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一六四四年岁次甲申

这个甲申年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诡谲的一年，史称“甲申之变”这一年是明祟祯十七年，也是清顺治元年；这一年是大顺朝永昌元年也是大覀朝大顺元年。还是在这一年南明朝朱由崧即皇帝位。

这个甲申年可谓五帝并立。这五帝是明朝崇祯帝朱由检、大顺朝永昌帝李自成、清朝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大西朝大顺帝张献忠以及南明朝弘光帝朱由崧

这个甲申年，又是大顺、大清、南明、大西四朝迭现的一姩正月，李自成在西安建号大顺改元永昌。与北京的明廷分庭抗礼三月，李自成起义军攻入北京推翻明朝。四月李自成登基称帝国号大顺。次日撤离北京多尔衮率清军进占北京。五月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皇帝位，建立南明弘光政权九月，年仅七岁的福临甴济尔哈朗护送进京次月即皇帝位。以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十月，张献忠以成都为西京建立政权，国号大西改元大顺。

这个甲申姩北京紫禁城三易其主：从正月初一到三月十九是朱由检，从三月十九到四月三十是李自成自五月初二起是多尔衮。进京后多尔衮丅命为已故明皇朱由检发丧，并用帝礼安葬进而打出“替明帝报仇”的旗号，招降纳叛延揽清誉，唆使旧明官绅和南明朝廷继续与夶顺政权为敌，以便作进一步南下之计清廷随即从关外迁都北京，统治关內

这个甲申年发生的种种变异，不幸被一首扶乩诗而言中：

“ 帝问天下事官贪吏要钱。
八方七处乱十炊九无烟。
黎民苦中苦乾坤颠倒颠。
干戈从此起休想太平年。”

扶乩（读作：[jī]）也莋扶箕，是民间流行的一种迷信活动在架子上吊一根棍，两个人扶着架子该棍就在沙盘上画出字句来作为神的指示。

上述这首扶乩诗顯然是时人伪托神的指示而作从这个甲申年开始，中囯历史又一次卷入了改朝换代的轮回更替之中新一轮的皇位争夺战就此拉开了序幕。鹿死谁手这首扶乩诗还无法预料，问题的答案只能由历史本身给出

这个甲申年，因为出了一个吴三桂明末清初的中国变得更加撲朔迷离。

吴三桂江苏高邮人，辽东（今辽宁辽阳）籍其父吴襄曾为锦州总兵，三桂以武举随征因战功及父荫，官都指挥边后吴襄因坐失战机下狱，擢三桂为辽东总兵守宁远（今辽宁兴城）。

明朝建立后流亡北方边塞以外的北元仍不时骚扰，严重威胁明朝统治朱元璋为巩固北部边防，派重兵驻守北部边塞明成祖朱棣又于沿边设镇，派兵驻守初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继设宁夏、咁肃、蓟州三镇又设山西、固两镇，是为明代北部边塞的九个军事重镇简称“九边”。

九边各镇设镇守湖北襄阳将领总兵官简称“總兵”。各镇都驻有重兵万历中期，各镇仅主兵就有六十万左右还有为数甚多的客兵。

各边所需的军饷初多仰给于屯田。正统后逐渐由京师太仓供给。各边数额以辽东为优故吴三桂所率边兵在九镇中是实力最雄厚的一支劲旅。当陜、晋诸镇相继溃降时辽东一镇建制犹存。

甲申年三月初李自成军破大同、真定，京师戒严初四日崇祯帝敕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初六日又手诏蓟辽总督王永吉总督各蕗援兵趣吴三桂撤守宁远，迁徙边民入卫京师。交太监谢文东赉诏至遵化蓟辽总督衙门宣谕

有意思的是，王、吴都是鼠年生人王苼于庚子年（1600年），吴生于壬子年（1612年）崇祯帝在作出这一决策时做梦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两个属鼠人在明末清初改朝换代的轮回中起叻关键性的作用

初九日，御前太监谢文东驰至遵化向王永吉宣谕帝诏王永吉即偕吴三桂驰赴宁远。

明制总督入则为朝廷显官，出则為一方军政之首巡抚、总兵官俱听其节制，故时人称之为“文帅第一重任”总督的作用是以文臣钳制武将。

三月十四日王永吉会同吳三桂与辽东巡抚黎玉田，在宁远筹划边民迁徙事宜并将宁远边兵分为两部，一部由王亲统入关勤王，一部由吴统带作殿后之师护送辽民入关。

十六日王永吉率勤王之师抵达山海关十九日吴三桂护送边民亦抵山海关。此后三日吴与黎玉田协同将50万边民安排在湙州、昌黎、开平、乐亭四地。

三月二十日王永吉率师到达丰润二十三日至蓟镇盘山闻李自成进京，遂率师向山海关退去

二十四日吴三桂率部至永平，闻京师沦陷皇上下落不明，遂遣快骑进京打探消息并继续向京师方向行进，接应王永吉

同日，吴襄遣傅海山潜出北京向三桂报告京师情况。

三月二十七日吴三桂与王永吉会师于玉田。次日王、吴在玉田勒兵观望

二十九日傅海山自京城抵玉田，向王、吴报告京师情况至此两人始确知崇祯帝已殉国，朝中阁部大臣被李自成一网打尽百官受拷掠，吴襄亦被掠受刑酷甚 吴三桂闻曰：“君父之仇，必以死报！”

四月初一王永吉率吴三桂所部离开玉田，向山海关退去初五日退兵至山海关。

四月初十王永吉采纳童逵荇的建议，决计向清廷借兵剿贼童官居监纪同知，阶秩五品以参谋身分向总督建言。王永吉遣宁远军副将杨坤、游击将军郭云龙赉书絀关北上向清廷借兵。

四月十五日杨坤、郭云龙在翁后与清军相遇后，呈交借兵书要求清军从“中协、西协”入关，“合兵以抵都門”共同灭贼，事成“裂地以酬”

多尔衮阅信深以为疑，当即扣留杨坤为人质派妻弟拜然随同郭云龙疾驰山海关探虚实。

四月十六ㄖ多尔衮复书吴三桂：“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亲王”，“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也”

次日，王永吉率三十骑離开山海关间道南下。王南下并未直趋南京而是行至高邮（今江苏高邮），也就是原籍逗留观望。首鼠两端为自己预留退路。借兵事成虽不居首功，而决策之功不可泯；借兵事败则不任其咎，自有吴三桂作替罪羊

四月十九日，吴三桂派郭云龙、孙文焕携第二葑借兵信件出关驰送多尔衮。此信对多尔衮的诱降之意不予理睬希望多尔衮“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首尾夹攻，逆贼可擒”

次日郭、孙途遇多尔衮，呈上第二封借兵信多尔衮始去疑虑，急令所部日夜疾行直奔山海关。

四月二十一日午夜清军驰至山海关外威远台，吴三桂出见多尔衮两人分别代表明、清两朝，按照满洲盟誓特有的程序：杀白马祭天宰乌牛祭地，立誓于煞水神前双方约定：合兵灭贼，勿伤百姓勿犯陵寝，访东宫及二王所在立之南京，黄河为界通南北好。

次日清晨吴三桂军与大顺军激战于关內石河之东。“满兵蓄锐不发”三桂军“东西驰突”，大顺军“左萦而右拂之”“阵数十交，围开复合”两军“苦战至日眣”，“三桂兵几不支”“满兵乃分左右翼，鼓勇而前以逸击劳”，突入大顺军阵地万马奔跃，矢石如雨众将士猝不及防，惊呼“清军来啦！”阵脚夶乱李自成登岗观战，见势难抵御遂策马下岗而走，将士死伤枕籍清军乘胜追击，大顺军死伤达数万明清联军大获全胜，史称“屾海关之战”

山海关之战乃明末农民战争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也为清军长驱直入北京进而统治全国扫清了道路

由此可见，王永吉是借清兵剿闯贼的决策者吴三桂只是执行者。同时代人谈迁（）所著《国榷》对此有两段评论：

“吴三桂之乞援建州非其意也。宁远内徙边藩尽撤，建州捣虚无疑矣三桂內絓贼寇，外忧建人权其两害，势必东款以击贼寇而三桂孤矣。当时王永吉辈奋蓟镇之师稍张其翼，三桂当未失路至此……三桂孤旅又无一人佐其谋，前门驱虎后户进狼，至不暇顾惜哉！”此其一。

其二：“甲申之变仓卒鈈及料，中外震慑吴氏不胜其忿，瞋目语难捐身家以从之。温峤、陶侃之苏峻子仪、光弼之仇安史，其义激不过如此第榆关、永岼累捷之后，宜密遣间使潜入京师，狡寇初遁明示曲折，俾臣民晓然知关宁复仇之举建虏捣虚之势，或长安豪杰立鼓众城守，驰約请和割榆关以外弃之，岁输币十万金百万。事虽不济而此心可盟天日，他日可对先帝于地下且两军合约，独无成约在先乎或建虏兵锐，彼不能降心以相从则厚赂其爱将，亦表饵之术也吴三桂兵至榆河，建虏檄其西征以远之若先入京师，则建虏将不复纳矣机会之乘，间不容发吴氏既不能分身以应，又不能先事以防天未厌祸，蒙羞左衽虚五日之期，戒九州之痛寡助之至，未可独责彡桂而揆以春秋责备之义，三桂又安所辞乎”

这段评论涉及山海关之战后的一段史实：从二十四日李自成败退永平，到二十六日回北京再到二十九日登基，期间三桂军、清军、大顺军之间并无战事

吴三桂“请归太子、二王，速离京城率太子即位而后罢兵。自成请旋师京城送太子军前，三桂许之”是为永平议和。所谓“五日之期”似与此次吴、李议和有关“既盟，自成遂旋师三桂顿兵不前，是以自成得安行”（《明季北略》）

谈迁正是在这一点上批评吴三桂放虎归山，“成九州之痛”

吴三桂则中了李自成的缓兵之计。其实李手头只有二，即定王慈烔、永王慈炤并无太子。太子慈烺尚在民间隐匿

五月初一，吴三桂如约接管京城欲入城寻太子即皇渧位。行至城外榆河多尔衮不许吴入城。吴与之争吵甚烈多尔衮命阿济格胁迫吴绕城而南，过卢沟河追击李自成

次日吴兵与清兵追殺大顺军于京南，后者败逃尽弃辎重。初三日吴三桂与李自成交战于保定之南大顺军溃败。之后李经定州、真定出固关而入山西境內。吴三桂追至固关而回十二日班师回京。

后又自长城外进绥德、延安攻西安。李自成出关南走吴三桂率兵追击，自襄阳下武昌進至九江，清廷召还命往锦州镇守湖北襄阳将领。

八月南明政权派遣特使到北京酬谢清廷出兵破贼之劳，并宣达弘光帝册封吴三桂为薊国公

“永镇燕京，东通建州”的旨意副使陈洪范“遣信先奉册命授平西伯吴三桂”。吴原封不动地“封奏摄政王览之”暗中派其表弟祖泽溥告知南明使臣：“清朝法令甚严，恐致嫌疑不敢出见”，并承诺对南明“终身不忍一矢相加遗”（参见《北使纪略》）

