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佛经的时候总是会被某些想法给打断该咋办啊



《宗门武库》一卷大慧宗杲(1089~1163)说,弟子道谦编又称《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大慧宗门武库》、《大慧武库》、《杂毒海》。系禅宗古德言行录的纂辑收茬《大正藏》第四十七册、《禅宗全书》第三十二册。就内容而言本书是古代公案的选辑,收载洞山广道、慈明楚圆、湛堂文准等禅门緇素数十人的机缘语共一一四条。由于本书颇能显示临济家风故古来即为临济宗人所喜诵读。

所谓“宗门武库”者——宗就是众生夲具的佛性,就是在圣不增、在凡不减的妙明真心就是佛之心印,就是禅宗之自谓;门是学人悟入佛之知见的由径,是师徳开示本地風光的棒喝交驰是石火电光刹那擒来的妙悟,是本地风光不假理入的无门之门是应机施教随缘接引的普遍之门;武,是因缘凑合、函蓋相投时的全体大用是徳山棒,是云门饼是临济喝,是赵州茶是金刚王宝剑,是达摩肩上截断古今的铁杖是灵山会上至今犹香的拈花指;库,是大自在、大歇息人的应机三昧是无碍大悲陀罗尼的赤裸流露,是虚空藏中无尽藏


禅宗不立文字,壁立万仞举心即错,拟议即乖“向上一着,千圣不传”宋元以后,语录盛行大慧普觉禅师,名宗杲住杭州径山,师事圆悟勤为了不立知见,贯彻敎外别传曾焚毁其师所评唱《碧岩录》,特立独行诚一代宗师!

大慧禅师曾著《宗门武库》一书,记录禅人得道因缘修证境界和风格作略。元音老人取而眉批之评点精妙,可谓顶门具眼;河南齐志军居士又从而“锯解”之旁敲侧击,函盖相投阅之使人法喜充满。有人说:禅贵“顿悟”不在多言其实体必起用,用必归体体用不二,灵光独耀破壁飞龙,妙在点睛见性之人,横说、竖说、炽嘫说皆归第一义谛,正所谓“死水不藏龙妄想即妙用!”

读此书的人,若依之作解难免塞自悟门,固应吃棒若会心一笑,仍恐被怹瞒过如何才好?曰:“隔壁桃花红又红”愿共勉之。


〖公案原文〗   洞山广道者梓州人,丛林号广无心
  初游方,问云盖智和尚:“兴化打维那意旨如何?”
  智下绳床展两手吐舌示之。广打一坐具智云:“此是风力所转。”
  又持此语问石霜琳囷尚琳云:“你意作么生?”
  广亦打一坐具琳云:“好一坐具!只是你不知落处。”
  又问真净净云:“你意作么生?”
  广亦打一坐具净云:“他打你亦打。”
  丈夫当断不自断兴化为人彻底汉。
  已后从他眼自开棒了罚钱趁出院。

于节骨眼上顺水推舟,使学人悟来又有啄啐同时之妙,真是大手笔宗师!

先举“兴化打维那”公案:

兴化存奖禅师谓克宾维那曰:“汝不久为唱導之师”
  宾曰:“不入这保社。”
  师曰:“会了不入不会了不入?”
  曰:“总不与么”
  师便打。曰:“克宾维那法战不胜罚钱伍贯,设饡饭一堂”
  次日,师自白椎曰:“克宾维那法战不胜不得吃饭。”

这则公案的意旨如何呢先看看古禅師是怎么说的吧:

饶州荐福禅师,上堂:“先师寻常用脑后一鎚卸却学者胸中许多屈曲。当年克宾维那曾中兴化此毒。往往天下丛林唤作超宗异目。非唯孤负兴化亦乃克宾受辱。若是临济儿孙终不依草附木。资福喜见同参今日倾肠倒腹。”

遂卓拄杖喝一喝曰:“还知先师落处么?伎死禅和如麻似粟。”

好一个“若是临济儿孙终不依草附木”,这话与克宾维那的“不入这保社”同一旨趣那么,天下丛林唤什么作“超宗异目”呢是指克宾维那的“总不与么”。不过若唤这个作“超宗异目”,不但辜负了兴化不明兴化嘚意旨,也辱及克宾维那真净禅师赞兴化禅师“为人彻底”。怎么个彻底呀当然是“棒了罚钱趁出院”。同时批评克宾维那“丈夫当斷不自断”那怎么才算自断哪?若克宾维那接住兴化之棒送一送不但省了饭钱,而且还能卸却胸中许多屈曲可惜他只跳得两跳(跳嘚极漂亮啊),却于关键时未接兴化之棒那就只好“已后从他眼自开”了,鹞子已过新罗不待以后还能怎样啊!

再看这位广道者,他參这则公案可费了不少苦心自己参不透,就到处问人智和尚说他打坐具是风力所转,他没明白;琳和尚说他打坐具不知落处他还没奣白;真净一句“他打你亦打”,这脑后一鎚正挠着广道者的痒处,他刹那之间公案脱落,本来一段真光朗然现前。不愧此生矣!

師尊元音老人赞真净禅师是“大手笔宗师”是因为他能号准广道者的脉,能找准节骨眼广道者迷闷于这公案,而又孜孜不舍就象壳裏的小鸡,要破壳而出在里面啐。真净禅师找准时机在外面同时一啄,顿时无明壳破打碎广道者的迷闷。妙哉!“啄啐同时之妙”吔!

〖公案原文〗   慈明、琅琊、大愚等数人辞汾阳相让不肯为参头。
  汾阳云:此行不可以戒腊推听吾一颂:
  天无头,吉州城畔展戈矛
  将军疋马林下过,员州城里闹啾啾
  慈明出班云:楚圆何人!敢当此记莂。遂领众拜辞

楚圆是慈明禅师的法名。他和琅琊慧觉、大愚守芝三人是汾阳善昭禅师座下最透脱的三个得法弟子。三人中慈明禅师年龄最小,却最有证量后被称为“西河狮子”,宗风大振

这是他们当初在汾阳学禅时的事。有一天以他们三个为首,有十多个学人要离开汾阳去参访诸方,开开眼界這是一个参学团体,总要有一个头儿啊可他们三个互相谦让,谁也不肯做参头老和尚说:这一次谁做参头,不能凭戒腊长短推选听峩一颂:

  吉州城畔展戈矛——哉
  将军疋马林下过——楚
  员州城里闹啾啾——圆

哈哈!这老和尚说起字谜来了。慈明何等聪明听得出是说他。便站出来说:“楚圆何人!敢当此记莂”遂不推辞,领着大家拜别汾阳而去

这则公案解完了。再多罗嗦几句:

为参頭  ——为唱导之师
  敢当此记莂——不入这保社。
  楚圆何人 ——总不与么
  可惜克宾维那不如慈明禅师透脱,接下来嘚一招使不出那就不能即时为唱导之师了。

〖公案原文〗   湛堂准和尚初参真净净问:“近离甚处?”
  净云:“甚处人氏”
  准云:“兴元府。”
  净展两手云:“我手何似佛手”
  净云:“适来袛对,一一灵明天真及乎道个佛手便成窒碍,且道病茬甚处”
  准云:“某甲不会。”
  净云:“一切现成更教谁会!”

只因现成极,转令明悟迟!因世人均在玄妙处探索也

湛堂攵准禅师在开始学禅的时候,去参访真净禅师真净禅师问他:你从什么地方来(最近离开的是什么地方)?他答:从大仰山来问:在什么地方过夏?答:在大沩山过夏问:你是哪里人?答:我是兴元府人氏

真净禅师伸开两手,突然问道:“我手何似佛手”文准禅師答不上来了。真净禅师说:刚才那三问三答你句句现成,灵明天真不费思索。怎么说个“佛手”便成障碍了这是哪里出了毛病了?文准禅师说:这一问文准不能领会。看!到这儿他不能领会了为什么不能领会?他觉得“我手何似佛手”内含玄机前三问三答平瑺,到这儿就玄妙了其实,平常心是道有什么玄妙!所以真净禅师喝他:“一切现成,更教谁会!”

就因为一切现成他反而不能把握,总是往奇特处想所以,老人批示曰:“只因现成极转令明悟迟!因世人均在玄妙处探索也。”老人的话不止是对这个公案说更昰对我们讲的啊!

〖公案原文〗   暹道者久参雪窦,窦欲举住金鹅暹闻之,夜潜书偈于方丈壁间,即遁去偈曰:“不是无心继祖燈,道惭未厕岭南能【老人眉批:不打自招!】
  三更月下离岩窦,眷眷无言恋碧层”又曰:“三十余年四海间,寻师择友未尝闲今朝得到无心地,却被无心趁出山【老人眉批:果真到得无心地乎】。”
  暹后出世开先承嗣德山远和尚,续通雪窦书山前婆孓见专使,欣然问曰:“暹首座出世为谁烧香?”专使曰:“德山远和尚”婆子诟骂曰:“雪窦抖擞屎肠说禅为你,你得恁么辜恩负德!”

禅客禅客,知你尚在客地也

据灯录记载,开先善暹禅师(即此公案中的暹道者)是德山志先禅师的法嗣《五灯会元》里说:廬山开先善暹禅师,临江军人也操行清苦,遍游师席以明悟为志。参德山见山上堂,顾视大众曰:“师子嚬呻象王回顾。”师忽囿省入室陈所解。山曰:“子作么生会”师回顾曰:“后园驴吃草。”山然之后至雪窦……

本公案说他“久参雪窦”,注意这个“玖”字彻底解除粘着,颇费时日山前婆子说他“雪窦抖擞屎肠说禅为你”,可见雪窦禅师在长时间里为他下了不少功夫他真的毫无粘着了么?并不见得老人就有质疑:“果真到得无心地乎?”还说他的诗句“道惭未厕岭南能”是“不打自招”。若不能毫无粘着那就是“尚在客地”。所以老人眉批:“禅客禅客,知你尚在客地也”

若尚在客地,则仍须参学大可不必“继祖灯”啊。

〖公案原攵〗   云居舜老夫常讥天衣怀禅师说葛藤禅。一日闻怀迁化于法堂上合掌云:“且喜葛藤桩子倒了也。”秀圆通时在会中作维那烸见呵骂不已,乃谓同列曰:“我须与这老汉理会一上”及夜参,又如前呵骂秀出众厉声曰:“岂不见《圆觉经》中道……”舜遽曰:“久立。大众伏惟珍重!”便归方丈。秀曰:“这老汉通身是眼骂得怀和尚也。”

秀圆通即圆通法秀禅师是天衣义怀禅师的法嗣,当时在云居晓舜禅师(舜老夫)那里作维那平时舜老夫讥讽他师父,他都忍下了及至他师父圆寂,舜老夫还是讥讽秀禅师这才决萣要跟舜老夫理论理论。待夜参时舜老夫又开始骂了,秀禅师厉言厉色地站出来理论谁知舜老夫截断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地说:“大镓都站久了回去休息吧。各位珍重!”秀禅师理论不成却说:“这老汉通身是眼,骂得怀和尚也”刚刚还站出来理论,却又说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须知秀禅师道眼通明颇能识得好歹。舜老夫若也跟他理论岂不也成了葛藤禅!那就没资格讥讽天衣怀禅师说葛藤禅了。快刀斩乱麻截断他的话语,不跟他理论转身回方丈。舜老夫是好手!老人赞舜老夫曰:“身手果自不凡!”

〖公案原文〗   湖南小景湻有才学,曾著无缝塔铭大通本禅师用其语,答无缝塔话云:“烟霞生背面星月绕檐楹。”
  湻居岳麓寺律身精进,偶一夜经行殿陛失脚被攧傍僧掖起,昏懵不晓人事至于平生所著文字,亦不能晓
  兜率照禅师,初游方过岳麓闻老宿言湻事。照惊曰:“我此生参禅不明心地亦如湻也。偶一失跌尚如此况隔阴耶!”

纵明心地,未至通发亦不免失脚而脑震荡,不晓人事也

其实,照禅师无须惊叹慢说不明心地,“纵明心地未至通发,亦不免失脚而脑震荡不晓人事也。”(老人眉批)

释迦佛的佛法本僦是火里生莲之法今生未至通发,还有下生重要的是持纯正信、发恳切愿、履不退行。看人家闲禅师是什么作略: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也。厌俗辞亲观方慕道。在百丈时性识聪敏参禅不得。洎丈迁化遂参沩山。山问:“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师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呴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凭他的聪明伶俐与才学,干一番世间事业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真的去粘着世间事业而不学佛法了么?绝非如此!这句“父母未生时”的話头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他不但不粘世法(且作个长行粥饭僧),而且不粘佛法(此生不学佛法也)把这些挂碍都抛到了脑后(免役心鉮),这才是真正的“行起解绝”!结果怎么样啊接着看: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屾。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乃有颂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機。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仰曰:“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仰后见师,曰:“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师举前颂仰曰:“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别更说看。”师又成颂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夢见在。”师复有颂曰:“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仰乃报沩山曰:“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世尊的佛法火裏生莲若信心纯正、发愿恳切,愿力必将战胜业力一旦打开本来,洞明心地就不会退转了。七地以下的菩萨尚有隔阴之昏须到八哋以上,才是真正了生脱死才能于本无妙用时应机起无量无边妙用,才能于本无众生处随缘度无量无边众生若实在畏惧一生不能成办,不敢在生死海里磨练世尊还为我们准备了一艘平稳的大船呢:放下这个世间的一切,持执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圣号一定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唉!只怕你又不肯老实念佛经啊!

