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一顿酒席一顿敲打,他手下一众大将就此被解除了兵权,从此远离权力中心。
无疑这从根源消除了宋太祖对手下大将效法他黄袍加身的疑虑,对于他赵家的统治大大有利,但是也就此造成北宋重文轻武的严重弊端。
文武失衡,正是北宋覆灭的重要原因之一。
文人士大夫们为“杯酒释兵权”不惜笔墨颂扬叫好,却不知那些被逼着远离战场远离抱负退出历史舞台的武将们是何等的失意落魄。
为了活下去,他们在大好年华放弃了豪情壮志,熄灭了心中的热血。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学着自甘堕落,败坏形象。
他们的人生可称为另类的悲剧——富贵之下消磨余生的悲剧。
在杯酒释兵权中,最可惜莫过于将门种子高怀德了。
一、名门之后,天生将种
高怀德出生五代军旅世家,祖上世代戍守妫州怀戎军。其祖父“白马银枪”高思继,堪称五代十国第一名枪。其父高行周归顺后唐李嗣源,在灭梁战役中屡立战功,此后又仕后晋、后汉、后周,官至天平节度使,累封至齐王。
高怀德祖父高思继,四季拳法创始人
出生于将门世家使得高怀德比石守信、王审琦等武将多了一层底蕴与家学。高怀德并不是仗着父祖军功荫蔽的“军三代”,他是天生的将种,十足的名将坯子。
他少年时就跟随父亲高行周行军打仗,高行周后来镇守各地,高怀德都是高行周的牙将。
可不能小看牙将,自唐末藩镇割据以来,身为地方节度使亲卫部队的牙兵牙将就是强悍精兵的代名词。高怀德担任父亲的牙将可见他的勇猛。
后晋出帝石重贵初年,契丹军队入侵,刚刚及冠(二十岁)的高怀德主动请愿跟随父亲北上抗辽。高行周在戚城与契丹大军遭遇,“被围数重,援兵不至”,形势十分危急。
高怀德的勇猛此时彻底爆发,史载“怀德左右射,纵横驰突,众皆披靡,挟父而出”。
面对强大的契丹军重重围困,高怀德成功护卫高行周突围而出,一战成名。
此后他又多次击败契丹的入侵,战功赫赫,不断升迁。
仕周之后,仍是战功显赫。在事关后周生死存亡和周世宗柴荣皇位存系的高平之战中,高怀德为后周大军先锋,立下大功。后又随周世宗柴荣征讨南唐,他以少击众,受到周世宗的特别嘉奖。
不久周世宗再以他为先锋北征契丹,他不负众望,夺取瓦桥关,使得后周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关南之地,夺回了部分祖宗故地,让辽人大为忌惮。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赵匡胤陈桥兵变,高怀德有辅佐拥戴之功。赵匡胤除了给他升为殿前副都点检外,更将妹妹燕国长公主嫁给了他,高怀德成了驸马。
赵匡胤夺取了后周政权,自然有人不服。
建隆元年(960年)四月,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反叛,高怀德奉命征讨,大败李筠于泽州城外。不久李筠之乱就被平定。
同年九月,李重进在扬州反叛,高怀德岁宋太祖亲征讨伐,又立下战功。
二、解除兵权,驰逐败度了残生
五代以来禁军成为中央政府的主力军,禁军的倾向决定皇帝宝座的稳固与否。宋太祖赵匡胤就是靠殿前军而取得皇位的。如何牢固控制禁军防止类似事件重演自然是他日夜焦虑的事情。
在宰相赵普的劝谏下,建隆二年(961年),宋太祖开始了杯酒释兵权。
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人领会了宋太祖的意图纷纷自请解除兵权,高怀德改任归德军节度使。
至此高怀德纵横沙场的军事生涯结束,他的政治生涯也画上了句号。
这一年,高怀德35周岁,正是壮年。
这一年,王审琦36岁,石守信33岁,与王、石二人皆为“义社十兄弟”的赵匡胤也不过34岁。
这一众君臣都处于最美的年华。
然而君臣之妨让这一众正值最美年华的大宋将军们离开了战场,离开了心中的抱负。
等待他们是漫长的孤寂和光阴虚度,他们的余生皆成残生。
赵匡胤在荣华富贵上没有辜负这些将领,“保其富贵,以遗其子孙”,但在精神上他永远无法补偿这些将领。
和石守信被解除兵权后“专务聚敛,积财钜万”不同,高怀德爱上了音律。
拿惯了刀枪的手拿起洞箫,这其实是一种无奈,是一种发泄。本身就不爱读书的他,现在捧起了乐谱精心钻研,用来消磨大把大把的时光。
长时间的钻研,一代名将竟成为一代音乐高手,后人称之“洞晓音律,故声伎之妙,冠于当时。法部中精绝者,殆不过之”。
同时他还沉迷于游猎,“好射猎,尝三五日露宿野次,获狐兔累数百,或对客不揖而起,由别门引数十骑从禽于郊”。
虽然被解除了兵权,但他骨子里留的终究是将门的血。只有射猎能让他稍微满足一下对战场的向往,发泄对沙场的向往。
