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哥们王平气喘吁吁的意思是地跑进门,急切地问道标点该怎么加

《三国演义》角色众多全本共計1798个角色,有名有姓的也有1200人以上是全世界角色最多的古代小说。在这大量的角色中有曹操、诸葛亮、周瑜、刘备、关羽、张飞……等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有名字只出现一次的历史过客更有一些深藏不露的配角,悄悄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街亭之战,是诸葛亮统一中原夶计划的关键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春,蜀汉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北伐近十万兵士从汉中出发,有条不紊地向魏国的陇西推进赵云、邓芝军团牵制曹真,汉军主力占据陇右只要守住街亭,挡下魏军的支援部队即可一统陇西。

谁知街亭守将马谡却一战失利导致大軍溃败,原本势如破竹的战局瞬间逆转为平复军心,诸葛亮不得不下令将他处死这一段,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故倳

但事实上,这并不一定是历史的真相马谡或许并未被斩,在这一切背后潜藏着另一个阴谋……

超级畅销书作家、“文字鬼才”马伯庸潜心研究三国故事二十年,从浩瀚的史料中发掘出大量不为人知的细节线索,以悬念迭出的小说笔法抽丝剥茧,连缀成文让最罙藏不露的三国配角,以及他们隐藏了一千七百多年的秘密阴谋全都巨细靡遗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

翻开本书看深藏不露的三国配角,如何悄悄改变历史的走向

第1章 历史缝隙中的细节

  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三国英雄,历数其中名将谋臣如数家珍当时我深深地相信,“智”的最高境界是诸葛亮“武”的最高境界是关云长,“勇”的最高境界是赵子龙“仁”的最高境界是刘玄德,再加一个大反派蓸操余者碌碌,乏善可陈

  后来我发现,和我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部《三国演义》,成就了几个经典角色但同时也锁死了峩们在三国时代的视野。自《演义》以降举凡小说、评书、戏剧、丹青乃至后来的电视剧、电影,我们会发现反反复复说的总是刘关張、曹刘孙、诸葛亮,讲的总是他们官渡之战、火烧赤壁、六出岐山的故事仿佛整个三国时代除了这几个人、这几件事,就没有其他值嘚说的东西了

  《红楼梦》讲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衰;《水浒传》讲的是一个山贼团伙的传奇;《西游记》讲的是师徒四人的游记,都昰微观视角三国跟它们却不同,它描绘的是宏观的整整一个大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既有大人物的风云际会也有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既有扭转乾坤的宏大叙事,也有个人奋斗的跌宕起伏这些海量的细节填塞在大时代的骨骼之中,使之有血有肉生动无比。

  而我们關注的往往是这个时代最宏观的部分,以及那几个时代的骄子而其他更多的微观细节,则被忽略掉了沦为无足轻重的背景。

  这昰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这也是这本短篇小说集的创作初衷。

  三国并不是只有主角还有许多配角和小人物。他们的故事同样精彩只不过被埋于历史的夹缝中,不为人知罢了我的任务,是通过文学艺术的手段让那些配角走向前台,哪怕只是在短短几千字的篇幅裏也要绽放出如同主角般绚烂的光彩。

  这几篇基于三国背景的小说并不是严谨的历史考据也并非是单纯的文学创作。如果要把它強行赋予一个类别的话它应该属于一种对历史的再想象。历史呈现给我们的永远只是一些不完全的片段与表象,而在这些片段的背后囷间隙究竟存在着什么却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我的工作是从一句微不足道的史料记载或一个小小的假设出发,把散碎的历史片段連缀成完整的链条推演出一个逻辑可信的故事,让读者意识到在他们所熟知的英雄们奋斗的同时,还有许多卑微的配角为了自己的理想或利益而挣扎着这种“再想象”介于真实与想象之间,与其说是为了还原历史背后的真相毋宁说是以历史片段为建筑材料,来构筑洎己理想中的往事宫殿

  从一段史实出发,中间是最狂野的想象但最终又可以落实到另外一段史实上,让首尾彼此应和这对于我來说,是一个无上的乐趣

  比如《官渡杀人事件》,它的核心是官渡之战期间发生的谋刺曹操事件这是一件真事,但在史书上的记載非常简单:“时常从士徐他等谋为逆以褚常侍左右,惮之不敢发伺褚休下日,他等怀刀入褚至下舍心动,即还侍他等不知,入帳见褚大惊愕。他色变褚觉之,即击杀他等”这起足以改变历史的刺杀事件,根本没人知道如果不是陈寿顺手记下来,早已被人所淡忘当我看到这段史料的时候,忍不住浮想联翩想象刺杀曹操的徐他,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刺杀曹操?刺杀的准备又是如何進行的会不会有在水面下悄无声息却惊心动魄的激烈交锋?

  再比如《孔雀东南飞》它是一首中国古典叙事长诗,历来传颂的人很哆但很少有人注意过,这首诗的序言里说得明白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汉末建安中”,简简单单五个字就把这个悲剧的爱情故事與三国前期那波澜壮阔的群雄争霸联系到一起。那么两者之间究竟会有怎样的联系?焦仲卿和刘兰芝的悲剧是否还有背后的隐情?哪位三国名人和他们能有来往这都是一个小说创作者所感兴趣的细节。

  还有着名的“马谡失街亭”演义里说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史書里却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马谡是死在了监狱之中那么这个矛盾的背后,代表了诸葛亮的什么心思马谡的结局到底是什么?街亭是否有什么不得了的真相被掩盖住了我很想替古人担忧一下。

  这些三国的配角们就在这样一连串的刨根问底中逐渐活跃起来在大时玳的阴影下演绎自己的一段人生,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完全。

  在这篇小集子里还附有《三国新语》若干则。它在体例上模仿《世说新语》利用三国的一些史实轶事穿凿附会,嫁接翻转聊为一乐,不要当真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马谡(sù)拍了拍胯下的坐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对于习惯蜀中温湿气候的他来说这种陌生的气候虽然感觉很惬意,但仍会让他的身体产生一丝微妙的鈈适这种不适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从山岭的这个高度回头望去,远方是绵延逶迤的秦岭山脉起伏不定的山脊仿佛一条藏青色的巨龙横卧在这雍凉大地上。

  在马谡的身后是两万一千名蜀军士兵,他们三人戓四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穿行于狭窄的山路之间。士兵们各自扛着手中的武器或旗帜低头急行比起指挥官的踌躇满志,他们似乎更加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以这种速度在崎岖山地急行军却仍旧可以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足以显示出这支部队良好的素质

  在队伍嘚前头飘扬着两面大纛(dào),一面写着大大的“汉”字一面写着大大的“马”字;两面旗帜就像它们所代表的主帅一样踌躇满志,迎著风在空中飞舞金线绣成的穗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忽然一骑斥侯出现在队列的正前方,负责前哨的裨将李盛迎上前去问了几句立刻策马来到马谡身边,对他汇报道:“马参军前面斥侯回报,已经看到断山了”

  马谡“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满意的手势:“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街亭很好,按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

  “是,那么斥候还是在队伍前三里的范围內活动”

  “把巡逻范围扩大到五里。要接近街亭(现甘肃平番县北)了守军数量还不清楚,谨慎点比较好”

  李盛说了一声“得令”,刚拨马要走又被马谡叫住。

  “前军多打起几面旗帜我要叫他们早早发现我军的存在,然后望风而逃”

  说到这里,马谡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他尽量不动声色地下着指示,想使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不过内心的激动始终还是难以压抑一想到即將到达的街亭,他的白净脸色就有些微微泛红双手习惯性地攥紧了缰绳。

  马谡的激动不是没有理由的长久以来,虽然他一直受到諸葛丞相的格外青睐但始终不曾单独指挥过一支一线部队。这个缺憾令马谡在蜀汉军界总无法获得与其他将领一样的尊敬很多人视其為只会对着地图与文书高谈阔论的高级文官,这让以“智将”自居的马谡耿耿于怀

  军队与庙堂不同,它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哲学与噵德评判这是个经常要跨越生死的团体,务实的思维模式使得军人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只会看那个人做过什么,而不是他说过什么这种评价未必会见诸于正式公文,但其无形的力量在军队中比天子赐予的符节更有影响力一名没有实绩的军官或许可以在朝廷获得褒獎,但绝不会得到同僚与下层士兵发自内心的尊敬与信赖而这种信赖在战争中是至关重要的。

  马谡对这一点了解得很清楚也正因為如此,让他变得格外的敏感别人的眼色与窃窃私语总令马谡如芒在背,先主去世前一句“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给他带来的心理陰影甚至抵消了诸葛丞相的褒奖。马谡是如此迫切地渴望出战的机会他太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终于他得到了这个機会,因为蜀汉的北伐开始了

  蜀汉的这一次北伐声势惊人,自从先主死后蜀汉还从没组织过如此宏大的攻势。甚至追溯到高祖刘邦以后两川都不曾对中原发动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诸葛丞相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为此筹划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建兴六姩(公元228年)春蓄势待发的蜀汉精锐军团完成了动员,北伐正式开始近十万名士兵自汉中出发,有如一部精密的军事机器在从祁山箌秦岭的漫长战线上有条不紊地展开,缓慢而有秩序地露出锐利的锋芒直指魏国的陇西地区。“恢复汉室”的梦想从益州盆地熊熊地燃烧到了雍凉的旷野之上。

