材料送到海西州中级人民法院。不出两个月,马卫国的死期就到了。”
  尕拉阿吾惶惑问:“你一个外乡人,怎么也管他的事?”
  我激愤起来,说:“我是外乡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是被他追杀得落魄天涯的周劲夫!”
  尕拉阿吾听了几乎昏厥过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接着说:“即使我是外乡人,即使马卫国的行为根本与我无关,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的品性决定了我的抉择,决定了我不会袖手旁观,因为我就是我,而不是别人。我很欣赏贝多芬的另一句话:“公爵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而贝多芬只有一个!他的那种睥睨权贵,蔑视庸碌的秉性,早已在我的灵魂深处打下烙印。”
  尕拉阿吾惊喜道:“周兄发自肺腑的这番慷慨陈词令小弟迷途知返,深为汗颜。祈望周兄能帮我一把。”
  我说:“我还有事求你,为我提供更多的马卫国的罪证,甚至马家集团的罪证。因为据我不完全的消息和猜测,除了马卫国,除了在紫金台马长芳、马金川犯有人命案外,我怀疑有许多疑案甚至与宋立石局长、马占芳有牵连。我父亲周治泉被造反派打死这桩迷案就是一个例子。”
  尕拉阿吾惊骇不已,迟疑半天,说:“这事太复杂,环境太险恶,稍有不慎,你我都会丧命。容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
  我说:“当然,我们身处狼窝虎穴,要小心谨慎。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有什么风声,我会给你一笔钱到外地避一避。”
  听马卫红说,马卫国这几日又犯病了。半夜里常常忽然惊呼起来,哆哆嗦嗦冷汗淋漓,目光痴呆。请了医生来诊断,又查不出病因,只是受惊所致,照常开了一些镇惊定神之类的药来吃。
  马卫红终因家里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烦心事,弄得整日愁眉苦脸,心情烦躁,总是来旅社找我为她排解。甚至上班时间也拉了我去她办公室陪她。那个老头儿科长,长期病着在家休养,剩下马卫红一人守办公室实在心闷。
  我在她办公室里一边陪着她聊天,一边帮她整理来往信函、文件和存档资料。因为和她混得熟了,她也没了戒备心。我时常拿着她的钥匙去开文件柜来翻阅存档材料,在一些发了黄的旧年代的材料堆里,总能让我翻到一些令我震惊的材料,甚至还有我父亲亲笔写的书信和文件原稿。这些材料堆里,有基层上投纪委的检举信,有上告州府后又被退回来自行处理的信函,有中、高层干部会议的详细记录,从这些机密材料中,让我看到了那个时代的政局和刀光剑影的###。我挑选出一些至关重要的材料,悄悄掖在怀里,回来后全部交给何西宁替我小心收藏着,等待云开日出的时机。我坚信乌云遮不住太阳。
  打电话给刘律师,他说已经起诉到法院,很快就可立案,让我尽快准备好人证、物证方面的材料。四月份将派出一个调查组来岗日错调查取证。我听了欣喜若狂,流下了热泪。曙光终于出现在昏暗沉闷的地平线上了。
  韩玉印虽然拣回了一条性命,但做过肝切除手术后,已大伤元气,瘦得皮包骨头,躺在卫生院病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亏了韩阿姨每日都要去卫生院看他,回到家又为马卫国操心。尕拉阿吾抽空闲也去看望,陪他说说闲话,买来些食品给他。马卫红死活不愿去看一回,马占芳骂她,韩阿姨劝她,她都不肯让步,说:“他自作自受,怨得了谁呢?他有脸见我,我还没脸见他呢。”大家见她那么倔犟,也就作罢了。马占芳让韩阿姨给临夏乡下韩玉印的父母发封电报或写封信,看他们能不能来岗日错,如果能来,等韩玉印能下地行走了,就由他父母陪他去外地疗养。
  这晚去马家,韩阿姨和王中岚母子已去了卫生院,只剩马占芳父女俩。寒喧一阵,马占芳说:“小周,来得正巧。刚才我正说着卫红呢,她不去看小韩也就算了,她哥哥住院她都不去看一看,你说她是不是反骨,六亲不认?”
