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小说】深圳的救赎（或曰《永不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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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深圳的救赎（或曰《永不言爱》）
第一章&&偶然日渐短促，夜渐悠长；你记住吧，&深渊总是干渴，漏壶正在空虚。&&&&&&&&&&&&&——波德莱尔1、有一段时间，我对偶然性与必然性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据哲人们异口同声地说，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是某时某地某人某物互相作用而结出的必然之果。但也有例外，有时候按照必然规律而行进的事物，也会调皮地打个盹或开个小差，从而结出偶然之果。偶然之果是个什么样的果子呢？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淡青色的，有着厚厚的外皮，内核虽小却坚硬无比，即便果肉被吃掉了，丢在地上，也会在此后的某一天长出一棵树来，在阳光雨露中茁壮挺拔，刻下一圈一圈的岁月。读者很容易联想到，我们在得到某种明确的结果时，经常会习惯性地做出一种甚至多种假设：“如果……”譬如说吧，我最喜爱的汉语诗人李白，其一生就如一首连他自己都写不出的伟大诗歌，而正像一首经典诗歌所必须具备的悲剧性因素，他的人生也毫不例外地惨遭偶然性的蹂躏。尤其是在这首经典巨制的结尾，更是充满了神秘和令人惋惜的因子：如果不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如果不是正好呆在船上并正好碰上了“月下飞天镜”的时候，他也就不一定会把自己的生命结束在六十二岁之年，汉语文学将会留下更多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以此类推，还能得到无数个殊途同归的故事版本：如果不是维也纳皇家药草园总监迁居荷兰，如果不是他因个人偏好带去了郁金香，那么今日的荷兰将不会成为&“郁金香之国”，中东的“穆斯林头巾”也不会成为令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为之癫狂的“绝代佳丽”；如果不是大清王朝奉行失败主义和不抵抗主义政策，如果中国战舰发出去的炮弹没有那么多的哑弹，也许黄海大战的结果将会倒过来，中国将提前赢得世界一流强国的地位；如果不是劳伦斯的信没有及时送到罗密欧手中，如果不是朱丽叶苏醒的时间稍微晚了那么几秒钟，那么朱丽叶假服毒自杀的妙计就会分毫不差地取得成功，这对伟大的恋人将在维洛那过着幸福的生活，相守终老。“如果”在很多时候都以否定形式出现，因为谁都无法回到已然消逝的过去，把已经成为完成时的过程重新改写一遍；但是一旦“如果”成真，那一定会让你的人生轨迹充满变幻，或者阳光灿烂，或者血雨腥风。这正是偶然性的魅力所在。我的一生似乎注定都要在回忆中度过——这是必然的。因为我是昨天的存在者，今天的逝去者。或者说，我以今天的生命，领受着昨天的生活。如果不故弄玄虚的话，我想表达的是：我生活在今天，却只记得昨天。所有未老先衰的人都明白我的意思。2、当我的一生只剩下回忆时，这意味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将以回忆的形式存在；而我的回忆又将不可避免地以重复的形式存在。在伟大的但丁的《神曲》里，地狱里最坏的惩罚不表现为遗忘——也许但丁认为遗忘将带来幸福吧——而是表现为重复：重复的喊叫、重复的抱怨、重复的遗憾、重复的漫骂、重复的疼痛以及重复的无意义——西西弗斯最能体会这一点。它们把时间变成了一种停留在自己原来支点上一百年、一万年的摩天轮。奇怪的是，天堂和乌托邦也表现为一种没完没了的重申，对美德、富足和幸福的不间断重申。关于天堂，很多书上都会出现这样的表述：那是充满牛奶和蜂蜜之地，超越时间与空间，永恒不变。这预示着所有天堂的宠儿们将过上一种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甚至也缺少必要的变化的生活：早上喝牛奶、饮蜂蜜，中午饮蜂蜜、喝牛奶，晚上，晚上只能把两者混合在一起做成牛奶蜂蜜或蜂蜜牛奶来吃了。第二天和第一天一样，也和未来任何一天一样。我是升不了天堂的，因为我正在但丁的地狱里经受着回忆之刑的重复惩罚。过去的点点滴滴，在我的脑海里落地生根，发芽开花，果实累累。无论这些果实是鲜美的还是霉烂的，无不清晰可触，它们夜以继日地向我展示其作为惩罚的象征意义。这种已经发生了数百遍的重复彻底让我的回忆之果走向同一个极端：鲜美者逐渐霉烂，霉烂者更加霉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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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个在郑州，一个在深圳；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地之角，中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我每天只能通过手机、QQ、电子邮件与卓一敏联系。通常的情况是这样的：白天偶尔打个电话，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发一次短信，但经常会礼尚往来地连续发一二十条；QQ一般是在回家之后使用，在她不需要备课时，我们经常聊到她困倦难支时才下线；有时下线后我还不困，就给她写电子邮件，少的三行五行，多则千字万字，内容从工作到生活再到深圳这座城市的观感，但最多的还是对她的思念之情——这是没有穷尽的，也是她百读不厌的。她有时也会给我回信，除了报告一下教学工作近况，某个同事已经或准备结婚，某个同事已经生宝宝了，更多的笔墨花在对我的思念上。她说她自那次我请假回去看她之后，她就开始喜欢重走我们走过的路，喜欢依在校园花坛的栏杆上看睡莲。“你在时它们都不开，但你走后不久它们全都开了。是不是故意和你做对呀？”但她的感伤显而易见：“拍遍栏杆，也看不到你的身影，一个人看花，显得更寂寞。”她还给我讲过她做过的一个梦：在一片荒原上，一群狼正在袭击我，我赤手空拳，毫无抵抗之力，转眼间肩、背、腿都被狼咬伤，倒地不起。“我真是吓死了，半夜里起来上网查看，但最终没弄明白这个梦有什么寓意。”总的来说，我们的邮件往来皆倾诉离别意、相思苦为主，但有一次我给她发的一封无关紧要的电子邮件却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我向她描述我前几天招聘来的一个相貌清秀的女生，性格活泼可爱，人也很聪明，刚一到公司就不幸沦为“俎上之肉”，被全公司的单身汉们盯上了。他们有的已经开始秘密酝酿一系列“阴谋诡计”，发誓要把她“收入囊中”。但这次自作多情的报告却引起了卓一敏的反感。“我不喜欢听这些无聊的故事。