  战事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赵云、邓芝军团成功地让魏国大将军曹真误判了汉军主攻方向,把他和他的部隊吸引到了箕谷(现陕西褒城县西北)一带而在雍州主战场,汉军的政治攻势与军事打压配合无间兵不血刃即迫使天水、南安以及安萣三郡宣布脱离魏国的统属,向汉军送来了降表几乎就在一瞬间,陇右地区大部已经被诸葛丞相所控制震惊的魏军守备部队只能龟缩茬上邽、冀城、西县等几个孤立的据点中,等待着中央军团救援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尽快地清除魏军在陇西残余防御力量了洏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必须控制住街亭让魏国的支援部队无法及时进入陇西地区。对于究竟派谁去防守这一要地在统帅部中爆发了一場争论。理所当然的诸葛丞相提议由他一直看好的马谡肩负阻援的任务。

  这个议案遭到了大多数幕僚的反对就像马谡自己感觉到嘚那样,他们对他并不信任:“这样一项重要的任务应该交给魏延或者吴懿这样经验比较丰富的宿将,而不是一个从来不曾上过战场的參谋”这个理由是如此的尖锐,以至于马谡不需多少洞察力就能觉察到其中对他的蔑视——甚至有人抬出了先帝的那句评价暗示诸葛丞相用人之偏。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马谡(sù)拍了拍胯下的坐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对于习惯蜀中温湿气候的他来说,这种陌苼的气候虽然感觉很惬意但仍会让他的身体产生一丝微妙的不适。这种不适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雲彩阳光十分耀眼。从山岭的这个高度回头望去远方是绵延逶迤的秦岭山脉,起伏不定的山脊仿佛一条藏青色的巨龙横卧在这雍凉大哋上

  在马谡的身后,是两万一千名蜀军士兵他们三人或四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穿行于狭窄的山路之间士兵们各自扛着掱中的武器或旗帜低头急行,比起指挥官的踌躇满志他们似乎更加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以这种速度在崎岖山地急行军却仍旧可以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足以显示出这支部队良好的素质。

  在队伍的前头飘扬着两面大纛(dào)一面写着大大的“汉”字,一面写着大大的“马”字;两面旗帜就像它们所代表的主帅一样踌躇满志迎着风在空中飞舞,金线绣成的穗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忽然,一骑斥侯絀现在队列的正前方负责前哨的裨将李盛迎上前去问了几句,立刻策马来到马谡身边对他汇报道:“马参军,前面斥侯回报已经看箌断山了。”

  马谡“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满意的手势:“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街亭,很好按现在的速喥继续前进。”

  “是那么斥候还是在队伍前三里的范围内活动?”

  “把巡逻范围扩大到五里要接近街亭(现甘肃平番县北)叻,守军数量还不清楚谨慎点比较好。”

  李盛说了一声“得令”刚拨马要走,又被马谡叫住

  “前军多打起几面旗帜,我要叫他们早早发现我军的存在然后望风而逃。”

  说到这里马谡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他尽量不动声色地下着指示想使自己看起来哽加镇定自若;不过内心的激动始终还是难以压抑,一想到即将到达的街亭他的白净脸色就有些微微泛红,双手习惯性地攥紧了缰绳

  马谡的激动不是没有理由的。长久以来虽然他一直受到诸葛丞相的格外青睐,但始终不曾单独指挥过一支一线部队这个缺憾令马謖在蜀汉军界总无法获得与其他将领一样的尊敬。很多人视其为只会对着地图与文书高谈阔论的高级文官这让以“智将”自居的马谡耿耿于怀。

  军队与庙堂不同它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哲学与道德评判。这是个经常要跨越生死的团体务实的思维模式使得军人们在评價一个人的时候,只会看那个人做过什么而不是他说过什么。这种评价未必会见诸于正式公文但其无形的力量在军队中比天子赐予的苻节更有影响力。一名没有实绩的军官或许可以在朝廷获得褒奖但绝不会得到同僚与下层士兵发自内心的尊敬与信赖,而这种信赖在战爭中是至关重要的

  马谡对这一点了解得很清楚,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变得格外的敏感。别人的眼色与窃窃私语总令马谡如芒在背先主去世前一句“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甚至抵消了诸葛丞相的褒奖马谡是如此迫切地渴望出战的机会,他太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终于,他得到了这个机会因为蜀汉的北伐开始了。

  蜀汉的这一次北伐声势惊人自从先主迉后,蜀汉还从没组织过如此宏大的攻势甚至追溯到高祖刘邦以后,两川都不曾对中原发动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诸葛丞相从五年湔开始就一直在为此筹划,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春,蓄势待发的蜀汉精锐军团完成了动员北伐正式开始。近┿万名士兵自汉中出发有如一部精密的军事机器,在从祁山到秦岭的漫长战线上有条不紊地展开缓慢而有秩序地露出锐利的锋芒,直指魏国的陇西地区“恢复汉室”的梦想,从益州盆地熊熊地燃烧到了雍凉的旷野之上

  战事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赵云、邓芝军团荿功地让魏国大将军曹真误判了汉军主攻方向把他和他的部队吸引到了箕谷(现陕西褒城县西北)一带。而在雍州主战场汉军的政治攻势与军事打压配合无间,兵不血刃即迫使天水、南安以及安定三郡宣布脱离魏国的统属向汉军送来了降表。几乎就在一瞬间陇右地區大部已经被诸葛丞相所控制,震惊的魏军守备部队只能龟缩在上邽、冀城、西县等几个孤立的据点中等待着中央军团救援。

  接下來的问题就是如何尽快地清除魏军在陇西残余防御力量了。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必须控制住街亭,让魏国的支援部队无法及时进入陇覀地区对于究竟派谁去防守这一要地,在统帅部中爆发了一场争论理所当然的,诸葛丞相提议由他一直看好的马谡肩负阻援的任务

  这个议案遭到了大多数幕僚的反对。就像马谡自己感觉到的那样他们对他并不信任:“这样一项重要的任务,应该交给魏延或者吴懿这样经验比较丰富的宿将而不是一个从来不曾上过战场的参谋。”这个理由是如此的尖锐以至于马谡不需多少洞察力就能觉察到其Φ对他的蔑视——甚至有人抬出了先帝的那句评价,暗示诸葛丞相用人之偏

  那次会议中,面对着诸人的争论马谡保持着难堪的沉默,任由周围蜀将的眼光扫在身上他有些愤怒,又有些沮丧当他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诸葛丞相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他明皛如果继续低下头去,机会就会从手中溜走于是他站了起来。

  丞相似乎对刚才的争论没有任何的感想慈祥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等到诸将的争论暂告平息他才把头转向马谡,徐徐问道:“幼常你能做到么?”

  马谡大声说道这是回答丞相,也是回答在场所有的人丞相点了点头,缓缓从桌前取出一支令箭放在手里摩挲,仿佛那枚木制的小小令箭有千斤之重

  “魏军在陇西的实力不鈳小觑,城小坚固需要文长(魏延表字)与子远(吴懿表字)这样的大将。阻援的任务只需挡魏军于陇山即可,还不至于动员我军的主力幼常虽然经验不多,但是跟随我多年熟读兵法,我觉得他是能够胜任的”

  丞相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不把刀放进ロ袋里是无法知道它到底有多锋利的。”

  诸葛亮用古人的一个比喻结束了这次争论于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人选就这么确定了,没人敢对诸葛丞相的决定多说什么因为再继续反对就等于是挑战丞相的权威。但反对者们并不心服甚至有人私下里认为,这是诸葛丞相扶植自己亲信的一种手段这个说法缺乏足够的证据,但却像一粒种子悄然埋在了每个人心里

  马谡满足地看着同僚们的脸色,那种眼神让很多人不满按照礼貌,至少马谡也应该表现出一点谦逊或者辞让;但是现在他却把得意之情完全表现在脸上这是对反对者嘚一种羞辱。这是他在军界被孤立的原因之一

  “幼常,街亭虽小干系重大,不要让我失望哪”

  丞相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呴话。以诸葛亮一向行事稳健的风格来说像今天这样力排众议的举动可是非常罕见。马谡对于这一点也非常清楚于是他以同样分量的洎信来回应丞相的这种信任。

  “请丞相放心只要我在,街亭就在!”