所以他可以连续三五天在野外露宿,疯狂地射猎野狐野兔。有时候看到家中来客也不招呼,带着数十人马去郊外打猎。
就这样,高怀德“驰逐败度”,一副纨绔堕落的模样。
只有这样,他才能消磨掉余生,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免除皇帝的猜疑,才能继续活着呀。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宋太宗赵光义征讨北汉,高怀德受命“从征太原”。
整整十八年之后,高怀德终于等到了一个重上战场的机会。
然而他悲哀地看到,宋太宗不过需要他来装点一下灭北汉的阵容罢了,送他一份军功以示恩宠而已。
这一年,高怀德因从征有功,改镇曹州,封冀国公。
高怀德墓地,人称驸马坟
太平兴国七年(982年),57岁高怀德去世。
从杯酒释兵权那一刻到去世,高怀德不得不虚度二十一年,现在终于解脱了。
在杯酒释兵权下,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武将人都是牺牲品。
他们是否会效法赵匡胤黄袍加身不得而后。
我们不想做事后马后炮而质疑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做法,但无疑这种预防措施牺牲了整整一代武将的大好年华。
相较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更显悲剧在于,出身将门世家的他代表了武将世家在北宋的尴尬地位。
本来出身将门,高怀德有足够的底蕴建立更大的军功,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也可以证明他的确没有辱没高家将门的威名。身上流着将门的血,有骨子里的勇武,这是石守信王审琦这样的草根出身的武将不能比拟的。
这不是特意拔高高怀德,高怀德死后谥号“武穆”。这虽然不是武将的最高谥号,但历史上的唐朝中兴大将李光弼,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刘琦谥号都是“武穆”,从中也可见在当时人们对他战功的认可。
在民间,老百姓也用自己的形式记住了他的荣光。
道观里的高怀德塑像,最右的为高怀德
各地有很多戏剧作品颂扬高怀德,如《斩黄袍》、《高怀德别女》、《三打陶三春》、《高怀德招亲》、《高怀德讨饭》、《高怀德下河东》等。甚至“怀德招亲”、“怀德过关”还成了一些庙观的谶文。
高怀德本来是一个将种,本有机会在抗辽行动中成长为真正的名将名帅,可惜他遇上了北宋,遇上了对武将高度防范与抑制的时代。
高怀德的一子高处恭任庄宅使,彻底远离一线战场,最终以“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退休。另一子高处俊官至西京作坊使。
高家的将门世家身份到这时开始凋敝。
宋太宗杯酒释兵权,逼着一群正值壮年的猛将退出了战场,埋没了他们军事才华。
他们处于三十多岁的美好年华,为了皇帝牺牲了接下来仍能锐意进取的青春,而变得消极颓废,提前步入暮年。
北宋才刚刚建立就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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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临王昙首昨服散帖》
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与解放的王铎,提倡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为打破当时书坛那种婉约渐至媚俗的格局,振兴书学,力克时弊。他师古不泥古,而是要借古开今。
明朝第一,五百年来无此君
王铎作为晚明清初的行草书大师,因“贰臣”罪名之遮蔽,死后沉寂了近三百年。
中国素有“人品即书品”非书法标准之评说,然而这对一个为不惜“沉心驱智,割情断欲……饮食梦寐之”惟“所期后日史上,好书数行也”的人来说,无疑是件残酷的事情。然而政治的黑暗残酷无情与艺术的主观深情流露原本就是两种思维模式。
王铎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旧式文人,在那样的政治环境和文化背景下,他无力回天,在政治理想彻底破灭后一心向艺,将内心无法言说的痛苦诉诸笔墨,在笔墨的起伏腾挪、酣畅恣肆中排遣失意、压抑、颓丧的情怀。