  马卫红顶撞说:“阿大,你做了半辈子的官儿,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惯了,他们顺着你,我可不能。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马占芳气恼道:“你越来越不象话了,读了几年书,倒把你培养成你阿大的死对头来了。你再这么任性,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
  马卫红见父亲动怒了,忍着气不作声,起身回自己的房间砰地把门锁死。
  我劝马占芳:“马镇长,儿女大了,都有他们自己的思想和脾气。只要不走邪道,大人也不必太费心,由他们自己去做他们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事事强求,只能适得其反。”
  马占芳叹气道:“唉,两个孩子,没一个听话的。卫国虽不敢当面顶撞,却也是犟脾气,你说你的,他干他的,你再想教训他,他干脆躲在外面不回家。卫红呢,脾气比她哥哥更犟,连说都说不得,动不动就跟你吵嘴。”
  我说:“卫红的性格虽刚烈,但品行端正,能明辨是非,很有主见,你也不必为她操心了。”
  正说着,大门外有人敲门。我起身去开门,却被那两位不速之客吓得大惊失色。我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强装出笑容迎他们进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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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冤魂报应
来客不是别人,正是马长芳、马金川父子俩。
  马长芳还是一身绿色军装的打扮,只是比先前略削瘦一些。而马金川却面容枯槁,形同黄腊,与那个追杀我时的骄横跋扈、矫健机敏如猛豹的马金川,简直判若两人。他失去的右手已装上了假肢,这真是一个神枪手最惨痛的悲剧。
  他俩自然认不出我来。他们见我面生,客气地微笑点头招呼。
  马占芳惊喜地迎出来,握住马长芳的手,说:“唉呀,兄弟,咋这时候才回来?”
  马长芳叹口气,说:“一言难尽。”他父子俩坐定后寒喧起来。
  马卫红从卧室出来,问了好就去沏茶。
  原来马金川在紫金台因与沙娃殴斗被砍断了右手,流血过多,伤了元气,身体虚弱不堪,偏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差点送了性命。马长芳慌得撇下野狼窠,亲自送马金川去省城西宁市医治,养了近半年,方恢复到现在的模样。马长芳打算留马金川在岗日错休养,自己先回紫金台去。马占芳看过了马金川的假肢,深感痛惜,也只能好言安慰。马长芳问起兄长的家境近况,马占芳也是感慨了一番。马长芳父子俩就说先歇一夜,明早去卫生院探望马卫国和韩玉印。马卫红忙着给他父子俩饭吃,我帮着切了肉,洗了菜,等饭做好了,看看已近深夜,便告辞回旅社睡觉。
  过了两日,马卫国的病情又见好转,能独自回家转转,和马占芳聊聊天,和马金川、尕拉阿吾玩玩麻将牌,晚上还回卫生院住下。看他神智较先前清醒了许多,又能吃能喝,说话做事与他正常时相仿了,家人就又放下心来。
  一日,何西宁忽然来旅社找我,说要准备些纸花,纸钱之类的祭祀品,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一翻日历,可不是?明天正是清明节。于是同他一道去商店买来各色彩纸,扎了两个精致的小花圈,自制了一叠纸钱。何西宁又去同学家剪来几枝盆栽的红玫瑰花,交给我插在清水瓶里养着。我另外又备了些西凤生前喜爱的彩塑小泥人儿和针织小壁挂。
  次日清早,晴空万里,阳光温暖。我和何西宁带着铁铲、祭祀品徒步往岗日错正南方郊外的墓场走去。荒凉的沙砾野地里,杂草丛生,枯黄的草杆在微风中萧瑟颤动,草根处已冒出嫩绿的新草芽儿。
  我们先来到我母亲的坟前,献上花圈,摆上祭品,烧了纸钱,跪地叩首。母亲为我兄妹俩操劳一生,含辛茹苦,没享什么清福。特别在我父亲被打倒送去盐湖农场劳改后,她忍辱负重,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小心呵护我兄妹俩。无奈天有不测风云,母亲忧患成疾撇下我们走了。我深感未尽孝道的痛苦。