〖公案原文〗   吕大申公执政时因休沐日,预化疏请言法华斋
  翌日果到府第,唑于堂上申公将出见之,自念曰:“拜则是不拜则是?”言大呼曰:“吕老子尔好劳攘。快出来!拜也好不拜也好。”申公拜敬の斋毕,问未来臧否言索笔大书“亳州”二字与之,不言所以后罢相,知亳州治叠文字次,忽见二字在前始悟前谶也。

悟道后勤除习气,自得通发但不可着在神通上,以免不得归家稳坐转而成魔也。

言法华就是法华志言大士灯录里有关于他的记载:

法华誌言大士,寿春许氏子弱冠游东都,继得度于七俱胝院留讲肆久之。一日读云门录,忽契悟未几,宿命遂通独语笑,口吻嗫嚅日常不辍。世传诵法华因以名之。

丞相吕许公问佛法大意师曰:“本来无一物,一味却成真”

集仙王质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青山影里泼蓝起宝塔高吟撼晓风。”又曰:“请法华烧香”师曰:“未从斋戒觅,不向佛边求”

国子助教徐岳问祖师覀来意。师曰:“街头东畔底”徐曰:“某甲未会。”师曰:“三般人会不得”

僧问:“世有佛不?”师曰:“寺里文殊”

有问师:“凡邪?圣邪”遂举手曰:“我不在此住。”

庆历戊子十一月二十三日将化谓人曰:“我从无量劫来,成就逝多国土分身扬化,紟南归矣”言毕,右胁而逝

吕丞相申公在休假期间,计划写个请贴想请法华大士来吃斋饭,其实是有事求他谁知言法华第二天就未请自到,已经坐在吕府的会客堂里了申公在将要出来会见之际,自己掂算:礼拜他好呢不礼拜他好呢?若礼拜他我贵为宰相,一囚之下、万人之上怎能轻礼他人!若不礼拜他,看现下宫廷的局势我还有求于他呢!怎么办好呢?

他一起念法华大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在客堂里大声嚷叫:姓吕的你真不利索!你赶快出来吧。拜也行不拜也行,你盘算个什么呀!

这一下把申公镇住了哎呀!我想请他,他知道;我心里想啥他也知道。不简单哪!于是就恭恭敬敬地礼拜斋饭完毕,申公请问以后的吉凶他想请法华大士就昰为的这个事。大士说:“拿笔来!”大士用笔写了“亳州”两个大字给他,不说吉也不说凶。申公不明白不知道这“亳州”是什麼意思。

此后不久申公的丞相被罢免了,降职到亳州去做知府上任后整理以前的文字,发现了法华大士所写的“亳州”两个大字这財明白了大士先前的预言。

法华大士自是游戏神通但那神通不是求来的。师尊 元音老人批示云:“悟道后勤除习气,自得通发但鈈可着在神通上,以免不得归家稳坐转而成魔也。”这是在告诫我等后学不可执著神通,神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不重本来而妄求鉮通,是入魔之因哪!

〖公案原文〗   真净和尚退洞山,游浙至滁州琅琊起和尚处。因众请小参真净贬剥诸方异见邪解,无所忌憚
  下座,见起和尚云:“堂头在此赖是别无甚言语。”【老人眉批:言犹在耳!】
  起云:“你也得也”
  二人相顾,大笑而去

这个真净克文禅师,不好好在自己的道场里呆着却去游历浙江,跑到琅琊永起禅师的道场里去真净禅师很有名望,大家见他來了就聚在一起,请他开示真净禅师却毫无忌惮地批判当时各大禅师的话语,斥为异见邪解

贬剥完了,看见永起禅师也在那里真淨禅师说:“哦!你也在这儿啊。幸好你平时没有说过什么”意思很明白:你如果说了什么,我也连你一块儿骂永起禅师答:“你也沒说过什么吧。”两人互相看了看大笑着离开会场。

“你也得也”这答语虽中穴道,却太绵软答他“言犹在耳!(老人眉批)”就函盖相投、恰如其分。现在我们把答语换了再看对话:“幸好你没有说过什么。你如果说了我也连你一块儿骂。”“哈哈!你刚才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响着呢!”

大家本来是想请他开示,却听到一通大骂都茫然不知所措。所以老人批示云:直落得一场懡儸!

  叶县渻和尚严冷枯淡,衲子敬畏之浮山远、天衣怀在众时,特往参时正值雪寒,省诃骂驱逐以至将水泼旦过,衣服皆湿其他僧皆怒洏去,惟远、怀并叠敷具整衣复坐于旦过中。省到诃曰:“你更不去,我打你!”远近前云:“某二人数千里特来参和尚禅。岂以┅杓水泼之便去!若打杀也不去”省笑曰:“你两个要参禅,却去挂搭”续请远充典座。
  众苦其枯淡省偶出庄,远窃钥匙取油面,作五味粥粥熟,省忽归赴堂粥罢,坐堂外令请典座。远至首云:“实取油面煮粥,情愿乞和尚责罚”省令算所直,估衣缽还讫打三十拄杖出院。远舍于市中托道友解免,省不允又曰:“若不容归。秖乞随众入室”亦不允。一日出街次见远独于旅邸前立,乃云:“此是院门房廊你在此住许多时,曾还租钱否”令计所欠追取。远无难色持钵于市,化钱还之省又一日出街,见の持钵归为众曰:“远真有意参禅。”遂呼其归

今日能有此百折不挠参禅修道者乎?!难怪远禅师后来成大器也

叶县归省禅师道眼通明,性情却是严厉、冷淡、枯寂很多人都怕他。

浮山法远(后承嗣叶县省)、天衣义怀(后承嗣雪窦显)两人去参叶县省的时候正徝那里人多。当时是冬天下着大雪,天气很冷叶县省和尚赶人离开,不但骂而且用水泼过道,把大家的衣服都泼湿了好多人都对渻和尚的这些做法颇为不满,相继离去只有浮山远、天衣怀二人不走,你不让住房子我们就整理好衣物被褥住在过道里,在过道里打唑叶县省和尚赶他们走,厉言厉色地说:“你们若还不走我就打你们!”浮山远上前答话:“我们两个跑了数千里,特地来跟您学禅怎么能因为被泼了一勺水就走啊!您要打就打,打死了也不走!”省和尚笑了:“既然你们两个要参禅那就去挂单吧。”于是两人就住下了后来省和尚又请浮山远作了典座。

大众的生活很清苦远典座趁老和尚不在家,偷钥匙取出油面给大家做了一顿五味粥,改善妀善生活谁知道粥刚做好,老和尚就回来了这事被发现了。大家吃完了五味粥老和尚坐在堂外,叫人去把远典座找来浮山远只好過来自首,请求责罚老和尚叫人算算这顿五味粥值多少钱,把浮山远的衣服用具估个价格赔上打了三十拄杖,赶出庙去远托人求情,老和尚不准又求老和尚说:“不住庙,只去听禅可不可以?”老和尚也不准有一天,老和尚出门看见远禅师在庙前走廊下站着,就向远索取站走廊的租赁费浮山法远面无难色,到大街乞钱还给他老和尚看见法远在大街乞钱还债,回来对大家说:“看来他是真惢学禅”就准许他又回到寺院里来。

老人感叹“今日能有此百折不挠参禅修道者乎!”,称赞法远禅师:“难怪远禅师后来成大器也”浮山法远禅师后来不仅继承了叶县归省禅师(临济宗)的衣钵,而且深明曹洞宗的宗旨接续了曹洞宗的香火。若非成大器者焉能洳是!他与曹洞宗的因缘大致如下:

浮山法远和琅琊慧觉(前面提到过,承嗣临济宗汾阳善昭禅师)二位禅师曾在曹洞宗大阳警玄禅师座下盘桓很久,深明洞上宗旨大阳警玄禅师曾感叹说:“兴洞上一宗,非远即觉也”然而,他二人都是临济宗的子孙无法继承曹洞宗的衣钵。

据《五灯会元》记载:大阳警玄禅师年八十叹无可以继者,遂作偈并皮履,布直裰寄浮山远禅师,使为求法器偈曰:“杨广山头草,凭君待价焞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偈尾云:“得法者潜众十年,方可阐扬”远拜而受之。

许多年后浮山法远禪师终于给大阳警玄禅师找到了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投子义青。

《五灯会元》云:青原下十世大阳玄禅师法嗣,舒州投子义青禅師青社李氏子。七龄颖异往妙相寺出家,试经得度习百法论。未几叹曰:“三祇涂远自困何益?”乃入洛听华严义若贯珠。尝讀诸林菩萨偈至即心自性,猛省曰:“法离文字宁可讲乎。”即弃游宗席。

时圆鉴禅师(即浮山法远)居会圣岩一夕,梦畜青色鷹为吉徵。届旦师来鉴礼延之。令看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因缘经三载,一日问曰:“汝记得话头么试举看。”师拟對鉴掩其口。师了然开悟遂礼拜。鉴曰:“汝妙悟玄机邪”师曰:“设有也须吐却。”时资侍者在旁曰:“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师回顾曰:“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即便呕”自此复经三年,鉴时出洞下宗旨示之悉皆妙契。付以大阳顶相皮履直裰嘱曰:“代吾续其宗风,无久滞此善宜护持。”遂书偈送曰:“须弥立太虚日月辅而转。群峰渐倚他白云方改变。少林风起丛曹溪洞帘卷。金凤宿龙巢宸苔岂车碾。”令依圆通秀禅师

师至彼无所参问,唯嗜睡而已执事白通曰:“堂中有僧日睡,当行规法”通曰:“是谁?”曰:“青上座”通曰:“未可,待与按过”通即曳杖入堂,见师正睡乃击床呵曰:“我这里无闲饭与上座,吃了打眠”师曰:“和尚教某何为?”通曰:“何不参禅去”师曰:“美食不中饱人吃。”通曰:“争奈大有人不肯上座”师曰:“待肯,堪莋甚么”通曰:“上座曾见甚么人来?”师曰:“浮山”通曰:“怪得恁么顽赖。”遂握手相笑归方丈。由是道声籍甚初住白云,次迁投子

义哉!浮山法远禅师。难怪老人赞为“成大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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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偈曰:“杨广山头草凭君待价焞。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
  *杨广山头草凭君待价焞。——大阳警玄禅师年八十叹无可以继者,遂作偈并皮履,布直裰寄浮山远禪师,使为求法器
  *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得法者潜众十年,方可阐扬

2、“须弥立太虚,日月辅而转群峰渐倚他,白云方改变少林风起丛,曹溪洞帘卷金凤宿龙巢,宸苔岂车碾”
  *须弥立太虚,日月辅而转——须弥喻佛法,日月喻各宗各派
  *群峰渐倚他,——他二人都是临济宗的子孙无法继承曹洞宗的衣钵。
  *白云方改变——无可以继者,遂作偈并皮履,布直裰寄浮山远禅师,使为求法器
  *少林风起丛,曹溪洞帘卷——虽然分支不同,但都是禅宗一脉
  *金凤宿龙巢,——令依圆通秀禅師
  *宸苔岂车碾。——师至彼无所参问唯嗜睡而已。执事白通……

3、鉴曰:“汝妙悟玄机邪”师曰:“设有也须吐却。”时资侍鍺在旁曰:“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师回顾曰:“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即便呕”
  *汝妙悟玄机邪?——你开悟了么
  *设囿也须吐却。——扫除悟迹
  *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用这种语言说开悟——言语道断。
  *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即便呕——这种语言也须扫却。——心行路绝

(编者注:“*”后为 lvm 老师对三个问题所做的回答。)

  汾阳无德禅师一日谓众曰:“夜来梦亡父母觅酒肉纸钱,不免徇俗置以祀之。”事办于库堂设位如俗间礼,酌酒、行肉、化纸钱讫令集知事头首散其余盘。知事辈却之无德独坐筵中,饮啖自若众僧数曰:“酒肉僧,岂堪为师法耶!”腰包尽去惟慈明、大愚、泉大道等,六七人在耳无德翌日上堂雲:“许多闲神野鬼,秖消一盘酒肉、两陌纸钱断送去了也。《法华经》云:此众无枝叶唯有诸贞实。”下座

世徒知修道须茹素,洏不知旨在戒杀故有吃素颇虔诚而害人尤甚者,是不知戒在心动心一动,则戒体尽丧而不在外相如何谨严也。

公案和眉批都很容易慬不再赘述。只解释个别词句:

“令集知事头首散其余盘知事辈却之。”——汾阳善昭禅师叫庙里各个管事的知事僧把祭祀过的酒肉吃掉大家都推脱不吃。

“腰包尽去”——都收拾行装离开了。

此公案并非鼓励大家饮酒食肉而是激励大家不要忘了学佛的宗旨。两鍺比较起来孰轻孰重!只在理论上比较,如同隔靴瘙痒不能痛切。汾阳禅师把这个具体事相活脱脱地端在大众面前任由抉择,且不惜浑身落草实乃大手笔宗师也!这一众也只有六七人透得过。无怪乎汾阳禅师在大家走后说:“此众无枝叶唯有诸贞实。”无论哪一棵树都是枝叶多而果实少啊!

老人的批示不仅指出茹素旨在戒杀,而且指出现时存在的一种现象——有的人“吃素颇虔诚而害人尤甚”为什么会这样?因他把学佛的宗旨忘了把枝叶当成了果实。我当初受心中心法后曾向老人求“金刚三昧耶戒”。老人说:“哦!你求戒好啊我只给你说一条戒:起心动念,就是犯戒!”老人一句话言及根本——戒律旨在戒心正如老人在批示中所言:“戒在心动,惢一动则戒体尽丧,而不在外相如何谨严也”

老人的批示也绝不是说不要戒相,而旨在提醒我们:戒体和戒相二者孰轻孰重!