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无疑是个失败者,他的失败是历史客观的必然也是个性局限的使然。而作为一个创造型的大书法家,在当代王铎无疑是一个绕不开的研究个案。
▲王铎行书《赠汤若望诗翰》
王铎作为一个三十一岁即中进士的封建制度下的儒学者,晚明的一个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难道不明白“率百官降清”,历史将会怎样对他评判?中国儒学向以“忠、孝、节、义”为做人之根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王铎既没有像黄道周那样忠义节烈以身殉国,也没有同傅山那样选择隐逸山林而自尊自爱。
他作为一个饱读诗书有良知的封建社会旧式文人,却选择了苟且偷安,无论如何都是气节的沦丧,都是愚蠢的选择。
晚明是一个动荡、战乱的时代,身为文职官员的王铎,面对崇祯皇帝的刚愎自用,骄奢纵淫,阉党奸党的相互顷轧陷害,横政暴敛,民怨沸腾的时局,屡次上疏,陈述时弊,以求中兴。后因弹劾主和派杨嗣昌而触犯龙颜,险遭廷杖。
无奈之下,王铎告请还乡,对腐败昏庸的明王朝彻底失去信心。
考察其生平历史,我们并没有发现王铎在侍奉明主或降清以后做出有害于百姓民生的事情。反而因目睹天灾兵祸不断,百姓流亡避乱的悲惨情景,力主减免赋税徭役,对不幸的百姓寄予了极大的同情。
王铎深知自己作为一介书生无力回天,因此,不想为那个不顾百姓安危而只顾逃生的昏君陪葬,他认识到明王朝的黑暗与大厦将倾的必然趋势,终于作出了在生命历程中难以抹取的不光彩的抉择。
在王铎降清后的第二年,书写了两幅很精彩的草书长卷,内容都是杜甫记录安史之乱流离生活的诗作,也许这样更能借题抒发自己内心无法排遣的苍凉悲痛。
此时的王铎孤家寡人,父母、兄弟、妻子相继在战乱流离中亡故……纷争的现实,理想的破灭,精神的绝望,是什么支撑着这颗孤苦衰弱的灵魂残喘下来呢?也许是心底里深埋的艺术之梦对他的召唤,王铎终于选择了顺应时事“隐居以求其志,为文以达其道”的生命存在形式,做了民族斗争的牺牲品,做了让后人永远唾弃不齿的“贰臣”。
此后,他无日不在内心极度的痛苦不安中度日。何处是心灵的栖息地,如何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在悔恨的折磨中了度残生?
惟有至真、至善、至美的艺术可以让一个破碎的灵魂在此做自我修复调养。他似乎找到了灵魂的皈依,以近乎宗教徒式的虔诚沉溺于书法,以笔墨奇崛狂放的诗意生命线条形式,诉说着内心的矛盾、悔恨、困顿,以丹青参悟那永恒的真如本体生命。
王铎在 54 岁降清后,仅活到 61 岁,在生命最后的 7 年里,他借声色来淡化心灵失意、空虚、颓丧的折磨,把奔腾的情感寄托在纤弱的笔管,以文人微薄之力彰显着书画艺术的光芒,他的书法艺术,尤其是长条行草巨幅笔力惊绝、气势磅礴,章法跳跃,表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对知识分子内心的冲撞,其超拨于魏晋典雅蕴籍之风的郁勃激荡之气、惊世骇俗的艺术审美思想和对书法艺术形式美的深层开掘影响感染着后人直至当代的书法艺术家。
▲王铎行书册页《琅华馆帖》
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与解放的王铎,提倡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为打破当时书坛那种婉约渐至媚俗的格局,振兴书学,力克时弊。他师古不泥古,而是要借古开今。“余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
王铎钟情于古人的用笔与结构,为避免流俗,他“一日临摹,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大抵临摹不可间断一日耳。”
▲王铎临王献之《鹅群帖》
王铎诸体兼备,临摹作品之多之广是少有人能比的。甚至达到了“如灯取影,不失毫发”的境界。然而,师古并不是他的目的,更不能困死在古法上。在二王书法之外,王铎还尤喜米芾、颜真卿。
他发现最得二王精髓的是宋人。“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
“不规规摹拟”,是王铎在内府观看到了大量米芾真迹后所感悟到的书法如何临摹的真谛。
也就是在“不规规摹拟”思想指导下,王铎探索着究竟“孰是真蝶”。他打破机械复古摹仿的藩篱,既尊重传统,又在传统的基础上破坏似地重建与创造。