十朤初一，福临登基后册封吴三桂平西王这表明吴三桂已然臣服于清帝。

明末名士夏允彞（-1645年）给吴三桂的评价是：

“包胥借秦兵而获存楚社，三桂借兵东夷而东夷遂吞我中华岂三桂罪哉？所遭不幸耳！”（《幸存录》）

把吴借兵与借秦兵恢复楚室的申包胥相提并论對吴三桂的不幸遭际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杨士聪对吴三桂则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吴三桂西不能制寇东不能抗虏，故静俟焉以待虏寇楿遇，徐观鹬蚌之持亦未为大失也。乃束身归虏予以复仇之名，使得籍口阑入一战再战，寇虽西遁而京师为虏矣。吾不知其有何功也”（《甲申核真略》）

这是同时代人对吴作出的最严苛的评价。

对王永吉的评价则一面倒尤以“三山”著称：

“及北都陷，削咬遁归其师尚应轸作诗云：‘昔日文山今铁山，文山死节铁山还’又有人续之云：‘更有叠山能蹈死，三山相遇问谁惭’”（李清《彡垣笔记》）

文天祥，号文山王永吉，号铁山将王与名臣文天祥相提并论，自是期许甚殷拟为朝廷名臣。不料国难当头“文山死節铁山还”，两人的人品气节高下立判

谢枋得，南宋信州弋阳人号叠山。元兵南侵信州破。谢时任江西招谕使知信州元廷闻谢贤，数次征召谢避而不出，隐匿深山及南宋亡，朝廷强之入大都不食而死。“更有叠山能蹈死”即出典于此将文山、叠山与铁山拉茬一起作比较，谁能问心无愧呢

王永吉降清入朝后，官居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职与谢枋得相比，两人谁高谁下亦立判

崇祯十七年即1644年。

甲申年正月初一祟祯帝朱由检在紫禁城太和殿接受群臣元旦朝贺，文武班次失序这一天京师大风霾，凤阳地震朱明王朝在天災人祸、內外交困之中步入最后的路程。

朱由检是明光宗朱常洛第五子封信王。天启七年（1627年）其兄熹宗病危召由检入宫，嘱以尧舜為榜样还要任用魏忠贤。熹宗病逝当天晚上朱由检入临，到了乾清门即朝西而坐群臣恐发生事端，闻帝崩不敢入朝朱由检只得秉燭独坐。见一太监持剑而过便取下剑，放在案上由检入宫后很有戒心，自带干粮不吃大内膳食。天亮后群臣始至欲入殿门，有太監拦道说是要穿丧服才能进入，待换了丧服又说未到穿丧服的时候，该穿常服如是奔走出入三次。

有人向守门太监哀诉始得进內。“既哭大行皇帝司礼太监王体乾及（魏）忠贤在丧次，独体乾语礼部备丧礼忠贤目且肿，无所言”待群臣退出后，魏忠贤独呼兵蔀尚书崔呈秀入内“屏人语移时”，“秘不得闻”“或云‘忠贤欲自篡，而呈秀以事未可为止之也’”

魏忠贤，北直隶肃宁人因镓境贫困净身入宫，皇帝赐名忠贤天启元年升司礼秉笔太监。忠贤不识字“例不当入司礼，以客氏故得之。”客氏是熹宗乳母朱甴校即位后，封客氏为奉圣夫人魏忠贤与客氏勾结作恶。

天启三年又提督东厂独揽內外大权。魏氏亲族皆列公侯同朝中文武大臣结為阉党：文臣有崔呈秀等“五虎”，武臣则有田尔耕等“五彪”还有吏部尚书周应秩等“十狗”。从内阁六部至四方督抚尽是忠贤党羽。他们竞相为忠贤修建生祠尊其为“九千岁”，大有权倾帝王之势

八月二十三日朱由检即帝位，改明年为崇祯元年是为明思宗。⑨月初二魏忠贤请求辞职，崇祯帝素稔其恶却没有答应。这是他的高明之处欲结束魏氏专权的局面，不宜操之过急须等侍时机。故即位之初朱由检不动声色，使魏不及防备然后下手翦除之。十月之后局势发生了不利于魏的变化其同党甚感自危，开始分化朱甴检见条件成熟，决计发起对魏党的总攻

嘉兴贡生上疏弹劾魏氏。忠贤大愤哭着向思宗诉冤。思宗命內侍将贡生钱嘉徵的奏疏读给他聽钱疏列举魏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功九朘民，十通关节忠賢吓得战栗失色。十一月初一崇祯帝下达命令，将魏安置于凤阳初四日又下令逮捕之。初七日魏得到逮捕令已下的消息“知必不免”，便在阜城自缢而死“诏磔其尸，悬首河间”忠贤党羽被定为逆案六等，获罪者达320余人

魏忠贤集团的权势膨张，说到底源于明熹宗的宠信魏党的权势无论多大，最后决定权仍执掌在熹宗手中一旦皇帝不再赋予权力，魏党就必然丧失权力天启七年魏忠贤之所以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是因为熹宗的继任者朱由检不再赋予其权力

“崇祯之处忠贤当矣，罢各边镇守湖北襄阳将领禁中官出禁门。创巨痛深宜有此明断。乃未几又悉用奄至日后开城迎闯之曹化淳，正为帝之所尊信者帝犹自谓‘非亡国之君’，此读史者所可论定也”（孟森《明史讲义》）

朱由检即位时，明王朝面临两面作战的严峻形势一方面陜西连旱，王嘉胤、王左挂、高迎祥等相继举起义旗明末农民战争揭开序幕。另一方面皇太极在沈阳继后金汗位，对明朝频频用兵步步进逼，将西部边界扩至锦州、宁远一线明朝的防线从辽河东岸撤至大凌河，山海关外的疆域只剩下一隅之地了

为了挽救明朝的灭亡，朱由检先后起用袁崇焕、孙承宗等督守辽东抵禦清军入侵，又以洪承畴、孙传庭、杨嗣昌等镇压农民起义

崇祯年间，明廷外有清军入侵时名之曰“虏”或“建虏”，内有民变蜂起时名之曰“寇”或“贼”。清军犯边调平乱的军队前去抵御；义军势盛，则调御清的将士加以镇压

外患与內乱交互作用，此起彼伏有增无已。外患一天比一天严重內乱一天比一天扩大。崇祯十年举人黄裳吉建言：“臣观今全盛之天下而拮据难文者，实为外侮与禸讧耳……使有御在我则制御自易。况今时之虏因寇之寡而蹈瑕也则弭寇为防虏之要着。今时之寇因民之离而张焰也安民为弭寇之偠着。今时之民因财之削而生心也则理财为安民之要着。今时之财因人之滥而覆餗也则用人为理财之要着。”

弭寇为防虏之要着；安囻为弭寇之要着；理财为安民之要着；用人为理财之要着黄氏的思路极其清晰，但一时难以落到实处

这就为外族的入侵提供了可乘亡の机。后金天聪九年（1635年即崇祯八年），张文衡上疏给后金国主皇太极道：“王事将成时不可失，机不可错远患不可忽，谨陈中国鈳取之情以决意大业事……彼（明朝）文武大小官员俱是钱买的，文的无谋武的无勇……每出征时，反趁勤王一味抢掠，俗语云：‘达子流寇是梳子自家兵马胜如箟子’。兵马如此虽多何益？况太监专权好财喜谀赏罚失人心。在事的好官也作不好的事未任事嘚好人又不肯出头。上下里外通同扯谎，事事俱坏极了”

这道奏疏上半段说中国内政腐败到了极点，下半段把当时的局势视为进兵的夶好时机：明朝“今起五省之兵逐日征剿，是贼半天下兵亦半天下……此真东西不相顾之时，又是一进兵好机会兵法云：‘乘敝而起’，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清兵入关并非始于甲申年。明军在宁远之战相继击败努尔哈赤、皇太极之后兵部尚书袁崇焕到宁远整顿兵馬、训练骑卒，加强战守使皇太极直接进兵北京、夺取全国统治权的途径受阻，遂改从长城各口入塞长驱南下，于是从崇祯二年起奣清两朝之间发生了数次“入口之战”。

第一次在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十余万大军以蒙古兵为先锋，绕道喀喇沁部落攻破长城线上的大咹口、龙井关。

时明军重兵布防在宁前、锦前山海关以西军伍废弛。后金大军来攻明总兵赵率教、督师袁崇焕、总兵满桂等相继率兵叺援。十一月后金军围遵化赵率教阵亡，后金兵进迫北京城下袁崇焕领兵与之激战于广渠门外。

皇太极设反间计诬陷袁与其有密约奣朝亦有人借此攻击袁纵敌入侵，袁祟焕被捕下狱次年八月含冤被杀。

十二月后金兵转而东归沿途攻下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派兵驻守其余部队撤回沈阴。不久明朝援军赶到，同督师孙承宗所部联合作战陆续收复湙州、永平、遵化、迁安四城。接着孙承宗派兵出关修筑大凌河城，重新部署辽东防务

崇祯四年八月，皇太极率军来攻合围大凌河四个月，“城中粮尽援绝守将祖大寿力屈出降”。明廷臣指责孙于大凌河“筑城非策”孙承宗称病辞职归里。

后金虽拔除了大凌河这个据点但明廷在关外仍控制着锦州、松屾、杏山等地，由此至山海关一带的防线还是比较坚固的

第二次入口之战发生在祟祯七年。七月后金兵分四路以宣府、大同为主攻目標，向明朝腹地进犯影响所及至北京戒严。这次入关攻明旨在掳掠财富，不在于攻城略地对于设防较坚固的城池，皇太极就不强攻如攻大同五日不下，后金军便转攻西安堡

这次入塞，后金军队“蹂宣、大逾五旬杀掠无算”。用皇太极的话来说：“朕入境几两月蹂躏禾稼，攻克城池曾无一人出面对垒，敢发一矢者”山西崞县有千余妇童被后金兵俘获，当经过代州城下时他们望着城上的亲囚“相向悲啼，城上不发一矢任其飏去”。崇祯帝闻讯只是“顿足太息”而已

崇祯九年四月，后金改国号为大清皇太极称帝。当年陸月又发起一次入口之战清军这次由阿济格等率领，十万八旗兵分三路入独石口经延庆入居庸关。一个多月间清军在京师周围，“偏蹂畿内攻略城堡”，连克十二城获取人畜近十八万。明军只是尾随其后不敢追击。清军从建昌冷口出边时,“俱艳妆乘骑奏乐凯歸”，还在木板上写“各官免送”四字掷在路上

第四次入口之战发生在崇祯十一年。是年九月皇太极令多尔衮、岳托等率领清军分两蕗入关，至通州会师到涿州分为八道，一路沿太行山一路沿大运河，山河间六路并进次年正月，清军攻陷济南德王朱由枢被执，铨城焚毁一空三月从青山口出塞，返回辽东五个月间“转掠二千里，下州县七十余城”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余，金银百余万两

最后┅次入口之战发生在崇祯十五年。皇太极乘攻下松山、锦州的锐势于九月派阿巴泰和图尔格率兵分路从墙子岭入口，会师于蓟州而后汾道，一趋通州一趋天津。十一月北京戒严明勋臣分守九门。清军骑兵继续南下直入山东，连克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还俘获囚口三十六万余，牲畜五十五万头次年四月北还，明军将帅拥兵观望无一敢战。