你这么绘声绘色、兴趣盎然地写她，是不是也喜欢人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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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黄河之吻过后，我和卓一敏的恋情突飞猛进，不久我们就住在了一起。我们选择了位于我们各自学校之间、距离大致相当的一片居民区租了一间房子，四楼，只有一室，恰够放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月租不贵，但也用去了我每月1/3的生活费，因此就不能经常给她买礼物了，好在她也不在乎。住到一起的当晚我们在一个西餐厅吃一顿饭，还喝一瓶红酒，算是庆祝。红酒当时是很便宜的国产酒，但我们碰起杯来却宛如饮着玉液琼浆。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我们忽略外界的一切不利因素，而只记着我们的幸福。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将近11点了。看着天上幂着一层薄云，我不禁感叹：“要是有月亮就好了。”“为什么？今天是阴历十八，月亮出来也不会是最圆最亮的。”“我喜欢月亮，即使不圆，但依然很美。”我说。接着是一阵沉默。楼下不知哪一家传来一阵洗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我们并排坐在床沿上，彼此都找不到什么词句来打破沉默。我心里居然冒出鲁迅那句名言：“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至今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么美好的时刻联想起那么悲怆的句子。“敏敏——”我无意识地叫了一声，轻得似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嗯——”她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同时一股细细的玫瑰香幽幽地飘入我的鼻孔，我轻轻地吸一口气，脑子里一阵快意的眩晕。我微转身体，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然后开始轻轻地吻她的脸，她的嘴唇。我感到时间的脚步在慢慢变缓。我们一时间陷入了对方甜蜜的嘴唇，在这个温柔的陷阱里越堕越深。我开始解她的衣服。我的手微微颤抖，我有一点羞愧的感觉，痛恨自己的双手竟然这么不听使唤。但我还是让她胴体完美协调地呈现在我面前。卓一敏轻声说：“把灯关了吧。”我去关了灯，胆子大了许多。经过小小的曲折，两个人的身体终于结合在一起。在接触她身体的一刹那，我仿佛碰到一团温暖、柔软、沁香的美玉。她似乎颤抖了一下。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快感弥漫开来，没有形象也非幻象，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我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化掉了，化在卓一敏的身上，化在具体的无限里。凡欲寻求无限者，只需一个女人。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整个屋子里忽然漏进一块光亮，使我们彼此朦胧地看到了对方的轮廓。月亮出来了！一轮微扁的秋月，如新结的冰块一样洁净无疵，透过玻璃窗为我们撒下一片嫩凉的清辉。我身下的卓一敏，在月光照耀之下，宛如一樽粉妆玉琢的女神雕像，尘埃不惹。我们好像坐在一条小船上，在大海里乘风破浪。小船不停地上下浮荡，颠簸得很厉害。忽然一个大浪打来，小船粉身碎骨，我们径直堕入幽深的海底。然后，我们抱在一起大口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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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行政工作十分无聊。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整天所做的事，似乎除了纪律、卫生、招人，就是为各部门进行各项后勤服务，就是调解员工之间的矛盾和纠纷。这天下午，我心情异常烦躁，向领导推说身体不舒服就提前下班了。我上了一辆公共汽车，直接习惯性地奔向后排——这里一般不会太挤，同时有老年人上车时不必让座位，因为早有前面的人让过了。深圳虽然被斥为缺乏温情，但公交让座之风却足以让全国任何城市汗颜。我刚从包里拿出一份《南方都市报》来，就听到最后一排有人说话，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阿姨，您信教么？基督教？”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要向旁边一位老婆婆传教。那女士身穿大红罩衫，脸上涂得像柿子刚经了一场冰霜。她显然是演讲高手，具有滔滔不绝地重复说废话的能力。“阿姨，您应该了解一下基督教。基督教可以让任何人过上幸福的生活。神是伟大的，神是无私的，神是无所不能的。神给我们创造了宇宙间的一切物品，也创造了人。如果没有神，宇宙中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就没有白天和黑夜，地球上也不会生长庄稼。所以说，神是伟大的，它给了我们生命，也给了我们庇护——”跟我同座的是一个小伙子，看着像一个学生，他听到这里，脸上坦诚地露出不悦之色。“所以，信神的人会上天堂，过着幸福的生活，不信神的人会下地狱——”小伙子再也忍不住了：“这位大姐，您传教可不可以小声点？别影响了我们。”传教的女士楞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说：“好，好，对不起。”然后问这个小伙子：“请问您信教了么？”“我不信教，我信仰无神论。”小伙子显然以为说了这句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您信仰无神论？您知道吗？世界上90%的科学家、95%的艺术家都信基督教！您也是上帝创造的……”传教的女士锲而不舍，抓住每一秒为上帝做贡献。“不不不，我是父母生的，跟神没有关系。请您接着给别人讲吧，我要看书。”她向传教的女士举一举手中的书。女士只好继续向身边的老婆婆讲神的伟大、信教的利好，有时甚至隔着老婆婆问一下邻座的其他人：“你说是吗？”我偶尔回头，发现老婆婆眼睛望着前面，一言不发。终于过了4、5站之后，这位虔诚的传教女士要下车了。“小兄弟，有时间欢迎你去教堂，就在梅林那边。说不定以后你比我信得还深。再见。”她经过我的座位时向我同座的小伙子打招呼。我看到那小伙子脸上明显渗出一层厌恶来，似乎忘了“好男不跟女斗”的中华古训，有冲出去动手的冲动。我暗暗感慨：基督教真是厉害，居然能令几千年跟基督不搭边的中华民族的后代，那个红衣女子，给驯化得服服帖帖，甘愿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传教事业——如果她这股劲头能用在世俗之事上，那么她可以成为科学家、艺术家、工程师、成功的商人；如果是在美国，甚至有可能成为总统。