他惊世骇俗的审美观,将他长期压抑的内心在宣纸上开始自然流露和恣情表现。他的一些作品甚至遭到了“当局者”和“不知者”的排斥,被称为“野道”、“恶俗”。
而实质上,这时候的他在艺术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看似粗头乱服的点画起止运行中,其用笔是很精到的。
▲王铎楷书《一觉庵铭》
王铎鄙视张旭、怀素,他认为自己的草书与不入晋法的唐草有着本质区别。
时代造就了不幸的王铎,由于青年时期受到的解放思想张扬个性的影响,以及政治生涯屡屡失败,尤其是降清以后,战争的流离失所,亲人的相继亡故,使他把无处诉说的满腔块垒诉诸笔端,致使章法字势常常呈现出“临时从宜”而“不主常故”的妙趣和笔墨自然流露出来的强烈震撼力和大胆表现的视觉形式。
▲王铎行书《奉龚孝升书》
这种气象和书风似乎远离元代也迥异于他本时代的大多数书家,其涨墨洇墨的使用,摇曳多姿的体势,有别于典雅婉转、流美新妍的魏晋书风,他取法二王又与之面貌迥然不同,其书风完全追求个性生命的自我写照和艺术形式的开拓创新。
王羲之的书法以尺牍手札小幅式的精微典雅打动观赏者,而王铎则以八尺丈二的大幅式,整体性极尽渲染造成对欣赏者的视觉冲击。
从局部细小的关注到整体形式大视觉冲击力的表现过程,这是一种视觉转换,也是一种审美趣味由和谐到冲突的变移。
无怪乎被“不知者”视为“野道”,而正是这被称为“野道”桀骜不逊的狂放性格,才使他最终完成了在书法艺术创造上,突破前人的“革新”,才有可能被后人推誉为“有明第一”“五百年来无此君”。
王铎无疑是超越了那个时代众多书家的杰出代表,同时也超越了他生存的那个时代,借古开今,承天地,舞日月。
王铎(1592—1652),字觉斯,一字觉之。号嵩樵、十樵、石樵、痴庵、东皋长、痴庵道人、烟潭渔叟、雪塘渔隐、痴仙道人、兰台外史、雪山道人、二室山人、白雪道人、云岩漫士等 。河南孟津人,世称“王孟津”,有“神笔王铎”之誉,明末清初时的著名书法家。 明天启二年(1622),三十岁的王铎举进士及第,先后任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少詹事。
弘光元年(1644),南明弘光帝任王铎为东阁大学士、次辅(副丞相)之职。次年入清,授礼部尚书。顺治九年(1652)病逝于孟津,享年六十一岁,赠太保,谥曰“文安”。
书法贵得古人结构。近观学书者,动效时流。古难今易,古深奥奇变,今嫩弱俗雅,易学故也。呜呼!诗与古文皆然,宁独字法也。
《琼蕊庐帖》临《淳化阁帖第五·古法帖》后。《琼蕊庐帖》,现藏日本京都,刊于日本村上三岛氏主编之《王铎的书法·册篇》
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琼蕊庐帖》临《唐僧怀素帖》后
王铎《临阁帖》轴崇祯四年(辛未1631年)绫本,草书,277.5×45.8cm南京博物院藏
吾临帖善于使转,虽无他长,能转则不落野道矣。学书三十年,手画心摹,海内必有知我者耳。
临《淳化阁帖·褚遂良帖》后,浙江省博物馆藏
每书当于谭兵说剑,时或不平感慨,十指下发出意气,辄有椎晋鄙之快。
临《为啬道兄书诗卷》后,荣宝斋藏
王铎《临王献之愿馀帖》轴崇祯六年(癸酉1633年)
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千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故书古帖,瞻彼在前,瞠乎自惕。譬如登霍华,自觉力有不逮,假年苦学,或有进步耳。他日当为亲家再书,以验所造如何。
《琅华馆帖》(张翱刻本)之《仿古帖》后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草书杜诗卷》末,上海博物馆藏
王铎《草书高适七绝万骑争歌杨柳春诗立轴》
行草书,166×55cm,日本村上三岛氏藏
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如琴棋之有谱。然观诗之《风》、《雅》、《颂》,文之夏、商、周、秦、汉,亦可知矣。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必置古不言者,不过文其不学耳。
《琅华馆帖册》后,香港虚白斋藏丙戍三月初五,夜二更,带酒,微醺不能醉,书于北都琅华馆。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札一路。观者谛辨之,忽忘。