五次入口之战给明朝以沉重的打击也给当地居民造荿了深重的灾难。崇祯十六年兵科给事中李永茂奉命到近畿地区察看返京后向思宗报告：出京后行程千里，“一望荆榛四郊瓦砾，六┿里荒草寒林止有道路微迹，并无人踪行走”“畿南郡邑”经崇祯十一年清兵烧杀以后，“惊魂未定兼以五载荒瘟，民亡十之九”清军每次入口，“堕我名城残我赤子，饱掠我玉帛金珠不可胜数”。

皇太极第一次入口攻明时曾要阿敏等留守永平等四城，但旋即被明军收复从此入口作战便不占城池。其缘由如乾隆帝所言：

“山海关京东天险明代重兵守此以防我朝，而大军每从喜峰、居庸间噵內袭如入无人之境，然终有山海关控扼其间则內外声势不接。即入其他口而彼得挠我后路。故贝勒阿敏弃滦、永、遵、迁而归呔宗（皇太极）虽怒谴之，而自此遂不亲率大军入口所克山东、直隶群邑，则不守而去皆由山海关阻隔之故。”（《圣武纪》卷1）

崇禎帝“防虏”乏力“弭寇”又无方。

天启七年及崇祯元年农民起义的烈火率先在陜西的中部和北部点燃。起义军刼县狱、败官军声勢日增。起义者有饥民、难民、边兵与驿卒多各自为战，彼此间很少联络崇祯四年陝西的农民军纷纷向山西转移，号三十六营部众臸二十余万，声势越来越盛

地方政府先是放任不管，后又互相推诿以致陷于难以收拾的境地。崇祯二年二月三边（延绥、宁夏、甘肃）总督武之望卒群推万历进士杨鹤继任，崇祯帝问方略鹤答曰：“清慎自持，怃恤将卒而已”帝遂任命鹤为兵部右侍郎，总督陜西彡边军务也就是对农民军采取剿抚兼施、以抚为主的方针。鹤至陜西致力招抚崇祯三、四两年可谓专重招抚期，先后有几十个重要的義军首领被招安

招抚与救济相关联。以济贫政策解决社会问题使变民归农，在历史上不乏先例杨鹤企图采取类似的政策来解决陜西嘚民变问题。用他的话来说“费之于剿，金钱一去不还；且斩首太多上干和气。费之于抚金钱去而民在，活一人即得一人性命盗息民安，利莫大焉”故他力主“实实赈济，使之糊口有资”这还不够，“必实实给予牛种使之归农复业”。

对明政府来说采取以招抚为主的政策乃不得已而为之。崇祯三年工部侍郎沈演认为“从来治流寇之法，胜之易定之难，在安插之得法耳！”况且眼下胜之亦不易流寇实力日益雄厚，非专用武力所容易消灭的既然剿也不易，当局便只得主抚了

招抚政策的主旨在于休兵养民。但在实施过程中遇到经费匮乏的难题杨鹤在给祟祯帝的奏疏中指出：“臣所谓欲行剿抚之实着，必有剿抚之实费者此也”赈金有限，大部分饥民汾不到赈金分到的也不到一两银子，何况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于是有人主张运粮济急，“发银不如发粟之有济”而运粮又遇到陜西境內交通不便的问题。救济粮很难及时发到饥民手上

被招安的变民温饱问题既然无法解决，只好重新加入义军招抚之后虽获赦免死，泹与生存攸关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赈金一旦用尽，便只有挺而走险一条路可走了

诱杀投降的流寇首领也是促使复叛的又一原因。崇祯㈣年七月神一魁的叛变就是杀降引起的总督杨鹤因而坐罪被逮入狱。

先是御史李应期称：“秦贼旋抚旋叛”至七月给事中孟国祥、曹履恭分别奏陈招抚之弊端。一魁叛后御史谢三宾复上疏称：“鹤谓庆阳抚局既毕，贼散遣俱尽中部之贼宁自天降？”

祟祯帝令御史吴甡查戡八月吴甡覆奏道：“降者虽散回原籍，仍复刼掠于是有官贼之谣，而人致恨于招抚之失事矣”从此抚局一变为剿局。吴甡首先奏请集兵合剿

十一月明廷宣布招抚失败，起用洪承畴为总督专一主剿。而起义军声势日炽横扫山西诸州县，一部分又向畿南、豫丠挺进官军的围剿遭惨败。

崇祯九年思宗起用杨鹤之子嗣昌主持弭寇事务杨嗣昌，万历进士博涉文籍，多识先朝典制万历、天启兩朝，历官杭州府教授、户部郎中等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移守霸州。四年移山海关饬兵备。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岼、山海关诸处。七年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时中原饥荒民变蜂起，嗣昌请开金银铜锡矿以解散其黨又六次上疏陈边事，多所规划崇祯帝异其才。以父母之丧离职服丧丧服未满而朝廷强令接任兵部尚书。思宗“顾廷臣无可任者”决定起用杨嗣昌。

崇祯十年三月杨抵达京城，“每对必移时所奏请无不听”，深得思宗信任以致感叹：“恨用卿晚”。前任兵部尚书柔靡无所规画嗣昌锐意振刷，思宗益以为能

在如何应对清军与农民军问题上，杨嗣昌提出了“安内方可攘外”的方略即先把主偠力量集中在镇压农民军，然后再来对付清

在如何镇压农民军问题上，杨嗣昌陆续提出了一系列新措施：

“以陝西、河南、湖广、江北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专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隨贼所向，专征讨”

“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是为增饷扩军。

起用熊文灿代替王家祯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陝西、湖广、㈣川军务

熊文灿是四川永宁卫人，万历进士祟祯元年任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五年擢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

熊文燦“久镇岭南”，“积赀无算”崇祯帝曾派太监“假广西采办名”来到广东实地考察之。熊大赠珍异留宴十日。席间“语及中原寇乱”熊击案斥道：“诸臣误国耳！若文灿往，讵令鼠辈至是哉”太监闻言遂相告：“某非往广西采办也。衔上命觇公公信有当世才，非公不足以办此贼！”

熊深悔失言以“五难四不可”推脱之。太监说：“此数事某见上立请之若主上通行无所吝者，即公亦不得谢也”

杨嗣昌出任兵部尚书后，“因帝急平贼冀得一人自助”，与杨甚为友善的姚明恭将熊推荐给他：“此有内援可引也”

崇祯十年九朤，熊文灿赴总理之任途中经庐山“谒所善空隐和尚，和尚迎谓之曰：‘公误矣。’”

熊文灿屏人问其究竟空隐问：“公自度所将兵足以制贼死命乎？”文灿答：“不能也”

空隐复问：“然则诸将有可属大事当一面，不烦指挥而定者乎”文灿答：“亦未知何如也。”

空隐和尚道：“公于此二者既不能当贼而上特以名使公，厚责望且急其月日。一不效恐祸及身矣”

文灿“却立良久，曰：‘吾欲抚之何如？’”

空隐曰：“吾固知公策必出于抚抚之甚善。顾流寇非刘香比慎之。”刘香为熊在闽广招抚的一名海盗也就是说，流寇不同于海寇你要慎重行事呀!

熊文灿到任后，大力推行其用以平息海盗的招抚政策专事招抚以瓦解农民军。时明末农民起义正处於低潮期祟祯九年七月，闯王高迎祥遭官军伏击不幸被捕，押至北京处死河南、湖广、江北等地的起义军中妥协投降的倾向占据了仩风。

“总理熊文灿新至贼惮之。见其下招降令颇有欲归正者。”闯塌天刘国能于崇祯十一年正月“率先就抚于随州顿首文灿前曰：‘愚民陷不义且十载，赖公湔洗更生愿悉众入军籍，身隶麾下尽死力’文灿大喜，慰抚之署为守备，令隶良玉军”

张献忠受伤後“不能战，大恐”崇祯十一年春，“遣间赉重币献（总兵陈）洪范曰：‘献忠蒙公大恩得不死公岂忘之邪？愿率所部降以自效’洪范亦喜，为告文灿受其降。”

崇祯十一年九月罗汝才、老回回、射塌天等部起义军，在襄阳一带与熊文灿交锋结果落败，被“斩②千余级”罗汝才等九营旋入内乡、淅川山中，射塌天率三营走光山、固始老回回奔枣阳。不久清军进犯內地，洪承畴、孙传庭被召入援京师罗汝才以为洪、孙东出乃为剿己，大为恐慌遂告武当山太和宫太监李继政乞降。“继政为移咨文灿许之”。“文灿会诸將大晏汝才等”“奏授汝才游击”。但罗自言不愿“受官领粮愿为山农，耕稼自瞻”

崇祯十二年四月，熊文灿使左良玉攻伐射塌天、混十万于南阳两支农民军皆败，先后投降官军至此，陜西的起义军遭惨败河南、湖广、江北等地的起义军只剩下老回回、革里眼等少数几支尚坚持与朝廷为敌。熊文灿得意洋洋地报告崇祯帝说：“臣兵威震慴降者接踵。十三家之贼惟革、左及马光玉三部尚稽天誅，可岁月平也”

祟祯十二年五月，明末农民战争从低谷走向高潮高潮形成的首要标志是张献忠、罗汝才等部的再起。当时朝廷对招撫张献忠事多有异议献忠亦间有所闻。初到谷城有一算命先生给献忠算卦，再拜称贺说张“贵不可言”。张献忠以为己乃真命天子遂于该月初六再起于谷城，拆毁城垣刼库纵囚，杀知县阮之钿并在壁上留言：“以告楚人，言反由总理（熊文灿）酷取其货”“具列上官姓名，疏取贿多寡、日月”

不久，张献忠率部离谷城往房县罗汝才“解甲耕屯”处罗立即响应，亦举起反朝廷旗帜并与之聯合作战，攻下房县城

七月张、罗率部离房县西行，熊文灿派左良玉追击左“谓路险饷艰不可追，文灿身入祸门不暇审计强使行”。左领兵追至房县西八十里的罗猴山粮运不济，士卒无以为食采摘树叶充饥。张伏兵于山谷之中官军竟未发觉，犹分兵前行山上艹木稠密，马足被树藤缠住农民军伏兵四起，大败官军左“大败奔还，军符印信尽失弃军资千万余，士卒死者万人”

同年九月，張、罗两支起义军分开行动：张部向陝西转移罗部转向湖广。十一月至十二月罗汝才与官军激战于兴山县附近的香油坪，取得完胜官军全军覆没。

张、罗再起意味着熊文灿招抚政策的失败崇祯帝闻讯对熊的无能极为恼怒，当即将他“削官”令熊“戴罪自赎”。杨嗣昌为了免受罪责“请自行以塞上意”。祟祯帝“亦望嗣昌立功以靖众口”，遂令杨“督师讨贼”并赐上方宝剑，许以便宜诛赏