回到家，我打开电脑，给卓一敏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向她报告今天下午的“神奇”经历——关于神的奇妙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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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黄河游览区的风景说不上多好。山不高，林不密，也无多少古迹，倒是周边农田不少。景区想方设法生拉硬扯地搬来了炎黄二帝像和大禹像、生造了个“黄河母亲”像，山上还立了个毛泽东铜像，让人想起历史书上毛主席视察黄河时候的那张著名的照片。炎黄二帝像身高约150米，依山就势，以山为身，气势确实威严雄阔。这对生前曾经发生过战争的冤家，后来一笑泯恩仇，成了如今亿万炎黄子孙的祖先与榜样，被像兄弟似的放在一起供人瞻仰。卓一敏很喜欢“黄河母亲”那副雕像，站在雕像前徘徊良久。“安详、温柔、慈爱，充满母性的光辉，确实是中国母亲的最美写照。”她说。我们此次所玩的重点不在这里，而在黄河。此段黄河，是闻名于世的悬河的起点。站在山坡上很容易看到，整条河流宛如一条黄色绶带，从天际飘落，蜿蜒而来。秋日里，黄河水量大减，宽宽的河床里，到处是裸露的泥滩。曾经读到周作人一篇散文里说冬天枯水时节，捡两块大石头垫着，就可以踏过黄河。从眼前情景看来，此说不虚。我忽然恶作剧地想到，所谓“黄河母亲”，不应该是一个美少妇，而应该是一个老太婆，起码80岁以上，枯瘦如柴，满脸皱纹，袒露出两只被吸得瘪瘪的乳房。如果真要立一座这样的雕像，那一定非常震撼人心。但我知道，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和快乐的民族，绝不允许这样丑陋、难看的东西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即使是游人稀少的风景区也不例外。对于这个民族特点，我们当然应该大声礼赞之。在黄河边上，我们骑着高头大马照了两张快照。卓一敏身着一件红色毛衣，骑了一匹干净的白马，照片冲出来之后，画面上充溢红、黄、白三种颜色的对照，极具美感。我们走到一片平整松软的滩地。这里是来黄河游览区的必玩项目。天气虽然有点凉，但我们还是脱掉鞋袜，踩上这片软得像凉粉一样的泥滩。这片泥滩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表面如一张薄纸，下面全是淤泥，但就是这样一层薄薄的表皮，却能支撑一个成人的重量，在上面行走无碍，而且走起来晃晃悠悠的，感觉十分奇妙。我走在卓一敏的前面，回头看她慢慢地向前跨一小步，然后再跨一小步，两条胳膊微微展开，以保持平衡，脸上的表情非常专注，非常严肃，也非常好笑。后来，我自顾自地向前走，逐渐被那种美奇妙无比的行走感觉征服了。我想象这是一块“天毯”，而我正行走在天上。突然，我听到身后卓一敏大叫一声：“哎呀！”我回头看时，原来她一只脚陷到淤泥里去了，怎么也拔不出来了。我赶紧冲过去，先是拉着她的胳膊往一旁扯，但没什么用；只好抱住她的腰，使劲地往上拔。我脑子里一瞬间闪现出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画面。在危机之时，我脑子里总是浮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为防止我也陷进淤泥，我必须不停地改换方位，先是在她后面，后来又在她前面，反复三四次之后，终于把她“救”出了“泥坑”。我并没有放开手，喘着气责备她：“小傻瓜，你不知道这种泥不能站太久啊？想学过草地的红军战士么？”她似笑非笑地说：“女生不出事，男生哪有机会嘛。”我看着她含羞带笑的眼睛，微微噘起的嘴唇，同时闻到她脸上散发出的一股细细的甜香，像新鲜的玫瑰花的味道，一时激动莫明，胆大包天，忘乎所以地吻了上去。这时候，远处长长的黄河大桥上一列火车正轰隆隆地驶过河中央，整个黄河似乎忽然停止了流淌——这个经典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多少年后我还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伟大黄河的即兴断章还是浩浩上天的特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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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个人的周末是寂寞的。寂寞总会拉长时间，把48小时变成一个月、三个月甚至一年。“度日如年”这个词的确切内涵，我就是在这个阶段搞明白的。幸而，来深圳打拼的人多数是年轻人，而年轻人是不甘寂寞的。周五晚上接到莫哲的电话，说和几个朋友组织爬山，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我当然欣然同意，但同时又疑惑以莫哲的体形，怎么会想起组织一次爬山活动，也许是苏月的主意？莫哲确实需要锻炼一下身体。炎炎七月，天气照例闷热难当，爬山并非最理想的活动。但大家一行五人——我、莫哲与苏月，还有一对我不认识的恋人，那男的好像是莫哲的下属——兴致颇高。年轻真好，健康真好。今天苏月穿了一件浅白色T恤，配以牛仔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脸上没有过多地涂抹，一副轻松简洁的样子，但仍然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妩媚风韵。我们要爬的山是深圳南山区的大南山。此山位于深圳蛇口半岛，平地里突然隆起一座巍峨的大山，不但为城市增添了几许绿色，更为市民吐出无数鲜氧。在河南尤其是郑州呆久了，乍一看到繁华城市中有这等青葱山林，眼前一亮之际，心中喜悦油然而生。我们从明华国际会议中心旁那个登山口上山。登山过程中，专门走石阶，这样走会缩短距离，也更能起到锻炼作用。最初一段路，大家有说有笑，尤其是莫哲最为兴奋，各种段子一个接一个地抖出来，引起笑声不断，尤其是那对小恋人更是随时准备敬笑。但上到三分之一时，莫哲就有点吃不消了，开始气喘吁吁，流汗不止。那对小恋人识趣地走在莫哲和苏月的后面，而我则走到了最前面，无意中做了他们的领路狗。我回过头去看见莫哲和苏月好像在争论什么，苏月面露不悦之色。莫哲忽然停下来，大声叫我。“我实在爬不动了，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吧。”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要是两对人在爬山改有多好。等和那一对小恋人拉开距离，我问苏月：“你怎么不在那里陪他？”苏月大怒：“陪他？这个死胖子，身材都赶得上熊猫了，还不好好锻炼，每次说他，总是百般推脱，说什么胖瘦无所谓，健康最重要。身子都虚成那样了，还说什么健康不健康！看见他就烦！”我忙安慰她：“莫哲也不容易，做旅游营销的，经常加班、出差，本来就已经够累了，哪还有精力去锻炼啊。你们之间还是要相互理解。男女相处是相互妥协的艺术……”“不说他了，”苏月似乎也感到了疲惫，开始微微喘气。