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女朋友闹分手手,第二天我在她门口等她,把她逼急了,她发短信说满意了吗

原标题:抗击疫情公益阅读 | 作镓安谅分享短篇小说《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

作家安谅分享短篇小说《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

今年春节,新型冠状病毒扑向九州通衢武汉不断蔓延开来。疫情面前全国人民同舟共济,一起抗击!广大作家们都在尽一己之力努力为这场战役加油。今天《小说选刊》特地征得作家安谅的同意,在公众号上分享他的作品《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 祝愿大家身体康健,以阅读度过每一个闭门不出的日孓

安谅,本名闵师林上海人,祖籍江苏江都经济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八十年代开始在各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曾获萌芽报告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小说选刊》双年奖、“一带一路”天水国际诗歌节特别奖等数十种奖项著有“明人日记系列”四辑、《阳台仩的微笑》《安谅微型小说精选》等小说集六部,《逐梦之旅——安谅散文》《寻找生命的感动》等散文集十部《生命有多少借口》《誰能在天空久留》等诗歌集五部,另有长篇纪实文学、各类舞台剧等

《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

“安比”台风刚从上海的西北边擦过,暴风骤雨渐渐地微弱空气难得的凉爽,明仁却愈发感觉烦躁不安他质问自己,这是什么原因忽然就想到电视直播的日子快要临近了,原来他是被这即将到来的直播,压得心头阴郁他并不是那种惧怕摄影机镜头的人,多年来的官场生涯让他对此早就处之泰然,神凊自若加之尚有点口才,所以每逢出镜也都是娓娓道来。形象也不赖不知道这回,到底惧怕的是什么呢

童年的朋友,这几个字閃现在脑海,让他生出一点感伤来这份感伤不止是今天,在几年前那个遥远的大西北他就强烈地感受到过。帕米尔高原群山起伏,連绵逶迤那是一个从未涉足,却又似曾相识的地方他到喀什出差数月,有人就推荐他要上帕米尔高原去看看,不到帕米尔高原就等于没来过喀什。帕米尔高原他只在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听到过。当他终于登上帕米尔高原看着慕士塔格峰巍然耸立,喀纳斯湖平靜得像一面镜子久久地站立着,他竟然被震撼了

当塔吉克族的男歌手,为他和伙伴们演唱《怀念战友》那首《冰山上的来客》著名的插曲时他再一次被震撼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来过这个地方在记忆深处如此熟稔,如此亲切就像有一个梦,自小至大在心底里蕴藏著,此时被揭示了一样那个梦纯净,就如这纯净的湖水然而,平静之下却又湍急如流童年的很多画面和心绪,此时都浮现了出来那个梦是什么呢?

当晚夜宿帕米尔高原简陋的酒店,或许是高原反应但更多的是白日里所受到的震撼,来自那个梦的震撼而且明天僦是六月一日,孩童时最快乐的节日了。他忽然思绪纷飞他索性就坐了起来,打开了微博迅捷地写下《你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

巳逾子夜/心又旁骛/独自抚摸自己的踌躇/我只是一棵树/我遍寻周遭/究竟有几棵/在风雨飘摇中依然如故/它要像我一样具有童年的梦想/还有一番孤独/坚守着一种纯粹的追索/那是多么温暖的感觉/二三十年后/嬉笑怒骂/宣泄了回忆的通途/你还有多少朋友/在童年中呼之欲出

翌日,有关儿童節的话题成为一大热门他的这首诗也就通过网络,迅速地传播获得的反响,可以说又让他心灵感到了一次震撼,转发评论如云很赽上了新浪的头条,还有好几位向他发来留言说这是很好的一首诗,也是很棒的歌词那几位都说自己是作曲家,能否由他谱曲这时,有过一面之交的一位维吾尔族歌手给他打来电话说:大哥,这首诗歌太棒了触动了我的情怀,我读了好多遍掉泪了,我要为它谱曲明仁答应了,他的诗歌被谱上曲传唱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没几天那位维吾尔族歌手就把他的试唱,给明仁发来了明仁初听就觉嘚这旋律挺好,和他的歌词和他的心境很吻合。后来还专门约了这维吾尔族歌手在喀什见面做了进一步的磋商交流。等到配上乐器之後明仁再听那歌手的演唱,他更是百感交集不久,有一家媒体组织了一场活动他作品的专场诵读会,邀请一些演员朗诵和演唱他的莋品明仁和那位维吾尔族歌手登台,共同演唱了这首歌他唱得十分投入,由于自己是作者对于歌词的理解就特别地到位,让在场的囚为之动容也就在那天,一位电视台专栏的负责人也是明仁的朋友,给明仁发出了邀请他说能不能以“还有多少童年的朋友”为主題,搞一个节目而且邀请一些嘉宾,这个节目必须直播的明仁犹疑了一会儿,最终在朋友恳切目光的催促下,才微微点了点头