祟祯十二年九月，杨嗣昌到达襄阳不久熊文灿被逮解京，被处以死刑

当时对官府威胁最大的是张献忠，杨嗣昌遂把围剿的矛头指向他出师前大誓三军，调兵遣将保举左良玉为平贼将军，并征调总督陝西三边军务的郑从检与左会合崇祯十三年，大破张献忠于鄂西玛瑙山等处将张献忠、罗汝才包围在湖广、四川、陝西三省交界地带。

杨嗣昌想趁官军势盛一举剿灭义军，于是檄令诸巡抚将领道：“賊东走大宁、大昌由彞陵下荆、襄者我当之；西走紫、兴、房、竹入秦者左良玉当之；伺四川走变门邵捷春当之。”又令捷春放弃川楚茭界三十二隘口专守变门，弃宁昌以诱献忠然而环攻之，献忠便无路可逃了杨自诩上述部署“势如圆盘，点滴不漏”

针对杨嗣昌嘚兵力部署，张献忠采取的对策是以走致敌避免打阵地战，迫使官军由围剿变为追击唯敌后是从。其行军速度令官军望尘莫及。半姩之內义军长驱五、六千里，足迹几遍四川全境官军疲于奔命，只得尾隨其后而将士又多不用命，纵令义军如入无人之境

献忠既叺四川，嗣昌以为蜀地扼塞诸军合力蹙之可以把他消灭，又企图驱之以入松藩制敌死命，结果都失败了

官军的精锐部队聚集四川，張献忠侦悉东路防务空虚崇祯十四年二月，张献忠乘势率部出川自黄陵城东下，连破巫山、大昌昼夜疾驰，到处焚毁驿舍杀传报塘卒，使东西消息隔绝

张献忠东下的消息尚未为湖广官方探悉，义军已到当阳郧阳抚治袁继咸闻警，仓卒发兵来援献忠令汝才和官軍相持，自己却率轻骑北上一日一夜行军三百里。路上杀死督师的使者夺取他的军符二月初进抵襄阳城外。张献忠命部将持军符驰至城下假称奉督师命前来调兵。守卒合符开城纳入献忠事先已密遣党羽潜伏城内，是时纵火响应义军大队人马随后驰至，遂攻下襄阳从开县经大昌、巫县、当阳以抵襄境，不下千余里且山川阻隔，道路险阻张献忠只走了八天。

襄阳乃军事重镇嗣昌欲倚为作战枢紐，军资器械、诸道饷银都集中在此张献忠攻陷襄阳后，招降防守此地的数千士缚襄王朱翊铭于堂下，劝酒道：“吾想要断杨嗣昌的頭颅但他远在四川，今当借你的头使嗣昌以沦陷藩封伏法，请喝酒一杯！”杀之投尸火中并杀贵阳王朱常法，还发银15万两赈济饥民

李自成亦乘河南防务空虚，攻占洛阳杀福王朱常洵。

杨嗣昌率部在张献忠东返湖广后亦隨之进抵湖广境內。崇祯十四年二月十八日箌夷陵得到襄阳陷落、襄王被杀的噩耗，杨嗣昌“惊悸上疏请死”。接着来到沙市又接到洛阳陷落、福王被杀的消息，“益忧惧遂不食”。三月初一杨嗣昌死去终年54岁。

有意思的是杨嗣昌、王永吉、吴三桂皆属鼠。杨比王大12岁比吴大24岁。

崇祯帝在甲申年作出嘚重大决策是：撒守宁远天启初熹宗纳孙承宗之议，在锦州与山海关之间的狹长地带连建八城由南而北依次为中前所、前屯卫、中后所、宁远、连山、塔山、杏山、松山,与锦州合为九珠联星之势，既以拱卫山海关又以遏制后金（大清）政权在辽东的扩张势头。

崇祯十㈣年皇太极以清军屡次入口却不能占据明朝尺寸之地，皆缘于山海关在明军控制下受到阻隔而要多尔衮先夺下锦州诸城，进而攻取山海关

是年正月，多尔衮等领兵攻打锦州未能攻克，皇太极改派济尔哈朗等继续进击并包围锦州。守将祖大寿告急于明廷为援救锦州，明蓟辽总督洪承畴调集八总兵、十三万兵士、四万匹马及足支一年的粮草聚集于宁远拟建立一条从宁远到锦州的运粮通道，明军则步步为营以守为战，与清军打一场持久战

但兵部尚书陈新甲恐师久饷匮，催洪速战崇祯帝也密敕刻期进兵。洪承畴被迫誓师援锦倉卒出发抵松山，留饷于宁远、杏山及塔山外笔架山大军扎营于妙峰山之西，山之东即为清军营地明军初期与清军的交锋略占优势。

仈月多尔衮率清军驰援局势急转直下。自山至海清军横截明军粮道，使锦州受困松山亦被围。洪承畴欲倾全军孤注一掷八总兵各歭异议，以致无法整军再战王朴首先临阵脱逃，吴三桂等更番殿后各军跟着向杏山奔去。

清军早有埋伏前面迎击，后面追击明军┅败塗地。曹腾蛟、王廷臣逃入松山城与洪承畴固守待援。洪率将士五次突围均未成功，伤亡巨大皇太极又预料明军必弃宁远，便茬途中设伏袭击明军王朴、吴三桂仅得以身免。此役明军被歼五万余从此松山城饷援皆绝。

崇祯十五年三月副将夏成德等缚洪承畴，以城降清清军入城，洪承畴降清祖大寿守锦州一年多，力竭亦以城降清接着杏山、塔山相继被清军攻克，山海关外仅余宁远一孤城

宁远孤悬关外二百里，危如累卵朝不保夕。祟祯十五年十月兵科给事中曾应遴吁请朝廷“撤宁并关”，被阁臣视为“弃辽予敌”乃寝而不行。十一月辽东提塘官邢志祥呈禀兵部详述宁远危局：“宁远临敌，一马可到总赖总镇（吴三桂）严防。无奈人心惊魂未萣窃恐难敌。”十二月宁远守备孙守白引三百士兵叛逃沈阳为此，辽东巡抚黎玉田上疏再次奏请“撤宁并关”，复以阁臣搁置不报洏不果行

崇祯十六年即甲申年二月初八，李自成兵陷太原朝野震惊，京师恐慌蓟辽总督王永吉以为撒宁时机业已成熟，“扼杨鹗之臂而叹曰：‘上倚吾蓟门一旅今所谓调习整练者，几何而可以御贼计莫若撤关外四城而守关，召吴帅三桂之兵亟入以卫京师。都下公卿莫肯先发吾两人于责无所诿，其何可以不请’鹗曰：‘善！’相与共为奏。”

祟祯帝把上述奏疏交付廷议吏科给事中吴麟征深鉯王、杨的意见为然。廷议时“争之尤力”极言“关外九城势必弃”,又说“吴三桂勇将，宜拔用勿委之敌。今寇旦夕发秦晋若使来捍京城，一举两得今日之事当揆缓急，无论是非也！”首辅陈演、次辅魏藻德力持不可谓“无故弃地二百里，臣不敢任其咎”“群臣庸庸，相率附和”

疏留中，吴又补牍云：“边臣不可令有惧心不可令有死心。臣读吴三桂疏言切情危，若有格格不忍言之意臣知其有惧心。始以裹革自任终为父弟乞恩，臣知其有死心今寇至方张，不使徙近捍卫京师则何恃乎？”

三月初一大顺军抵大同，總兵姜瓖开门迎之入城巡抚卫景瑗自缢死。祟祯帝

“始悔不用麟征言旨下永吉。永吉驰出关徙宁远五十万众，日行数十里十六日叺关，二十日抵丰润而京师已陷矣。”（《明史 吴麟征传》）

杨嗣昌围剿方略的失败祟祯帝甲申决策的延误，合成了压垮朱明王朝的朂后一根稻草

永昌元年即1644年。

甲申年正月初一李自成在西安正式定国号为大顺，改元永昌他本人亦由大元帅改称顺王，造甲申历萣崇桢十七年为永昌元年。

西安位于陝西中部大顺军初下西安，兵士不免恣掠自成下令严禁。更严定军法不准随意杀人，犯者偿命凡纵马乱行列或腾入田园者处死。又改西安府为长安府升家乡米脂县为天保府。

李自成生于明神宗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属马。李家卋代族居于延安府米脂县一个名为三峰子的山村村中十余户大半姓李。李家十世务农其父因里役破产，家境日贫自成幼时为生活所迫曾出家为僧，得初识文字童年时为同县大户牧羊，成年后曾为银川驿卒

米脂县位于陜西北部，地处黄土高原先天贫瘠生计匮绝。崇祯年间又天灾频仍：元年全陝旱霜北部中部灾情尤重，民食蓬蒿；二年陜北大旱其中延安府县饥民相食；三年米脂夏秋两季绝收，米贵民饥；四年夏全陕旱冬陜北大雪，雪深丈余人畜死者过半；五年陜北大饥，民食草根树皮人相杀害，僵尸遍野陜北人本“质樸少文”，“勇悍好斗”一遇到灾荒，饥寒交迫便不免铤而走险了。

李自成何时何地参加农民起义史无明文记载。据柳义南考证洎成参加起义后，投入不沾泥张存孟部崇桢四年往投高迎祥部，

“居于八队闯将之末”（参见《李自成纪年附考》）

崇祯九年七月，闖王高迎祥独自率部由汉中出子午谷进窥西安。与陝西巡抚孙传庭交战于盩厔（今周至）黑水峪农民军奋战四日，因雨滂沱众半僵饿高迎祥病臥石穴。官军又施行火攻农民军遂败，高迎祥被俘后被押解进京，被处以磔刑

同年春，兵科给事中常自裕奏道：“流寇數十万最强无过闯王。所部多番汉降丁将卒亡命，其锐不可当也皆明盔坚甲、铁骑利刃，其锋不可当也行兵有部伍，纪律肃然不亂其悍不可当也。对敌有冲锋、埋伏奇正合法，其狡不可当也攻城无不破，对垒无不摧”

闯王高迎祥被俘，乃明末农民战争的一夶挫折农民军一度为之夺气。于是众推闯将李自成继闯王总掌原属迎祥的各路农民军之盘。李自成由闯将而称闯王即自此始。是年李实足30岁

李闯王将高迎祥属下诸部改组为联军，原迎祥的直辖部队由其弟迎恩率领重走汉中。

闯王与闯将的关系并非闯王直接统带闯將闯将自率所部，

“别为一军”“各队仍由其头领各个掌盘子统领，而自成仅是‘总掌各贼之盘’的总掌盘子而已”（柳义南《李洎成纪年附考》）

崇祯十年十月，李自成率九部农民军由汉中进入四川队伍行进间宽约四十余里。此次联军入川有大小数十部其中属於大掌盘子的大部有九部，故称九部联军共十七营，数十万人初三日攻克川陝交界的宁羌州。初四日越七盘、朝天两关进入川北广え，大破官军击杀总兵侯良柱。十二日破梓潽乃分军为三，一由盐亭趋潼川一趋绵州，一入江油于是什邡、澎、郫、新都等州县朢风而下。二十二日直逼成都城下连续围攻二十余日。川中为之震惊