“说说你家敏敏吧，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好拒绝，只好简略地说：“她是我大学时认识的。家在河北保定，开连锁药店的，挺有钱。我们毕业后在同一个中学教书。她人很单纯，关键是，对我很好。”“长得漂亮么？”“还不错。反正我看着顺眼。”大南山的登山道有时平缓，有时陡峭，甚至快到山顶时有一小段还是下行的。遇到陡峭之处，苏月就放慢脚步，但又不敢太慢，似乎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拉我一把！”在上一个陡坡时她命令我。我只好拉她上来。她的手很滑，很软，我轻轻地握着，她紧紧地抓着，我感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麻麻的、痒痒的感觉，如一丝电流，舒服地传遍全身。登上山顶，我松开了她，她只好也把手放开了，但在放手的一刹那狠狠地捏了我一下。我回头看她，发现她也正用她那种天生迷濛的眼神在看我；发现我看她，忙转脸看别处。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正视她的眼睛，居然荒诞地想到了已逝女星陈宝莲。那一对小恋人也跟上来了。我们在山顶眺望四周：邻近山峰各幂着一层飘渺的云雾，为大南山增添了点灵异之气。深圳市区群楼、香港流浮山脉以及脚下的大海，一览无余。在某个瞬间，我真有临风飘举、坐地飞升的幻想。“我要飞，我要飞，我要飞到你身边去，卓一敏！”我在心里大声喊叫。下山的时候，在半山腰处一个石凳上找到了莫哲，这家伙居然睡着了，短袖衬衫汗湿了一大片，嘴角还流出了哈喇子。他想牵着苏月的手走，但被苏月甩开了，于是他只好揽了她的腰。我看着他们一胖一瘦的身影，想起莫哲以前在学校篮球场上的赳赳英姿，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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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大侠起得真早呀谢谢鼓励，我会努力[瑞桥]( 1:07:43)顶一个，书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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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写深圳的文字越来越&多&了，可喜的现象期待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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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是XXTV的驻郑州首席记者陆远，方便给一点时间对您进行一个简单的采访么？——好的。要给采访费么？——别谈钱，谈钱多俗气。请问您上周是不是和一个很帅很帅的男生在你们学校的读书长廊里约会？——是的。很羡慕吗？——一点都不！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呢？——对不起，无可奉告。——什么，我是XXTV的你都不给面子？——好吧，看你长得帅就给你个面子。我是和一个男生约会了，不过不是“很帅很帅”的，他呀，身材中等，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一张脸上就眼睛贼亮贼亮的比较突出一点，其他的，鼻子啊眉毛啊嘴巴啊都很正常，换句诗意的话说，就是一点也不显山露水；总的来说，虽然算不上年老色衰吧，绝对称得上相貌平平，扔到二七塔下面都没人来认领那种。——卓小姐真够损的，小心我告诉当事人哟。请问你们聊了些什么呢？——既然说开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们谈了一次抢劫事件，谈了自己读过的小说，谈了各自对对方的印象……——那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呢？——印象嘛，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不过这家伙学问倒挺大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通人事，甚至对驴子和马的关系都有研究。如果好好栽培一下，有朝一日或者可以为调解巴、以冲突做出贡献，兴许还会荣获诺贝尔和平奖呢。——好像你说以后要经常让他来找你玩？——我有说么？不过他来找我我会很欢迎。听这小子聊天挺不错的，长见识。——他让我转达一句话，他想本周末约你去黄河游览区郊游，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他约我？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他什么人？——千真万确，他要约你，并且已经酝酿了两天了。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一定猜得到，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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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跟一座城市的关系，总是显得很奇怪，可以因为恨它，也可能因为爱它，也可能因为你在这里遭遇了数不胜数的刻骨铭心或荒诞不经。在深圳的一年半时间里，我认识了不少同事，跟几个在此打拼的同学取得了联系，也通过他们认识了更多的陌生人，有些还成了很好的朋友。在深圳，成为朋友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多数时候这里把“朋友”二字定义为“见过面”或“交换过名片”。这种现象让我对一个设想深信不疑：只要敢于降低标准，你可以实现一切理想。来到位于COCO&&PARK的星巴克之后，我见到了正在焦急等我的朋友罗梦瑶——一个经过三层以上关系认识的美女白领。罗梦瑶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由于人长得漂亮，平时除了工作，就以享受男人排队追求来打发时光。今天她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连体短裙，衬得腰身格外窈窕，头发高高挽起，扁圆脸，尖下巴，薄施粉黛，看起来干净清爽。我一直佩服罗梦瑶对自己身体与相貌的装修水准，简单简单，风情万种，不像一些庸脂俗粉，只会把各种化妆品往脸上堆，终于堆出一个厚厚的面具来，自己则躲在面具后面，与大千世界隔靴搔痒。罗梦瑶见我来了，示意我坐下，说：“我已经给你点了冰摩卡，一会儿就送来。”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今天约你来，是想让你分析一下，我遇到这个男人到底算什么鸟人！”她微微有点激动。我笑着对她说：“别激动。又遇到什么事了？