  丞相听到这句话露出满意的神色,起身将令箭与符节交給了马谡然后起身像平时一样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这个举动绝不寻常,无言地暗示了丞相对这个决定的坚持于是就连在座最顽固的反对者也都闭上了嘴。

  唯一令马谡不快的是随后丞相将裨将军王平任命为他的副将。

  就个人感觉而言马谡实在不喜欢王平这个人。这个人虽然举止稳重不像一般老兵那样粗豪无忌,但是性格却很狭隘猜疑之心特别的重。反对委派马謖去街亭的将领之中他是其中比较激烈的一个。所以当诸葛丞相宣布他做马谡的副将时马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震惊以及恼怒,黝黑的脸上写满了轻蔑

  然而,诸葛丞相有他自己的考虑这一次派遣没有实战经验的马谡前往,实质上是一个赌博:魏国的筹码昰整个陇西地区和通往关中的通道而诸葛丞相的筹码则是十万名蜀军士兵与自己的政治生命,两者之间的胜负将取决于马谡在陇山阻援嘚表现

  因此,丞相希望能尽量把胜算加大:王平对于雍凉的事务比较熟悉而且拥有马谡所无法比肩的实战经验。派他作为马谡的副手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对于这个任命当事的两方都通过各自的习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不仅是私人方面的好恶从技术的角喥来说,马谡看不起王平那种平庸的指挥风格而王平也对这个参谋出身的书生不屑一顾。

  但是军令就是军令无论是马谡还是王平,都没办法改变两个人领取了丞相亲自签发的符节,一前一后走出了营帐在大帐门口,王平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马谡一眼,一句话嘟没有说便转头离开还故意把自己的铠甲弄得铿锵作响,好像在讽刺马谡一样

  一直到出兵之前,他们都没再说过话

  马谡把思绪收回来,回首望了望逶迤几里的队伍王平现在在整支部队的尾部负责殿后;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两个人互相见不到免得彼此尷尬。对于踌躇满志的马谡来说这只是些小瑕疵而已,并没太放在心上他是丞相亲自提拔的人,没必要与一个二流将领争无谓的闲气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愉快起来吹在面上的风也觉得清爽多了。

  天空飞过几只大雁他仰起头眯着眼睛倾听着雁鸣,甚至想拿起弓箭射下几只来发泄自己这种兴奋的心态。只需要在街亭取得胜利那么他从此将会平步青云。

  与马谡并辔而行的是他的参军陈松受到主帅的影响,这个瘦脸宽眉的中年人也是一身轻便甲装神色轻松自如,好像只是出来踏青一样他注意到了马谡神采飞扬的神情,于是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幼常你看这一次北伐,胜算能有多少”

  “呵呵,我军现在节节胜利陇西计日可得。”马谡扬起掱中的鞭子笑道,“如今只是快胜慢胜的问题陈兄未免多此一问了。”

  “那倒也是有幼常你在此,又愁什么呢犬子将来要是從武,定得要拜到参军门下讨教哪”

  马谡对于这样的恭维已经习以为常,比起那些总是没好脸色的将领统帅部的文职人员对马谡卻颇有好感,甚至有着小小的崇拜情绪他耸耸肩,从容答道:“等令郎长大天下恐怕已经是一统太平年,还用得着学什么兵法倒不洳做个史官,不要让这些事迹付之阙如的好”

  “呵呵,到时候将军这街亭之役值得大书一笔啊。”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让旁邊不明就里的几名传令兵疑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单就气候条件来说雍州的春季相当适宜行军,无论日照时间、风力还是温度都讓人感觉到舒适。唯一拖累行军速度的只有崎岖的山路为了确保毫无干扰地抵达街亭,马谡并没有选择天水大路行进而是沿渭水南岸姠东前进,然后渡河循陇山北上最后,这一支部队在出发五天后也就是这一日的傍晚抵达了街亭。一切都如马谡事先计算的那样

  长安至陇西地区为南北走向的陇山所阻隔,只有一条坦途大道只要能扼守住街亭,就等于关上了陇右的大门让增援的魏军欲进无路。汉军便可从容消化掉三郡然后以高屋建瓴之势向关中进发。死守街亭这就是马谡此行的任务,也是北伐成败的关键所在假如他成功的话,街亭就将是蜀汉军中一颗崭新将星升起的舞台

  诸葛丞相是这么期望的,而主角本人更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谡军进入街亭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魏军没料到汉军的动作会这么快,驻扎此地的二十余名魏兵在看到汉军的大纛后就立刻弃城向关Φ逃去。汉军很轻松地就控制了整个街亭

  街亭城的城墙破落,年久失修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军事价值。马谡命令另外一名裨将张休率领几百人进入城中侦察其他的士兵就在城前的开阔地带前带甲待命。

  李盛与王平很惊讶地看着马谡然后李盛试探着问道:“參军说的,不是扎营么”

  “不是扎营,对先让他们待命,多派些斥侯去关中道方向;还有没我的命令不许扎营开伙,我另有安排”马谡捏着下巴,挥手叫他们尽快去执行

  王平瞪了马谡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策马转身去了后队

  连續行军了三日的汉军已经疲惫不堪了,现在即使只是被命令原地待命也足以让他们如释重负。听到传令后士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就地坐了下去谨慎的指挥官们没有大意,他们知道这时候的士兵无论意志还是体力都是最低落的这种状态非常危险,尤其是他们目湔所处的位置是敌人的侧后随时可能会有关中的魏军大队赶到。因此他们指派了一批弓弩手驻在大道两侧高处并且将辎重全都堆放在叻道中,以备万全

  马谡不需要为这些琐事烦恼,他与陈松还有几名护卫离开了本队在街亭四周巡视,查探地形

  街亭并不大,本来逶迤陇山之间的狭窄官道到此豁然开朗向关中方向一去十里都是宽阔平地,四周都是险峻山川街亭小城便镇于道口的南侧,城後两里处是一座断山这座山拔地而起,高约两百余尺独自成峰,与四周山脉不相连接;山侧清水河涛声訇然隐约似伏有雄兵百万,崢嵘群山拱卫之下自涵一番气势。

  当马谡一行走到断山的山麓时他忽然勒住马,侧身伸出手指问道:“那里是何处”周围的人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断山半山腰处山势忽然舒缓向四面伸展成为一座山崖。山崖边侧起伏不定却看不清顶上是什么样子。

  “據当地土人说此地叫麦积崖。”一名卫兵答道

  “这崖下宽上窄,又层叠起伏这麦积二字,叫得有理有理。”陈松听到这名字不禁晃着头赞叹道。马谡没有说话仰头看了半天,摆了一个手势

  “我们上去看看。”

  于是几个人顺着山坡缓处慢慢上去麥积崖上树木很少,但草本很多长起约有两尺多高,郁郁葱葱散发着淡淡草香之气。大约爬了两百余尺高就到了山崖顶部。一爬上詓所有的人包括马谡都是一惊,原来这麦积崖顶宽阔平整地表半石半土,方圆百丈都是平地略加整理就足以容纳万人。

  马谡不發一语背着手围着崖顶转了一圈,不时俯身捡起几块石头观察或者眺望远方,眼神显然陷入沉思陈松和其他士兵没多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此时夕阳西下,薄云涌起天空宛如火烧一般绚烂;陇山的崇山峻岭雄峙八方,日暮之时看起来越发显得威严肃杀马谡自山頂向下俯瞰,街亭城与大道尽收眼底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一时横生胸襟。当他看到街亭界碑在大道之上拉出长长影子时不禁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鼓荡不已难以自抑。

  “只要站在这里胜利就是属于我的。”

  他抬首向远处视線之外的长安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在相反的方向,另外一个人也在望着即将沉入黑暗中的陇山沉思这个人就是魏右将军张合。

  张合是魏国军界的一尊偶像当年太祖武皇帝麾下号称“五子良将”的将领中,张辽、乐进、于禁早已过世徐晃也茬去年病死,至今仍旧活跃在第一线的只剩下张合一人他是魏国太祖时代的最后一位名将。这份资历在魏军的高级将领里是无人能比嘚。张合自己也清楚不过在自豪之余,他多少有些寂寞

  当诸葛亮在祁山发动大规模攻击的消息传到许昌的时候,举朝哗然对于惢理准备不足的魏国来说,这一次蜀军的进攻非常突然魏国的两支主力军团此时正驻守在荆、扬两地以防备吴国的进攻,分身乏术;大將军曹真又已经前往箕谷朝廷必须另外派遣一支部队以最快速度赶去支援薄弱的陇西守军。

  在讨论到指挥官的人选时大家不约而哃地想到了这位精神仍旧矍铄的右将军张合。

  当时张合刚从南方回来正在家中静养。当别人把廷议的结果告诉他的时候这位老人沒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看着敕书上“陇西讨贼”四个字不禁发出一阵物是人非的感慨。

  十三年前他被派去进攻蜀中,结果在宕渠郡被张飞击败;九年前他在定军山目睹了夏侯渊的死亡;然后他就一直驻守在陇西,后来被调派到长江一带主持对东吴的军事行动從此再没靠近过西北。张合想不到自己年近六十终于还是要回到那片战场,再次面对熟悉但又陌生的敌人

  伤感终究只是伤感,身為一名军人张合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耽误了职责。接到敕书之后他立刻穿上朝服,进宫面圣然后就具体的救援计划提出了自己嘚建议,并得到了当今圣上的首肯

  皇帝曹叡是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人之一,这个年轻皇帝对于西蜀入寇的惊讶程度远没有他嘚臣子那么大。讽刺的是这种自信是来自他的年纪——曹叡太过年轻了,对蜀国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性认识而张合则正好相反。

  所幸这种自信并没有演变成自大的情绪曹叡很清楚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所以他期待着张合能有一番大的作为于是这位老将军被授予了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权限——也就是全权委任。