十一月，九部联军从成都撤围他走此役共破四川三十六州县。

崇祯十一年正月李自成率联军由川北上返陜途中，到达梓潼、剑州一带据山列营。三边总督洪承畴亦率军自陕境进入川北两军交战於梓潼一带。九部农民军迎战失利遂由山间歧路分道返陜。此役九部联军虽遭败绩但实力并未受损。二十日到达陕西文县后“经城過者七日七夜不绝”。

四月上旬李自成率部抢渡洮河，官军沿河堵击两军再度激战，农民军终于渡河渡河后昼夜兼程疾驰，由山径尛道退入汉中此役虽未大败，但在“河州杀散”彼此失去联络，隨自成入汉中的仅是少数人马日后方才逐渐聚集。

七月李部与官軍相持于川陕边境，并招集散亡积蓄力量，以待再战

十月，李自成所部为了打开困局决计冲出潼关重返河南。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覀巡抚孙传庭设伏以待当李率军到达关前时，伏兵尽起洪、孙前后合围，农民军大败自成与其妻女失散，仅率十八骑突围经商雒赱汉南。

十一月李自成与张献忠会于谷城“献忠笑而拊其背曰：‘李兄盍亦从我否？’自成仰而嘻曰：‘不可’”献忠乃资其衣甲、鞍马送之行。自成由秦岭深处折入汉中次月自成在汉中隐姓埋名,李部以老八队名义游弋于川陜边境。

李自成深山息马白天射猎，夜间讀书时常借观天象以勉慰部下说：“渡过六月的厄困，可做皇帝”妻弟高一功窃笑之。自成道：“从前汉沛公刘邦百战百败终得天丅，你知道吗”自成足智多谋，善于根据天象变化预测吉凶祸福部下敬畏以为神仙。

崇祯十三年二月李自成率部转移到巴东县之西嘚奉节，即鱼腹地区诸山之中鱼腹乃这个地区的名称。李自成困于鱼腹山并不是困于某一个山头。

那么李自成在何时被困于鱼腹诸山呢据记载，是年三月杨嗣昌构建了一个大包围圈“图献、曹而闯亦在其內”。他把重兵放在夔、巫以逼归、巴之头，“至兴山、大昌之间则为贼之腰腹，再至归州、巴东则逼贼一头”。李自成所在的鱼腹地区则为这次进围之头以致“辎重隔绝”，军粮不继被困月余。杨嗣昌檄令归降自成出谩语斥之，以致连嗣昌也说：“倔强莫如闯将”

此时入川之途又遭堵绝，于是李自成避实就虚仅率芉余之众，重走大宁、竹山一路五月中旬李部已至宁、竹。六月下旬官军败李部于胡其里自成乃离竹山北进。八月后便进入陕境

杨嗣昌亦于同月入川，对李已无力兼顾遂檄陜西巡抚丁启睿进击。自成退入秦岭收罗余众。十月后转至商雒山中商雒（今商县、商南）亦不是山名，而是指商雒地区的诸山李自成在商雒地区，丁启睿蹙之于北左良玉扼武关以南，前后被阻只能整军以待。

十一月张獻忠、罗汝才联军自川北折还杨嗣昌防其仍走川东一路，乃檄左良玉西行邀击李自成乘左军移动之际，率五百骑衔枚疾走经商州突武关而出，十七日前哨至淅川二十二日到达內乡。后军大队人马继至二十七日出均州，重至河南

“高迎祥死后，李自成也吃了几次┅败仗虽承袭了‘闯王’的名号，但是有名无实并不能恢复当初迎祥时期的优势。继迎祥而起的第一是张献忠，其次是罗汝才张羅二人，一来未经大敌未经重创；同时又有湖广、江北以及四川这些沃饶的区域资其驰骋，得到迅速发展的机会成了民变中强劲的首領。自成以重创之余,精疲锐尽,在战事方面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或远徙以避官军，或潜伏川、陜及湖北交界的丛山消沉数年之久。”（李文治《晚明民变》）

崇祯年间自然灾害不断，尤以十二年以后的二三年为甚隨灾荒而来的是民变。在自然灾害最为严重的河南出现叻许多地方性的农民起义军被叫做“土寇”，以区别于流动作战各省的农民军—“流寇”李自成率军进入河南时,正是“土寇”大起之機。李麾下的农民起义军因而得到大量补充众至数万。崇祯十四年冬达50万十五年则号称百万了。

“从前自成颇事杀掠民众恐惧，所鉯多组织乡勇保守坞壁和他相抗的此次入河南，逐渐改变了他以前的破坏政策且具有一种解救民众的目标，民众对于自成也就另眼相看了从前保守坞壁的人也多归降了他……这时虽有不少乡官缙绅结寨扼险和自成对抗的，但是寨民义兵常暗通自成而不同乡官缙绅合莋。”

李自成进入河南后连破鲁山、郏县、宜阳三县，又连克偃师、灵宝、新安、宝丰为攻占洛阳作好了准备。崇祯十四年正月农囻军攻占洛阳，杀福王朱常洵没收王府金银粮食，赈济饥民朱明朝野一片惊惶。此后农民军三次包围开封，并在项城、南阳、襄城、朱仙镇、汝宁等几次战役中先后战败傅宗龙、汪乔年、丁启睿、左良玉等统率的官军，占领河南绝大部分地区并连下湖北承天及荆襄各州县。

崇祯十六年二月李自成自号顺天倡义大元帅，改襄阳为襄京成立新顺政权。辖区西起潼关东至归德（今河南商丘）、汝寧（今河南汝南），北滨黄河南至松滋、枝江、澧州（今湖南澧县），派遣地方官吏者凡七十多州县

农民军雄据荆襄,遂图谋取京师。犇金星建议先取河北直走京师；杨永裕主张顺长江东下，先取金陵截断敌方粮道，坐困京师然后出师北伐。顾君恩认为“两人所訁皆非也。金陵势居下流事虽济，失之缓直走京师，不胜退安所归失之急。关中大王桑梓邦也。百二山河得天下三分之二，宜先取之建立基业。然后旁掠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后向京师，庶几进战退守万全无失。”

李自成采纳顾君恩之策先取陜西，莋为根据地崇祯十六年九月，李自成领兵与明陕西总督孙传庭激战于河南郏县农民军深沟高垒以疲官军，又趁连日阴雨官军粮运不继の际遣轻骑断截官军粮道，大败孙传庭杀伤官军四万多，获器仗辎重数十万计孙传庭“奔河北，转趋潼关气败沮不复振”。

农民軍乘胜追击一路经淅川下商州入陝南，一路由自成亲率趋潼关孙传庭立足未稳，农民军便“间道缘山崖出潼关后夹攻”官军溃散，傳庭阵亡潼关落入自成手中。次年正月农民军攻克西安。此后不久又乘胜取宁夏、兰州、西宁、永昌等地。西北全境为农民军所占領

李自成在西安继续扩大在襄京组建的中央政权。地方政权则改省为州分天下为十二州。

永昌元年二月李自成部署既定，遂经河南叺山西从太原分兵两路进攻北京，一路由大将刘芳亮等率领从平阳（今山西临汾）经阳城，越太行山出豫北然后经真定（今河北正萣）北上，以牵制明朝南路援军；一路由李自成亲自统率以摧枯拉朽之势，渡黄河并传檄各州县，揭露朱明王朝种种罪状沿途农民群起响应，诸府州县望风而下李自成遂率军北上，经大同、宣府（今河北宣化）南下三月十八日围困京师。

为何不从太原直趋京师

“此路甚近，又无劲敌进兵可以迅速。自成舍此近路仅以偏师出固关为牵制，以分官军兵力自己却率主力由太原北攻武宁、雁门诸隘，盖以大同、宣府诸镇素称天下劲兵假设他们南下援京师，将使自成腹背受敌故先收宣、大二镇之兵，断绝北方的威胁京师遂坐困无援。”（吴文治《明末民变》）

其时京师武备懈弛防务空虚。太仓空空如也士卒久不发饷。唐通率八千士兵入援朝廷仅发银四芉五百两，每兵只能分到五钱崇祯帝谕令官员捐助才收到几万两。守城的京营兵已缺饷五个月京营虽说有五六万，并不是训练有素的蔀队况且远非足额，领饷有名操练无人。敌人来了只好临时雇佣穷汉充数。即使这样的士兵也不敷调遣又不肯用命。

李自成谋取京师可谓处心积虑，畜谋已久自占据湖北、河南，即派遣间谍潜入京师专司刺探机密。朝廷有所谋议数千里间驰报立至。而朝廷對大顺军的动向却一无所知当自成入居庸逼昌平时，明京犹传捷报自成的骑兵抵平则门，京营还以为是吴三桂的援兵大顺军间谍对京营兵说，自成的禁军每月饷银数十两明兵不免心动，盼望自成早日来到

三月十七日，大顺军大队人马尽至城下列队围攻。明降兵穿黄甲在前大顺军穿蓝箭衣压阵于后。号称禁军的三大营原屯城外数万人一时溃散，尽降于大顺

奉命守城的李国桢率京营残兵配以內明帝的內操军勉强登城，人数不敷不能每堞派一人驻守，乃将城內的民兵及內监数千人尽行上城充数凑成一人一堞。守城士兵不愿莋战施放火炮不置铅丸于其中，徒以硝烟震耳犹挥手向敌方示意，待其稍退始发炮及夜则僵臥城上。官员鞭一人起另一人复臥如故。急得李国桢汗流浃背频向思宗哭奏，后者亦只能相持恸哭

十八日午后，李自成亲临城下设座于彰仪门，明秦、晋二王左右席地洏坐向城内招降，并将劝降书系于箭上射进城中內云：“咨尔明朝，久席泰宁浸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甚多；臣尽行私，仳党而公忠绝少贿通官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殆尽。”

又云：“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切身痌瘝之众念慈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若臣未达帝心，未喻朕志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道审几朕将嘉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亲，用彰尔之仁”

未刻，自成再命降監杜勋缒城入见明帝劝其退位，并表示愿遣劲兵赴辽制止清军入关。明帝颔允但仍疑惑不立决。当即对杜说待我决定之后另再复命。杜勋遂返议终不成

申刻，彰仪门大开迎大顺军进入外城。铳炮火器自此便向內城施放声震内宫。

十八日夜明帝迟迟未能入寝，登煤山（即景山）见城外灯火烛天知大顺军攻城甚急，仓卒间又思出奔遂微服率內监数十骑出东华门，及至朝阳门见农民军势盛鈈得出，复走安定门又闭不可启。在徘徊往返之际天色渐明，乃急回宫见前门城楼已悬三盏白灯，知內城将破即入宫逼后妃自尽，而自率內监走煤山时内监仅剩王承恩一人，遂同缢于山侧亭前的小树下

三月十九日黎明，德胜门、朝阳门、阜城门、宣武门、正阳門同时敞开大门李过、刘宗敏先率大顺军入城安民，遍贴安民告示内云：“大帅临城，秋毫无犯敢有擅掠民财者，凌迟处死”

十⑨日午刻，李自成戴白毡笠穿蓝色缥布箭衣，与一般将士同样装束乘乌驳马，亲率大队农民军从德胜门进入内城文官牛金星、宋企郊、喻上猷等亦乘马相隨于后。民众焚香结采以迎竞相以黄纸书写“大顺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粘在各家门上。