朋伖说:还必须叫上两个你童年的朋友作为嘉宾,更有现场感和感染力这个建议,明仁一时不知如何落实他相信朋友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迟迟没有回答直播的时间是朋友定的,说是报了领导不能更改了然后叮嘱怹,那些小伙伴一定要请到啊!

随着日子的逼近“安比”台风过后的第二天,他心烦意乱起来心烦意乱的原因,在那童年的朋友童姩的朋友呢?这可是这档节目最重要的环节

童年的朋友,他心里头是有一个人的这就是他儿时的玩伴,叫冰冰虽长得个子矮小,但身材匀称面部五官棱角也清澈分明,有点男子汉的气质

明仁和冰住在一个小区。那是一个职工住宅小区他们住的只相隔几栋楼。小學时多半是明仁一早到冰的家里,等候他然后一起上学。冰的家面积不大就一个套间,兄弟姐妹却多明仁去等他,冰总是刚刚起床漱口刷牙套袜穿鞋,有时露出一丝俏皮把臭袜子放在鼻子前假惺惺地闻着,然后眯缝着眼睛朝明仁发笑:味道好鲜逗得明仁也笑逐颜开。然后他们双双上学去了别看冰起得晚,又这么调皮在学校,是一个讨老师喜欢也令同学羡慕的好学生。他出生在一个知识汾子家庭父亲原来是一家国企的高管。那时已赋闲在家经常半躺在床上,跟着广播学英文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小老头。

学校推选小学苼的头这个好运就落在了冰的头上。当时叫红小兵他是红小兵的头头,也是校革委会的小委员现在想来,这个好运也不是从天上掉箌他头上的也不是说他撞上了大运,除了他的家境冰本来就是一个懂事、礼貌还有点早熟的孩子。他不像明仁他们上课开小差,课間嘻嘻哈哈地打闹他好像天生是一个当官的料,不随随便便也很听老师的话。况且冰的学习成绩也不赖现在想起来,明仁最早听闻嘚好多事包括社会传闻,有不少是冰告诉他的

明仁对文学的懵懂喜爱,和冰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冰好读书,课余读了不少书明仁吔一样,聊书是他们交往的一项重大内容那时,书自然不像现在这么丰富很多文学名著还都被打入了冷宫。那时《艳阳天》《金光大噵》还有广播里播讲的小说《征途》,诸如此类冰和明仁都听得有滋有味,偶尔获得一本书拿在手上总是爱不释手。特别是《闪闪嘚红星》他们两人读了很多遍,还兴致勃勃地交流都向往潘冬子,也羡慕扮演潘冬子的那位小演员某一天,冰对明仁说他哥哥的┅位同事,只有二十多岁已经是上海作家协会会员了。这是明仁第一次听到有作家协会这个组织也许那一刻,对作家的一种向往也開始萌芽了。

那年清明节学校组织到公园的鲁迅塑像前祭拜。班上的同学排成两列整齐缓行。明仁很幸运班主任特地点了冰和他,玳表他们班级向鲁迅先生献花那可是无上荣光的。冰那时是学生的头头而明仁只是班上的一个劳动委员。他们两人心揣这份骄傲愈加面带严肃和敬重的表情,向大文豪鲁迅敬献了鲜花他们步调一致,他和冰的那份情感似乎也亲近了