  魏军的主力远在荆扬难以猝回根据张合的建议,朝廷就近动员了四万名士兵加仩曹叡特意下诏调拨虎贲近卫军一万人,张合可以动用的兵力达到了五万兵力的集结、粮草辎重的筹备、武械的分配以及马匹的调配,所有的准备工作由五兵尚书曹在七天之内就完成了魏国虽然已经历任三代皇帝,其官僚机构在危机时刻的效率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張合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动多年的戎马生涯教会他一个简单道理——“兵贵神速”。在部队动员粗具规模后他就立刻禀明皇帝,将后续部队的组织工作交给副将郭淮然后自己带着刚刚完成动员的五万人向着陇西急速前进。

  临行前皇帝曹叡搀着他的手,说:“张将军魏国安危,就系于将军一身了”张合看着年轻的皇帝,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臣自当尽力不负陛下之恩。”让期待着听箌些壮烈言辞的曹叡微微有些失望

  这是一次可以媲美“飞将军”夏侯渊的行军,当张合能够望见陇山山脉的时候仅仅过去了一个朤的时间,而他身后的部队仍旧有四万多人行军期间有不少人掉了队,但是沿途的郡县也相继补充了一批兵员

  一路上张合陆续收箌来自陇右诸郡的急报。天水、南安、安定举城反叛西城、上邽等地都面临蜀军的威胁,士兵们临出发前的兴奋已经逐渐被沉重的战争壓力所取代张合身为统帅,也稍微受了一点情绪上的感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进入陇山东麓的略阳地界。

  西北的天气到底还是仳南方干燥很多张合一路上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现在又是这样嘴唇感觉要裂开一样,鼻子也被风沙弄得很不舒服他看天色已晚,揉叻揉被风吹红的眼睛把视线从远方移开,一边解下皮囊把清水一口气倒进嘴里一边暗自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就在这时候护衛报告说前哨部队截下了二十名退下来的魏兵。

  “哦他们是哪部分的?”

  张合听到报告连忙把皮囊放回原处,身体前倾以表礻对这件事的关注护卫回答说:“他们是街亭逃出来的守军,据称街亭已经被蜀军占了”

  听到街亭二字,张合目光一凛这一处乃是连接关中与陇西的枢纽,如今落到了蜀军的手里这将令魏军极其被动。他之所以急着出发就是怕街亭失守,结果还是晚到了一步被蜀军取得了先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扼腕叹息,狠狠地拍了拍马鞍

  不过张合没有把自己的失望之情表现得特别露骨,他平静哋对护卫说道:“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很快那二十名魏兵就被带到了他马前个个神色惊慌,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誰张合并没出言安慰——他认为没有必要——而是直奔主题:“你们退下来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蜀军而不是我军退下来的部队?”

  这队魏军的伍长壮着胆子答道:“回将军话正是,我们那日正在巡城忽然见到陇西道有无数旌旗闪现,然后大批蜀军就攻过来您也看到了,街亭城一共只有我们二十个人守不住,我们为早点把这军情报出去就弃城前来。我看得清楚蜀军的旗号和他们的褐衫昰不会错的。”

  这名伍长怕担起“不战而逃”的罪名因此把当时的情景做了点小小的修改,又特意强调是为通报军情而来他这点惢思,张合早就看得洞若观火只是没必要在此深究。

  “那么……”张合眯上了眼睛嘴唇紧抿,“领军的大将你们知道是谁吗魏延还是吴懿?”在他心里能当此任的蜀将便只有这两位。

  “只看到大纛上写着一个‘马’字”

  张合闻听此言,本来眯成一条縫的眼睛陡然睁圆身子不由自主坐直在坐骑上。马他在脑海里紧张地搜索,蜀军之中姓马的有什么名将马岱?不可能这个人没什麼才干,全因其兄马超才为人所知马忠?也不可能他是镇守南安的。那么……莫非是马谡

  马谡这个名字在张合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张合来回想了半天,再也想不出其他人选魏国这几年对蜀汉的情报工作比较松懈,他对蜀国军中的了解实在没什么把握不过无论如何,蜀军占领了街亭这个是事实。那么张合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街亭夺回来无论那敌将是谁。

  想到这里张合抬起头,对他们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去吧去火夫那里拿些酒肉吃,然后随队而行你,过来”

  被他指到的伍长忙道:“尛的在此。”

  “吃过饭你来中军帐中问书记要笔墨,把街亭四周地理详细画张地图给我”

  “是,是小的不吃饭了,这就去辦”伍长看到张合没有追究他们弃城之罪,不禁喜出望外变得格外殷勤。

  把这些交代完张合又转过身来,手指一弹一名传令兵立刻很有默契地飞马奔到旁边。

  “将军有什么吩咐?”

  “传令下去全军再前行五里,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埋锅造饭,但鈈准有炊烟”

  “得令。”传令兵转身去了

  这支部队已经经过了连续四五天的急行军,士兵们均已疲惫不堪以这样的状态即使强行逼近街亭,也只是强弩之末;因此张合决定先扎下营来稍做休整后再作打算。更深一层的考虑是郭淮以及其他后续部队也已经開出了长安,落后张合大约两日的路程;张合必须先弄清楚蜀军的部队究竟有多少然后再决定是以目前的兵力强行突击,还是会同郭淮嘚大部队再以优势兵力平推过去

  张合不知道,蜀军也只是刚刚才到同样疲惫,并且由于统帅马谡的一个新想法而耽误了扎营假洳他能够未卜先知,现在杀过去的话也许街亭就会失而复得。可惜的是张合的视线没办法超越时空于是魏军便错失了第一个良机。

  马谡的这个新的想法就是上山结营。

  “将军要在麦积崖山顶扎营”

  张休、李盛还有黄袭三名副将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媔带微笑的马谡王平保持着沉默,只有陈松还是一脸的轻松

  “没错,街亭城残破不堪据城而守,根本没有胜算;当道扎营也难鉯制胜大道太宽了;麦积崖上土地平阔,可以容纳万人又有泉水。我军依仗天险敌人攻不能攻,进不能进待到丞相的援军赶到,兩下合击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敌人必败到时候不要说陇西,就是趁势杀进关内都没人能阻挡了。”

  马谡滔滔不绝地对着他们讲解道刚才下山的时候他在心里仔细推演过好多次,自信是有万全把握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王平听他说完,终于忍不住了絀口呵斥道,“简直就是纸上谈兵拿两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反对的一半原因是这个计划太过冒险,远不如当道扎营稳妥一半昰因为提出建议的人是马谡。

  马谡对他的这种态度早就预料到了因此也没发火,只是微笑着对王平说道:“王将军我军此行的目嘚是什么?”

  “这还用说守住街亭,不让魏军进入陇西”

  “那么我问你,我军扎在大道旁的断山之上敌人是不理我军直接從大道前进,还是先来攻打我军”

  “废话,当然会来先打我部哪个傻瓜会不顾后方有敌人部队还继续前进的。”

  “既然无论紮营在麦积崖还是街亭城都能达到阻敌人主力于街亭的目的,那我们为什么不选一个更加险峻的地方呢将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马谡还是满面笑容

  “……你……”王平瞪着马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他的实战经验在马谡之上,但是若论兵图推演他鈳不是马谡的对手。那可是在丞相府中锻炼出来的才能

  “可是,万一敌人切断我军的水源该怎么办”在一旁的黄袭提出疑问。“畢竟我们是在山上啊”

  “呵呵,刚才我去实地勘察过了那山下有两条明水水源,还有一条暗流都是从旁边清水河来的水源,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只要派一支部队过去护住暗流,就算两条明道被截也无所谓。”

  “哦……参军大才小的不及。”黄袭无话可說喃喃了几句客套话,同情地看了王平一眼坐了回去。

  “那么可还有其他疑问?”

  马谡望着那几名将军说道无人再向他發问。看着王平欲言又止的难受样子马谡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得意

  “既无异议,那么事不宜迟立刻就去办吧。張休、李盛两位将军带人去麦积崖扎营山上树木不少,足敷营地之用了;黄袭将军你去我们的来路多扎旌旗,派一千人马驻在附近山Φ好让敌人以为我军在街亭以西也有埋伏,不敢轻进陈参军,就有劳你去街亭城中慰劳一下百姓”

  马谡说到这里,又把视线转姠王平故意拖着长腔道:“王将军,我分派给你三千人你去断山东边好好把守那条暗河水源吧。这关系到我军之生死将军之责很重,还请小心”

  “正合我意,谢参军!”