你的恋爱故事可真多呀，可以写好几本畅销小说了，什么时候把素材转让给我，我请你吃日本料理。”我知道她是日本美食的粉丝。罗梦瑶抿一口咖啡，然后双手握着杯子，不停地缓缓转动。我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我又听到了她众多恋爱传奇中的又一个雷人版本。她说几个月前她遇到一个男人，疯狂地追她。她说她是香港人，在深圳开工厂。她说他的资产少说也有一千万以上。她说他个子不是很高，只跟她自己差不多，一米七零的样子，长得也不算帅，但看着还顺眼。她说他认识她之后一直约她，一天打几个电话，每天都要接她去吃晚饭。她说他考验过他，他很舍得为她花钱，约会的一个半月里，他陪她逛了七、八次街了，每次都花好几万块钱。她说她因为工作原因曾经短暂出差武汉，有一天晚上他给她打电话，说他坐当晚的飞机，已经到了武汉，因为太想她了。她感动得想哭，吃完饭之后允许他住在自己房间里。“但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挺感动的……”我忍不住笑，幽幽地说：“我无条件相信你。”罗梦瑶看我的表情，不再解释。她说：“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看着老实巴交的，妈的居然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骗子！”我忙问怎么回事。罗梦瑶接着说：“有天晚上我们一起在万象城的“火间土”吃饭，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我看他神色、语气都不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就问他什么人打的电话，有什么事情，他只说没事没事，吃饭吃饭。但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后来我就找了个私家侦探调查他……”“你真的调查他了？”我惊骇得睁大了眼睛。“调查了。跟我谈恋爱的男人我都要调查的。调查的结果让我，让我无语。”“你真够狠呀，女人太可怕了！结果怎么样？”“他在深圳不止一个女人。至少在南山和罗湖各有一个，关外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我昨天跟他吃晚饭时，问他在深圳有几个家？他吃惊地看着我。我说，12号，你在南山区芳菲小区过夜；17号，你在罗湖区御景家园小区过夜，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他开始向我道歉，说不是有意欺骗我，那都是他以前的女朋友，虽然分手了，但偶尔还见面。你说，这算什么鸟男人呀？”我知道罗梦瑶的习惯，她只不过是想找我倾诉一番而已，并不需要我做出深刻、准确的分析，更不需要我来判断“这算什么鸟男人”，但忍不住一时嘴痒，就多说了几句：“男人都这样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要不然，以前的皇帝也不需要三宫六院了。在恋爱方面，男人采取的态度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再说，深圳是个单调、乏味和孤独的城市，更容易出现这种滥情主义者。也许他不是故意背叛你……”“你别急着发表意见呀，”她打断我，继续讲述她的骇人传奇。“在我的逼问下，竟然又问出了一个惊天秘密！他在香港是有，是有私生子的！我当时就觉得他这人怎么这么可怕！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居然被他隐瞒得这么严实，干脆让他去保密局工作算了！有了这份经历，笔试都不用考了。我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他一直求我原谅，说香港那女人他并不喜欢，他已经给了她200万现金，让她自己生活，孩子也留给她。他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才下定决心想把这件事处理好，来干干净净地爱我。可是你觉得这样的男人我敢要吗？”罗梦瑶说得激愤，把咖啡杯往桌上一顿，由于用力过大，贱出一滴咖啡来，在桌布上氤氲开来，成为一个模糊的原点。我知道，他的这段恋爱又要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了。我拿起我的摩卡使劲地喝了一口，因为我知道，这个故事听完，我们的会面也该结束了。我仅剩的一点作用就是把这个男人、把这个骗子臭骂一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不，渣滓？把他列为男人是对我们的巨大侮辱。他妈也有罪，怎么能生下这样的儿子来为祸人间呢？即便生下来，也该丢在粪池里溺死，提前为民除害。不过，像他这样的感情骗子，一辈子绝难得到一份真爱，让他在骗与被骗中度过余生吧。而且，多行不义必自毙，也许明天一早报纸上就会出现一则新闻：酒后飙车撞上公交大巴，深圳某老板命殒深南大道——死的人正好是这个人渣！”然后再把罗梦瑶安慰一番：“你也不必太难过。你应该庆幸发现得早了，要是你跟他结了婚才发现这个秘密，那才叫郁闷，比吃了只苍蝇还恶心。你才二十五岁，又长得这么漂亮，追你的人从特区报社排到地王大厦，你现在才面试了不到一半呢。一个女孩子，二十八岁之前都是谈恋爱的时间，你还有三年时间呢，说不定三年没过，就有一个梦中情郎身披金甲、脚踩五色祥云来接你了。到那天，我男扮女装给你当伴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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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与卓一敏的相恋，使我的消极与怠惰暴露无遗。我与她的初次约会之后，逐渐把精力放在了读书写作上。凭着对文学、历史与心理学的浓厚兴趣，我的知识积累一日千里，在同学圈里获得了不少赞誉。这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我愈发沉迷于李白、杜甫、苏轼、汤显祖、吴敬梓、莎士比亚、拜伦、歌德、昆德拉、马尔克斯，为了抓紧时间享受阅读的乐趣，我甚至放弃了体育锻炼和一些当时学生生涯里必要的娱乐活动，如舞会、文艺表演以及网友约会等。在阅读之余，我也做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偶尔一些文字还发表在了学校报刊上。看着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广泛传播，真是亲切而骄傲，自己再读一遍，偶尔有一种阅读别人作品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孩子看久了也会变得陌生了。在东写西读的过程中，我成了标准的“书生”，“笑笑书生”的网名也是这个时候起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谓当时写照。但某一个风狂雨骤的中午接到的一个电话，彻底地打破了我的宁静生活，就此开始了一段与读写生活迥然不同的青春嘹亮、激情四射的日子。“喂，陆远，你是出家了还是为国捐躯了？