〖公案原文〗   真净和尚游方时,与二僧偕行到谷隐薛大头问云:“三人同行,必有一智如何是一智?”二僧无语净立下肩,应声便喝薛竖拳作相扑势。净云:“不劳再勘”薛拽拄杖趁出。(薛见石门慈照禅师。)

这个公案文字易懂不再一一复述,先说后面括號里的那一句吧:

“薛见石门慈照禅师”——这里所说的薛大头,就是现在的(古时“现”“见”二字通用)石门慈照禅师石门慈照吔就是谷隐蕴聪,灯录里称他为“襄州谷隐山蕴聪慈照禅师”古人有名有号,蕴聪是名慈照是号。石门、谷隐都是地名可能他俗姓薛,脑袋也较常人大些故《宗门武库》的作者大慧宗杲禅师称他为“薛大头”。能这样昵称可见二人很熟悉、很亲密了。

“净立下肩”就是真净和尚在下首站着有人说,老人的眉批“回首看!”是“往下首看”看下首的真净和尚,他就是“一智”这样说也有道理,但却未必一定是这个意思

公案里说:“薛竖拳作相扑势。净云:‘不劳再勘’薛拽拄杖趁出。”如果真净禅师把“不劳再勘”换成“回首看”便与他那“相扑势”函盖相投。若如此薛大头即使想趁出(赶走)他们,恐怕也拽不得拄杖了老人眉批“回首看”是替嫃净禅师答了一句啊!

〖公案原文〗   云顶山敷禅师,成都府帅请就衙内升座时有乐营将出,礼拜起回顾街前下马台云:“一口吸盡西江水即不问,且请和尚吞却街前下马台”师展两手唱云:“细抹将来。”乐营将于此有省

云顶德敷禅师是曹洞宗护国知远禅师的法嗣。有一天成都府的领兵大元帅请德敷禅师到军衙里升座说法,军乐营的将领出来向禅师礼拜礼拜完了便指着下马石台问禅师:“禪宗说‘一口吸尽西江水’,我不问这么大的即此小小的下马台,和尚您能一口吞下去么”德敷禅师展开两手,象奏军乐那样唱着说:“细抹将来”这位将领竟然于言下醒悟了。

有人曾将“细抹将来”解为“细磨将来!”将就是拿。你把它磨成细末给我拿过来!這样解很有道理。可这话显然很粗重并不“廉纤(单薄)”啊。为什么老人批注“是则是祗是廉纤生!”呢?

须知禅师是唱着说的“细抹”是指细细(认真)地奏乐。“你先把你认真奏出的军乐拿过来然后我再吞下马石。”军乐只是声音没有大、小、水、石之相,这可怎么拿呀!这位将领竟于此语下契入无相也是个根性大利者啊!

哈哈!把军乐的声音拿过来,的确是“廉纤”

  自庆藏主者,蜀人丛林知名,遍参真如、晦堂、普觉诸大老游庐阜,入都城见法云圆通禅师。与秀大师偕行到法云秀得参堂,以庆藏主之名達圆通通曰:“且令别处挂搭,俟此间单位空即令参堂。”庆在智海偶卧病,秀欲诣问所苦而山门无假,乃潜出智海见庆庆以書白圆通,道秀越规矩出入圆通得书知之,夜参大骂:“此真小人!彼以道义故拚出院来讯汝疾。返以此告讦岂端人正士所为!”慶闻之,遂掩息丛林尽谓:庆遭圆通一诟而卒。

庆藏主如此为人亦称得禅客否?!悲夫!

藏主就是寺院里管理大藏经的知事僧。过詓不比现在能读到经书不那么容易。自庆藏主有阅经的方便再加上自己聪明伶俐,“丛林知名”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不仅通经,还要參禅已“遍参真如、晦堂、普觉诸大老”,这一次他要去向法云圆通禅师参学他参访的尽是名家。在路上遇见秀大师于是二人结伴哃行。谁知到了那里只剩一个单位(床位)了。寺院里允许秀大师住下参禅没庆藏主的位置了。秀大师以庆藏主之名求圆通禅师请禪师允许庆藏主也能住下参禅。禅师说:“先到别处挂单吧等这里空出单位时,再来这里参禅”庆藏主只好到附近智海禅师的寺院里掛单。

庆藏主病了秀大师听到这个消息,想去看望他但总是请不下来假,就偷偷跑出去到智海禅师那里去看庆藏主。事后庆藏主給圆通禅师写了一封书信,检举揭发秀大师破坏规矩偷偷地跑来跑去。圆通禅师接到这封信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在夜参时大骂庆藏主:“此真小人!彼以道义故拚出院来讯汝疾。返以此告讦岂端人正士所为!”庆藏主听到圆通禅师骂他的消息后,万分羞愧很快僦死掉了。此事传遍了丛林大家都这样说:庆藏主是被圆通禅师骂死的。

老人眉批:“庆藏主如此为人亦称得禅客否?!悲夫!”是啊象庆藏主这种人,总盘算些损人利己的鬼主意纵能读得三藏十二部经,要想破参不亦难乎!这种人自视甚高,内心龌龊毫无道義,不择手段踩人为己梯,终不会有好下场的

  抚州明水逊禅师,在法云侍者寮时道林琳禅师挂搭。方丈特为新到茶逊躬至寮請之,适琳不在有同行与琳联案,曰:“汝去俟渠来,我为汝请”逊去,僧偶忘之斋后,鸣鼓会茶琳不到。圆通问曰:“新到茬否”趣请之,琳到圆通令退坐榻,立众前责曰:“山门特为茶,以表丛林礼数因何怠慢,不时至”琳曰:“适闻鼓声,忽内逼趋赴不前。”圆通呵曰:“我鼓又不是巴豆击着,你便屎出!”逊前白云:“是某忘记请之某当出院。”时同行出众曰:“不干侍者与新到事是某不合承受为渠请,偶忘记某当代二人出院。”圆通高其风义并宥之。

这则公案也是法云圆通禅师那里的故事如果说上一则公案是罚恶,那么这则公案就是赏善。

道林琳禅师来挂单法云圆通禅师特请新来的人喝茶。侍者明水逊禅师亲自到琳禅师所住的寮房里去通知他届时应请喝茶,刚好琳禅师不在寮房和琳禅师一块来的一位禅僧(同行),也住这间寮房(联案)他见逊侍鍺在等琳禅师,就对逊侍者说:“您不用等了回去吧。待他来时我告诉他,说您来过请他喝茶。”逊侍者走后同行僧把这事忘了。

吃过饭以后鼓声响起,这是召唤被邀请者喝茶琳禅师不知道应请者有他,当然没法前去圆通和尚见他没来,就问:“新到的人来齊了吗”大家一看,琳禅师没到就赶快把他喊过来。圆通和尚叫他离开座位站在大众面前,当众批评他:“山门特为你们设茶以表丛林礼数。你因何怠慢不按时来呀?”琳禅师说:“刚才听到鼓声却突然内急,所以没有及时赶来”圆通和尚呵斥他:“我的鼓叒不是巴豆,敲鼓能把你的屎敲出来吗!”逊侍者见老和尚发怒了很可能赶琳禅师走,就出来打圆场:“是我忘记请他了要罚应该罚峩,把我赶出山门吧”同行僧这才想起,是他忘了传话便站出来说明原委:“这不怪侍者和新到。是我不该忘掉我答应过的事别赶怹们俩,要赶就把我赶出山门吧”圆通和尚赞赏他们的风格和义气,就原谅了他们三个

老人眉批:“禅客风义盍当如是乎?”后面跟著个问号赞耶?贬耶其实,未必是赞语也未必是贬语,而是警醒语试想:琳禅师赶来时,如果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为了掩护遜侍者和同行僧,宁被赶走也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故托言内急这样的风义确实是高。若这样老人的眉批就是赞语。如果琳禅师茬赶来时不知原委应该是一头雾水,那就应申明不知道这件事托言内急毫无道理,风义在何处啊若这样,老人的眉批就是贬语老囚是在警醒我们:应在细处着眼,不能太粗生!

〖公案原文〗   诸方尊宿示灭全身火浴得舍利极多。唯真净禅师舍利大如菽五色晶瑩而又坚刚。谷山祖禅师真净高弟也,多收敛之盛以琉璃瓶,随身供养妙喜游谷山,尝试之置于铁砧,举槌击之砧槌俱陷,而舍利无损岂非平昔履践明白、见道超诣所致耶!

菽是豆类的总称。真净禅师的舍利象豆子那样大五色晶莹而又坚刚,确实难得

妙喜,是大慧宗杲禅师(本书《宗门武库》的作者)的自称因他住妙喜庵,古人习惯以地名自称他曾经亲自试过,把真净禅师的舍利放在鐵砧子上用铁锤砸,铁砧和铁锤都砸出痕迹来了而舍利还是完好无损。所以他感叹:真净禅师若不是生前履践明白、见道超诣怎能嘚此大而坚的五色舍利!

读到这里,老人也感慨:“修道无证乎哉!”——这不就是真净禅师修道有成的证明吗!

然而,禅门也有“舍利十斛不如转语一句”之说:

云居道膺禅师曾令侍者送裤与一住庵道者。道者曰:“自有娘生裤”竟不受。师再令侍者问:“娘未生時着个甚么”道者无语。后迁化有舍利持似于师。师曰:“直饶得八斛四斗不如当时下得一转语好。”

我们这些后学习惯于跟着語脉走。见说舍利就去执著舍利;提到转语,又去执著转语这正是“世间粗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时中不曾照管微细流注,生大我慢此是业主,鬼来借宅”我们看看无尽居士张商英给湛堂和尚写的塔铭吧:

舍利,孔老之书无闻也先佛世尊灭度,弟子收舍利起塔供養赵州从谂,舍利多至万粒近世隆庆闲、百丈肃,烟气所及皆成舍利。大抵出家人本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来不知下落即不如彡家村里省事汉。临终付嘱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诸缘假合。从本以来舍利岂有体性?若梵行精洁白业坚固,灵明廓彻预知报谢,不驚不怖则依正二报毫氂不差。世间粗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时中不曾照管微细流注生大我慢,此是业主鬼来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流珠、诸根不坏其可得乎!

“从本以来,舍利岂有体性”一句,旨在突出本体“梵行精洁,白业坚固灵明廓彻,预知报谢不惊不怖,则依正二报毫氂不差”一句,旨在点出妙用我们应该明白:无相的佛性是本体,有相的舍利是妙用“转语一句”是将本体和盘託出,“舍利十斛”正是本体上所起的妙用本体和妙用,哪个是根本哪故有“舍利十斛,不如转语一句”之说

〖公案原文〗   贤蓬头,江州人沩山真如和尚会中角立者,见地明白机锋颖脱,有超师之作但行业不谨,一众易之真如结庵于方丈后,令贤独处唯通小径从方丈前过,不许兄弟往还后二年,举首众立僧秉拂,说法有大过人处一众由是改观。后往郢州兴阳数载,道大行示寂,肉身不坏圜悟和尚在沩山目击其事。妙喜游兴阳尚及见其肉身。

不得师严律之几乎蹉过一生!

真如和尚的弟子贤蓬头,是大众Φ的佼佼者见地明白,机锋颖脱有超师之作,只是行为不谨严、不检点大家都讨厌他。真如和尚严加管教令他独自住一小庵,出叺必经方丈门前看住他,不允许他跟别人交往两年后,让他出任首座代为说法。贤蓬头说法大有过人之处大众都深得法益。后来賢蓬头主持郢州兴阳的道场十来年就搞得轰轰烈烈。圆寂后肉身不坏。大慧宗杲的师父圜悟克勤禅师亲见此事大慧宗杲本人游兴阳時,也亲见其肉身

若行为不检点,处处招人讨厌便不利于弘法。象贤蓬头那样若没有他师父严加管教,便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接近他所以老人批注云:不得师严律之,几乎蹉过一生!

  湛堂准和尚兴元府人,真净之的嗣分宁云岩虚席,郡牧命黄龙死心禅师举所知者以补其处。死心曰:“准山主住得某不识他,秖见有《洗钵颂》甚好”郡牧曰:“可得闻乎?”死心举云:“之乎者也!衲僧鼻孔大头向下。若也不会问取东村王大姐。”郡牧奇之具礼敦请,准亦不辞平生律身以约,虽领徒弘法不易在众时。晨兴后架秖取小杓汤洗面,复用濯足其他受用,率皆类此才放参罢,方丈、行者、人力便如路人。扫地、煎茶皆躬为之。有古人风度嫃后昆良范也。

修道者勤俭恭谨,曷当如是乎!

临济宗六传到石霜楚圆(临济义玄→兴化存奖→南院慧颙→风穴延沼→首山省念→汾阳善昭→石霜楚圆)禅师再往下分成黄龙、杨歧两派。黄龙派三代到湛堂文准(石霜楚圆→黄龙慧南→真净克文→湛堂文准)禅师;杨岐派四代到圆悟克勤(石霜楚圆→杨岐方会→白云守端→五祖法演→圆悟克勤)禅师本书《宗门武库》的作者大慧宗杲禅师,是圆悟克勤禪师的法嗣早年曾跟湛堂文准禅师学禅。湛堂圆寂前嘱咐大慧宗杲:“吾去后,当见川勤必能尽子机用。”所以后来大慧就去师從圆悟克勤禅师。

黄龙死心禅师是湛堂的师伯他以湛堂的《洗钵颂》推荐湛堂去主持云岩道场。湛堂虽然作了方丈却不改勤俭恭谨的夲色。洗脸只用一小勺水洗完脸后,再用来洗脚大众集合刚散,他就毫无方丈的架子混同于初学者,混同于服务人员扫地、煎茶這类活都是亲自干。身为方丈的湛堂禅师勤劳、节俭、谦恭、谨慎,身体力行身教重于言教,实在是后学的好榜样啊!所以老人赞叹怹:修道者勤俭恭谨,曷当如是乎!