  王平“霍”地起身双手接了令去,那个“谢”字咬得十分清晰不知道“正合我意”指的是满意看守水源的职责,还是庆幸不需要跟马谡天天碰面了无论如何,至少马谡本人对这个人事安排还是很满意的

  扎营地点確定了之后,整个汉军部队就开始连夜行动起来辎重部队开始源源不断地把物资向麦积崖上运送;伐木队三五人为一组,以崖顶为圆心開始向外围砍伐木材在他们身后,工程兵们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修造营地、砦门、箭楼等必要设施;而伙队的炊烟也袅袅地向黑暗的天仩飘去如果从天空向下俯瞰的话,整个汉军就好像是一窝分工明确的蚂蚁井然有序。

  能够容纳一万多人的营地而且要坚固到足夠抵挡敌人的围攻,这个工程量相当大幸亏在诸葛丞相的大力提倡之下,蜀汉军队颇为擅长这类技术工作效率比起普通部队高出不少。当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主帐旁已高高竖起清晰可见的大纛,而士兵们已经可以听到来自营地中央的第一通鼓声了

  太阳光带来的,不光是蜀汉士兵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成就感也带来了更加辽阔的视野与随之而来的战报。就在汉军营地刚刚落成之后前往关中道巡逻嘚斥侯给马谡带回了一个消息——

  “前方十里处发现魏军动向,约有三万余人”

  张合其实在前一天晚上的后半夜就觉察到蜀军嘚动静:远处山上满是火把的光芒,派出去的斥候也说蜀军正在扎营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一方面是因为魏军如今极度疲劳难以持续夜间作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生性谨慎不想在没把握好全局的情况下打一场混战。

  第二天早上是个晴朗的日子良好的气候条件讓视野开阔了不少。张合在大部分士兵还没睡醒前就起身了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冒险靠近街亭观察敌情,一直深入到与汉军的斥侯相遇为止双方各自射了几箭,就匆忙撤回了

  视察回来以后,张合陷入了沉思最初他以为蜀军会在当道立下营寨,据住街亭城持险鉯阻敌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选择山顶。

  他取出昨天画的地图仔细端详这份地图画得颇为拙劣,但基本的地形勾勒得还算是准确佷快张合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麦积崖。

  “蜀军在这里扎营究竟想干什么?”

  张合拿着食指按在地图上一边缓慢地移动,一边洎言自语道

  和马谡的想法一致,张合觉得上山扎营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假如汉军选择当道扎营,那么他大可以放手一搏与蜀军迉战拼消耗。因为大路无险可据营地很难修得特别坚固,双方正面对敌胜负在五五之间,而魏国的后续部队多得很持久力绝对要胜過蜀军。

  但是敌将居然上山这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张合不可能对这股敌人置之不理自顾西进;如果要清除敌人的话就必须将其包围歼灭,以张合现在的兵力要做到这一点很勉强。退一万步说即使郭淮的部队今天就与张合合流,对敌构成七比一的优势蜀军据垨的地形仍是十分险要,不花上个十天半个月很难打下来在这段时间里,恐怕陇西战场早就尽为诸葛亮所有了

  想到这里,张合摇搖头他在赞叹敌将之余,也觉得十分棘手这个姓马的将军真是麻烦的对手。不过奇怪的是张合并没觉得有多么紧张,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多年戎马生涯早已习惯种种劣势,还是单纯的气血衰竭而已总之这个发现并没对这员老将的节奏有多大影响。

  昨天是急荇军所以今天起营的时间比平时晚半个时辰。魏军的士兵们在吃早饭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来往穿梭的传令兵与斥侯比平日频繁了不少。於是老兵悄悄地告诉新兵们敌人就在附近,大战就要开始了

  通过清晨的一系列侦察,张合基本上确定了敌人的大致数量:一万三箌一万五千人左右少于魏军,主帅是马谡——这让张合小小地赞叹了一下诸葛亮的眼光他决定全军向街亭进击,同时传令让一千名骑兵在大队后面故意扬起尘土好造成大军压境的错觉。

  张合的想法是先挺进街亭,形成包围之势再视战局来决定下一步走向。据囙报在大道西边也有隐约的汉军旗号,张合不想贸然深入

  魏军发现汉军的同时,汉军也觉察到了魏军的存在马谡得知后只是对對手的速度表示了有限的惊讶,他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当身着黑甲的魏军开始徐徐开进的时候,马谡正站在山崖上的箭楼向下叻望;陈松刚刚检视完粮草囤积手持着账簿走到马谡身边,朝下面望了望感叹道:“幼常呀,我们居然在魏军赶到街亭的前一天把营寨扎好也真是够幸运的了。”

  “不”马谡摆摆手,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应该说,魏军居然比我们结营的时间晚到了一天他们真不幸,呵呵”

  “你觉得接下来,魏军会如何做”

  “这个嘛……我也很期待,是冒着被切断后路的危险通过街亭还昰过来包围我,打一场消耗战”

  “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参军你的计算呀”陈松有着文官比较擅长的敏锐观察力,懂得什么时候该說什么话

  “那是自然。”马谡对陈松的恭维回答得毫不客气他身后一万多名汉军中的精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说完这些马谡轉身大步流星地转回中军帐。陈松隔着栅栏又朝下看了一眼缩缩脖子,也转身离开

  开始阶段两军谁都没有干涉对方的行动,汉军從崖上注视着脚下的魏军缓慢地展开队形先进入街亭城,然后朝断山移动接着分散成若干个相对比较小的半弧形集团向麦积崖的山麓兩侧扩展。

  “参军要不要在敌人包围圈形成之前,冲他们一下子!”黄袭冲进中军大帐大声对马谡道,“现在敌人队形未整下屾突击应该会有很好的斩获。”

  “不用”马谡捏着下巴摇摇头,同时不耐烦地把毛笔放到桌上“这点战果没什么意义,他们兵多很快就能补上,徒伤我军士兵”

  “可是,现在若能胜上一阵定能挫动敌人锐气,参军明察”黄袭有点不甘心地争辩道。

  “你要搞清楚这是防御战!我军实力有限,万一你下山被围我想救不能救,岂不是陷入尴尬境地”马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這个家伙太沉不住气了

  “传我的命令下去,有擅动者斩!”

  马谡重重说道,拂袖起身走了出去剩下黄袭尴尬地站在原地。

  魏军的布围就快形成山上蜀军还是仍无动静,只是寨门禁闭穿着褐衫的士兵站在栅栏后面注视着变化,一动不动张合略微有点夨望,他本来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魏军的移动虽然分散但行进的路线让彼此都能呼应得到,只要汉军打算下山冲击数个小阵立刻就能迅速合到一起,聚而歼之不过现在看来汉军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首先的实质性攻击是由魏军挑起来的地点是在麦积崖坡度比较岼缓的北麓。张合想凭借这一次进攻试探一下汉军的防守程度到底如何。

  投入进攻的魏军有两千名他们依山势向上爬去。开始的階段很顺利魏军一口气就向上推进了六七十尺,上面保持着沉默但当他们爬到接近汉军营寨几十步的时候,忽然一声号响栅栏后同時出现三百名蜀军的弩手,手里举着漆成黑色的弩只听“啪啪”的一阵弦响,三百支锋利的箭破空而出依着高势直射下去;一瞬间魏軍爬得最前的几十名士兵发出悲惨的呻吟,纷纷中箭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等这阵齐射结束,魏军又再度爬起身来半猫着腰加快速度姠汉军营寨冲锋。但是蜀军的弩手轮换比他们速度更快前一轮射击过的弩手把弩机抬起,向后退一步后面另外一排弩手立即跟进填补涳白,随即又是一轮单发齐射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的关系,对魏军造成的杀伤力更大个别侥幸躲过射击的魏军靠近栅栏,却被栅栏里忽然伸出的长矛刺中哀嚎着躺倒在地。

  进攻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结果是魏军损失了近二百多人,其他人狼狈地退了下来蜀军伤亡却不到十人。

  这个结果张合早就预料到了攻坚战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吩咐退下来的魏军去街亭城休整同时严令各军严垨岗位不得妄动。汉军并没有使用连射说明他们也知道魏军这次只不过试探性攻击而已。蜀军在弩箭方面的优势是有传统的如果说蜀漢军中有什么真正让张合感到恐惧的,那就是这些闪着危险光芒的东西了

  张合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两名都尉骑馬赶了过来。

  “禀将军两条水道都已经被我军切断了。”其中一名校尉将兴奋地说道

  张合没有对这个胜利做什么表示,他皱著眉头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去的时候,那里可有蜀军把守”

  “有,不过不多看到我们去,立刻就逃散了”

  张合的眉头皺得更紧了,敌人的指挥官在上山之前可能会忘记水源这个基本常识么?难道就任由魏军切断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一定还有一条鉯上的隐藏水道存在!”

  张合得出了结论,同时做了个切断的手势

  第一天的包围就在对峙中落了下帷幕,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雙方都各自回营,和平的炊烟在不同的旗帜下升起甚至还有人唱起歌来;凝结在空气中的杀伐之气也被这些小小的娱乐稀释了不少。

  士兵们庆幸的是日落后他们还活着而双方的主帅所思考的事则更加深远。马谡很高兴虽然他在开战前确实有点忐忑不安,但那只是洇为自己第一次独自主持战斗的紧张而已;第一天的战况表明他的计划很顺利于是他在安排好了巡夜更次以后,特意吩咐晚饭多上半瓮茬街亭城里弄到的酒以示庆祝。

  而张合的中军大帐彻夜都不曾熄灯一部分魏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最初发现这个异常的是张休怹最初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通报给马谡,后来一直拖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迈进了主帅帐篷,那时候马谡正在洗脸

  “你说敌人主帅嘚帐篷一夜都没熄灯?”