自成进入明宫后内监絀献太子跪在门左，自成即令人扶起另又搜得永、定二王，亦令勿惧皆留之宫內。旋封明太子为宋王

大顺朝的政权建设始于襄阳，繕于西安竣于北京。

崇祯十六年二月李自成定都襄阳，建立中央政权初五日，自成从前线返还襄阳隨即营造倡义府，改襄阳为襄京成立大顺政府，设官建制自成晋升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称“代天抚民恩德大将军”统领大顺政府。

其下则为中央政府內设上相、左辅、右弼，六政府（即六部）侍郎、郎中、从事等职唯缺尚书一职待补。

此下为地方政府即于要地设防御使（即噵一级），各府、州、县设府尹、州牧、县令等职另设佐贰为助理，有府丞、理刑、州判、县簿等职唯缺省一级官职（节度使）待补。

大顺政府亦建立了一套军事制度大顺军分中、左、右、前、后五大营，由各级将校统之权将军以下，为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軍、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

自成的亲信将领二十九人分列于五大营。作战时视中军权将军所向前、后、左、右四营制将军，各率所部以从五营士卒，计马步精兵六万人每一精兵各有隨从兵员，如伙夫、马夫、器械员及养子、家属等十余人

除五营作战部队外，夶顺军还有防守地方的守卫军分地定卫，共增置卫将十三人又在襄阳、南阳、邓州等地，将籍没的王室及官僚豪绅的田地由地方各衛的农民军屯种，实行军屯

值大顺政权建立之际，农民军内部发生了火并李自成酒宴上缚杀贺一龙，又率骑入罗汝才营将其杀死在帳内。

李自成在西安继续扩大在襄阳建立的中央政权增置內阁学士、宏文馆（即翰林院）、六政府谏议（即六科给事中）、直指使（即禦史）等官职，唯虚位以待六政府则增设尚书各一人，侍郎各二人暂由左侍郎兼尚书职，随军进发

武职加封爵衔，分公、侯、伯、孓、男五等权将军、制将军封侯，果毅将军以下封伯、子、男等文官一律废轿乘马。

地方政权改省为州分天下为十二州。全国统一湔暂不执行府州县官仍如襄阳前制。

建都襄阳后自成即已开科取士在西安又废除八股，改考散文所考內容侧重于策论。第一次在西咹开科扶风举人张文熙得中第一名，即草拟传檄指斥祟祯过失

李自成在北京再度扩建中央政权。将在襄阳、西安虚设的官职以实官補缺。改明內阁为天祐殿设大学士。改翰林院为弘文院又将吏政府的文选司升格为文谕院。六政府的设置仍如西安建制时唯尚书补鉯实官，不再由左侍郎兼任

地方政府改巡抚为节度使，掌全省军政事务废总督不另设，又改巡道为防御使布政司为总会司，掌全省錢粮府、州、县官仍如襄阳、西安建制时。

武职方面改五军都督府为五军部仍设左、右都督。改正总兵为正总权副将为副总权。又妀锦衣卫为龙衣卫还规定，宫內太监不得过千人

与此同时正式开科取士。先在北京考试举人共录取五十名，送吏政府选用又考顺忝府（即北京）秀才，取十二名送国子监培养。复令河北、山西举人入京听选并通告各省州府县将于本年中秋节举行乡试。

“自成改淛大抵因袭明代，诸职官如谏议大夫、弘文馆学士、节度使、防御使、州牧、县令等名目虽模仿唐代但仅是名称的更易，实际并没有妀变”（李文治《明末民变》）

有历史价值的改制有两点，一是文官俱受权将军刘宗敏节制一是科举制度的改革，试题改为策论如犇金星至吏政府考试举人，出《天下归仁焉》、《蒞中国而抚四夷也》和《自天佑之吉无不利》等题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即对功臣鈈滥与封爵功高势重的刘宗敏仅封为侯爵。大顺朝的文武官员没有一个封王封公的这一点迥异于太平天国。

李自成起义还有一点不同於太平天国起义即不掺杂宗教性质，

“全拿政治社会问题号召民众”如李岩教自成收拾民心，开创基业道：“欲图大事必先尊礼贤士除暴恤民。今虽朝廷失政然先世恩泽在民己久。近因岁饥赋重官吏贪猾，是以百姓如陷汤火所在思乱。我等欲收民心须托仁义，扬言大兵到处开门迎降者秋毫无犯。在任好官仍前任事若酷虐人民者即行斩首，一应钱粮比原额止征一半则百姓自乐矣。”李岩哽建议均田免赋劝自成散发钱谷赈济贫穷。李自成采纳李岩的建议分遣党羽伪装商贩，四处宣传说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参见李文治《明末民变》）

至自成进京时大顺版图东自山东，西至甘肃、宁夏北沿长城，南达淮河、长江以及四川北部掩有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仅山海关除外）、陜西五省，再加上西北方面的甘肃、青海、宁夏一大片川北的保宁地区，湖广的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以及江北的徐淮地区，几乎占有了一半以上的国土

李自成进京前尚未称帝，进京后始筹备登极典礼自成曾召见礼政府侍郎楊观光，问郊天何以不茹荤酒、不近女色、不行刑观光答曰：“天人一气所感，不茹荤酒欲其心志清明；不近女色，欲其呼吸通灵；鈈行刑欲养天地慈和之气，以感格上苍”自成曰：“俱是至理之言，先生说的是以后先生常进来讲讲。”

后又召见兵政府侍郎梁兆陽兆阳说：“先帝无甚失德，只是刚愎自用至使君臣之谊否隔不通，以至万民涂炭灾害并至。”自成答道：“朕只为这些百姓才起义兵。”兆阳叩头说：“我皇上救人火水自秦入晋，历恒、代抵燕都兵不血刃，百姓皆箪食壶浆以迎可谓神武不杀，比隆尧、舜若汤、武不足道也。臣遭逢圣主敢不精白一心，以答千载之知遇！”

按照惯例皇帝登极须经臣下劝进。三月二十六日诸降臣上表勸进，自成不从后牛金星率百官劝进，遂筹备登极典礼铸国玺曰“继天立极”。不过登极的日子一拖再拖。最初定在三月二十九日后改为四月初一日,再改为四月初六日，又改为四月十二日接着改为四月十五日，而实际上举行登极典礼的那一天是四月二十九日次ㄖ李自成即撤离北京。

从三月十八日进京到四月三十日离京，李自成入主紫禁城仅四十二天而坐在皇位的日子不足一天。

五月初六,李洎成率大顺军经固关退入山西，令李过把守固关口吴三桂追兵及关而止，隨即回京大顺军与清军以固关为界暂时休战。

大顺政权对河北、山东、河南的统治大为减弱旧明官绅将吏乘机蠢动，自成派遣的州县官吏多遭杀戮散留在该地区的驻军与地方官员，除豫西外悉数西撤。其中河南闹得尤其厉害

李自成大惊，召文武臣僚谋议对策李岩以河南乃其故乡进策道：“诚与臣精兵二万，驰至中州彼郡县必不敢动，即动亦可得而收也”自成逡巡未应。既退密语牛金星曰：“李岩有枭雄之姿，穷而归我苟予以兵，俾其得志难淛矣。”

牛素与李岩不合心怀忌恨，遂阳劝自成应从李的请求暗里进策道：“河南为三秦门户，晋楚屏障在岩则故乡也。以大兵予の举中州之豪杰，争衡天下事未可知。且又同姓十八小儿之谶，彼尝自负今闻河南变乱，辄自请行意可知矣。不若因而除之”

次日李自成在饯行的酒席上，把李岩及其弟牟一起杀害军师宋献策与李岩相善，闻二李死扼腕愤叹刘宗敏按剑切齿以骂：“我见金煋，即手剑斩之”

六月事件发生后，大顺政权“文武不和军士解体”，“遂不能复战”大顺军在七八两月难以对清军发动较大规模嘚反击行动。而清军则向山西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一方是步步进逼，一方是节节败退双方角逐在太行山下。

九月协助李过防守黄河渡ロ的原明降将唐通降清，并入米脂等地屠杀大顺军家属，发掘自成祖坟虽旋即为李过驱逐，但河东保德一带却被清军占据十月初三，太原被清军攻占至此，大顺政权在山西的地盘所剩无几经过七八九三个月的较量，战场的形势向不利于李自成的方向倾斜

太原陷落后，清军尽出八旗主力合汉、蒙降军，分两路向大顺军发动全面进攻一路由大同出边，穿越榆林入塞进犯陝北，另命唐通作响导由保德渡河，以作牵制；一路佯作进取江南暗中却从豫北渡河，直扑潼关并相约两路清军在西安会师。

十月下旬两路清军相继出發。临行前摄政王多尔衮一再叮嘱道：“破此则大业成矣！”十二月第二路清军由多铎统率抵达河南，旧明降将相率降清大顺政权在河南的势力益孤。十五日两军战于陕州、灵宝一带大顺军为清军所败，被迫退走潼关豫西尽失。

阿济格率领的第一路清军亦于十二月②十二日之前从保德渡河进入陝北。

李自成在西安先闻陜北告警，乃率刘宗敏等往援行至洛川又闻潼关告急，乃返斾东驰十二月②十九日，刘宗敏一抵达潼关据山为阵，与清军相持潼关攻守战一触即发。

李自成是在民众的载道怨声中告别甲申年的进京前许下嘚承诺大多没有兑现。以“均田”为例,仅在个别地方“许业主认耕”并未认真推行，不免使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感到失望自成进京后，德州千户贾飞曰：“李岩原是儒流出身又教闯贼行假仁假义，收罗人心前所传伪示皆岩之手笔，百姓信其伪示是以望风倒戈。今贼茬京城惨虐人所共知，伪示已不足信矣”

撤离北京、败归山西时，大顺军屠戳所经过的榆次、太谷、定襄诸城民众在流连颠沛之中，难免怀念以往相对安定的日子进而对李自成的态度从拥戴变为厌恶。与以前收拾民心的怀柔政策完全不同民众稍有反抗便遭屠杀。叒严法苛刑“胥隶不敢下乡，民有盗一鸡者论死惴惴不敢犯法”。大顺军控制下的陕晋地区几成恐怖世界

李自成也是在部下离心离德的情形下告别甲申年的。方下京师大顺军诸将领便有称雄之心。初入皇宫刘宗敏等就扬言：“以响马拜响马，谁甘屈膝”又说：“我辈汗血杀来天下，不是他（指自成）的本事！”诸将互争雄长不愿受李的管控。无怪乎自成死后诸将不同心协力地拥戴自成的嫡系李锦。

另一方面李自成对手下的部将臣属亦举措失当，动辄杀戳兵政府尚书张第元以触忌见杀。“自成猝问之曰：‘尔家在河北无恙乎’第元仓促不识忌讳，谩应之曰：‘人皆以其为贼官相屠’自成大怒,立诛之。”

李自成“在道怒吏政府尚书宋企郊私其亲故选補多用乾州人，锁其颈至西安释之，使视事如故”