《草书杜甫秦州杂诗卷》后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萭*(寻获)。匪深造博闻,难言之矣。
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辛巳初一日,披览是册,忽已四载。苦庐无佳,况墨事都废,偶披览辄觉稍快然。此予四十六岁笔,五十以后,更加淬砺,仍安于斯乎?譬之登山,所跻愈进,愈峻以旷。已经崇峰,顿俯于下。凡画以自足,皆为河伯一流。《琼蕊庐帖》后
余于书、于诗、于文、于字、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足支)彼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今再审观,亦觉有所证。(至至)不知于堂奥殹!归之二弟仲和,则余三十年于书、于诗、于文、于字其敝精凝神,亦可概见矣。《琼蕊庐帖》后
徽之书法,温润绵密,有远水流烟之致。惜不多见,载之古今,寥寥数行耳。极力摹写,瞠乎其后,始信书法非易事也。
《琼蕊庐帖》临《晋黄门郎王徽之书》后
书时,二稚子戏于前,叽啼声乱,遂落(如)龙、形、万、壑等字,亦可噱也。书画事,须深山中,松涛云影中挥洒,乃为愉快,安可得乎?《拟山园选集》(诗集·台湾学生书局)卷一盖字必先有成局于胸中,……。至临写之时,神气挥洒而出,不主故常,无一定法,乃极势耳。《王烟客先生集》
今观公书法,根本二王变化如龙,楷之精,行之神,书所造深且如此,呜呼!公书即不深造,独足令人想见忠愤,况艺文又若斯乎。探它书,补公遗事于唐书,能无忘于后之苦心者欤?《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九之题跋二
《圣教》之断者,余年十五,钻精习之。今入都,觌今础所有与予所得者,予册更胜也。将历三十年,如天宫星缠,起止次舍,时晷日眯,殆杖而后行,转以自轵。可见逸少之书与淳化帖玄微浑化,信学书者之潭奥矣。其珍摹灵林,勿亵此宝。昔人云,仙芝烦弱,既匪足雠虫虎琐碎,又安能匹时,取而味之终身焉。以测天者,步此册可也。《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九之题跋二
王铎《评米一段》轴清顺治八年(辛卯1651年)
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跋《米芾吴江舟中诗卷》后,美国纽约某收藏家藏。
刻仆字者,钩多渐灭,随其浸润,踵之讹也。大作笯鸾囚龙,异状纷披,不区区袭开元、大历之法矣。野火都离,枝叶渐脱。又带夫然幽冷之致,真古人不及。尝论之古“(上禾下皿)老*(左王右献),止能华人目,《钧乐》、《广散》,止能爽人耳。若能悦人神,则足下之作欤!邴原之从孙嵩,独推郑康成,仆今亦如是。《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五十之《书牍·与石斋》
王铎《草书临王献之帖轴》
山东五弦李群得善书《兰亭》,纸故墨劳,似数百年物。或以为双钩廓填,予观之曰:其不然乎,斯褚登善之为乎!临昭陵原书,世不易有也。予足迹江南北,几遍天下,惟此与颍州为第一腕所书。飞越无心,别有仙趣,若一母子而孪焉,超定武刻汴中本而止之。时虞山钱牧斋在席,亦极惊赏,且未有柳贯、邓文原诸跋在。夫世远欤,倾圯同归于尽,何物不尔,独此书特出于煤尘,岂偶然哉! 观书犹观山升岳,嫌众山之*(上山下列)*(上山下施)也。后之君子,欲见昭陵帖,观此帖斯过半矣。《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八之题二
柳诚悬用《曹娥》、《黄庭》小楷法拓为大,力劲气完。矩阴阳于羲于献,但以刀割涂加四隅耳。兹帖与《沂州》皆其特达者,谓为国工不虚。《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八之跋二
丙戍春,过北海斋,观米海岳书,矫矫沉雄,变化于献之,柳、虞自为伸缩,观之不忍去。噫!兵燹之余,一时文献凋剥,乃仅存此卷,光怪陆离,不灭没于瓦砾。物之遇,由蹇遇亨,可胜叹耶。
王铎草书《秋兴八首册》
摇落西风莽自哀,萧条门巷近山隈。
人情只觉浮华变,辞赋先愁老鬓催。
红树城边蝉欲断,白云天际雁初回。
谁知磊块情无限,日暮寒花独酒杯。
(《拟山园选集·诗集》未收此诗)
忆昔直庐侍紫朝,梧桐金井暗萧萧。
天围太液疏宫苑,月傍端门冷御桥。
貂锦班回人影散,霓裳声断露华消。
素餐七载惭高隐,桂怨猿唬不可招。
貂锦霓裳谓魏与客氏也(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六九页)