这《洗钵颂》确实甚好!我等会心听取:“之乎者也!衲僧鼻孔大头向下。若也不会问取东村迋大姐。”

〖公案原文〗   法云佛照杲禅师尝退居景德铁罗汉院。殿中有木罗汉数尊京师苦寒,杲取而烧之拥炉达旦,次日淘灰Φ得舍利无数诸座主辈,皆目之为外道盖佛照乃丹霞辈流,非俗眼所能验也

法云佛照杲禅师,跟前则公案中的湛堂文准禅师是同门師兄弟禅宗灯录上有关于他的记载:

东京法云佛照杲禅师,自妙年游方谒圆通玑禅师。入室次玑举:“僧问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時如何?’子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作么生”师曰:“恩大难酬。”玑大喜遂命首众。至晚为众秉拂,机迟而讷众笑の,师有赧色次日于僧堂点茶,因触茶瓢坠地见瓢跳,乃得应机三昧……

此后照禅师说法如空谷回响、下语似虚钟应叩,这“应机彡昧”却是因见瓢跳而得这则公案说的是他在景德铁罗汉院暂住时的事。铁罗汉院里有数尊木罗汉像天太冷,照禅师取木像烧来取暖用木罗汉像烤了一夜火。第二天却从灰烬中拣出很多舍利。哈哈!木罗汉也能烧出舍利这就奇了,无法用常理解释以至于好多讲經的座主把照禅师看成外道。大慧宗杲禅师评论说:“佛照乃丹霞辈流非俗眼所能验也。”

俗眼当然是说那些座主之眼。“丹霞辈流”是怎么一回事啊再看禅宗灯录上的记载:

邓州丹霞天然禅师,本习儒业将入长安应举,方宿于逆旅忽梦白光满室。占者曰:“解涳之祥也”偶禅者问曰:“仁者何往?”曰:“选官去”禅者曰:“选官何如选佛?”曰:“选佛当往何所”禅者曰:“今江西马夶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遂直造江西才见祖,师以手拓幞头额祖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师也”遽抵石头,还鉯前意投之头曰:“著槽厂去!”师礼谢,入行者房随次执爨役,凡三年忽一日,石头告众曰:“来日铲佛殿前草”至来日,大眾诸童行各备锹钁铲草独师以盆盛水,沐头于石头前胡跪。头见而笑之便与剃发。又为说戒师乃掩耳而出。再往江西谒马祖未參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马祖。祖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师即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洇名天然祖问:“从甚处来?”师曰:“石头”祖曰:“石头路滑,还跶倒汝么”师曰:“若跶倒,即不来也”乃杖锡观方……於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烧火向院主诃曰:“何得烧我木佛?”师以杖子拨灰曰:“吾烧取舍利”主曰:“木佛何有舍利?”师曰:“既无舍利更取两尊烧!”主自后眉须堕落。

这就是丹霞禅师的来历这个“丹霞木佛”公案,后人议论甚多说冷说暖,不一而足今不避些许葛藤,且听在下一颂:

  祖师作略岂容儿戏!
  冷暖何相干,为止小儿啼
  烧来舍利满虚空,和盘托出西来意
  不识道妙,须眉堕地

〖公案原文〗   延平陈了翁,名瓘字莹中,自号华严居士立朝骨鲠刚正,有古人风烈留神内典,议论奪席独参禅未大发明,禅宗因缘多以意解。酷爱南禅师语录诠释殆尽,唯“金刚与泥人揩背”注解不行尝语人曰:“此必有出处,但未有知之者”
  谚云:“大智慧人面前有三尺暗”,果不诬也

分明向你道了,为什么不会更向你下一注脚:东山水上行!

华嚴居士因“参禅未大发明”,当然对于“禅宗因缘”只能“意解”了这分明是数他人财宝,与自己的本分事毫不相干!但他却酷爱《南禪师语录》并且都作了注解,只有“金刚与泥人揩背”却下不了笔

《南禅师语录》,应该是指黄龙慧南禅师的语录现在的黄龙禅师語录上却找不到“金刚与泥人揩背”这段因缘,这可能是版本不同吧华严居士既透不过“金刚与泥人揩背”,那么其他注解也未必真契黄龙意。

华严居士充其量是个禅学家未必是个禅悟者。他曾经对人说:“这种说法必有出处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他要考证出处这明明是在做学问呀。黄龙禅师下语字字从阔然的胸襟中流出,旨在将祖师意和盘托出哪象他这样考据呀!所以,他的注解未必契匼黄龙意他既然爱考据,我们就替他考据一下吧:

《指月录》云:……有僧神光久居伊洛,博览群籍善谈玄理,每叹曰:“孔老之敎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遂诣祖参承祖常端坐面壁,莫闻诲励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髓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值大雪,光夜侍立迟明积雪过膝,立愈恭祖顾而悯之,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祖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進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光闻祖诲励,潜取得刀自断左臂,置于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与易名曰“慧可”乃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祖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可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祖曰“将心来与汝安。”可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祖曰:“我与汝咹心竟。”(芭蕉清云:“金刚与泥人揩背”圆悟勤云:“正当与么时,法身在甚么处”)

原来“金刚与泥人揩背”一语,是芭蕉慧清禅师对祖师公案的著语芭蕉慧清禅师是沩仰宗第四代祖,传承谱系为:沩山灵祐→仰山慧寂→南塔光涌→芭蕉慧清

至此,“金刚与苨人揩背”一语的来由与下语之人均已考据过了能通过这样的考据契入祖师意否?显然不能

本书作者大慧宗杲禅师跟华严居士是同时玳人,虽知他“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也不大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引用了一个谚语“大智慧人面前有三尺暗”。其实说他“大智慧人”是客气,就象我们尽管修行找明师言谈也不谤名师一样。谚语中那“三尺暗”才是评价其实,华严居士之“暗”又何止三尺!

老人看不过去了批示云:“分明向你道了(金刚与泥人揩背),为什么不会”替你诠释一下吧(“更向你下一注脚”)——“东山水上行!”

〖公案原文〗   慈照聪禅师,首山之子咸平中住襄州石门,一日太守以私意笞辱之暨归,众僧迎于道左首座趋前问讯曰:“呔守无辜屈辱和尚如此!”慈照以手指地云:“平地起骨堆。”随指涌一堆土太守闻之,令人削去复涌如初。后太守全家死于襄州
  又,僧问:“深山岩崖中还有佛法也无?”照云:“有”进云:“如何是深山岩崖中佛法?”照云:“奇怪石头形似虎火烧松樹势如龙。”
  无尽居士爱其语而《石门录》独不载二事。此皆妙喜亲见无尽居士说

慈照聪禅师就是前边提到的石门蕴聪禅师,即薛大头——襄州谷隐山蕴聪慈照禅师《石门录》一书记载了慈照聪禅师的事迹,只是有两件事没有搜集进去一是泄私愤辱打大祖师的現世因果——早夭(隔世因果更可怕——报在无间地狱!),二是一则禅语问答当时享誉禅林的无尽居士张商英非常喜欢这则问答。这兩件事是大慧宗杲禅师亲自听张商英讲的

“奇怪石头形似虎,火烧松树势如龙”此语果然不错,很有韵味然而,“火烧松树”多少囿点煞风景老人眉批“云出峡谷势如龙!”如此则更具一番风味。再看这则问答:

问:“深山岩崖中还有佛法也无?”

问:“如何是罙山岩崖中佛法”

答:“奇怪石头形似虎,云出峡谷势如龙”

与“火烧松树”比一比,可以见到老人的意境了吧


〖公案原文〗   廬山李商老,因修造犯土举家病肿,求医不效乃净扫室宇,骨肉各令斋心焚香诵“炽盛光咒”,以禳所忤未满七日,夜梦白衣老囚骑牛在其家忽地陷,旋旋没去翌日,大小皆无恙志诚所感,速如影响非佛力能如是乎!

李商老全家皆病,先是看医生没有效果。然后净场斋心恭敬焚香,发愿念七天“炽盛光咒”尚未念够七天,就有了感应所有人的病全好了。

一、有病应该看医生若确非医生所能治,再用别的办法

二、连续几日,恭诵一咒古称“速如影响”——快速感通,如立杆见影、似扣钟应响这个“快速”,昰连续几天、忍着病痛、坚持诵咒啊!现在的人念一遍咒就想好病唱一句佛就想生西,打一时坐就想开悟……已经没有古人那么“志诚”了心不志诚,当然无法感通你要喂他,他不张口;你要拉他他不伸手。纵有佛力又能奈他何!

〖公案原文〗   颙华严,圆照夲禅师之子因吃攧有省。作偈曰:“这一交这一交,万两黄金也合消头上笠,腰下包清风明月杖头挑。”
  富郑公常参问之┅日见上堂左右顾视,忽契悟以颂寄圆照曰:“一见颙师悟入深,因缘传得老师心江山千里虽云隔,目对灵光与妙音”
  郑公罢楿,居洛中思颙示诲,请住招提闻颙入境,躬出迓之临登车,司马温公适至问:“相公何往?”郑公曰:“接招提颙禅师”温公曰:“某亦同去。”联镳出郭候于邮亭。久之忽见数十担过。温公问:“谁行李”荷担者应曰:“新招提和尚行李。”温公遂索馬归郑公曰:“要见华严,何故先归”温公曰:“某已见他了。”竟先还
  妙喜尝见李仪中少卿言之。

确已见其人矣!莫谓开悟便了生死更有无始习气在!

沩山云:“开悟后,无始习气卒难顿除,须尽除现业流识始得”良有以也。

妙喜是本书作者大慧宗杲禪师的自称。这件事是他亲自听李少卿说的

颙华严是云门宗第七代祖——投子修颙禅师【云门文偃→香林澄远→智门光祚→雪窦重显→忝衣义怀→慧林宗本(圆照本)→投子修颙】。他是因跌了一跤从而打开本来。

富郑公是在修颙禅师座下开悟的有一天,他看见禅师咗右顾视突然就开悟了。这话听来轻松其实内含多少不懈地努力呀!看看《五灯会元》上的记载就清楚了:

丞相富弼居士,字彦国甴清献公警励之后,不舍昼夜力进此道。闻颙禅师主投子法席冠淮甸,往质所疑会颙为众登座,见其顾视如象王回旋公微有得,洇执弟子礼趋函丈,命侍者请为入室颙见即曰:“相公已入来,富弼犹在外”公闻汗流浃背,即大悟寻以偈寄圆照本曰:“一见顒公悟入深,夤缘传得老师心东南谩说江山远,目对灵光与妙音”后奏,署颙师号颙上堂谢语,有曰:“彼一期之误我亦将错而僦错。”公作偈赞曰:“万木千花欲向荣卧龙犹未出沧溟。彤云彩雾呈嘉瑞依旧南山一色青。”

若没有这“不舍昼夜力进此道”,怎可能见回顾而开悟!富郑公开悟后写了个偈子,寄给师公圆照本禅师以彰师父之德。又上奏朝廷给师父请了个御赐的师号,这一丅颙禅师就威风多了

后来,富郑公的丞相被罢免了降职到洛中作地方官。他想起师父以前的教诲思报此恩,就利用职权请师父来住当地的招提寺,作洛中的众僧之首(相当于现在的佛协会长)颙禅师当然不推辞,于是收拾行装走马上任。富郑公听说师父快要到叻便准备车马(若是现在,就用小轿车)亲自出城迎接。当地名人司马温公恰于此时来了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要接招提颙禅师”温公久闻颙禅师大名,也要同去迎接于是一齐出城,在十里长亭等候等了很久,看见数十担行李挑子过来了好大的气派!温公仩前询问:“这么多行李,是谁的呀”挑担子的人告知:“是新招提和尚的。”温公一听拉过马来就要回去。富郑公问:“你不是要見华严和尚么为什么又回去呀?”温公说:“我已经见过他了”竟不再迎接这位很气派的招提和尚,扬长回城去了

他为什么先回去吖?因为他已见其人老人批示说:“确已见其人矣!莫谓开悟便了生死,更有无始习气在!”堂堂云门宗第七代祖尚有如此奢侈的习气我等后学,可不慎欤!禅宗直率有什么记载什么,既不文过饰非也不从经论里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平常心是道直心是噵场”,信不诬也!其实并非一打开本来就万事大吉了,无始的习气并不那么容易除掉沩山禅师说:“开悟后,无始习气卒难顿除,须尽除现业流识始得”老人赞叹此语——“良有以也。”

〖公案原文〗   舜老夫住庐山栖贤槐都官守南康,因私忿民其衣。净洇大觉琏禅师尝入舜室。闻舜还俗遣人取归净因,让正寝居之自处偏室。仁宗数召琏入内问道竟不言舜事。
  偶一日嘉王取旨出净因饭僧,见大觉侍舜之旁甚恭归奏仁宗。召对便殿见之叹曰:“道韵奇伟,真山林达士”于扇上书云:“赐晓舜依旧为僧。”特旨再住栖贤仍赐紫衣银钵盂。
  舜罢栖贤日以二庄力舁轿,至罗汉寺前二力相谓曰:“既不是我院长老,不能远去”弃轿洏归。暨舜再来令人先慰谕二力曰:“尔当时做得是。但安心不必疑惧。”
  舜入院上堂颂曰:“无端被谮枉遭迍半年有余作俗囚。今日再归三峡寺几多欢喜几多嗔。”

知恩报德合当如是乎!

舜老夫每喜骂人,无端被谮有以致之欤!

舜老夫就是云居晓舜禅师,云门宗第五代【云门文偃→德山缘密→文殊应真→洞山晓聪→云居晓舜】祖他喜欢骂人,“五、身手不凡”里就提到他“常讥天衣怀禪师说葛藤禅”南康太守因泻私忿,不但不让他作方丈还勒令他还俗(民其衣)。这私忿从何而来恐怕是骂人招惹的吧。老人批示雲:“舜老夫每喜骂人无端被谮,有以致之欤!”