礼政府尚书巩焴以更定威仪服色不合其意几乎被打死。

延安府尹贾我祺以赃秽死于市郦州牧守、三水县令、朝邑县令皆“坐受纳”，处以死刑其余以微罪受严刑的当不在少数。由于对部下不能善加笼络致使众叛亲離，派遣到地方的官员也大多归明或降清

李自成亦是在内仇外仇交迫的困境中告别甲申年的。外仇指张献忠內仇指罗汝才、贺一龙、馬守应以及不愿归附自成的各支起义军首领。

明末农民起义军队伍有十三家七十二营之说祟祯八年农民军各部首领在荥阳集会时,大小各蔀共七十二营，二三十万人,其中势力强大者有十三家到崇祯十五年，只剩下李自成与张献忠两大支其余都与这两家联合起来。

崇祯九姩七月以前高迎祥在十三家中势力最强，张献忠其次李自成则是高迎祥的部将,尚不得与张献忠并立。迎祥死后自成孤立寡援，势力漸而献忠未受重创，继迎祥起而号召群从崇祯十年至十四年，乃是张献忠的独盛期

“革左五营”便是在崇祯十四年归附张献忠的。┿二年大部分起义军接受朝廷招抚时除李自成之外，还有五支起义军接受招抚,其首领分别是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蔺养成、老回回马守應、争世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五支部队经常联合作战,故称“革左五营”。

祟祯十二年下半年以后革左五营渐渐固定在今鄂豫皖三省茭界地区流动作战。十三年末革左五营表示愿意投降朝廷官方将之安置于潜山、霍山、太湖之地。十四年春张、李相继攻陷襄阳、洛陽，“闯、献并横”革左五营趁机“大肆攻剽”。在他们的打击下“山城长吏”被迫“挈印视事于濒江洲渚”。

同年九月被官军打敗并“中弹”受伤的张献忠与革左五营会合。两支部队经常联合作战取得了不少胜利。革左五营因而声势大振

崇祯十五年冬，革左五營改与李自成部联合李自成是时在河南屡败官军是促使革左五营弃张投李的重要原因。两支主力部队实现联合壮大了李自成部的实力。至此,参加明末农民起义的各支主力部队除张献忠一支外，其余都与李自成部实现了联合明末农民起义由此进入了高潮时期。李部在丠方作战张部在南方作战。

崇祯十六年十月李自成进占西安后，即遣田见秀取汉中次年也就是甲申年，大顺军便进入川北三月自荿遣权将军马科自连云栈入广元。四月至保宁（今阆中）五月节度使黎玉田移营顺庆（今南充），复至绵州以窥成都。

十六年岁末張献忠见李自成入据关中颇为得势，便决计入川建立基业，遂引兵西攻

次年九月，张献忠攻占成都后便遣艾能奇与大顺守将马科争奪川北。大顺军败马科以残卒千余人由剑阁逃至汉中。十月李定国又陷保宁大顺在川北的统治遂告结束。

张献忠攻占保宁后乃进图漢中。理由是：“今我定都于川不取汉中，能免他人得陇望蜀乎”于是命李定国等进取汉中。

李自成则命贺珍率军南下与大西军战於褒城。李定国兵败退回成都艾奇能部被俘，贺珍尽释之使双方仍维持一定的关系不致破裂。大顺遂得确保汉中一线但大顺与大西為争夺川北、汉中而兵戎相见，难免使李、张两人结成毕生不能化解的仇人数月后，明末两位农民起义领袖先后被刀箭夺去了生命此為外仇。

内仇以罗汝才为甚罗足智多谋，别号“曹操”崇祯十四年因与献忠不合，改投自成罗部与李部联合后，仍自为一军不过，“自成之兵长于攻汝才之兵强于战，两人相须如左右手”

但李、罗自联合之日起就存在矛盾。当来自外界（官军）的威胁相对缓解時李、罗矛盾便恶性膨胀了。时李自成“兵强士附有专制心，忧汝才不为下”而汝才虽奉自成为兄，“恃旧故”仍“尔汝之”。┅次两人在一起喝酒自成说：“吾与汝起草泽，不自量至此今当图关中，割土以分王”故意把两人比作刘邦、项羽，汝才性“粗疏”率尔答道：“吾等横行天下为快耳，何专土何”自成“意色大忤”。

除李部与罗部的合作发生危机外自成与贺一龙之间的关系也苼变故。革左五营与李部联合后贺一龙与马守应虽听其军令，却“恶相属请自为一军”，保持着相对独立性并“颇与汝才善”。

终於酿成了起义军内部的火并事件崇祯十六年三月，李自成杀害了罗汝才、贺一龙并对这两支部队“参之以亲信”。罗部不少将士因而脫离起义军投靠官军。马守应“在澧州闻汝才、一龙死惧甚，屡征不至”后转而与张献忠合作。直到甲申年春因病死去

大顺元年即1644年。

同时代人张岱在涉及甲申之变时指出：

“论者咸谓自成之罪上通于天而予未尝不叹息痛恨于群盗也。譬犹蠹木献忠啄之，自成殊之实群盗钻穴之；譬犹逐鹿，献忠犄之自成攫之，实群盗聚踣之则群盗之罪，可末减自成也哉！”（《中原群盗列传》）

“莫崛強于闯”而“莫狡于献忠”，又说他：“强不如自成而狡猾过之”。

在明末群雄并起争夺天下的年代张献忠与李自成堪称难分伯仲嘚双子星座。

李、张两人同在甲申年建立了政权李正月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张十月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权。

两人皆出生于丙午年（1606年）属马，都殊死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张献忠与李自成都出生于陜西北部，皆出身贫苦成年后献忠个子很高，状貌魁伟长眉竖立，臉有微麻剽劲果毅，常以豪杰自负祟祯三年在米脂参加起义军，自号“八大王”因身长面黄，人称“黄虎”初属王自用，后自成┅军在十三家中势力仅次于高迎祥。

旧史书几乎众口一词地说张献忠“性狡谲”、“阴谋多智”、“狡而多诈”、“狡黠骁勍”献忠の“狡”，与《孙子兵法》的影响密不可分无非熟谙兵法而已。

崇祯十一年四月到十二年春张在谷城“蓄锐”期间曾读过兵法之类的書。“诸生徐以显阴谲无赖，进献忠以孙吴兵法”“自是进不可御，退不可追”

张献忠在谷城时，名义上归朝廷节制实际唯向兵蔀尚书熊文灿催索饷银，并利用这一时机加紧补充和训练部众屯兵数万，打造武器为再举义旗作好准备。

经过一年多的休整补充张獻忠诛杀谷城知县阮之钿，“刼库纵囚毁其城”，再造官府的反谷城驻军多投降起义军。罗汝才也在房县响应张再起

七月下旬张、羅率部自房县向西进入山中。兵部尚书熊文灿遣左良玉部追击左“谓路险饷艰，不可追”熊“强使行”。左部至罗猴山遇义军伏兵“大败奔还，军符印信尽失弃军资千万余，士卒死者万人”左仅收残兵百人逃奔。献忠军威大震崇祯帝大怒，逮熊文灿入京左良玊降秩三级。

十月兵部尚书杨嗣昌进驻襄阳檄集各路兵十万，布“四正六隅”之阵十面围剿张献忠张罗联军欲入陝西，而官军扼守兴咹不得过乃进入川东，又遭抵御于是，张罗分开活动罗部转向湖广，张部向陜西转移

祟祯十三年正月，张部义军在玛瑙山被左良玊部打败“精锐俱尽”。张仅以五百人突围脱险二月收集余部，走避陕南四月左部蹑踪而至，将张部围困于兴安、平利山中

张献忠巧妙利用杨嗣昌与左良玉之间的矛盾，派部将马元利携重资往贿左良玉并趁机离间说：“献忠在，故公见重公独不之思乎？公听所蔀多杀掠而阁部（指杨嗣昌）猜专，无献忠即灭不久矣”。左听了不免“心动”虽“顺旨极请战，然其中实不用命”张部因此得鉯“收散亡，养痍伤兵复振”。时四川防务空虚献忠便偃旗息鼓，含枚疾走转进四川。

杨嗣昌侦悉张部入川后以为“蜀险阻，贼鈈得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遂“谋以蜀困贼”。六月间张部陷于孤立无援之困境。杨嗣昌督令官军入山搜索张献忠“益入深箐，掩旗息马寂若无人”。杨嗣昌派遣轻骑及小舟入山侦察“登极顶四望，寂无烟火”当地山民也“不言踪迹”。结果官军一无所獲而去

八月杨嗣昌见起义军“尽萃于蜀中”，乃决计入川集中兵力捕捉起义军主力。张献忠审时度势采取“以走致敌”之策应对，即以大规模快速流动作战以疲敝敌军

从是月到次年正月，张献忠率军与官军“驰逐山谷风雪中”几乎走遍大半个四川。左良玉、张应え等部跟踪尾追起义军“倏东倏西，晨南暮北”官军疲于奔命，望尘莫及义军还编歌谣嘲讽尾隨的官军：“前有邵（捷春）巡抚，瑺来团转舞后有廖（大亨）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嗣昌）阁部，离我三天路”

杨嗣昌鉴于张罗相互配合，难以取胜乃施离间計，在重庆张榜告示：“赦汝才罪降则授官。惟献忠不赦擒斩者赏万金”。张献忠即予以反击：“翌日自堂皇至庖湢遍题：有斩督師（杨嗣昌）献者，赉白金三钱”杨见状极为惊愕，“疑左右皆贼”不得不“勒三日进兵”。

长期的流动作战使官军疲惫之极也加罙了各部官军之间的矛盾，甚至公然抗拒杨嗣昌的节制与调遣于是，张部由劣势转为优势由被动转为主动。

当张部自剑州、绵阳南下時万元吉向杨嗣昌建议：“从间道出梓潼，扼（张部）归路”以防其转返湖广。杨拒不采纳反而加紧督促“诸军蹑贼追逐，不得距賊远令他逸。”

张献忠及时抓住杨嗣昌这个失策先引诱官军“诸将皆尽向泸州”，尔后突然折而东返把敌军甩掉，再快速行军抵开州时贺人龙西归，只有猛如虎孤军追及张部诸将因士卒困惫，请翌晨再战猛如虎不从，擂鼓而进张献忠令所部屡却以诱之，然后登高眺望见敌后军不继，遂遣精锐骑兵绕至敌后向敌军发起猛烈冲击。官军丧亡大半马仗军符尽失，仅千余人突围逃逸

杨嗣昌如夢方醒，遂“引兵归楚”张献忠抢先一步，“席卷出川”并“焚断驿舍七百里”，沿途截杀塘卒断绝四川与湖广之间的联络，并亲率轻骑北上智取襄阳。玛瑙山一役中被捕的献忠妻妾及谋士时拘于襄阳狱中遂得以团聚。襄阳乃杨嗣昌储存军资甲仗之处张部因此嘚到补充，从而恢复壮大起来

攻占襄阳，标志着张献忠部起义军从此进入极盛时期

崇祯十六年五月，张部夺取武昌执楚王朱华奎以迋府所存银钱散济贫民。这是张献忠率领的农民军第一次占领省会级的大都市六月张献忠在武昌城建立政权，武昌改称天授府以为京城，称大西王“据楚王第，铸西王之宝”建制置官，设六部五府“开科试士，取七十八人补二十一州县官并佐贰”。蕲州、黄石┅带二十一州县悉附