  我们祭奠了母亲,正准备往何西凤坟前去时,却远远发现有一个人正独自立在那片馒头似的坟地里。他穿着灰色风雪衣背对着我们,无法辨出他是谁。
  这时候,天际边渐渐飘来白云,又逐渐的加浓加厚,一阵狂烈的寒风吹过,倾刻间乌云滚滚,天色阴晦。接着春雷乍响,震耳欲聋,竟飘飘扬扬的下起鹅毛大雪来。真是三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何西宁打着冷颤,说:“真奇怪,好好的艳阳天,怎么突然就变啦。”
  我说:“清明前后,天气变化得最快,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寻到何西凤的坟墓,却发现那个穿风雪衣的人正是站立在何西凤的坟前。他听到脚步声,回转头来。我们大吃一惊,这个人竟是马卫国!他神色惘然,双目迟呆地望着我们。
  我走到距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双方对视着,沉默着。我猜不透他的用意,是来忏悔?自责他以往的所作所为?是来赎罪?赎还他所欠下的孽债?
  马卫国终于缓过神来,吃惊地问:“周老板,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冷笑道:“马卫国,我今天应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不是兰州达隆商行的周正老板,而是曾往被你追杀得逃亡天涯的仇人周劲夫!”
  马卫国听了如晴空霹雳打在头顶一般,恐惧万分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周劲夫已经死了。你阴魂不散又来纠缠我。”说着,当即昏厥在坟前。我和何西宁再没理会他。
  在何西凤坟上铲净了杂草,摆上祭品,献上花圈和几束红玫瑰花、小泥人儿、针织物等,又烧了纸钱。何西宁扒在坟前痛哭了一场,我的喉头哽噎着但忍着没流下泪来。窦娥有冤,五月飞雪,清明节这场奇异的大雪,不正是何西凤的冤魂降临人间吗?我想起杜牧的诗句来,这时候我想应改作:清明时节雪纷纷,阴风不散哭冤魂;苍天在上若有眼,霹雳作剑斩妖人。
  自清明节后,马卫国又旧病复发,且愈加深重。本来就元气虚脱,受惊盗讦,刚有好转,这回又在何西凤坟前受强烈刺激,更加精神恍惚,魂不附体。送进卫生院卧床不起,昏迷不省人事。韩阿姨说是中了崇邪,阴魂缠身,想请巫师作法驱鬼,马占芳自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还是请了高明医生来诊。抽了血液和胃液来化验,却意外的验出有损伤神经系统的药物成份来。医生说,这种药物能造成神经系统的紊乱和损伤,马卫国是患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马占芳听了,立即下令调查卫生院的所有医护人员,但一对又查不出结果。以我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断,最有机会和可能性给马卫国服用这类药品的人,只有那个小护士林娜小姐。
  主治医生见马卫国的病症一日重似一日,这样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就和马占芳商议,说还是尽早转院去省城医疗为好,院方派一名医生护理,病人家属也去一人照顾生活。因韩玉印未能下地行走,父母又没能赶到,韩阿姨要照顾他,又要主持家务,脱不开身,便劝王中岚护送去。
  王中岚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我没义务送他去。我要和他离婚的主意已定。”
  马占芳就怨骂道:“你们还没有离婚呢,就这么无情无义?既然你决心要离婚,你就趁早离开这个家。”
  王中岚受了屈气,痛哭一场,收拾些衣物,带着马涛去她哥哥王中山家住下不肯回马家。