开辟名山五岳尊,愿从杖屦探天门。
画图每向亭间响,婚嫁依然河上园。
古磵兹坛巡佛案,危崖削壁过山村。
何年偏历留名姓,万仞高峰欲断魂。
《思游岳》(《拟山园选集·诗集》未收此诗)
楚界铅山连剑浦,越王乌石枕仙丘。
云深荔熟江城暮,瘴起龙眠海国秋。
小队鸣铙浮地响,画船引缆压天流。
回头苦忆烽烟岛,满目悲凉芦荻洲。
自闽归时有郑之龙之变(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七一页)
想象石城拥玉珂,高皇定鼎郁嵯峨。
潮声钟阜空江落,秋色秦淮隔岸多。
武昌城下汉江流,城外人传黄鹤楼。
古事古人不可见,江云江草自生愁。
珠帘卷尽潇湘雨,锦砌吹开菡萏秋。
铁篴仙风劳梦想,涛声山色满孤舟。
《望黄鹤楼作》(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七零页)
关门峭壁月如霜,左辅神京旧战场。
夜静山楼吹画角,秋高鼙鼓震扶桑。
汉姓久羡侏儒饱,宣室深悲贾傳狂。
慷慨闻鸡挥剑舞,星文错落满碉房。
(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七零——二三七一页)
龙础荒凉沉夜漏,凤楼寂寞卷天河。
镐京王气迟登眺,六代烟花意若何。
《望金陵作》(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七一——二三七二页)
每怀葛灶卢敖杖,银傍璚题世外清。
天女拔云来种药,仙人携我坐吹笙。
书传沧海八千鹤,花烂芙蓉十二城。
从此丹砂添羽翼,逍遥散发乞长生。
《学仙》(参见《拟山园选集·诗集》第三卷二三七二页)
崇祯五年(一六三二)二月廿八日,书为王屋老年兄,请教正。时同观宋沈省愆,张天碧也。孟津王铎。
钤印:王铎之印、字觉斯
王铎草书长卷《赠郑公度草书诗册》
王铎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旧式文人,在那样的政治环境和文化背景下,他无力回天,在政治理想彻底破灭后一心向艺,将内心无法言说的痛苦诉诸笔墨,在笔墨的起伏腾挪、酣畅恣肆中排遣失意、压抑、颓丧的情怀。
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无疑是个失败者,他的失败是历史客观的必然也是个性局限的使然。而作为一个创造型的大书法家,在当代王铎无疑是一个绕不开的研究个案。
▲王铎行书《赠汤若望诗翰》
王铎作为一个三十一岁即中进士的封建制度下的儒学者,晚明的一个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难道不明白“率百官降清”,历史将会怎样对他评判?中国儒学向以“忠、孝、节、义”为做人之根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王铎既没有像黄道周那样忠义节烈以身殉国,也没有同傅山那样选择隐逸山林而自尊自爱。
他作为一个饱读诗书有良知的封建社会旧式文人,却选择了苟且偷安,无论如何都是气节的沦丧,都是愚蠢的选择。
晚明是一个动荡、战乱的时代,身为文职官员的王铎,面对崇祯皇帝的刚愎自用,骄奢纵淫,阉党奸党的相互顷轧陷害,横政暴敛,民怨沸腾的时局,屡次上疏,陈述时弊,以求中兴。后因弹劾主和派杨嗣昌而触犯龙颜,险遭廷杖。
无奈之下,王铎告请还乡,对腐败昏庸的明王朝彻底失去信心。
考察其生平历史,我们并没有发现王铎在侍奉明主或降清以后做出有害于百姓民生的事情。反而因目睹天灾兵祸不断,百姓流亡避乱的悲惨情景,力主减免赋税徭役,对不幸的百姓寄予了极大的同情。
王铎深知自己作为一介书生无力回天,因此,不想为那个不顾百姓安危而只顾逃生的昏君陪葬,他认识到明王朝的黑暗与大厦将倾的必然趋势,终于作出了在生命历程中难以抹取的不光彩的抉择。
在王铎降清后的第二年,书写了两幅很精彩的草书长卷,内容都是杜甫记录安史之乱流离生活的诗作,也许这样更能借题抒发自己内心无法排遣的苍凉悲痛。
▲王铎行书《拟山园帖》
此时的王铎孤家寡人,父母、兄弟、妻子相继在战乱流离中亡故……纷争的现实,理想的破灭,精神的绝望,是什么支撑着这颗孤苦衰弱的灵魂残喘下来呢?也许是心底里深埋的艺术之梦对他的召唤,王铎终于选择了顺应时事“隐居以求其志,为文以达其道”的生命存在形式,做了民族斗争的牺牲品,做了让后人永远唾弃不齿的“贰臣”。
此后,他无日不在内心极度的痛苦不安中度日。何处是心灵的栖息地,如何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在悔恨的折磨中了度残生?