都几个月了，电话也不打，QQ也不上，你的书也不要了？我给你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拜托你有时间瞄一眼呀。”晚上借了同事的电脑登陆我的邮箱，果然看到卓一敏给我发的一封邮件，大致内容是：她已经和他男朋友分手，原因没有明说，但从语气里可以看出是对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经过理性思考主动放弃了他。又说，借我的小说《茵梦湖》她已经读完，小说写得真美，但结局令人感伤，那朵睡莲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佩服施笃姆的小说语言和写作技巧，但不喜欢这种格调。她喜欢看《简?爱》，主人公的个性和坚韧让她很佩服。还说，她近来心情不太好，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聊天伙伴，想跟我见一面，如果我同意，就请在周五下午五点在她们学校的读书长廊等她。我看完这封邮件，心都跳到了腔子外面。我突然想到：妈的，这下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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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后来有一天，卓一敏半是撒娇半是嘲笑地讲起我第一次约她吃饭的情景。“陆远同学，你小子也太小气了，第一次约我，居然选在一个快餐店。我觉得怎么着也应该是个西餐厅吧，一听到是去快餐店，那个失望啊！选快餐店也就罢了吧，还居然迟到了，叫我一个姑娘家坐着等一个大男生，再次失望！叫我等你也就罢了吧，居然只给我买了一个5块钱的小公仔，那是你这辈子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啊，第三个失望！送个公仔也就罢了，居然选了个小猫造型，我最讨厌猫了，小时候被抓过——绝望，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是个穷小子呢？美丽的公主从来就喜欢穷小子。”最后，她总是这样补充和总结。她每次说起我们的初会，总是兴致盎然，津津有味，就好像在吃一块自己最喜欢吃的荷兰巧克力。她每说一次，演讲技巧就会进步一点，以上算是她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定稿。但是有一件事，卓一敏却避而不谈，那就是她当时是有男朋友的，她的男朋友还很有钱，而且对她很好。得知这个消息，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约她了。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几本书、几场梦、一杯酒，足以度过无聊的大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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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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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了好久，快点发，快点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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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虽然世界上的无毛两足动物达到了六十多亿，但我的惰性依然出类拔萃。我对任何事都采取被动遭遇、主动接受、进而享受的态度，即使是爱情。那天我去三联书店买书回来，坐公交车回学校。刚上了车，司机就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忽然听到有人打门。车门再次打开，跳上一个女生。她翻遍自己的小包，都没找到零钱，只好跟师傅央求：“师傅，我没带零钱，您看……”那师傅不等她说完，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她：“那可不中，被公司知道了要罚款的，我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我很讨厌司机这种口气，而且我也不喜欢土得掉渣的河南话，这让我想起家乡的蛮荒、凋敝与愚昧；而用河南话以这种口气表达这种意思更让我不舒服。我掏出一枚硬币来，扔进投币箱，说：“我替她付吧。”那女生挤到我旁边来道谢，但等到我们的目光交集在一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原来是你！”一张苹果似的笑脸浮现在我面前，眼睛清澈如水，让人看了既舒服而又心生爱怜。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张脸和这双眼并未在我的心中出现过，我甚至已经淡忘了德化街上发生的一幕。但今天见到她，却有一股莫明的亲切感，仿佛早该收到的一件礼物，总算心愿得偿。这次邂逅的最后结果是：她借走了我刚买的一本德国作家施笃姆的小说《茵梦湖》，而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就读的学校、系别、班级，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就这样，我被卓一敏侵入平静的生活，从此开始在爱情之海沉浮并沉迷，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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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生来不喜欢夏天。我受不了那种燠热，以及充溢在整座城市的欲望与颓废气息。深圳因为地处亚热带，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八个月以上是处于夏天。虽然已经在深圳工作、生活了一年半，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城市。她的冷酷无情、她的无穷欲望、她的步履匆匆，都与我的个性格格不入。莫哲说的不错，对于我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来说，深圳绝对是一座炼狱的城市。又是一个周末，普通、平淡得得跟上一个犹如孪生。下午的阳光依然炽烈。我走在华强北的街道上，在滚滚人流中感觉自己像一只横渡激流的鸭子。在每一天的华强北，你都会看到这样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所有的人一律行色匆匆，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除了偶尔跟身边的伙伴或迎面而来的熟人打招呼之外。