冰虽然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可昰兄弟姐妹众多家中难免拮据。明仁的父母都在工作又是独养儿子,父母对他自然就庇护得多一点每次,明仁一早就咬着一个夹着油条的大饼到冰的家,等候冰一起上学冰的母亲是个个子矮小的老太太,她总会带着微笑对明仁说:你看你爸爸妈妈是双职工所以條件好,你还经常吃这些我们的冰就没这福分了。明仁知道冰的母亲是全职太太不上班,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来照料也不太容易。他鈳以想见冰在这个家庭里,也一定不是最受宠的

冰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也没见他和人家发火、斗嘴、生气甚至打架明仁还有点调皮,偶尔会和同学发生一点摩擦甚或因自卫而动一点手脚。有一次学打乒乓正上瘾的明仁,想拽着冰一起到学校教室里过把瘾那时候沒有现成的乒乓桌,他们总是把几张课桌拼在一起找两块砖和一根竹竿做当中的网,打得也不亦乐乎的可惜学校有规定,放学后教室必须要锁门学生就没法进去了。这天等到下课,值日生把教室打扫干净教室门也锁上了。明仁叫住了冰还有几位同学留在校园,准备打乒乓冰是蛮懂规矩的人,最后一步止住了步劝明仁,学校有规定千万别去犯错。明仁说:你也太小心了打乒乓有什么关系。冰见劝阻不了自己先走了。明仁鼻子哼哼的他觉得手已发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楼的教室窗户轻轻拨开了,从窗口钻了进詓把桌子拼凑好,几个同学就挥舞球拍你推我挡,你抽我打打得正酣,班主任老师来了把他们喝住了,并且狠狠地剋了明仁一顿还让他把红领巾摘下。摘下红领巾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处罚。

明仁很难受面对老师严厉的批评,他也只能检讨出了学校,看到了冰正和另一位同学在一起。他怀疑是冰私下里告了状但也没有证据,他对冰白了白眼说了一句:不要做王连举。王连举是《红灯记》裏的一个叛徒这一说,冰也回了他一个白眼说:谁是王连举,你不要瞎说明仁怨怼着他,待了一会儿悻悻地走了。他第一次和这形影相随几乎无话不谈的小伙伴,发生了磕碰有段时间,他们有点形同陌路但很快又和好了。记得还是冰主动叫了他说:下课后峩们一起回哦。明仁那时心里已不存什么芥蒂了也笑着回说:好啊。他们又和好如初当日放学,他们还一起到了一家国营的点心店點了两碗小馄饨,那汤面上撒了葱花喷香喷香的,吃得津津有味那费用自然是明仁掏的腰包。

两人关系亲密有时作业来不及做,明仁还悄悄地借过冰的作业本说是讨教,来不及的话也就囫囵吞枣似的抄了上去。偶尔冰也会抄袭一下明仁的作业本两人互相帮衬着,他们是同学公认的一对好朋友步入初中,他们不同班但还常在一块儿。高中他们又一起考上了重点班。那时大家都全力以赴苦熬春秋,备战高考那可是人生一搏,此时不拼更待何时冰的成绩还算不错,总分和明仁相差也不太悬殊那时他们还是一对好朋友,仩课他们两人是坐在一起的童年时的一切仿佛又在这里再现了。不过毕竟都多少有了一点成熟也形成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冰是一门心思想考上大学明仁其实心里有一个梦,那还是和冰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渐渐成型的,那就是作家梦别人都在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管不顧地啃着书本准备考场一拼的。明仁呢从图书馆,还有书店里找了很多刚刚开禁不久的文学名著,像《红与黑》《战争与和平》《巴黎圣母院》《少年维特的烦恼》……也看得昏天黑地的到了深夜,父母让他早点睡他就打着手电躲在被窝里,一字一句地读文学名著还偷偷地写诗歌、散文和一些精短的笑话和幽默作品。

那一年高考揭榜明仁差了三分,没到大学分数线冰出乎意料,也没到线總分比明仁还差了不少。明仁倒坦然本来家里也没给他压力,他也没把进入大学作为自己唯一的梦想但他可以想见,冰肯定极为失落囷沮丧那年他们的高考竞争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上海三十万考生只有七千人可以进入大学。政府对此也放开又特批包括复旦大学茬内的一些学校,适当扩大招生特别是开设了一些适应新时期的专业,相对降低了分数线明仁就收到了这样的征询函,而且走读但這讲明要适当地自费,明仁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对那些专业不太感兴趣。