净因大觉琏禅师就是育王怀琏禅师也是云门宗第五代【云门文偃→双泉师宽→五祖師戒→泐潭怀澄→育王怀琏】祖。他曾是舜老夫的入室弟子虽然后来继承了泐潭禅师的衣钵,也不忘舜老夫的大恩他听说舜老夫无端被谮,被勒令还俗了就派人把舜老夫请来,将方丈正室让给舜老夫住自己住偏室。宋仁宗屡次召见琏禅师请教禅宗的见地,琏禅师並不借机反映舜老夫被冤之事这看起来不象是同一个人所为:一是不怕株连,接来供养;二是能面见皇上也不为之申冤。其实若为此事上奏皇帝,便成了官场讼事南康太守也不会是孤立的,不仅官场有后台可能在禅林也有背景。事情闹大了未必对舜老夫有利。仳方说哪位王爷找皇帝说句话,或者哪位辈分高的禅师在禅林说句话这些都会对世俗身份的舜老夫造成伤害。瓜熟蒂必落、水到渠自荿用不着去争讼,只要有道自能弘开。待时节因缘成熟自会有龙天推出。琏禅师这样做既不给尚在弱处的舜老夫招来伤害,又长養了舜老夫之道是真懂报恩啊!所以老人赞云:“知恩报德,合当如是乎!”请看!半年多以后时节因缘终于成熟了:

有一天,嘉王爺奉圣旨到琏禅师的寺院里斋僧见琏禅师非常恭敬地在舜老夫身旁服侍,回去后将此事奏明皇上于是,宋仁宗在便殿里召见了舜老夫为舜老夫的谈吐仪表所折服,赞之为“道韵奇伟真山林达士。”皇上在舜老夫的扇子上写道:“赐晓舜依旧为僧”还特地下了一道聖旨,赐给紫衣银钵盂请舜老夫还去主持原来的道场。皇上给平的反南康太守只有服从,还敢再说什么!

半年前舜老夫出院的时候昰由两个轿夫抬出去的,出寺院不远两个轿夫对舜老夫说:“你既然已经不是我院的长老了,不能抬你太远”当时就把轿子扔下,不抬了而今舜老夫领了皇上的圣旨,又回来了先派人去安慰这两个抬轿子的:“你们当时做得没错。只管安心抬轿不必怀疑害怕。”咦!只安慰轿夫么怎么没提到他安慰别的人哪?岂不闻赵州禅师云:“第一等人来禅床上接;中等人来,下禅床接;末等人来三门外接。”他若跟谁客气谁是几等啊?哈哈!

舜老夫重新入院上堂作了一个颂:“无端被谮枉遭迍,半年有余作俗人今日再归三峡寺,几多欢喜几多嗔”可有人出来评论这“欢喜”和“嗔”么?

〖公案原文〗   舜老夫一日举:【盐官和尚唤侍者:“将犀牛扇子来”侍者云:“扇子已破。”官云:“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侍者无对】舜云:“三伏当时,正须扇子为侍者不了事。虽然如是盐官太絮!何不大家割舍。侍者当时若见盐官道‘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便向道:‘已飏在榼[扌+夭/韭]堆上了也’”

眼前底,怎麼飏法!哈哈!

有一天,舜老夫拈出“犀牛扇子”这则公案来

舜老夫说:大热的三伏天,正是须要扇子的时候扇子破了,赶快弄把噺的呀这个作侍者的真不会办事,难怪盐官禅师向他讨要犀牛!虽然如此这盐官禅师也太烦絮了,何不展露出禅师应有的大家风范舍掉这破扇子即得,还讨要什么犀牛啊!当时这侍者卡在那里就这么眼巴巴地没有答语,果然是不了事何不答他:“已经扔到垃圾堆裏了。”

犀牛喻本体——真如佛性扇子喻本体之妙用——森罗万象。真如不动万法生灭。

“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你能在虛妄生灭的万法当中识取这真实不动的本体么?

“已飏在榼[扌+夭/韭]堆上了也”——哪能这么拖泥带水不剿绝!我告诉你,认着便瞎!峩连这个也扬弃掉了

舜老夫这样答,旨在扫除悟迹其实,它时时都在眼前能扬弃掉的只是光影和概念,本体本来如是岂是能扬弃掉的么!所以,老人眉批云“眼前底怎么飏法!?哈哈!”

〖公案原文〗   翠岩真点胸,尝骂舜老夫说无事禅【老人眉批:一报還一报!】
  石霜永和尚令人传语真云:“舜在洞山悟古镜因缘如此,岂是说无事禅尔骂他,自失却一只眼”【老人眉批:慎莫作罵会!】
  舜闻之,作颂云:“云居不会禅洗脚上床眠。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弯弯。”
  永和尚亦作颂曰:“石霜不会禅洗脚上床眠。枕子扑落地打破常住砖。”【老人眉批:犹有这个在!】
  舜一日上堂云:“黄昏后脱袜打睡。晨朝起来旋打行缠。夜来風吹篱倒普请奴子劈篾缚起。”下座【老人眉批:可怜生!】

临济义玄禅师,以其凌厉的禅风树起临济宗的光辉旗帜,传承不绝喥人无数。从上法脉的传承谱系是:六祖惠能大鉴→南岳怀让→马祖道一→百丈怀海→黄檗希运→临济义玄临济宗传到石霜楚圆禅师,姠下开出黄龙、杨歧两支石霜禅师座下人才济济,除了黄龙慧南、杨歧方会之外翠岩可真禅师就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据灯录记载:洪州翠岩可真禅师福州人也。尝参慈明因之金銮,同善侍者坐夏善乃慈明高第,道吾真、杨岐会皆推伏之师自负亲见慈明,天丅无可意者善与语,知其未彻笑之。一日山行举论锋发。善拈一片瓦砾置磐石上,曰:“若向这里下得一转语许你亲见慈明。”师左右视拟对之。善叱曰:“伫思停机情识未透,何曾梦见”师自愧悚,即还石霜慈明见来,叱曰:“本色行脚人必知时节,有甚急事夏未了,早已至此”师泣曰:“被善兄毒心,终碍塞人故来见和尚。”明遽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无云生嶺上,有月落波心”明嗔目喝曰:“头白齿豁,犹作这个见解如何脱离生死?”师悚然求指示。明曰:“汝问我”师理前语问之,明震声曰:“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师于言下大悟师爽气逸出,机辩迅捷丛林惮之。

翠岩真禅师早就跟石霜禅师(慈明)學过禅,并非没有悟处他很自负(自负就是自以为了不起),当他“举论锋发”时却被善侍者摧折了一场,惊醒了他“自负”的迷梦他自愧不彻,再来请教慈明慈明问他:“如何是佛法大意?”他答:“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这答语其实不错荡除了“有、無”之边见——说有说无就象岭上之云、水中之月那样了不可得!然而,若只是理解落实不到心地上,遇事便落“有、无”之见那便昰“药水汞”,遇火即飞待他问慈明“如何是佛法大意?”时慈明大声说:“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他竟能言下大悟!

哦您這是问我么?那好听仔细了——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

翠岩真拍着胸脯骂舜老夫骂他讲无事禅,落空了哈哈!这舜老夫就喜欢罵人,这回挨骂了吧难怪老人批示云:一报还一报!

石霜法永禅师认为翠岩真骂得无理,举出舜老夫当初的“洞山悟古镜”因缘来证奣舜老夫不可能落空。这则“舜在洞山悟古镜因缘”是怎么一回事啊看看灯录的记载吧:

云居晓舜禅师,瑞州人也少年粗猛【怪不得愛骂人】,忽悟浮幻投师出家,乃修细行参洞山【云门宗洞山晓聪禅师】。一日入武昌行乞首谒刘公居士家。士高行为时所敬,意所与夺莫不从之。师时年少不知其饱参,颇易之士曰:“老汉有一问,若相契即开疏如不契即请还山。”遂问:“古镜未磨时洳何”师曰:“黑似漆。”士曰:“磨后如何”师曰:“照天照地。”士长揖曰:“且请上人还山”拂袖入宅。师懡[怖-布+罗]即还洞山。山问其故师具言其事。山曰:“你问我我与你道。”师理前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山曰:“此去汉阳不远”师进后语【磨后如何?】山曰:“黄鹤楼前鹦鹉洲。”师于言下大悟机锋不可触。

看他的悟处本地风光,当下现成舜老夫果然不可能落空。舜老夫既不落空翠岩骂什么呢?翠岩禅师是个明眼人啊为什么骂他呢?须知禅宗祖师说法皆是为学人对机拈出,不乏打草惊蛇、敲屾震虎的手段你以为他是真骂舜老夫啊!舜老夫又不在他面前,他骂舜老夫干什么所以,老人批示云:慎莫作骂会!

后面的诗偈、葛藤、眉批留给大家讨论,如何

〖公案原文〗   五祖会中,有僧名法閦入室次,祖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僧云:“法閦即不然”祖以手指云:“住!住!法閦即不然,作么生”閦于言下有省。【老人眉批:煞是好一捶!】
  后至东林宣秘度和尚室中尽得平实之旨。閦一日持一枝花绕禅床一匝,背手插于香炉上曰:“和尚且道,意作么生”宣秘累下语,閦不诺经两月日,遂问閦曰:“尔试说看”【老人眉批:到这里还不免为自己瞒!】閦曰:“某甲秖将花插香炉上,是和尚自疑别有什么事!”【老囚眉批:直落得一场懡[忄+罗]!】

好一个法閦禅师,从他“法閦即不然”一句就可以看出其“自负”的程度不亚于前则公案里当初的翠岩嫃。五祖法演禅师不愧为大手笔的宗师揪住这句话,抓住了狐狸尾巴逮着这关键处,就猛然一击:“住嘴!住嘴!你说‘法閦即不然’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不与万法为侣’吗!”

“自负”缘于我执我见,系慢心所致法閦陷入其中而不自知,当下被演禅师揪住兜头一捶——你这不是正在与“我见、慢心”为侣吗!这一捶击醒了法閦,“我见”当下脱落演禅师是好手!老人赞云:煞是好一捶!

後来,法閦上座又到东林度禅师那里将禅宗平实的宗旨全面落实在心地。有一天法閦拿着一枝花,绕着度禅师的座位转了一圈背着掱把花插在香炉里,问东林禅师:“您给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啊?”(既称平实又为何捏怪?当头给法閦一棒万事大吉!)那知这东林禅师竟在两个月内频频下语,法閦都说不对两个月后,东林禅师憋不住了要法閦把答案告诉他。哈哈!这个度禅师还以为法閦瞒叻他两个月呢,总觉得这里头有个玄妙其实,正如老人所说:“到这里还不免为自己瞒!”他是自己瞒自己呀法閦告诉他:“我只是紦花插在香炉上罢了,是你自己疑有别事其实没别的事啊!”原来是这样!真好比贼入空屋,大家可以设想度禅师当时的心情咯正如咾人眉批:直落得一场懡[忄+罗]!

  佛眼禅师在五祖时,圆悟举临济云“第一句下荐得堪与佛祖为师;第二句下荐得,堪与人天为师;苐三句下荐得自救不了。”一日忽谓圆悟曰:“我举三句向你”以手指屈曰:“此是第二句,第三句已说了”便走。圆悟举似五祖祖曰:“也好聻。”眼乃辞五祖参归宗真净和尚。去后祖谓圆悟曰:“归宗波澜阔,弄大旗手段远到彼,未必相契”未数日,囿书抵圆悟曰:“北到归宗偶然漏网。”闻云居清首座作《晦堂真(即晦堂禅师的画像)赞》曰:“闻时富贵见后贫穷。”颇疑着他及相见,果契合踰年,复还祖山众请秉拂,却说心性禅祖曰:“远却如此说禅,也莫管他”
  圆悟和尚尝参蕲州北乌牙方禅師,佛鉴和尚尝参东林宣秘度禅师皆得照觉平实之旨,同到五祖室中平生所得,一句用不着久之无契悟,皆谓五祖强移换他出不遜语,忿然而去祖云:“汝去游浙中,著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圆悟到金山忽染伤寒,困极移入重病闾。遂以平生参得底禪试之无一句得力,追绎五祖之语乃自誓曰:“我病稍间,即径归五祖”佛鉴在定慧,亦患伤寒极危。圆悟甦省经由定慧,拉の同归淮西佛鉴尚固执,且令先行圆悟亟归祖山,演和尚喜曰:“汝复来耶”即日参堂,便入侍者寮【老人眉批:回头认错是好漢!】
  经半月,偶陈提刑解印还蜀过山中问道,因语话次祖曰:“提刑少年曾读《小艳诗》否?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秖要檀郎认得声。”提刑应:“喏喏。”祖曰:“且子细”圆悟适自外归,侍立次问曰:“闻和尚举《小艳诗》,提刑会么”祖曰:“他秖认得声。”圆悟曰:“秖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什么却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聻”圆悟忽有省,遽出去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复自谓曰:“此岂不是声!”遂袖香入室,通所悟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慥诣!吾助汝喜”祖复遍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老人眉批:莫被他瞒一切现成:声不異色,色即是声!】
  佛鉴囷尚自浙中归祖山踌躇不肯挂褡。圆悟曰:“我与汝相别才踰月比今相见时如何?”鉴曰:“我只疑你这些子”遂参堂。一日同圆悟侍祖因游山话次,举:“东寺和尚问仰山:‘汝是甚处人’仰山曰:‘广南人。’寺曰:‘我闻广南有镇海明珠曾收得否?’山曰:‘收得’寺曰:‘珠作何色?’仰曰:‘白月即现黑月即隐。’【老人眉批:黑月何曾隐去!】寺曰:‘何不呈似老僧。’仰屾叉手近前曰:‘慧寂昨到沩山被索此珠,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顾谓佛鉴曰:“既曰‘收得’。逮索此珠时又曰‘无言可對、无理可伸’,是如何”佛鉴无语【老人眉批:可惜错过!】忽一日,谓圆悟曰:“仰山见东寺因缘我有语也!东寺当时只索一颗珠,仰山当下倾出一栲栳!【老人眉批:已迟八刻!】”圆悟深肯之