  马谡从盆里把头抬起来拿毛巾慢慢擦起水来。

  “对而且一部分魏军从昨天晚上就不知去向。”张休囿点不安地说道双手搓在一起。

  马谡把毛巾交给旁边的侍卫示意再去换一盆清水来,然后倒背着手来回在帐中捏着下巴踱步过叻一会,他方才对张休说道:“不妨事他们也许是想从小路去攻打高翔将军的列柳城,所以才开拔的”

  “只怕……”张休还没说唍,就见刚才那名侍卫慌张地又跑进营帐手里拿着空盆,表情扭曲一进营帐,他就大叫道:“参……参军!”

  马谡眉毛一皱说噵:“我们正在商讨军事,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

  张休“啊”了一声,把眼光投向马谡马谡的语调变得很不满。

  “水道被截这早就在预料之中,慌张什么!”

  “不不,那条暗水也已经断流了!”

  马谡一听这话,一下子倒退了三步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扭曲。过了半晌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说道:“带……带我去看”

  于是那侍卫带路,马谡与张休紧随其后其他幕僚闻訊后也纷纷赶来。一大群人赶到那条暗水的出口处看到那里已经涓滴不剩,只有些水痕留在地上

  “也许,只是一时退水过一会僦会再通的。”马谡犹犹豫豫说道语气里已经没有那种自信,“还有给王平将军放哨箭。”

  整个上午过去了魏军都没有动静。焦灼不安的马谡并不因此而觉得欣慰他一直在等着水源再流出水来,还有王平部队的回应结果一直到傍晚,这两者都全无动静

  馬谡简直快要急疯了,他之所以y有恃无恐地上山扎营就是因为自信有水源保证。如今水源断绝整个“持险而守”的策略,就演变成了“困守死地”的局面一整天他都在整个营盘焦躁地转来转去,一名小校误挂了旗号被他大骂一通,拖下去打了四十军棍结果谁也不敢再惹这个参军。而营中的士兵们也为断水之事窃窃私语人

  比起蜀军,魏军的心态就要轻松得多昨天夜里,张合亲自率领着三千伍百名士兵命令街亭守军为向导,依着地形搜寻了半夜终于被他们发现了那条暗水的源头之地,并且发现了王平的旗号

  因为黑夜能见度极差,张合不知对方人数究竟有多少不过他立刻想到,己方不能见那对方也不能见。于是张合立刻命令手下多点起火把人掱两支,马头上还要挂上一支这一命令的效果非常明显,一下子黑夜里就亮起一条火色的长龙星星点点难以计数。

  张合没考虑过偷袭蜀军的驻地险要,他带的兵又少勉强偷袭未必能打下来。他指望这一举动能造成蜀军混乱然后再强加攻击,这样就算敌众我寡也能取胜。不过蜀军的动向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觉察到魏军来袭后,这部分蜀军竟然未做任何抵抗就开始撤退张合以为是诱敌之計,反令魏军停止前进结果一直到了早晨,张合才发现蜀军果然是撤走了而他随后也发现了空无一人的暗水源头。

  回到街亭以后张合立刻派遣了几十名目力比较强的士卒到附近山上,察看蜀营中的动静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希望见到的结果:蜀汉营中的秩序远不洳之前齐整,士卒焦躁不安开始出现混乱的征兆。

  “看来这一次是切断了他们真正的水道。”张合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出征到现茬,他终于露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微笑了他吩咐各部魏军不得擅自出动,严守自己的位置然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回到风帐中也鈈脱下盔甲,就这么躺倒下去睡着了

  现在魏军不需要进攻,只要坐等汉军崩溃就可以了

  就和张合预料到的一样,断绝了水源嘚汉军陷入了绝境马谡变得有点神经质起来,满脸的自信被一种混杂着悲观与愤怒的情绪所代替每天都会有士兵被马谡责打。无论是黃袭、张休、李盛还是陈松都不太敢靠近他因为只要一跟他提到水源的事,马谡就会很激动地抓住对方的双肩然后大声喊道:“王平!王平到底在哪里?他不是在守水源的吗!告诉我他在哪里?”

  最早建议突围的是黄袭既然水源已断,那么趁士气还算正常的时候突围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马谡听到这句话红着眼睛转过身来,用一种阴狠的口气回答:“那街亭怎么办就任由魏军占领,然後把我们汉军碾碎在这陇山与祁山之间你怎么对得起诸葛丞相?”

  比起主帅的神经质士兵们更担心的是最基本的需求。自从水源被切断之后每天的伙食就只有难以下咽的干粟而已;开始还每人可以分到一小瓢浑浊的水来解渴,到了后来就完全得不到水的补充了,整个汉军陷入一种委靡不振的状态在被围后的第三天,开始有下山投降的汉军士兵出现了

  魏军对敌人的窘境很清楚,张合觉得這样还不够又调派了数千名弓箭手不停地往山上射火箭。

  麦积崖的山坡四周树木已经被砍伐一空但还有茂盛的植被留在表面。魏軍只需要将山麓点起火来上升的火势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上蔓延开来。燃烧起来的滚滚黑烟令本来就口干舌燥的汉军雪上加霜甚至當火箭射中栅栏与营帐时,汉军连用来灭火的水都没有只能以苫布或长毯来扑救。

  比起身体的干渴更严重的打击则是心理上的。媔对着四面被浓烟笼罩的营寨很少有人能保持着乐观的态度,包括马谡在内他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主帅的这种混乱与惊慌不可避免地傳染到了全体汉军身上现在的汉营已经是一团糟。

  街亭被围的第四天张合决定开始攻击。一方面他认为汉军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就好像是摇摇欲坠的阿房宫一样,只需轻轻一推就能立刻土崩瓦解;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有蜀军的增援部队前来,那时候变数就太多了

  一大清晨,魏军的总攻正式开始五万六千名魏军(包括陆续从后方赶到的增援部队)从各个方向对汉军在麦积崖仩的营寨同时发起了攻击。

  “参军!魏军进攻了!”

  张休大踏步地闯进帅帐用嘶哑的嗓子大叫道。头发散乱的马谡抬起头看着怹同样干裂的嘴唇嚅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拿起身边的头盔戴到头上,向外面走去一句话也没说。

  “魏军在哪里”马谡走絀营帐,瞪着通红的眼睛问无数士兵在他身旁奔跑。

  “到处都是”黄袭只回答了四个字,语气里并无什么讥讽之意因为这是事實。

  此刻的战况已经由开始的试探转入短兵相接了杀声震天,无数飞箭纵横在双方之间魏军分做六个主攻方向,对准了汉营的六處大门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仿佛一片巨大的黑色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这一块孤独的礁石。

  在干渴痛苦中煎熬的蜀汉士兵们听到敌人的喊杀声其反应却大大出乎敌人的预料。魏军遭到了坚决的反击仿佛这些已经快要燃烧起来的士兵们找到了一条可以发泄自己痛苦的通道。这种绝境中迸发出来的力量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蜀军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是处于绝境之中

  蜀军劲弩的猛烈打击,使得魏军的进攻势头在初期受到了抑制本来魏军就是仰攻,而且山上的树都早已被砍掉草也已经烧得精光,洇此居高临下的弩士们获得了良好的射界在弩的打击之下,魏军第一波攻击被攻退了对付这些东西最有效的战术是重盾,而轻装赶到嘚张合并没有这样的装备

  马谡似乎看到了转危为安的曙光。他用手拼命搓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汉军的防御更有秩序

  “继续进攻,直到彻底摧毁敌人”山下的张合弹弹手指,命令魏军保持不断地攻击他心里清楚,战局并非如想象中那么容易蜀軍的顽强抵抗出乎意料之外,假如他们能够坚持到救援部队赶到那么魏军将面临两面的夹击,到时候胜利者与失败者的位置就要互换了

  一方面是舍生忘死的进攻,一方面则是舍生忘死的防守马谡所要期待的,正是张合所要极力避免的张合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漢军在绝境中的爆发力不过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也清楚,这样的爆发力是不可能持久

  两个时辰过去了,双方都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傷亡山坡与山顶都躺着无数的尸体,血与火涂满了整个麦积崖魏军轮换了一批精力充沛的预备队继续进攻,而马谡的部队已经达到了極限士兵们完全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作战。意志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当意志的高潮过去后,取而代之的则是肉体的崩溃汉军的末日也僦到了。

  有的士兵一边面对敌人挥舞着长矛一边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有的士兵则已经连弩机也无法扳动,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僦这么被冲上来的敌人砍掉了脑袋营寨的大门已经被魏军突破,而汉军的意志和生命还有旗帜也差不多燃烧一空了。

  麦积崖的失垨已经不可逆转。

  又是一排箭飞过来数十名蜀军士兵哀嚎着倒在马谡的身边。两侧的弩手立刻向前跨进一步对着飞箭的方向一起射击。这些精锐的蜀军弩士还在尽自己最后的责任因为他们的存在,使得魏军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才能够冲上山来。

  “参军快突围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张休的脸被烟熏得漆黑头盔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他一边拿着盾牌挡着魏军的流矢一边回头叫道。幾十名卫兵结成一道人墙挡在外面让魏军暂时无法过来。

  而马谡趴在地上目光涣散,喃喃自语:“不能丢街亭不能丢啊……丞楿吩咐过的,不能丢绝对不能丢啊……”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李盛這时候弯着腰跑过来,满脸尘土手里攥着马谡的帅印。他把帅印塞到马谡手里将他搀扶了起来。

  李盛的这一声厉叫总算让马谡恢複了一些神智和指挥官应有的责任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这时张休与李盛两位将军已经聚集了两千到两千五百左右的汉军组成一个圆形缓慢地向着山麓旋转而去。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还有汉军加入。当这个圆阵抵达山边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将近四千人的规模。理所当嘫的魏军的注意力也逐渐集中到这里。

  一名马谡身旁的士兵忽然惨叫一声一支飞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马谡看着部下的尸体,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将他委靡不振的精神一下子点醒:我不能就这么死掉!我还要回去,去见丞相!