惟有至真、至善、至美的艺术可以让一个破碎的灵魂在此做自我修复调养。他似乎找到了灵魂的皈依,以近乎宗教徒式的虔诚沉溺于书法,以笔墨奇崛狂放的诗意生命线条形式,诉说着内心的矛盾、悔恨、困顿,以丹青参悟那永恒的真如本体生命。
王铎在 54 岁降清后,仅活到 61 岁,在生命最后的 7 年里,他借声色来淡化心灵失意、空虚、颓丧的折磨,把奔腾的情感寄托在纤弱的笔管,以文人微薄之力彰显着书画艺术的光芒,他的书法艺术,尤其是长条行草巨幅笔力惊绝、气势磅礴,章法跳跃,表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对知识分子内心的冲撞,其超拨于魏晋典雅蕴籍之风的郁勃激荡之气、惊世骇俗的艺术审美思想和对书法艺术形式美的深层开掘影响感染着后人直至当代的书法艺术家。
▲王铎行书册页《琅华馆帖》
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与解放的王铎,提倡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为打破当时书坛那种婉约渐至媚俗的格局,振兴书学,力克时弊。他师古不泥古,而是要借古开今。“余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
王铎钟情于古人的用笔与结构,为避免流俗,他“一日临摹,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大抵临摹不可间断一日耳。”
▲王铎临王献之《鹅群帖》
王铎诸体兼备,临摹作品之多之广是少有人能比的。甚至达到了“如灯取影,不失毫发”的境界。然而,师古并不是他的目的,更不能困死在古法上。在二王书法之外,王铎还尤喜米芾、颜真卿。
他发现最得二王精髓的是宋人米芾。“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
“不规规摹拟”,是王铎在内府观看到了大量米芾真迹后所感悟到的书法如何临摹的真谛。
也就是在“不规规摹拟”思想指导下,王铎探索着究竟“孰是真蝶”。他打破机械复古摹仿的藩篱,既尊重传统,又在传统的基础上破坏似地重建与创造。
他惊世骇俗的审美观,将他长期压抑的内心在宣纸上开始自然流露和恣情表现。他的一些作品甚至遭到了“当局者”和“不知者”的排斥,被称为“野道”、“恶俗”。
而实质上,这时候的他在艺术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看似粗头乱服的点画起止运行中,其用笔是很精到的。
▲王铎楷书《一觉庵铭》
王铎鄙视张旭、怀素,他认为自己的草书与不入晋法的唐草有着本质区别。
时代造就了不幸的王铎,由于青年时期受到的解放思想张扬个性的影响,以及政治生涯屡屡失败,尤其是降清以后,战争的流离失所,亲人的相继亡故,使他把无处诉说的满腔块垒诉诸笔端,致使章法字势常常呈现出“临时从宜”而“不主常故”的妙趣和笔墨自然流露出来的强烈震撼力和大胆表现的视觉形式。
▲王铎行书《奉龚孝升书》
这种气象和书风似乎远离元代也迥异于他本时代的大多数书家,其涨墨洇墨的使用,摇曳多姿的体势,有别于典雅婉转、流美新妍的魏晋书风,他取法二王又与之面貌迥然不同,其书风完全追求个性生命的自我写照和艺术形式的开拓创新。
王羲之的书法以尺牍手札小幅式的精微典雅打动观赏者,而王铎则以八尺丈二的大幅式,整体性极尽渲染造成对欣赏者的视觉冲击。
从局部细小的关注到整体形式大视觉冲击力的表现过程,这是一种视觉转换,也是一种审美趣味由和谐到冲突的变移。
无怪乎被“不知者”视为“野道”,而正是这被称为“野道”桀骜不逊的狂放性格,才使他最终完成了在书法艺术创造上,突破前人的“革新”,才有可能被后人推誉为“有明第一”“五百年来无此君”。
王铎无疑是超越了那个时代众多书家的杰出代表,同时也超越了他生存的那个时代,借古开今,承天地,舞日月。
王铎(1592—1652),字觉斯,一字觉之。号嵩樵、十樵、石樵、痴庵、东皋长、痴庵道人、烟潭渔叟、雪塘渔隐、痴仙道人、兰台外史、雪山道人、二室山人、白雪道人、云岩漫士等 。河南孟津人,世称“王孟津”,有“神笔王铎”之誉,明末清初时的著名书法家。 明天启二年(1622),三十岁的王铎举进士及第,先后任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少詹事。
弘光元年(1644),南明弘光帝任王铎为东阁大学士、次辅(副丞相)之职。次年入清,授礼部尚书。顺治九年(1652)病逝于孟津,享年六十一岁,赠太保,谥曰“文安”。
书法贵得古人结构。近观学书者,动效时流。古难今易,古深奥奇变,今嫩弱俗雅,易学故也。呜呼!诗与古文皆然,宁独字法也。
《琼蕊庐帖》临《淳化阁帖第五·古法帖》后。《琼蕊庐帖》,现藏日本京都,刊于日本村上三岛氏主编之《王铎的书法·册篇》
怀素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琼蕊庐帖》临《唐僧怀素帖》后
崇祯四年(辛未1631年)绫本,
吾临帖善于使转,虽无他长,能转则不落野道矣。学书三十年,手画心摹,海内必有知我者耳。
临《淳化阁帖·褚遂良帖》后,浙江省博物馆藏
每书当于谭兵说剑,时或不平感慨,十指下发出意气,辄有椎晋鄙之快。
临《为啬道兄书诗卷》后,荣宝斋藏
王铎《临王献之愿馀帖》轴崇祯六年(癸酉1633年)