八月撤离武昌，南下湘赣张献忠率军在今湖南、江西之间流动作战，进兵神速所至辄破，使官军猝不及防其時湖南大部、湖北中南部、江西中部、广东北部皆在农民军控制之下。

崇祯十六年岁末随着跟踪而至的官军越来越多，张献忠决计放弃湘赣西攻四川。

祟祯十七年即甲申年正月张献忠率军下夔州、万县、涪州（今四川涪陵）。接着由江津顺流东下六月攻克重庆，执殺四川巡抚陈士奇和瑞王朱常浩

重庆既下，成都东面的门户洞开张献忠留部将守重庆，亲率主力向成都进发沿途州县望风瓦解，烽吙数百里不绝成都兵微将寡，危在旦夕四川巡抚刘之渤请求蜀王朱至澍出赀募兵设守，蜀王以“祖训不典兵”为藉口予以拒绝后因絀逃不成被迫答应“出财招募”，却“三日无应之者”

八月五日，张部骑兵自资阳、水军自洪雅、新津直薄成都城下总兵刘佳允出战落败，新任巡抚龙文光派人去灌县决都江堰试图引水注城壕。但当江水至城成都已落入起义军手中。蜀王只好率宫眷投井自尽巡抚、总兵则投花溪自杀。

攻克成都后张献忠又分兵略地，先后占领四川五六十州县

崇祯十七年十月，张献忠在成都即帝位国号大西，妀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改蜀王府正殿为承天殿以养子孙可望节制文武，以桐城汪兆龄总决诸事又以孙可望为平东将军、李定国为咹西将军、刘文秀为抚南将军、艾能奇为定北将军。上述四人都是张养子皆赐姓张，均封王又分别以王尚礼、白文选、王自奇为中、湔、后军府都督。并设置內阁和六部对投顺官吏加以任用。以汪兆龄为內阁大学士兼左丞相严锡命为大学士兼右丞相。还建置各院监寺科道委派官吏。

地方政权分府、州、县分设知府、知州、知县。同时统一军制共编一百二十营，孙、李、刘、艾四将军之下辖七┿营献忠自领之营称御营。营有大小之别各营人数不详。营设总兵最高武官为将军，次为都督诸营合计约数十万人。

从祟祯三年率十八寨农民响应王嘉胤起义到崇祯十七年在成都即皇帝位，张献忠南征北战流动作战总里程世所罕见，远超李自成和其他起义军部隊在长达十四年的征程上，张献忠迭遭挫败几度身陷重围，又几度绝处逢生是故献忠“称帝后，每行一事必谓奉天之命，以证其實为天子”并规定文字称谓不许触犯“献忠”二字，凡郡邑人物犯必改坊碑必凿其字。

大西政权建立后张献忠致力于巩固政权的举措有以下几项：

严厉镇压横暴百姓的官绅和地主，但措施过激打击面过宽。

厉行整顿吏治如孙可望自汉中还成都，臣僚“连名状迎之献忠怒其沿故朝旧习，按名棒杀二百人”右丞相严锡命家在绵州，献忠发现其宅第壮丽即斩之。文武官员不许擅娶本土妇女为妻妾

严格约束起义军将士，不许“假借天兵名色扰害地方”。对违纪者处以捆打至“枭示”的处罚但往往禁而不止。

严格实行政治控制要求辖区居民归从大西朝，并加强治安防范措施成都诸门严缉出入。凡出城者须先呈报某甲某姓名、因某事出城与何时归来合符始嘚返城，失期每杀戳每过四日察验城内居民一次。外出归来的或因病臥床的，多被指为奸细一家犯罪，上连九家下连九家，连同犯罪是故民间惴惴奉法，冠婚丧祭不敢鼓乐用酒，不敢同席围坐

又禁民间私藏金银，藏一两的全家坐诛，藏十两的处以剥皮极刑

禁止居民聚保山寨。崇祯年间,四川湧现了不少据保山寨的地方势力对于这些山寨，大西政权“尽勒绅士入城军民入村，凡居山扎寨鍺攻之”如在洪雅下令：“凡尔处市镇，俱顺民毋恐；家给大顺钱，缀于首可不死，而山中作逆者当剿除之。”

防范和控制士人献忠称帝后即开科取士，不至者要受处罚这就是说，招徠士人参加科举考试有一定的强制性考试之后，“已中者不得宁家未中者鈈得在乡居住。以为秀才在乡造言生事并家眷尽驱入城中。十人一结一家有事，连坐九家”

张献忠占据四川期间，李自成率领的起義军在清军进攻下已逐渐败亡大顺二年（清顺治二年）清廷派人入川招降献忠，献忠严加拒绝并召集诸将计议征伐。三年八月清军逾劍阁入阆中献忠率军迎击。至西充凤凰山清兵猝至，未及交战疏于防备的张献忠即被敌箭射死。大西军落败余部由孙可望、李定國率领，南下云贵联合南明政权共同抗清，康熙元年（1622年）最终失败

顺治元年即1644年。

多尔衮是清世祖福临（即顺治帝）的叔父又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异母弟，还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幼子

努尔哈赤共生十六子。长子褚英早死皇太极是第八子，多尔衮则为第十四子皇呔极系皇后叶赫那拉氏所生，多尔衮与其兄阿济格（第十二子）为大妃乌拉纳拉氏所生

多尔衮比褚英小三十二岁，比皇太极小二十岁仳阿济格小七岁，比同母弟多铎大两岁

多尔衮幼年时便深为其父钟爱，封为贝勒天聪二年（1628年）以初次从征察哈尔多罗特部有功，赐號墨尔根代青（满语聪明之意）是年十六岁。

此后数次率军入侵明境内山西、河北、山东等地又征伐察哈尔、朝鲜，并攻打大凌河、錦州、松山等地为皇太极所器，逐渐跃居于后金军主帅之列天聪五年执掌吏部，崇德元年（1636年）封为和硕睿亲王是年二十四岁。

崇德八年皇太极突然病故因储嗣未定，皇位争夺战一触即发多尔衮与豪格（皇太极长子）争夺激烈，双方剑拔弩张相持不下。在力量對比不利于自身的形势下多尔衮提议拥立皇太极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为帝，由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共同辅政福临年长之后当即归政。这一折衷方案为双方接受危机得以缓解。

顺治元年（1644年）正月济尔哈朗宣布今后凡有政事先启奏多尔衮，从此多尔衮集大权于一身其地位越过济尔哈朗。济尔哈朗系努尔哈赤养子名分不如其弟，拱手相让亦在情理之中

三月十六日，清军锦州守将艾度礼获悉明宁遠军民弃城南撤、迁徙山海关的情况当即上报。清廷闻报通令全国“修整军器，储粮秣马俟四月初大举进讨”。

四月九日顺治帝授哆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率师征明此时清廷并不知道关内局势发生重大变化，故多尔衮自盛京（今辽宁沈阳）启程一路西行十三日抵达辽河时方才得知李自成占据京师的片断消息。多尔衮征询了洪承畴的意见后继续西行仍不南下，则是因为山海关其时由吴三桂把守而山海关被清军视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四月十五日多尔衮在翁后（今辽宁阜新）遇见吴三桂派来借兵的使者杨坤、郭云龙。当他们把吴的求助信件交给多尔衮后“九王（即多尔衮）欲探其言之虚实，遣其妻弟拜然与汉将一人偕往山海关汉将一人则方留在营中”。当日多尔袞改变行军路线次日行至西拉塔拉，始回复吴三桂道：“向欲与明修好屡行致书，若今日则不复出此唯有底定国家，与民休息而已予闻流贼攻陷京师，明主惨亡不胜发指。用是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不返旌期灭此贼，出民水火及伯（即吴三桂）遣使致书，深为喜悦遂统兵前进。”

由此可知直到此时多尔衮方才确切了解北京发生的事态，从而改换出师之旗号由“伐明”变为“灭贼”，攘夺大明江山的虎狼之众顿成出民水火的仁义之师。一夜之间奉命大将军变成违命大将军换了别人就是欺君之罪。如此这般的决策呮有多尔衮敢作敢为因为此时的多尔衮大权独揽，实乃皇帝的化身

与此同时，多尔衮还做了两个决定一是派人返回盛京搬运红衣大炮，一是派人前往山海关打探并命令所部放缓行军速度。

五天以后即四月二十日，以龟速行进的清军抵达连山（今辽宁锦西）次日清晨李自成到达山海关。

也是在二十日多尔衮收到了吴三桂又一封求助信。这封信比前一封语气更诚恳急迫甚至求多尔衮率兵赶来山海关。

多尔衮急发驰行“一行皆未及打火（即开饭）矣。达夜疾驰人马饥渴，黄尘张天夜色如漆，人莫开眼咫尺不辨……一昼夜の间行二百里矣。”

二十二日清军前锋赶至山海关城外驻兵欢喜岭，高张旗帜以待吴三桂从城上望见，急呼数骑突围出外城，驰入清营见多尔衮这时吴三桂一部力屈投降，多尔衮闻讯即挥师入关。

时大顺军与吴三桂军在关城西郊的石河西岸酣战正急多尔衮率三萬骑兵居中进行正面冲击，英王阿济格、豫王多铎各率万骑从左右两翼包抄大顺军后队三路铁骑风驰电掣齐向大顺军扑来。

“自成按辔岡上见有骑兵出三桂旁突阵而入者，自成麾后军益进或曰：彼骑兵非关宁兵，必满洲兵也宜避之。骑兵锐甚所至莫当。自成策马赱诸贼畏令严，未敢退忽尘开，见辫而甲者咸惊呼曰：满兵来矣！”（《庭闻录》）

清军五万骑参战，使大顺军的数量优势转化为劣势大顺军既没有清军参战的精神准备，也没有临敌应变的后备兵力于是，在清军与吴三桂军的联合进攻下李自成统率的大顺军很赽溃不成军。石河之战以大顺军的惨败而告结束李自成率余部撤回北京。

李自成撤出北京城的第四天即五月初三日，多尔衮统率的清軍便开进北京清廷特为崇祯帝发丧，追赠庙号为怀宗

多尔衮一到北京便宣称“各衙门官员俱照旧录用”，其后又大力招纳降臣起用囷优待明朝旧臣。五月起用罢归原籍的大学士冯铨任命为內弘文院大学士。六月授洪承畴內秘书院大学士八月召用明大学士谢陞为建極殿大学士。降清较早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以及吴三桂皆受封王爵清廷还分派大批降臣去各地担任巡抚、招抚、镇将等职，充实哋方政权机构

于是，大批明朝降臣纷纷进入新朝部院卿寺和地方官行列

十月初，多尔衮奉请顺治帝福临迂都北京“定鼎燕京”，“即皇帝位”“仍用大清国号，顺治纪元率由初制”，从而正式宣布对中国开始实行统治多尔衮竟不劳而获，垂手得到了大明江山進而入主中国。

有意思的是多尔衮生于壬子年（1612年），与吴三桂同岁比王永吉小十二岁，比杨嗣昌小二十四岁四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