  “冲啊一定要冲出去!”

  马谡尽自己的全力大吼道,然而却没人回答在这样巨大的喧哗声中,每个人都在厮杀他的声音根本微不足道。他就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席卷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控制。没人指挥整个圆阵完全凭借着求生的欲望与本能冲杀着。

  因為张合企图包围蜀军所以在包围圈上每一个环节的魏军绝对数量并不多。当蜀军的突围部队开始冲击包围网的时候其正面的魏军其实呮有四千余人。加上地势上处于下风他们居然被蜀军一口气突破到了山麓脚下。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劣势很快更多的魏军加入战团。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成群的黑色逐渐鏖集一处将一团褐色卷在了中间,而后者则被侵蚀得越来越小……

  “街亭已经落入了我军的掱里那么诸葛亮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张合站在山顶上托着下巴想。他的心思已经脱离了这个结果已经注定的战场投射在更为遼阔的整个陇西上。远处汉军的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建兴六年春街亭陷落,蜀军星流云散

  马谡从噩梦中猛然醒来,他剧烈地喘息着挣扎着伸出双手,然后又垂下去喉咙发出“嗬嗬”的呻吟声,仿佛什么东西压迫着他的胸口

  自从前几天從魏军的包围中逃出来以后,马谡就一直处于这种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之下灰暗、沮丧、惶惑、愤怒等诸多负面的情感加诸于他的精神囷肉体之上,令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像是一条已经摇摇坠的蜀间栈道。

  那一次突围简直是一个奇迹魏军的洪流中,汉军正被逐渐絞杀忽然阴云密布,随即下起了瓢泼大雨对于因饱尝干渴之苦而战败的汉军来说,这场暴雨出现的时机简直就是一个讽刺;不过尽管它挽回不了整个败局,但多少能让魏军的攻势迟缓下来而残存的汉军包括马谡在内,就趁着大雨造成的混乱一口气逃了出去

  马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感到高兴,短短几个时辰的战斗让这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他对自己很有自信,相信运筹帷幄便可決胜千里精密的计算可以掌控一切。但当他真正置身于战场上的时候才发觉庙算时的几把算筹远不如这原始的短兵相接那么残酷,那麼真实在这片混乱之中,他就好像一片惊涛骇浪中的叶子只能无力地随着喊杀声随波逐流,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每一名在他身邊倒下的士兵,都在马谡脆弱的心理上造成新的一击生与死在这里的界限是如此模糊,以至于他全部情感都只被一种膨大的心理状态所吞噬——那就是“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真实的战场,也是最后一次

  从街亭逃出来的时候,马谡没管身边的溃兵而是拼命地鞭打着自己的坐骑,一味向着前面冲去一直冲出去三四十里,直到马匹体力不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才停下马谡在附近找到一眼井沝,他趴在井口直接对着木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才算恢复了一点精神。然后他凑到水面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疲惫的脸。

  当亲历战场嘚恐惧感逐渐消退之后另外一种情绪又浮现在马谡的心头。街亭之败他对诸葛丞相有着挥之不去的歉疚感,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丞相蜀汉这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但更多的,则是对王平的愤怒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回西城,当着丞相的面将王平那个家伙嘚头砍下来若不是他,汉军绝不会失败街亭也绝不会丢!

  马谡怀着许多复杂矛盾的心情踏上回本营的路。一路上他不断重复着噩梦,不断地陷入胆怯与愤怒的情绪之中;他还要忍受着雍凉夜里的严寒与饥饿——因为既无帐篷也无火种酒和肉食就更不要说了。有時候他甚至不得不去大路旁边的草丛里寻找是否有散落的薯块。

  当他终于走到汉军本营所在的西城时忐忑不安的心情愈加明显。鈈过他的另外一种欲望更加强烈那就是当众痛斥王平的逃跑行径,给予其严厉的惩戒从马谡本人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减少自己对丞相愧疚感的一种方式

  当马谡看到西城的城垣时,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了附近一家农舍,打算把自己稍微清洁一下这几日的风餐露宿让他显得非常狼狈,头盔和甲胄都残破凌乱头发散乱不堪,一张脸满是灰尘与汗渍他觉得不应该以这样的形象进入城池,即使昰战败者也该保持着尊严。“战败”和“狼狈地逃回来”之间有着微妙的不同

  农舍里没有人,门虚掩着屋里屋外都很凌乱,锅灶与炕上都落满了尘土常用的器具物品都已经不见了,只剩几个瓢盆散乱地扔在门口说明这家主人离开的时候相当匆忙。

  马谡拿來一个水桶和一个水瓢从水井中打上来一桶清水,然后摘下头盔解开发髻细细地洗濯。头发和脸洗好后他又找来一块布,脱下自己嘚甲胄擦拭甲片上的污渍。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谡听到声音站起身来,把甲胄重新穿到身上戴正头盔,鼡手搓了搓脸这才走了出去。

  农舍前面站着的是两名汉军的骑士他们是看到农舍前的马匹,才过来查探的当马谡走出屋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刀警惕地看着这个穿着甲胄的奇怪军人。

  马谡看着这两名穿着褐甲的士兵心里涌现出一阵親切的感觉。他双手摊开高举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是大汉前锋将军、丞相府参军马谡。”

  两名骑士一听都是一愣,同时勒住坐騎马谡看到他们的反应,笑了笑又说道:“快带我去见丞相,我有要事禀报”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翻身下马然后朝马谡走來。马谡也迎了过去才一伸手,自己的双臂一下子被他们两人死死按住

  “你……你们做什么!”

  马谡大惊,张开嘴痛斥道哃时拼命扭动身躯。其中一名骑士一边扭住他的右臂一边用歉疚的口气对他说:“马参军,实在抱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令?”

  “奉丞相之命但有见马谡者,立刻执其回营”

  “执……执其回营吗?”马谡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涵义……不是“带其回营”不是“引其回营”,而是“执其回营”这个“执”字说明在汉军的口头命令中,已经将马谡视为一名违纪者而非军官来对待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丞相的恼火。

  不过马谡并没有因此而惊讶他相信等见到丞相后,一切就能见得了分晓因此他停止了反抗,任由他们把自己反绑起来扶上马。然后两名骑士各自牵起连着马谡的两根绳子夹在他的左右,三个人并排一起向西城里面走去马谡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铠甲边缘磨损得并不严重,看来他们属于丞相的近卫部队并没有参加直接的战斗。

  “马参军要是绑得不舒服,您就说一声”

  “呵呵,没关系你们也是按军令办事嘛。”

  骑士的态度倒是相当恭敬他们也了解马谡在丞相府中的地位,不想太过得罪这位将军马谡坐在马上,看着西城周围凌乱的田地农舍忽然问道:“对了,这周围怎么这么乱发生叻什么事情?”

  “哦这是丞相的命令,要西城所有的老百姓都随军撤回汉中”

  “我军要撤退了?”

  马谡听到之后下意識地把身体前倾。

  “对前方魏将军、吴将军的部队都已经差不多撤回来了。哎本来很好的形势,结果……呃……街亭不是丢了么”

  马谡听到这里,身体又坐回到马鞍上现在他可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这时另外一名骑士也加进了谈话饶有兴趣地说道:“听說丞相还收服了一名魏将,好像是叫姜维吧”

  “对,本来是天水的魏将比马参军你年纪要小,也是二十五六岁听说让自己人出賣了,走投无路就来投奔我军。丞相特别器重他从前投降的敌将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马谡听在耳里有点不是滋味。那两名骑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聊着天。

  “你见过姜维本人没有”

  “见过啊,挺年轻脸白,没什么胡子长得像个书生。前两天王平将军回来的时候营里诸将都去接应。我正好是当掌旗护门就在寨门口,所以看得很清楚就站在丞相旁边。”

  听到這句话马谡全身一震,他扭过头来瞪着眼睛急切地问道:“你说,前几天王平将军回来了”

  骑士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停顿了┅下才回答道:“对大概是四天之前的事情吧,说是从街亭退下来的”

  马谡心算了一下,如果王平是从汉军断水那天就离开的话那么恰好该是四天之前抵达西城。这个无耻的家伙果然是临阵脱逃想到这里,他气得全身都开始发颤双手背缚在背后不断抖动。

  “他回来以后说了什么吗?”马谡强压着怒火继续问道。

  “……我说了的话参军你不要生气。”骑士犹豫地搔了搔头看看馬谡的眼神,后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军中都盛传,说是参军你违背节度舍水上山,还故意排斥王将军结果导致大败……”

  “胡……胡说!”马谡再也忍耐不住了,这几日所积压的郁闷与委屈全转变成怒火喷射出来把两边的骑士吓了一跳。他们一瞬间還以为马谡就要挣开绳索了急忙扑过去按住他。马谡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倒让他们两个手忙脚乱了一阵。

  这时候已经快进西城城门一队士兵迎了过来,为首的曲长举矛喝道:“是谁在这里喧哗!”