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千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故书古帖,瞻彼在前,瞠乎自惕。譬如登霍华,自觉力有不逮,假年苦学,或有进步耳。他日当为亲家再书,以验所造如何。
《琅华馆帖》(张翱刻本)之《仿古帖》后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草书杜诗卷》末,上海博物馆藏
王铎《草书高适七绝万骑争歌杨柳春诗立轴》
行草书,166×55cm,日本村上三岛氏藏
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如琴棋之有谱。然观诗之《风》、《雅》、《颂》,文之夏、商、周、秦、汉,亦可知矣。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必置古不言者,不过文其不学耳。
《琅华馆帖册》后,香港虚白斋藏丙戍三月初五,夜二更,带酒,微醺不能醉,书于北都琅华馆。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札一路。观者谛辨之,忽忘。
《草书杜甫秦州杂诗卷》后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萭*(寻获)。匪深造博闻,难言之矣。
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辛巳初一日,披览是册,忽已四载。苦庐无佳,况墨事都废,偶披览辄觉稍快然。此予四十六岁笔,五十以后,更加淬砺,仍安于斯乎?譬之登山,所跻愈进,愈峻以旷。已经崇峰,顿俯于下。凡画以自足,皆为河伯一流。《琼蕊庐帖》后
王铎《跋韩熙载夜宴图》
余于书、于诗、于文、于字、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足支)彼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今再审观,亦觉有所证。(至至)不知于堂奥殹!归之二弟仲和,则余三十年于书、于诗、于文、于字其敝精凝神,亦可概见矣。《琼蕊庐帖》后
徽之书法,温润绵密,有远水流烟之致。惜不多见,载之古今,寥寥数行耳。极力摹写,瞠乎其后,始信书法非易事也。
《琼蕊庐帖》临《晋黄门郎王徽之书》后
书时,二稚子戏于前,叽啼声乱,遂落(如)龙、形、万、壑等字,亦可噱也。书画事,须深山中,松涛云影中挥洒,乃为愉快,安可得乎?《拟山园选集》(诗集·台湾学生书局)卷一盖字必先有成局于胸中,……。至临写之时,神气挥洒而出,不主故常,无一定法,乃极势耳。《王烟客先生集》
王铎《临王昙首昨服散帖》
今观公书法,根本二王变化如龙,楷之精,行之神,书所造深且如此,呜呼!公书即不深造,独足令人想见忠愤,况艺文又若斯乎。探它书,补公遗事于唐书,能无忘于后之苦心者欤?《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九之题跋二
《圣教》之断者,余年十五,钻精习之。今入都,觌今础所有与予所得者,予册更胜也。将历三十年,如天宫星缠,起止次舍,时晷日眯,殆杖而后行,转以自轵。可见逸少之书与淳化帖玄微浑化,信学书者之潭奥矣。其珍摹灵林,勿亵此宝。昔人云,仙芝烦弱,既匪足雠虫虎琐碎,又安能匹时,取而味之终身焉。以测天者,步此册可也。《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九之题跋二
王铎《评米一段》轴清顺治八年(辛卯1651年)
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跋《米芾吴江舟中诗卷》后,美国纽约某收藏家藏。
刻仆字者,钩多渐灭,随其浸润,踵之讹也。大作笯鸾囚龙,异状纷披,不区区袭开元、大历之法矣。野火都离,枝叶渐脱。又带夫然幽冷之致,真古人不及。尝论之古“(上禾下皿)老*(左王右献),止能华人目,《钧乐》、《广散》,止能爽人耳。若能悦人神,则足下之作欤!邴原之从孙嵩,独推郑康成,仆今亦如是。《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五十之《书牍·与石斋》
王铎《草书临王献之帖轴》
山东五弦李群得善书《兰亭》,纸故墨劳,似数百年物。或以为双钩廓填,予观之曰:其不然乎,斯褚登善之为乎!临昭陵原书,世不易有也。予足迹江南北,几遍天下,惟此与颍州为第一腕所书。飞越无心,别有仙趣,若一母子而孪焉,超定武刻汴中本而止之。时虞山钱牧斋在席,亦极惊赏,且未有柳贯、邓文原诸跋在。夫世远欤,倾圯同归于尽,何物不尔,独此书特出于煤尘,岂偶然哉! 观书犹观山升岳,嫌众山之*(上山下列)*(上山下施)也。后之君子,欲见昭陵帖,观此帖斯过半矣。《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八之题二
柳诚悬用《曹娥》、《黄庭》小楷法拓为大,力劲气完。矩阴阳于羲于献,但以刀割涂加四隅耳。兹帖与《沂州》皆其特达者,谓为国工不虚。《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三八之跋二
丙戍春,过北海斋,观米海岳书,矫矫沉雄,变化于献之,柳、虞自为伸缩,观之不忍去。噫!兵燹之余,一时文献凋剥,乃仅存此卷,光怪陆离,不灭没于瓦砾。物之遇,由蹇遇亨,可胜叹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