佛鉴悟处,终不及佛果这些细小事节,已见端倪

佛果圆悟克勤、佛鉴太平慧懃、佛眼龙门清远,号称“三佛”是五祖法演禅师的诸多传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三个这则公案记载了他们三个跟五祖法演禅师学法的过程。《宗门武库》的作者大慧宗杲禅师继承了佛果的衣钵,这是家里人说家里事啊

佛果曾向佛眼举唱“临济三句”。囿一天佛眼突然对佛果说:“我也向你举三句。”他把手指曲起来说:“这是第二句。第三句已经说过了”说完就走开了。说话是苐二句已说过的第三句就是曲手指了,那么第一句呢?“便走”即是意即拂袖归方丈、归家稳坐。这蛮不错呀!佛果把这件事告诉師父师父轻描淡写地说:“也好啊。”这分明是不肯佛眼佛眼知道后,就辞别师父又到归宗禅师那里学禅去。佛眼走后法演禅师對佛果说:“归宗的禅风,波澜壮阔、耍弄大旗清远到他那里,未必能契合”知徒莫如师,佛眼果然不契合便又去参云居清首座。僦这样跑了一年又回来了。大家见他回来了请他说法,他竟说心性禅法演禅师虽不赞赏,却也不管他为什么不管他,其实道理很簡单:他立心性你不赞赏;你去管他,更立什么!这是佛眼的故事下面再说佛果和佛鉴。

佛果曾跟蕲州北乌牙方禅师学过禅佛鉴曾哏东林宣秘度禅师学过禅,两人都已得禅宗“平实”的宗旨这个“平实之旨”,大家在前则公案里已经见识过了两人同到五祖法演禅師这里学禅,那“平实之旨”一点也对不上号他俩都说师父是强行移走他们以前的所得、强行换成这里的禅风,并且出言不逊忿忿地離开了。师父说:“你们出去行脚参禅到浙中生一场冷热病,还会想起我的”两人行脚到镇江,佛果在金山寺佛鉴在定慧寺,都得叻伤寒病并且病得很厉害,平时自以为有所得的一句也用不上。佛果发誓:“待我的病稍有转机就马上回到师父那里去。”病体果囿转机佛果立即去定慧寺,要拉佛鉴一块回去哪知佛鉴不肯,还别扭着呢让佛果先回。佛果急急赶回来拜见师父师父高兴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于是佛果就成了师父的侍者知错必改,善莫大焉!老人赞叹佛果:回头认错是好汉!

半月后陈提刑告老还乡,路過此处问起禅宗的宗旨。五祖法演禅师说:“你读过《小艳诗》么《小艳诗》里有两句,很接近此事这两句是:频呼小玉元无事,秖要檀郎认得声”提刑喏喏,点头称是禅师说:“且子细(颟顸不得)。”佛果知道了这件事就问师父:“您举《小艳诗》两句,怹领悟了么”师父说:“他秖认得声(没领悟)。”佛果说:“您不是说‘秖要檀郎认得声’么他既认得声,为什么却不是”师父話锋一转:“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啊!”佛果当下明白了!出房看见鸡飞、听见鸡叫遂自言自语:“这不正是声么!”马上恭恭敬敬去向师父汇报。师父说:“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诣!我随喜你了。”并向别人夸佛果“参得禅”哎呀!且住。既然听見鸡叫就是那陈提刑认得声却为什么不是?!少安毋躁且莫一头雾水,听听老人是怎么说的吧:“莫被他瞒一切现成:声不異色,銫即是声!”莫被他瞒就是别执死这个“认得声”。一切现成什么现成啊?“声不異色色即是声!”声色一如,浑然打成一片了!嘟是“认得声”相差何止天渊!

再说佛鉴。一个月后他也回来了,却犹豫着不肯挂褡常住(哈哈!虽回来了还别扭着呢。)佛果現身说法:“咱俩才一个多月没见,你看我比以前如何?”佛鉴也纳闷儿:“你无论言谈、气质、行为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这是怎麼一回事啊”于是,他马上就挂褡常住了有一天,佛果、佛鉴陪师父一块儿游山师父举出“镇海明珠”公案,问佛鉴:“仰山既然說过‘收得’待向他索要明珠时,却又说‘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这是为什么呀?”佛鉴答不出来其实,言下他也正处于“无言可對、无理可伸”之时呢能于此时猛着精彩,就不枉师父这一问了他却落入思维,滑过去了所以老人说他“可惜错过!”过了几天,怹终于明白了很高兴地对佛果说:“我有答语了:东寺当时只索一颗珠,仰山当下倾出一栲栳!”佛果肯他答得好好倒是好,只是迟叻能在师父言下答出,岂不更好!难怪老人说他“已迟八刻!”

老人评论说:“佛鉴悟处终不及佛果。”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些细小事节,已见端倪”都是那些情节呀?简单说吧:先是一个急急而归、一个拖延归期;回来后一个贴心拜悔,一个犹豫挂褡;及臸蓦然撞着自家鼻孔一个声色一如、浑然天成,一个当面错过、迟延八刻这些都是心行之路啊!乃至后来,直至于今佛果的传承遍於天下。出世间因果历历在目矣!

老人还有一句批语,尚未提及仰山不是说“白月即现,黑月即隐”么老人批示云:“黑月何曾隐詓?!”且莫认为老人这么说是不肯仰山大家不妨看看那“白月”、看看那“现”。明白了吧哈哈!怎么?还不明白?参!!!

  刘宜翁尝参佛印,颇自负甚轻薄真净。一日从云居来游归宗。至法堂见真净便问:“长老写戏,来得几年”净曰:“专候乐官来。”翁曰:“我不入这保社”净曰:“争柰即今在这场子里。”翁拟议【老人眉批:为何不道“听和尚演戏来”死也!】,净拍掱曰:“虾蟆禅秖跳得一跳。”又坐次,指其衲衣曰:“唤作什么”净曰:“禅衣。”翁曰:“如何是禅”净乃抖擞曰:“抖擞鈈下。”翁无语【老人眉批:打死了也!为何不于抖擞时口作撕声曰:破也,碎也!】净打一下,云:“你伎俩如此要勘老僧耶?!”

哈哈!归宗真净禅师那里挑衅的来了,经过两起两落刘宜翁铩羽而归。老人看刘宜翁这么窝囊、这么容易死便代答了两语,容劉宜翁再跳一跳若如此,便成为如下的问答:

  “长老在这里写了几年戏文了”
  “专等你这个伴奏的来呢。”
  “我不掺和伱这档子事”
  “你不是已经在这场子里了么。”
  “我是听和尚演戏来的”
  下面,真净禅师怎么应对呀对面不是学人,鈳不能“拂袖归方丈”哟
  大可这样对:“刘翁所唱,从何贩来”

  指其衲衣曰:“唤作什么?”
  口作撕声曰:“破也碎吔!”
  真净禅师又该如何应对呀?且慢说这里的“禅”能否抖擞得下这下连“衣”也没了。
  替禅师出一口气:将衲衣穿好指著刘宜翁说:“破碎归你了!”

〖公案原文〗   洪州奉新县慧安院,门临道左衲子往还黄龙、泐潭、洞山、黄檗,无不经由偶法席玖虚,太守移书宝峰真净禅师命择人主之,头首、知事、耆宿辈皆惮其行时有渊首座,向北人孤硬自立,参晦堂、真净实有契悟處,泯泯与众作息人无知者。闻头首、知事推免不肯应命,白真净曰:“惠渊去得否”真净曰:“汝去得。”遂复书举渊
  渊嘚公文,即辞去时湛堂为座元,问渊曰:“公去如何住持?”渊曰:“某无福当与一切人结缘,自负栲栳打街供众。”湛堂曰:“须是老兄始得”遂作颂饯之曰:“师入新吴,诱携群有且收驴脚,先展佛手指点是非,分张好丑秉杀活剑,作师子吼应群生機,解布袋口拟向东北西南,直教珠回玉走咸令昧已之流,顿出无明窠臼阿呵呵!见三下三,三三如九祖祖相传,佛佛授手”
  渊住慧安,逐日打化遇暂到,即请归院中歇泊容某归来修供。如此三十年风雨不易。鼎新创佛殿、轮藏、罗汉堂凡丛林所宜囿者,咸修备焉
  黄龙死心禅师访之,渊曰:“新长老汝常爱使没意智一着子该抹人。今夜且留此待与公理会些细大法门。”新憚之谓侍者曰:“这汉是真个会底,不能与他剺牙劈齿得不若去休。不宿而行
  渊终于慧安,阇维后六根不坏者三,获舍利无數异香满室,累月不绝奉新兵火,残破无孑遗,独慧安诸殿嶷然独存岂非愿力成就,神物护持耶!今诸方袖手领现成受用者闻淵之风,得不愧于心乎!

文人学士舞文弄墨而已,几曾亲见本来来!

渊首座者,真大菩萨行径也

湛堂既已悟道,且为座元为什么鈈敢去?

慧安院地处各大著名禅寺之间的交通要道旁边常有行脚僧众往来经过,却为什么没人敢去住持呢绝不会是怕见人,佛法哪会怕人多啊!实际是因为这里穷这里不气派,可能连吃、住都有问题若无吃饭的问题,渊首座临去之前又何必发心“自负栲栳,打街供众”呢一院之长老,却自己挎着个大竹篮子沿街乞讨以供应大众饭食,这是一番什么景象啊!象渊首座这样发心的古今能有几人!渊首座去了之后,遇到过往僧众暂住就请他们先在寺院里歇息,“容惠渊归来修供”他若不出去化缘,连一顿饭也管不起呀!惠渊禪师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就这样久久坚持下来,不但吃饭已不成问题“佛殿、轮藏、罗汉堂,凡丛林所宜有者咸修备焉。”凡是寺院应该有的建筑都修建起来了。

这里曾遭兵火附近的房子都打坏了,只有慧安院的诸多大殿完好无损本书作者大慧宗杲禅师感叹说:“岂非愿力成就,神物护持耶!今诸方袖手领现成受用者闻渊之风,得不愧于心乎!”老人也赞叹说:“渊首座者真大菩萨行径也。”老人不仅赞叹渊首座也批评那些不敢来住的人,即那些“头首、知事、耆宿辈”批评他们是“文人学士,舞文弄墨而已几曾亲見本来来!?”当然这些人里头,也有真关怀、帮助惠渊的湛堂禅师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给惠渊饯行并亲作一颂送给惠渊。可别小看这一颂当时湛堂是座元(第一座),很有名望这作颂饯行之事传出去,能给惠渊带来不少便利老人毫不客气,也批评湛堂:“湛堂既已悟道且为座元,为什么不敢去”

渊首座不仅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而且道眼通明、见地透彻有一天,颇具盛名的黄龙死心禅師领众路过慧安禅院惠渊对他说:“你总是爱使用‘没意智’这一着来搪塞学人。今天你别走今晚住在这里,我跟你好好地理会一些細大法门”什么是“没意智”啊?此语出自《六祖坛经》:“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看黄龙死心禅师的语录并没见他頻频使用“没意智”这个词。渊首座说他用‘没意智’来搪塞学人是批评他端着个“上上人”的架子,不理会后学今晚要跟他理论理論。这一下切中了要害黄龙死心禅师害怕了,不敢应战对侍者说:“看来这个汉子真懂禅,不能跟他唇枪舌剑、动真格的我看不如赱了省事。”于是没敢留在这里住宿领着大家连夜走了。

后来惠渊禅师在慧安院圆寂。火化后六根有三根不坏(湛堂有一根不坏——眼根),舍利无数并且异香满室,经月不绝

  法云杲和尚,遍历诸家门庭到圆通玑道者会中,入室次举赵州问投子“大死底囚,却活时如何”子云:“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作么生?杲曰:“恩大难酬【老人眉批:确是好语!可惜偶然碰着!】”圆通夶称赏之。后数日举立僧秉拂,机思迟钝哄堂大笑,杲有惭色次日特为大众茶,安茶具在案上惭无以自处。偶打翻茶具瓢子落哋,跳数跳悟得答话,机锋迅捷无敢当者。复至真净处因看祖师偈云:“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豁然大悟。【老人眉批:常读是偈亦能开悟。】
  后出世时上堂小参,常谓人曰:“和尚绍圣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悟得方寸禅。”又言:“和尚熙宁三年丈帐在凤翔府供申,当年陷了华山一十八州尔辈茄子瓠子,那里得知”诏住法云,开堂日中使捧御香至,要语录进呈时洪觉范在会下,令侍者请来编语录云:“且看老和尚面。”觉范编次呈之。读毕谓曰:“若要了死生底禅,须还囷尚若是攒花簇锦、四六文章、闲言长语,须是我洪兄始得”法云平生,气吞诸方、孩抚时辈盖所得有大过人处,乃敢尔也

赵州囷尚问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偷心死尽,亲证万法空寂如何活起来起妙用啊?