这说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其常态是严肃的，甚至是麻木的。他们来到这条“中国第一步行街”上，是为了某种目的，但却无意中构成了一种仪式，这种仪式让这座繁华城市显出既浅薄又滑稽的意味。晚上8点整，准时到达K-BOX和大家会合。同事何为已经先到。房间里一群男女，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何为正搂着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吼唱《死了都要爱》。他每换一次女友，都会邀我们在K-BOX唱一次歌，顺便让我们为他把把关。所以我们差不多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有一次免费欢唱的机会。出于义务与习惯，我在与大家寒暄之余，也偷偷瞄了几眼那个贴在何为怀里的女人，依然是他一贯的审美类型：卷发长脸，浓妆艳抹，身材干瘦，衣着暴露——在何为眼里这就是性感。何为自称是张柏芝的粉丝，很想找个张柏芝类型的女朋友，但天不作美，每次只找到局部类似的产品：或者皮肤白皙，却偏偏长了个硕大的鼻子；或者身材高挑，却故意似的生了一脸麻点；或者如现在这位，虽然肤色、腰身都有点张柏芝的影子，却生了一副平坦如镜面一样的胸部，比何为的还平。我跟大家一起猜拳，一起灌酒，有时也唱一两首歌。何为知道我最爱唱刘德华的《朱颜记》，每次都帮我点好了。我唱歌有个怪僻，喜欢先看歌词，觉得歌词好的我才学。刘德华许多歌的歌词写得很平庸，但也有几首很能打动我，《朱颜记》就是其中之一。“用露水裁出的衣衫/流淌几丝缠绵，像玫瑰绽出的容颜/总是忽隐忽现……”我想起我和卓一敏第一次去K歌时就给她唱了这一首歌，她听歌时痴迷而忘情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阵柔软与温暖。我喝了五瓶啤酒，醉眼迷离，抬头看看众人，每一个人的眉眼都重叠起来了，再喝下去有无法回家之虞，才安静地停下来听大家唱歌。何为照例和他的新女友躲在角落里聊天热吻去了。12点即至，大家识趣地意兴阑珊，陆续告辞回家。我也跟何为道别。我知道他周一上班一定会逼我回答对他新女友的印象，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长得挺白，很性感，配你是绰绰有余了！”他们在热恋中，我当然要尽力配合他们。两三个月后，当他向我征求该不该与她分手时，我会用另一套说辞鼓励他应该、必须、不得不甩掉她：“瞧那女的胸部，中印战争爆发的话，扔到西藏就是一个现成的飞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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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个人的时候，我对卓一敏的思念达到极点。我的脑子里总是摇晃着她苹果似的小圆脸，这张小脸上留下了我多少贪婪的亲吻啊。我喜欢捧着她的小脸，直视她的眼睛，装出一副妖怪的样子，恶狠狠地对她说：“小东西，我要吃了你！”她会很配合地说：“嗟，来食！”但有时候我用力过大，她就会面露痛苦之色，哀求我放手：“痛！”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太漫长，像瘦子饿饭的一天，又像夏天火炉旁的一个中午。书籍与电视，包括莫哲都帮我驱除了不少无聊日子，但它们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若说世界上除了威权、金钱、爱滋、癌症这四种病无可救药之外，“相思病”应该紧跟其后排在第五。至少跟我因为类似的原因而经常长夜失眠的人都会同意。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并不能减轻我的对她的思念。我把她的照片摆在枕边，以便每晚入睡之前最后一眼与每天醒来之后第一眼都能看到她；我还把我对她的思念写成诗，并请我的一个书画家朋友杨小白写出来贴到墙上：卿本佳人，我自庸凡，浮萍在海，相逢偶然。劳君专爱，不渝如磐；徒以靡靡，谢却喧喧。于天有月，于地有山，执子之手，相守永年！但是，无论打多少电话、发多少短信、写多少电子邮件，都无法填充我们之间隔山隔水的距离，都无法代替我们在一起时的充实与幸福。我每天都幻想着能够拥她入怀，亲吻她柔软的小嘴，在她迷人的气息中酣然入梦。不知道怎地，想起和卓一敏相识的过程，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她是被冥冥之中的一双手丢在我的身旁的一个婴儿，我除了捡起她、接受她、照顾她、爱上她，此外别无他法。我也不知道我这种听天由命的性格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我不止一遍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天上下着阵雨，但太阳就在头顶，天气非常燥热，典型的郑州式夏天。我和几个同学在郑州德化街一起闲逛。街上人不多，只见几顶花花绿绿的雨伞在雨中移动，我偶尔异想天开地想到，如果那伞下都没有人的话将会是一种怎样诡异的画面。我们走得很慢，边走边侃韩日世界杯。记得我当时正在维护我的偶像托蒂，认定他一定能从罗马王子蜕变为意大利王子，进而登上世界足球之巅。转眼多少年过去，托蒂以其对罗马的效忠成为球员的另一种典范，但也局限了他的竞技成绩。如今他已经年过而立，而我也跨越了28岁的门槛。偶像总是和自己发粉丝一起变老的。当时我激愤地大骂韩国人踢球粗野，打败意大利队一役有违公平。这时忽然从身后传来女人的呼喊声：“他抢我包，他抢了我的包！快抓住他！”我们转身看时，一个男子飞快地冲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粉红色挎包，后面一个女的边追边喊。男的脸色很紧张，大踏步地向前飞奔，行人有的站住观看，有的慌忙躲闪。按说，小偷偷了东西，要往人少的地方跑才对，但这厮居然向我们跑过来。有同学气愤地说：“我们逮他，他就一个人。”大家表示赞成。这时小偷已经风驰电掣地冲到我们旁边，看我们眼神不对，似乎有点犹豫，但并未停止奔跑。我正好站在边上，正思考着如何逮他，是扑上去抓他还是伸出腿去绊他；但时间紧迫，已经不允许我从容选择，我下意识地一伸腿，那小偷赶忙躲避，结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有两个赶晚集的警察适时出现，把他按住了。卓一敏后来问我，是不是因为看见她长得漂亮才舍身相助的。我据实以告：“主要是因为那厮太嚣张了，我们一堆大男人，他居然冲我们跑过来。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我们也太窝囊了。”我没告诉她，小偷朝我们跑，是因为我们身后有一条狭窄的小巷，想必他以前得手时都是从那里逃走的。但这并不妨碍卓一敏故意嘲笑我：“我好像看见你并没有绊着他，是他要躲你才滑倒的。”我并不反驳她，只以莎士比亚的名言回应：“是的是的，跑得太快是要摔倒的。”