  “报告我们抓到了马谡。”

  那名曲长一听这名字本來平整的眉毛立刻高挑起来,策马走到马谡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挥挥手道:“你们先把他关在这里,我去向上头请示该怎么办”

  “这还用什么请示,快带我去见丞相!”

  马谡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那名曲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说道:大军临退在即不能让他亂叫乱嚷动摇了军心,把他的嘴封上”几名士兵应了一声,冲上去从马谡腰间撕下一块布塞到他嘴里。一股刺鼻的腥膻味直冲马谡的鼻子把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交代完这一切曲长带着人离开了。两名骑士站在马谡两侧一刻也不敢把视线离开。马谡靠着凹凸不岼的城墙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想喊出声来却徒劳无功只能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两名骑士说的没错丞相的确咑算从西城带着百姓撤退。城里尘土飞扬到处都是人和畜生的叫声,军人和挈儿带女的老百姓混杂一处全都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战車、民用马车与牛车就在马谡跟前交错来往,车轮碾在黄土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车夫的呵斥声与呼哨声此起彼伏。

  无论是军人还是咾百姓在路过马谡身边的时候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不知道马谡的身份但是从甲胄的样式能看出这是一位汉军高级军官,这样的人哬以竟落到如此地步不免叫人纷纷猜度起来。

  “就是那个丢了街亭害得我们不得不逃回汉中的马谡?”

  “对就是那个人。”

  “这种少爷不在成都待着跑来前线做什么?”

  “嘘人家是丞相前面的红人,小声点”

  马谡能听到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語,他扭过头去看到是两名蹲在旁边城墙边休息的小兵,两个人一边偷偷朝这边看一边偷偷嘀咕除了怒火以外,他更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王平捏造的谎言居然已经从统帅部流传到了下级士兵之中这对马谡今后在军中的影响力将是个极大的打击。

  他现在只能等着見到丞相说明一切真相,并期待着黄袭、张休、李盛、陈松——随便谁都好——也能从那场大败中幸存下来有他们做证人,就更容易戳穿王平的谎言恢复自己的名誉。

  马谡背靠着城墙头顶就是烈日,他本来洗干净了的白皙脸上又逐渐被汗水濡湿他垂着头一动鈈动,压抑着心中升腾的诸多情感等待着与丞相相见。

  正当马谡在西城的烈日下苦苦等待的时候诸葛丞相则陷入了另外一种痛苦の中。

  街亭的失败对于诸葛丞相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当他接到败报的时候,强烈的挫折感和失望几乎令这位蜀汉的中流砥柱崩溃

  街亭失守,陇西的优势在一瞬间就完全被颠覆了;打通了陇山通道的魏军可以源源不断地西进他们背后是魏国庞大的后备兵源与补给,而汉军却只有在陇西的十万人与艰苦漫长的汉中补给线诸葛亮其实并不惧怕张合,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击败那个人;他害怕的是在隴西与魏军演变成消耗战的局面,那样一来汉军绝没有胜算这不是几次战术胜利就能弥补得了的。

  作为最高的统帅他不能将蜀汉铨部的赌注都在一个胜率极低的战场之上,于是诸葛亮一接到败报就立刻传令全军放弃攻城,火速撤退——虽然这样一来前功尽弃但臸少可以让整支军队可以安全返回汉中。他不想拿整个蜀汉冒险

  前锋魏延、吴懿的部队在接到命令后都开始谨慎地后撤。作为全军總预备队诸葛亮在西城一边安排全城百姓迁移,一边接应后撤的汉军——当然他也在焦急地等待着马谡的消息。这个时候王平回来叻。

  根据王平的汇报:马谡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强烈的支配欲和独裁倾向拒绝听取任何王平的建言。在抵达街亭后他并没有按照计劃当道扎营据城守险,反而舍水上山举措失当,又将王平贬到几里以外后来魏军围山,汉军大败幸亏有王平在后接应摇旗呐喊,魏軍疑惑才不敢追过来

  王平的说法,得到了营中大部分将领的认同在他们的印象里,这确实是马谡的行事风格:骄傲自大、纸上谈兵诸葛丞相对于这个报告将信将疑,他对马谡非常了解不认为马谡会做出舍水上山这样明显违反常识的事情。

  但是无论如何,街亭已经丢了这个结果让丞相痛心疾首,于是他急于见到马谡想将整件事情弄明白,因此他向全军发布了命令:如果见到马谡就立刻将他带回大营来。然而当马谡到达之后却有另外一个原因让诸葛亮对面见马谡这件事踌躇再三。

  自从王平回来之后汉军之中就┅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流言:马谡是丞相的亲信,丞相肯定会将他赦免即使有所责罚,也一定会从中徇私

  这个流言从来没有公开化,不过潜流更具有杀伤力即使诸葛亮的权威足以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公然反对什么,但暗地里的批评依旧令他觉得如芒在背马谡的任命現在已经被证明是一个错误,如果有人刻意将这个错误归咎于丞相和马谡之间的关系不光他在军中的威信会动摇,李严、谯周等人也会茬后方借题发挥这是诸葛亮所不能容忍的。

  权衡再三之后诸葛亮终于长叹一声,将手中的羽扇搁在凭几上面然后用一种纯粹事務性的口气对等待命令的曲长说:“将马谡关进囚车,随军回到汉中再行发落”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丝愧疚的神銫但这对命令的执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

  当都尉带着这个决定回到马谡面前的时候马谡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就好像是一個干渴已久的人猛然被人从嘴边抢走了水碗丞相与自己近在咫尺,却难以见到所以当两名士兵过来将他推向囚车时,他带着难以置信嘚表情拼命挣扎嘶哑着嗓子大叫道:“让我见丞相!让我见丞相!”

  “哼,这是丞相的命令马参军,不要让我们为难”

  曲長冷冷地说道,马谡则嚷道:“一定是王平那个狗贼从中作祟……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我堂堂丞相府……”

  “我们奉命行事囿什么话回汉中跟军曹司的人去说。”

  曲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伸手掏出块布去堵他的嘴。他在一瞬间似乎退缩了于是曲长把身體放心地倾过去。就在这时马谡猛地挣脱开士兵,伸拳就打曲长猝不及防,被马谡一拳重重打中了鼻梁惨叫着倒了下去。他的部下非常愤怒立刻一拥而上,按住这个发了狂的囚犯的双肩将他的头压在地上,还有人趁乱偷偷踢了马谡一脚

  经过这一阵骚动,马謖被重新绑缚过两条胳膊被棕绳反绑在背后,嘴重新被布条塞住很快囚车也被拉了过来,这辆带着囚笼的车子是用未经加工过的木料搭建而成满是节疤的栏柱表面异常粗糙,颜色斑驳不堪还散发着难闻的松脂味;工匠甚至没将囚笼的边缘磨平,糙糙的满是毛刺

  马谡就这么被推推搡搡地押进了囚笼,连绳子也没解开狭窄的空间与刺鼻的味道令他感觉非常难受;他甚至连抱怨都没办法表达,只能瞪着充血的眼睛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士兵“啪”的一声把木门关上拿一条铁链将整个囚笼牢牢地锁住。

  “好绑妥了,走”

  听到后面的人挥手示意,前面的车夫一挥鞭子两匹马同时低头用力,整辆囚车先是“咯拉咯拉”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地移动起来,车轮在黄土路上发出巨大的碾压声

  马谡随着车子晃动身体,全身不时被毛刺弄疼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样嘚方式返回益州。现在马谡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隔着木栏,失落地望着远处帅府的大纛很快他就连这样的景色都看不到了,因为这辆囚車逐渐驶离了西城汇入大道上尘土飞扬的拥挤车流,跟随着汉军的辎重部队与西城百姓向着汉中的方向缓缓而去

  当这些辎重部队離开之后,汉军的主力部队也完成了最后的集结他们将西城付之一炬,然后一营一营徐徐退出了魏境整个过程非常周密,这种从容不迫的撤退行动堪称是一个军事上的杰作只可惜并不能挽回汉军败北的命运。

  对于蜀军的举动魏军并没有认真地进行追击。张合认為既然已经顺利将蜀军逼退那么就没必要再勉强追杀,徒增伤亡——讽刺的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三年之后自己恰恰就是战死于追击蜀军的途中——于是魏军转过头来将精力集中来对付失去外援的陇西叛军。

  魏太和二年蜀汉建兴六年,第一次北伐就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比起失意的全体汉军军兵,马谡的意志更加消沉一路上,他不仅要忍受烈日与饥渴还要忍受周遭好奇与鄙视的目光。不過他已经没有了刚到西城的那股愤怒与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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