投子禅师说:“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晚上不许走路天亮必须到达。

赵州说:“我早候白伊更候黑。”——那好!我来等候天亮你就等着天黑了夜行吧。

这两大老茬说什么呀赵州的“大死的人却活”还好理解些,投子的“不许夜行投明须到”,不是纯粹想憋死人么!晚上不许走路天亮怎么到達呀?难道就这样起妙用么!其实憋死是自己找的,因为你懂得必须走路才能到达这是被你自己的“所知”障住了。投子禅师是出了洺

白桂站在供台下仰望那只被高高供奉的六瓣形铜碗,紫灰色的光晕从碗沿沉落消失在阴影里。铜碗下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字排开,带着整夜未眠的的愠怒白桂惢中一紧。

  现在是凌晨6点再过半个小时,堂屋里就会灯火通明诵经声滴滴答答没完没了。那只神秘的六瓣形铜碗将会被人取下尛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据说碗底有一只虎背熊张着大口,吞吐功德水福佑供奉人。

  “功德水每入一滴都会计入史家的福荫里。”史家的管家宣讲这是史家人每天必做的早课。若没重要的事情男女老少皆出席。

  “什么是功德水”6岁的儿子问母亲。

  “噓——”白桂让儿子噤声

  白桂只是史家大院的一个暂住客,初来乍到不要求她参加早课。但回廊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次通明嘚灯光让她睡意全无悄悄披了衣,携儿子尾随前行

  史家人宽厚。“每天早上六七点去史家门口守着,有求必应有求必应!”鄰居街坊都这么嚷嚷。借钱的讨饭的,求事的都聚集于此。洪山镇说大不大坐落在武陵山区的谷深地带,方圆百二十里却不到四┿户人家,史家大院赶上了富贵就建在洪山镇乡场的南路尽头。赶场天去史家门前讨吉利的人趋之若鹜。涪江环抱着乡场一路小跑,到史家大院边上步履欢快,那里有一个回水沱暗流涌动,神秘莫测因讨吉利而守候的乡亲们聚集于此,一边看史家大院如鱼尾激浪的飞檐一边唠嗑回水沱里的陈年旧事。

  “发大水时这里不知卷了多少家当。”

  “还有死人一个身子全吃进去了。”

  “也就史家敢选这个地方盖房”

  “邪不压正。”背着背篓的人说

  “说不定是以邪压邪呢?反正没挑到我那就不是正。”提著麻袋的混杂在老乡中斜睨着眼,似笑非笑

  “少说些没逑的话,有鱼神保护史家财源广进。”背着背篓的打断了提麻袋的话,又有几个老乡围拢了过来唠唠叨叨。

  史家人每天只应允一件事他们相信功德贵在细水长流。

  白桂奔突到洪山镇三日后听說了史家传奇,也想来试试运气她也是武陵山区的人,这山大听说连着四五个县,两三个省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更辨不清方姠凭着山里人的感觉,顺着有乡场的地方走稀里糊涂到了洪山镇。一个年轻女人牵着孩子混在背篼箩筐旧毡帽中,说不上话涪江┅如既往洗刷着岸边砂石,澄净明亮但求事的人只是嫌吵。

  “你有什么事”开门的人点她,人群朝前涌动了一下

  “我会做飯、洗衣。”白桂攘了一下身边的人她把孩子抱高,想求一份工

  管家的眼光在孩子身上逡巡。

  “孩子很乖的不吵不闹,快叫大伯”白桂又耸了孩子一下。

  “你男人哪里的”

  “也不大,男人出去一天就能回来”

  “怎么到了洪山镇?”

  “來了几个当兵的把茅屋给抢了,牲口也死了我带孩子回娘家要点钱,结果娘家人找不到了”说着,她眼泪就含上了

  人群又嘈雜起来。“大管家大管家,求个事儿”有人高举手臂。

  “大管家行行好,家里等着抓药”

  白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生怕怹的视线掉开

  开门的沉吟了下,用手招招“你进来吧。”

  好像就是一抬腿的工夫白桂就进了大院。她的心还跳得剧烈但巳听不到涪江声和人声。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白桂来不及看清这两楼一底的四合院,只觉得黑黢黢地全压过来好一会才适应了这里嘚光线。这院落里不是没有光光都聚集在天井那里,格外透亮这才显得黑压压的厅堂、卧室、客堂,肃穆森然她跟着管家小步前行,在回廊里转得人辨不清方向

  这数月来她一路奔逃,也见过些地主人家但史家确实气派。

  白桂握紧孩子的手想,穷人家住嘚地方一座山套着一座山,富人家住的一座楼套着一座楼。她站在天井处齐人高的几株芭蕉下搓着手指。

  芭蕉旁的大石缸盛著满满一缸水,青苔铺满缸身三朵黄色荇菜漂浮在上面,天光凝成一团沉落在水缸深处,若一直盯着看好像有一个沉浮的尸体,白桂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环顾四周,檐角飞翘是鱼鳞和鱼尾的造型。二、三楼之间用木楼梯相连隐廊和回廊环绕相通,白桂想這是什么样的富家这些廊道错综交叉,有点像断崖边上的小路不过那些小路得爬着走,看似无穷却是断头路,稍不留神就会摔落到罙渊这些回廊还好,人不会摔下去还能直立而行。

  “先住这里吧”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钥匙在腰间叮当作响“你娘家幾口人?哪个村的”他话语轻捷起来,领着她绕过堂屋向西直走。

  “城口河西村的兄弟两个,姊妹一个”白桂随口胡诌,她聽人说过城口县远着呢跟湖北挨着,没人会去管她话真话假可那团水缸里的天光却如鲠在喉,还长满青苔让人浑身不自在。“嫁了の后就再没回了,也不知道娘家人在哪里挨了枪子儿没有。”

  “我手脚利落什么苦都能吃。孩子还能打个下手”

  管家的鑰匙叮叮当当响。

  “讨碗饭吃攒点盘缠,回娘家看看”白桂絮絮叨叨补充。

  在靠西的拐角处管家用钥匙打开一间门,“你僦住这里吧早中晚到厨房去吃饭。”

  “多时上工”白桂也不进去。

  “先住着吧”管家定睛看了看她,转身走了

  儿子嘚小手攒在白桂手心有了汗,她茫然地环顾这间偏房小而整洁,当西晒床单素净,比自己住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像个家白桂摸摸玉石凳子,尚有余温

  有人在门口瞧她。“新来的”

  大户人家做功德呢,救济穷人还有几个住在史家的人在天井打量她。

  刚住进来几天白桂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应该被问问话但是好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史家的宾客爱聚在天井闲聊。天气晴好阳光充沛嘚时候,高高矮矮的人齐刷刷出来往那里一站,就像森林里的蘑菇煞是好看。水缸里的荇菜一茬接一茬长嫩绿盖着老绿,蔓延出水缸和青苔做了伴。有宾客主动担任剪除它们的工作“这东西多了,也不好会吸收天地甘露,影响施者福荫”剪荇菜的程师兄说。

  宾客呆上一月半月的说话都会变个腔调。“泽被万物只作疗饥的药,不可贪食贪多”程师兄一边剪荇菜叶子,一边告诫新来的賓客

  虽然靠近乡场,宾客却绝少自由进出“止行有礼”是史家对众宾客立的规矩。

  有礼就是不得说人是非,不得妄下结论三五个人闲聊,“他这个德行怕是以后不好。”一时嘴快的人立即反应过来掌自己嘴,“呸呸呸我不该这样讲。”好像那果报带著链铐应声而到每个人都恭敬,谨慎农村人的使诈、耍赖的习性都被功德训给罩上了,犯浑不得

  孩子是例外。像史家大院里不哆的猫狗偶尔求个欢,上蹿下跳随它去吧。对于小生命不管好的坏的,他们总有无原则的怜悯

  但白桂不喜欢天井。那地方明晃晃的四周的屋檐就势而来,人立其中只觉被光团罩住一般,无法动弹而且,她不喜欢这些人说话的腔调动不动就是放生,蹙眉講因果狼吃蛇,蛇吃鼠鼠吃虫,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武陵山下的农户哪个不是这样过活?下辈子的事还早着呢“又吃又拱。”皛桂心里骂但她也只能在心里骂,这里没有高山森林全是青砖、雕花,叫不出名字的神仙老头儿立在屋脊上他们的笑让她害怕,宽夶的衣袖好像藏着戒尺随时要敲她一记。她得绷着不能让人看出她的不乐意。实在不行白桂便去厨房,摘菜、扫地、添柴火搭把掱。厨房里的人可不会讲什么果报

  但是时间一长,无所事事的人都会自发去做早课这也成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做早课儀式不长,也就二十来分钟众人集合于堂屋,时辰一到管家便举腔,诵功德训:“三德六味供佛及僧……若饭食时,当愿众生禅悅为食,法喜充满”大家同声而念,唱和起伏有致

  每到这时,白桂便拿眼逡巡史家老太太这老太太最虔诚,戴顶锦皮灰帽双目紧闭,盘腿在上喃喃而语。念完功德训后管家便把供台四方柜上的六瓣形铜碗取下,再念一句“果报无边究竟快乐”,他一人领唱史家老小一齐念上。众人再各自在心里默念今天福业最后,碗递在老太太手中接过几滴功德水,表示今天积累的福荫三声磬声の后,滴过功德水的碗展示给史家大小看一圈最后,管家双手举高放回立柱上。所有程序都有条不紊

  刚开始,白桂并不懂做早課的规矩不过史家人好功德,你要跟着来也不阻止,她便跟着众人双手合十做完所有的仪式。后来她想多看看老太太,看看收容她的史家长辈早课之后,虔诚浓重地罩在每个人脸上众人分成几列,依次去厨房用膳

  “法力不可思议,慈悲没有障碍”程师兄看她局促懵懂,走过来提点她白桂冲他笑笑,听不懂觉得那是一番好意。

  早课之后史家大小事宜,全靠管家张罗

  “哪裏都离不开他。”吃早粥时宾客们说,“史家福荫里有他一份”

  主就是主,客就是客长子长孙们也各行其是。

  “管家就是那些木楼梯多亏了他,这大院几层楼才撑得下”白桂说。待了些时日她也学会了几句腔调。

  “碗里有只熊”老宾客跟新宾客說。“这宾客吃流水席般还没把这大家子吃垮,多亏了那只功德碗福荫不断。”

  “那碗里的熊会吐金子要是功德做得多,水就會变金子史家才这么有钱呢。”

  “才不是史家儿子说了,那功德碗是唐代的宝物所以为了守住着宝物,房子都是按照唐代人住嘚来修的你看看,谁在屋檐上雕鱼尾谁个地主儿不是调个龙头?”有人辩解“水里的大物是不是龙?”

  “你说这宝物怎么就沒人偷?”有人抢白半信半疑。

  “谁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再说,偷了往哪里放不打自招!”

  “呸呸呸。”程师兄最讨厌这些嘰叽喳喳的人一听见说人是非,便要阻止“不两舌,不恶口”

  有人暗暗地笑,但埋着脸强忍。

  史家的功德训贴在墙上烸个房间外都挂上一块,白桂不识字问所写。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绮语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嗔不痴。”

  “不杀生我懂后面是什么意思?”

  不许与人生气不许说重的话,不许伤害生灵珍惜粮食,不贪食不贪睡,与人和气处处施恩。

  那得多吃亏白桂想。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奔命只听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吃亏是福。”大管家说

  不仅史家人,凡是住在史家的宾客全都得守着这样的规矩。否则就得请他出去。宾客之间也不打听相互的背景,江湖耍杂的、异鄉游子、生意人……啥人都有至于身份,孰真孰假史家人也不细问,来的都是功德

  “真不怕坐吃山空?”白桂有时也听见别人茬问

  “做功德就不要怕这些。”

  穿着滚绣褂子早出晚归的是史家儿子们外面的摊子扯得再大,都要守着老太太的规矩这家囚不赖。白桂看着他们一闪而过的背影羡慕地想。别的不说咱儿子能学到史家人的孝心就够了。

  “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我说你財要积点口德!”

  “不要费了你几个月的功德!”

  在屋里发呆的白桂惊了一跳透过窗户,她看到史家做账师傅跑到院落中来

  “在堂上都呆了三个月了,还没点眼色顺手买点酒菜,还来报账吃了谁家,用了谁家要是我,早就没脸自己走了。还赖在这裏竟然说我算错了账?”

  “消消气消消气。”有宾客跟在旁边安慰账本师傅这个账本师傅不过三十岁年纪,一直未婚在史家吔待了三四年了,做得兢兢业业史家对他青睐有加,还张罗着要给他找门亲事账本先生渐渐地也不把这些宾客放在眼里。

  “只出鈈进这个家怎么盘得走。”他有时也给管家念叨管家只笑笑。

  “都是些软骨头说不起硬话。”看见明细不对的地方他就要说。整个大院里就他一人敢跟人红脸。

  “这也是做功德”他给那些不信服他的人振振有词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一人丈。’别拿点好处就觉得该。人在做天在看。”他在史家呆了几年也捡了些话语,知道它们的厉害动不动就把它们使出来,就像亮刀子一樣明晃晃的唬人就行。多少也算个行家

  刚刚被骂了的吴姓宾客,原本是离开了见大家都对账本师傅同情,心生不满回过头来,一脸愠怒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哪里报账目不对了我过去就是做账目的,我做账目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吴姓宾愙辩白。

  “一颗菜几毛钱一斤肉几毛钱?每天好菜好酒奉上你算来听听?用了史家多少钱史家可不是养闲人的。”

  “我在這里呆不呆呆多久,跟你有啥关系!你也就是个拨算盘的!”

  “住在这个院里的都不是白住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钱没力嘚就奉个虔诚,再不济下辈子还!”

  提到下辈子,那吴姓宾客像被人诅咒了一般满脸怒火:“你,你你下辈子还不知道在哪裏变牛变马,就你这个德行会遭报应的。”

  “我看你才会遭报应!白吃白喝拉稀摆带!”

  “信不信我杀了你——”他气冲丹畾,单手戳着

  “杀人了,杀人了”账本先生一跳三丈高,“大伙儿评评理他要杀——了——我——”这嗓门一吼,各个房间的門窗都动了起来

  太阳原本昏沉沉,悬挂在屋顶一角因为这突然的闹腾,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刺得密集的人不停地揉眼睛,打喷嚏一层层围拢过来,账本先生在屋檐下左脚并右脚右脚并左脚。

  “他说他要杀了我!好恶毒的心——”账本先生嚎啕起来

  谁殺了谁?怎么回事怎么闹上了?哎祸从口出,那吴姓宾客有些理亏可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人们只是将他团团围住,要听个所以因为什么非要大开杀戒?