  马占芳无奈,只好命马卫红护送她哥哥去省城。临启程我去为她送行,递给她两千元,说:“一别又是很多日子不能见面,要照顾好自己,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时难。我也没什么东西可送,带些钱去装路。”
  马卫红推回钱来,说:“我不缺钱花,身边就缺你。”
  我把钱塞入她衣袋说:“等我处理完事情,会去省城看你的。”
  马卫红紧握我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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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欢聚一堂
一日,曲卧坚朵克和桑金珠玛来岗日错,令我喜出望外,因我自海西州整容回来尚未同珠玛见过面。
  她见了我便不肯认我,狐疑地问她哥哥,我是不是周劲夫?曲卧给她讲了我整容的经过,再三向她保证我是名副其实的周劲夫,她才半信半疑,怯生生地喊我一声“劲夫哥”。
  问起他们来岗日错的缘由,兄妹俩说一来送些羊肉给马占芳,二来看看我,三来买些物品回帖木里克。阿妈身体也好,卖出了百来只绵羊,又添了十头小牦牛,日子过得挺红火。
  珠玛亲手给我逢制了一件驼绒夹袄,墨绿色绸面料,穿起来试试正合身。
  珠玛说打算明天就回帖木里克,留下阿妈一个人在草原上不放心。我说也不差这一两天,出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日也无妨,于是在梅园旅社给他俩订了房间。曲卧坚持要回他的宿舍住。我也就不勉强,单给珠玛开了一间房。
  陪他俩在旅社吃饭时,曲卧说:“我想明天去觉如寺看看顿巴喇嘛,再去市场买些物品。后天一早就送珠玛回去。”
  我说:“正巧,我也很久没去看望顿巴喇嘛了,明天和你们一道去。明晚上我在旅社里订一桌好酒菜,为你兄妹俩饯行。”
  晚饭后,曲卧说要去看看马金川和韩玉印。
  珠玛就数叨她哥哥,说:“你真糊涂,那马金川、韩玉印是什么人?还不早早跟他们断了来往。到今天你还是好歹不分,是非不明。”
  我说:“珠玛,你哥哥是水中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你就放心由他去,他自有主张,你哥哥重情义,好歹他们也是兄弟一场,何况马金川、韩玉印正在病中,去探望也是在情理之中。”
  曲卧走后,我和珠玛上我客房闲聊。她问我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我说我已将马卫国的犯罪事实起诉法院,再过几天法院就要派人来岗日错,彻底了结这桩孽案。她问我处理完事情还回帖木里克吗?我就走近她捧住她的脸颊,在额上吻一下。她红了脸埋下头避开,我问怎么啦?她说:“你的模样好陌生。”
  我笑了,说:“你看惯了那个满脸络腮胡、头发散乱,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周劲夫,就看不惯我这个油头粉面的周劲夫?”
  我见她颈项上挂着我送给她的那条镶猫眼石金项链,便抽出来,说:“这条项链是我买来托你哥哥带回去送给你的,没错吧?”
  她抬眼望着我,笑了。
  我说:“等我办完这件案子,就接你来岗日错,咱们结婚。”
  她听了惊喜万分,抱住我的腰说:“不,我要你回帖木里克。”
  次日,我正和桑金珠玛在旅社餐厅里吃早饭,曲卧坚朵克来了,说早点儿去觉如寺吧,时间很紧了。我上他坐下一起吃些,他便坐下要了一碗馄饨。
  我忽想起韩耶提木临终前说到的雪狐岭,便问曲卧:“你知道雪狐岭吗?”
  曲卧惊疑片刻,说:“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便让他稍候,起身上楼取来那幅《踏雪寻梅图》,展开来指着一个血手指印,问他:“这位置雪狐岭吗?”
  他辨认了半晌,说:“没错,是雪狐岭。从紫金台逆着尼奔曲河向上游走,过两道湾两个峡谷,就到了。那里从前也是采金点,现在废弃了。”
  我说:“雪狐岭还有一个韩耶提木的一个藏金处,你若有机会就去探一探,能找到带出来最好。如果我们派不上用场,就捐献给政府。你就带上这张画儿去。”
  曲卧说:“我闭着眼都能摸到雪狐岭,还要这张破纸做啥?”