她又问：“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印象？”我又说了实话；“我看见一个长着苹果脸的小美女，两只眼睛清澈明亮，宛如一只初生的小鹿。”我把她揽到怀里，故作神秘地问她：“你知道我那次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她瞪大了眼睛：“是什么？”“我居然没有向你打听一下你是哪个学校哪个系哪个班的，以后怎么联系你，害得我们的相爱整整推迟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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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召所有剑客都写一部深圳的小说谁说作家都在北京、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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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似乎都有一个可爱的怪癖：对于自己的家乡或自己的城市，自我批评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乐于参与的，但如果遭到别人的攻击则一定会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进行坚决果断而无情的回击，像从前对待阶级敌人那样。我的家乡虽然与众不同，但也没能逃脱这个惯性。我的家乡在河南的天中地区盘古县。家乡人经常这样自嘲：全世界中国最穷，全中国河南最穷，全河南天中最穷，全天中盘古最穷。当然，自嘲毕竟只是自嘲，可以跟事实有出入。我的家乡再穷，总比非洲的很多国家要好得多。但这不妨碍家乡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把脱离生养之地作为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而要脱离家乡只有三条路：上学、打工或讨饭。迄今为止，中、小学刚一毕业就出去打工的青年尤其是女青年占据了外出人口的大部分。但这群人只是候鸟，他们在南方沿海城市打工挣钱，最终还是要叶落归根回到家乡来，结婚，生子，下田，做饭，与另一半吵架甚至打架，威胁孩子不好好上学就打断他的腿，最后，满脸皱纹、一身枯槁地闭上眼睛，完成老天赋予他们的人间任务，与家乡的山川草木融为一体——虽然他们打工归来之后消费能力上比之前提升不少，但仍然脱离不了在全国版图中的穷困地位，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河吃河，而我们家乡是农业大县，靠的应该是土地才对，但很奇怪，家乡人祖祖辈辈被拴在土地上，却要靠天吃饭。称之为“靠天吃地”，恰如其分。听说我出生时家乡大旱，秋季农作物颗粒无收，而家乡人多以秋季农作物为主要收入来源，以换取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结果那一年全县八十多万人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使得许多人发出了“下辈子做驴做马也不再做农村人”的感叹。我爸爸就是发出这种感叹的积极分子和典型代表。但下辈子毕竟遥远，而且究竟继续做人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也不由他说了算——他一辈子就没尝过“心想事成”的滋味。他随即开始行动，发誓即便节衣缩食砸锅卖铁借债度日也要把我哥哥和我培养成大学生，走出这个靠天吃饭的地方，脱离这块一年中有三个月都得以玉米、红薯充饥的穷乡僻壤。但是，理想总是在现实的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我哥哥学习成绩很好，但他在当时弃学成风的氛围里实在难以独善其身，在离校的前一年里，他甚至跟着其他同学学会了抽烟、喝酒、赌博——而赌博在当时是犯法行为。我不止一次碰到他参与赌博的情景，每次他都恶狠狠地威胁我：“你要敢给咱爸说，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那一刻，我简直误以为我们是十世聚首的冤家仇人，而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兄弟。他对上学的厌恶急剧膨胀，终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在上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暑假延长了。当学校的老师亲自到我家来找他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才知道这件事。按照当时家乡相传已久的习惯，爸爸用自己的一只鞋子狠狠地抽了他的屁股。“一下，两下，三下……”我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还恶作剧地准备在心中数一数他最终将挨几下，以报他曾经威胁我之仇。但是，随着哥哥的叫声变得惨绝人寰，以及妈妈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我不得不放弃了先前的计划，最终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这一声的威力应该不小，因为爸爸居然停止行刑，转身来给我擦眼泪了。我救了哥哥，某种程度上也救了自己。哥哥从此加入了外出打工者的浪潮，先去了深圳，继而去了上海，现在则栖身北京，至于做什么我从来没打听过。而我则在全家的鼎力支持下，一路顺风地上完了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升入郑州的一所普通大学——这在吾乡吾民中已是了不起的大事件——彻底脱离了世界上最穷困的地方。而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为我遇见卓一敏而埋下的伏笔，丝丝入扣，一句不多，一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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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一个，书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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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小说】深圳的救赎（或曰《永不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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