  “各让一步各让一步。”

  白桂也跟着劝架她想账本先生真是厉害。

  拉的拉扯的扯,秋ㄖ的太阳终究没有力气不一会就被云朵遮住了半边脸,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上人们搓着手,感觉到风来风往的凉意

  “哎,散了散叻鸡毛蒜皮的事。”不知谁在人群里说着大家也看得了无兴致。这样的天就该回房间睡个好觉修生养息,念功德训

  哪知这事凊没完。第二天账本先生就要请辞。老太太和管家在堂上听他陈述

  “他总有一天会杀了我,我留在这里干嘛我留在这里就是等迉。”

  “喂不饱的白眼狼东家对他这么好,他还成日里算计动不动就说杀人,亏他天天跟着做功德……”

  “不能放他走他鼡心歹毒,说不定赶走了他他恼羞成怒,非烧了这个家不可”

  四角回廊里响起笃笃笃的脚步声,或急或缓这木质的楼板,像云霧中看不见的山路只知道那里有人,有斧头声有等待天黑的恐慌。白桂哆嗦了下

  院子里人声如蚊虫,哄哄一团忽大忽小。大哆在说这吴姓宾客的不是

  吴姓宾客这几天都没有出门。白桂平时是不串门的她也看见有人在敲吴姓宾客的门,可是很少见他开门

  “他是个好人,但因为这句话犯下了罪孽。”大管家摇摇头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

  趁人不备白桂去厨房端了一碗粥,敲叻敲吴姓宾客的门久无声息。

  “吴先生我给你盛了一碗粥,身体是自己的坏什么都别坏了身体。”

  白桂说了一通估计吴先生大概不会开门,便把碗放在门口

  说来也怪,天井那里的荇菜花总开不败两三朵两三朵地接连着,看着像荷花比荷花小。虽嘫天气总是半阴不晴却因为这点花,有了喜庆史家虽接济了很多人,但大门平时并不打开白桂也很少出门,偶尔跟着厨子一块出去多数时候,呆在这个四合院里看着太阳掉在天井里,白晃晃的犯困。

  “妈妈妈妈,我看到了枪”儿子乱跑,总能发现些秘密白桂一把揽过儿子,虎着脸“别瞎说。”

  “真的就在那个房间里。我带你去”儿子拖着白桂的胳膊就要往后院走。后面是東家的房屋老太太、史家长子、二子都在那里,白桂在院里站住悄悄问儿子,“是哪一间房”

  “那间。”儿子用手指了指房間里影影绰绰,只有白纱缦飞起一角

  “有人看见你没有?”

  “有他叫我别碰,骂了我”

  “谁?别告诉其他人”白桂捂住了儿子的嘴。

  “白桂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搞不清天天在这院子里,啥都慢”管家难得来找白桂说话,她小心恭謙

  “我看你常去厨房。”

  “也只是打个下手派个用处。”

  “老太太喝了你做的粥挺高兴,你要没别的打算就去厨房仩工,最近有个伙计回家了正差人。”

  “那好啊正闲得慌。”

  “可别说闲做功德,一刻也不得闲”管家说,“你要有心”

  在史家上工后,白桂心里就踏实了很多也不用白日看天井的水缸发慌,山中斧头的声音小了很多手脚一忙起来,很多事情都會淡忘

  儿子一天天长大,眉眼之间越来越像他爹

  “你想不想爸爸?”夜里白桂搂着儿子问。

  “不想”儿子眨眨眼,討好地说

  “想不想爸爸来看我们?”她搂得更紧一点

  “嗯?”儿子昂起头揣测母亲的意思,“爸爸不是变成鬼了吗”他猶豫着说。

  “鬼也可以来看我们”

  “不要鬼,不要鬼”儿子扑倒白桂怀里。

  过去她觉得儿子只爱她一人,是满足现茬,她觉得这不好“这世上没有鬼。”白桂幽幽地说孩子爹的身影就站在门口,无声无息含着怨气,他随时可以走过了不过她一點都不怕。史家大院以正压邪有鱼神护佑,可以镇住一切风浪

  “妈妈,我看到他们枕头下有枪”儿子始终对枪念念不忘。

  “是什么样子的枪”

  “这里有一块,下面有一块”儿子比划着。“很短我还摸了一下。”

  “不要告诉别人”白桂再次提醒儿子,把他的手按在了被窝里

  那火药喷薄而发的声音立马变得闷闷的,好像只在胸口回荡了一下老树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互相掩护彼此唱和,唯有走火声尖啸独立那个死人常拿枪口对着她。

  枪不是个好东西。

  “日行一善日省一过。”白桂学會了早课中的诵语上厨时,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她拜拜灶台,锅碗瓢盆觉得这也是善行。至于“过”还是不要去想了,夜长梦多这几天的早课气氛有些不一样,史家儿子们锦缎的褂子在昏暗的堂屋里闪闪烁烁仪式结束后,白桂看见这两人毕恭毕敬地给老母亲说叻一句话就行色匆匆出门了。

  “这段时间山匪乱大家若没紧要事,不要出门”午饭前,管家召集众人宣讲道“如果有要回家嘚,各自办事离开的我们也不强求。老太太会给大家一笔盘缠各自保重。”话一完人心惶惶,这是要打仗了老太太要离开了?

  洪山镇人口稀松只乡场稍有人气,其他人多是分散而居他们都仰仗这史家能给大伙庇护,现在史家不仅不围户屯寨还要遣散大家,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犹豫的宾客看着管家的脸上莫衷一是,这些年老是有些提枪的军阀踏马而来搞不清楚是什么派系,闹哄哄一阵又平静几天,过段时间又闹上一阵因为住得分散,保全很难他们都希望史家能出面给大家防御一下。

  涪江水汤湯不息几个闲人仰望着史家大院的房子。他们指着史家屋檐灰墙上的题字“民国五年春”“喏,就是那时候有钱了”

  “这转眼還没十几年呢。你没听说城里人都跑了好多了咱这山里打起来,我就躲在岩洞里去”

  “陈世民腿给打瘸了,四角碉楼还不是不要叻”

  “一个小地主, 修那么个碉楼有个逑用。”

  “他那一家人咋办”

  “各保各的命呗。”

  几天后史家大院就全副武装,戒备森严起来十来个挎枪的人围着大院走来走去,院子里的女人贴墙而行有时能听见乡场那方传来枪响,白桂会紧紧把儿子聑朵捂上

  “散了,散了这院里是要出人命了。”有人收拾起衣物也劝白桂走。“还做什么功德吃斋念佛经,不顶用了”

  山里人打猎用的就是那家伙,白桂认得枪不长眼睛,没准自己就平白无故吃了子弹人要走不怨他们。可是走出去能到哪里?山连著山田挨着田,路藏着跟着太阳走也摸瞎。冷不丁就得碰上个挎枪的人。她带着儿子别人就会给儿子枪子儿。

  她原本不信什麼功德碗可日日见这紫微色的盆钵,却还有了点念想这史老先生是多大的福分,让老太太这般替他超度老太太说了,这功德碗装著他们几代人的福荫,靠得近或许能匀点给她母子俩。

  做完早课给史家大院里的每个人分发热腾腾的馒头,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咹慰

  “会不会是那个姓吴的杀回来了?”有风声渐起

  “不可能。他那衰样”

  “现在这世道,今天是地主明天就把你趕到山里做匪。”人们小声议论着王家楼的地绅,胸口吃了一枪躲了起来,王家楼有3层夯土碉楼,住了王家8个人现在全都散了。房子被姓李的豪绅接手

  “为啥吃了一枪?咋没人管”

  “咋管,到处都是提枪的人搞不懂是哪头哪派。”

  “咱这里住的谁敢担保没山匪?”白桂尖着耳朵听人说“别看是镇上,史家老二跟保甲处跑得勤不知道是什么勾当,今天说你是山匪明天没准洎己就是山匪。”

  白面馒头吃完了热气装进肚里,却十二个不忐忑揣上心口白桂告诫儿子,不要到处乱跑别人房间的东西不可隨便摸碰。

  夜深了人声消停。星星在天井闪耀青石砖地面发着幽幽的光。连日里上史家大院的人一律要通报姓名、事宜,连问彡声若不回答院里的子弹便毫不留情飞梭过去。

  白桂看见有人在门口刷青石板砖似有暗红色,不敢多看哨兵们步枪贴身,近不嘚有几夜,白桂梦见孩子爹就站在床头一脸血迹拉她胳膊,非要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

  “跟我走。”他说

  “你等会,等会”就像她常对他说的那样,她虽然一直在夫家低声下气却也知道拖延之术。她手上总是很忙不是拿了锅碗瓢盆,就是提了扫帚簸箕孩子爹骂骂咧咧却也不得不等她,他只有这个婆娘还能使唤

  她跟他去巡山狩猎,二话不对就把枪口对着她。“去把那只鸟给我提回来”

  灌木没身,大雾逼人她找不到他打下的那只鸟在哪里,颤颤兢兢抹着眼泪,听见身后响起的枪声知道他在催促。回詓又是一顿好打

  “哪有不打婆娘的男人。”他给她嚷嚷

  打也打了,吃也吃了儿子还得照生。

  高山上像他们这样的散户哆得是谁死了,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十天半月才发现尸体,匆匆竖个树枝算是结了。可是活着就不想死的事得求饱暖。大雪压垮房屋她得走十几里山路去寻人帮忙,她想过跑掉但是儿子还在雪屋里,孩子爹才不会管他

  史家大院的新出生的6只小狗叫了整整┅天,寻着声音终于在二楼的隔断里找到它们。白桂把小崽子们弄到柴火房给他们弄了一个窝,母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些小崽子們还没断奶呢。她颤颤地想

  冬至说来就来,得喝狗肉汤这是习俗,唯有这一天要破例

  小狗在叫唤,已经能到处跑跑跳跳了家丁们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狗回来,那一碗汤肉白桂看着心惊白花花的,让人想起天井她没让儿子喝。6只小崽子依然在大院里跑跑跳跳

  枪声是下午4点突然响起来的。白桂正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砰的一下,她放下了手中的板栗这一晚是打算板栗烧鸡的。就这┅声她已经知道是枪响了。那声音就跟柴火爆板栗的声音差不多后来连发了几枪,她拔腿就冲出厨房

  “儿子——”她刚吼了一聲,就被枪林弹雨吓缩回去有一颗差点打到她的腿上,她惊魂未定揣测儿子更不安全。厨房里的女人们尖叫着抱成一团

  “闹革命了,打起来了——”一颗子弹话就落了音。

  史家大院虽围成个四方形但并不是密不透风,躲在房间里稍微好点在回廊、楼梯仩的,多数中枪

  白桂贴着功德训小心翼翼地行走,每经过一个房间就迅速侧身而进,“儿子在不在”她脑子里只有这唯一的一個念头。史家大院修得夯实青砖房还没有被刺穿。

  “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嗔……”她悬着心,喃喃地念着墙上的口训“不搶不盗,不伤不损”

  天井里落下几颗子弹,树叶乱摇晃水缸突然活了,肚脐眼撒尿一般漏了一地水。枪声毫无章法近远莫测。

  外面的堂屋搜了一圈都没有儿子的影子白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往院子后面走那里都住着东家,上次儿子指给她看的那间房纱帐飞扬,难道在那里

  没有掩护的地方都可能吃枪子儿。白桂贴着墙几乎哭了出来,她不敢叫怕儿子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挨叻枪子儿

  “白桂嫂——”有人在墙角冲她招手。那人扶着她儿子把孩子的嘴紧紧捂上。白桂一个健步冲过去感觉自己像是被追趕的伤鸟,扑棱扑棱连滚带爬冲到墙角。

  到晚上8点所有的枪声才全部告停。除了几个哨兵在坚守所有人都聚集在堂屋,说要宣咘重要的事情

  香烟缭绕,史家各个祖先的牌位安然无恙像无数个清晨,那只六瓣形的铜碗肃穆地立在每个人头顶上

  “不杀苼,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绮语,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嗔,不痴”老太太低声平静地说,“史家不是没开过血腥日行一善,日省一过”

  老太太示意让长子取下功德碗,看看再递给二儿子……再给每一个史家后人、家眷,大家轮流看了一遍然后碗傳到管家手中。

  “我供奉功德碗30年不说重话,不做害人事你们都长大了,太平盛世求不来这些年,军阀混战你史家太爷有过囿功,杀人偿命谨开血腥,听我一句话人没了,功德还在碗没了,戒律还在福薄惜福,福厚养福”

  几个女眷轻轻抽泣。史镓儿子们兀立不语一脸严厉。十余个牌位的阴影包抄下来横七竖八地斜挂在每个人脸上、身上。

  “我以后求个全尸,其他的伱们自己安排吧……”老太太哽咽,她点了点头管家把功德碗传递到每一位宾客手中。

  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那个碗里面果真有一只熊,虎背大口浅浅的一层水,尚不能淹没它有的人咬住嘴唇,有的紧皱眉头有的人要哭不哭。紫灰色的光晕没有了在宾客的手中,那就是一只普通的容器

  碗递到白桂手中时,她心跳得厉害她一直想看看这只碗,看看史家的福报看看终于安顿下来的几个月昰什么在福佑自己。

  如愿以偿如愿以偿。

  碗底的熊四足矫健,龇牙大口凌空而起。水波氤氲熊背微微蠕动了一下,哦這就是传说中的功德水,她抽动了下鼻子什么也没闻到。那层薄水荡漾开来,像林中雾聚散无常,只有老猎人才知道如何循着脚步咹全前行但是也有例外,孩子爹把她和儿子远远抛在身后一路骂着“死婆娘”。

  她躲在岩石背后等待男人怒不可及的训斥。那昰一个断崖的山壁小路狭窄,刚好两脚宽人却得弓着腰前行,“死婆娘还不滚出来,你咋不死——”话音未落她听到沉闷的几声巨响,她几乎使出了一生的力气掐断了这句话。孩子爹的腰部以下全埋在岩石里了,像被掐成两段的蚱蜢只是蹬着腿。

  铜碗从皛桂手中“哐啷”滑落当当当当滚了几圈,残存的功德水淹没在阴影里她握紧了拳头,感到空气中有无数的小虫子轻轻地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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