  我笑道:“这可是顿巴喇嘛的心爱物,我还是还给他吧。”
  到了觉如寺,顿巴喇嘛刚好做完瑜珈功出来。他见了我们,热情地让坐上茶。曲卧向顿喇嘛问了好,寒喧一阵后,我便取出《踏雪寻梅图》呈给顿巴喇嘛,说:“大师,这幅画儿已完成它的使命,我现在完璧归赵。”
  顿巴喇嘛大笑起来,说:“既然如此,我就收回它来。”便接过画儿平铺在书案上欣赏一回,然后又说:“你虽日露端倪,但阴霾未散,劫数未尽呢。”
  我惊问道:“我还有劫数吗?”
  他便唤我们走出寺院大门,遥望茫茫的可可西里山脉,指着布喀达坂峰,说:“你看,昭昭雪线,流云偶见,小劫已过,大劫未现。”
  我惊疑地问:“难道我还要经历几场大磨难?我命休矣!”
  曲卧和珠玛听了都慌问怎么办?顿巴神秘地笑着,说:“也不必颓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佛慈悲,会渡你抵达涅槃彼岸的。”我听了也就释然了。
  和曲卧、珠玛回到旅社,正巧何西宁来找我,带来一封妹妹静蓉寄来的信,还是写给他的。信中说寄去的五百元钱已收到,准备今年放暑假回岗日错一趟,又问起我在不在岗日错,近况如何等等。我自是欣慰。
  我把何西宁介绍给他兄妹认识后,便邀何西宁留下来晚上为他兄妹俩饯行。何西宁兴奋地说:“今晚应该喝个一醉方休,一来为曲卧、珠玛饯行,二来好好庆贺一番。”
  我问:“庆贺什么?”
  何西宁说:“这还用问?马卫国精神失常,他的小团伙已经土崩互解,一蹶不振了。四大金刚弃暗投明的投明,患病半死的半死,还能在岗日错兴风作浪、胡作非为吗?曲卧老哥,你说该不该庆贺一番?”
  曲卧搭讪道:“嘿嘿,应该。”
  我笑道:“既然这样,那今晚咱们就相聚一处,开怀痛饮。”
  何西宁又说:“你应该再请尕拉阿吾来。他正脚踏两只船,左右不定,要尽快争取到他,给他吃定心丸。”
  我说:“好的,我订好菜酒之后,就去找他。”
  到了傍晚,曲卧和珠玛才买好了米、面粉、盐、糖等一大堆生活物品回来,都摆在旅社里存放着。尕拉阿吾也被请来了。
  在旅社金碧辉煌的豪华餐厅里,一张八仙桌上摆着几十道珍馐佳肴和十几瓶好酒,有茅台、五粮液,还有青海的上等好酒互助特曲。我令服务员撤去小酒杯,一律换上大海碗来斟满酒,又特意让音响师播放新近流行的施光南的《祝酒歌》“美酒啊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干一杯……”,在欢快的歌声中,曲卧坚朵克、尕拉阿吾、何西宁、桑金珠玛和我欢聚一堂,觥筹交错,开怀畅饮起来。
  我举起酒碗,说:“今晚我不多说废话,为了我们能获得自由和幸福的未来,我敬大家一碗!”
  酒喝到半酣,尕拉阿吾悄声对我说:“劲夫兄,韩玉印早就对你的身份有怀疑,他把这想法跟宋立石谈过,已经秘密派宋立岩去兰州调查达隆商行了。昨天我看见马金川和宋局长到马镇长办公室里私下谈话,我偶然听到几句,似乎与你有关,我怕他们有什么图谋对你不利,你可要谨慎。”
  我沉思片刻,笑道:“来吧,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骝骝,我时刻准备着,来迎接这一场更凶猛的暴风骤雨的挑战。有句诗说得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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