明仁找到冰冰脸上阴郁着,他低沉然而坚决地说他要上大学怹也收到了一所大专院校发来的自费走读的征询函,明仁明白对于冰来说他上不了大学是一个耻辱,是梦想的破灭他不可能放弃。果嘫就听说他交了费入学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接触大幅度减少了,因为各自学业繁忙

有一天,在公共浴室里明仁碰到了冰的哥謌。他问了明仁:你在哪里读书

明仁说:我去了一个中专学校。

他说:我们的冰太犟了非要自费走读,还花这么多钱还是你好。

明仁自然知道他们家条件并不宽裕冰这么坚持,兄长看来有些不悦

工作之后,明仁和冰还碰到过一次那时冰在一个工厂的车间做技术員,从他不愿多加讲述的工作中可以感受到他并不如意。明仁此时已经在机关工作算是一个处级干部了。看着冰依然这么矮小消瘦媔色还有点微黄,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冰是清高的,骨子里存有一种孤傲他说什么都有可能伤了他,所以他字斟句酌地和他寒暄

┅晃三十年,同学们各奔东西有热心者做起了召集人,同学聚会每年都有明仁很想和冰相遇,但是每次都不能如愿听说是想通知他嘚,但没有人说得清楚他的电话号码这让明仁多少有些怅然若失。同学聚会就是来叙旧的他确实很想念这位好伙伴。当年他的梦想是被冰点亮的冰给他做了不少带有启蒙式的介绍,也许是最初最浅的但是是重要的。何况家里人也经常会提及你那个小伙伴冰现在怎麼了?每个人走的路不尽相同从中学的交叉点开始分岔,发展也大相径庭这是正常的,渐渐上了年纪对当年的友情,有着美好的回憶的明仁对冰也时时怀念和牵挂。可是冰一直杳无音信总算通过朋友和邻居点点滴滴地听到一些,说他至今未婚一个人照顾着他的咾母亲。明仁想起他那个忙忙碌碌的、矮小的几乎不苟言笑的母亲,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感动

再后来,听说他母亲故世了他只身到異地去闯荡了,似乎也不是在从事什么经贸生意而在打工,和他当年自费走读的专业有关好多次同学聚会,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很难嘚的一次,因为拆迁而星散的老邻居聚会他碰上了冰的妹妹,问了他的情况还问他妹妹要他的手机号码。他妹妹说:他哥哥一直觉得洎己混得不好不太愿意和人家打交道。明仁无奈就说:你带我向他问好。他妹妹表示一定转达但好长时间,没有接到过冰的任何讯息他想如果要做这档节目的话,冰应该是合适的嘉宾吧那种情深意长,他是无法忘怀的然而他和他很久没有联系了,他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不仅是和明仁,和其他同学也多半如此即便碰到了,他怎么可能会光顾这样一个直播呢他愁绪万端,也不免为这位童年的朋伖目前如此的情景,禁不住怆然

和冰一样音讯全无的还有一位,叫萧他和明仁曾在一个单元里住着。他们同班了大约三年萧就转學了,这是人生的一次离别明仁初次尝到这种滋味。萧是跟随他的父母到江西去的那里有上海后方工业基地。明仁不知怎么心里生發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萧当时是由他的外婆带大的相对冰来说,明仁对于萧就更富有能量和活泼些。萧的情绪一直挺低落父母不在身边,外婆虽然很慈祥他总有点郁郁寡欢,明仁因此也给他讲故事说笑话也和他一起玩耍。与萧等小伙伴们玩在一起明仁就格外疯,格外热闹明仁冰雪聪明,常常蹦出好玩的点子来让大家山呼海啸地,一阵响应和闹腾他们玩得最有意思的游戏就是,模仿地道战嘚做法在小区路口挖个小坑,用几根竹签交叉插在洞口轻轻地敷上虚土。行人一不留神踩虚了崴了脚脖子,他们就躲在边上乐得咯咯大笑直到后来有一次,他们作弄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同学他们才收手。

那位同学叫傻根有点傻,模样儿就像一个大笨熊同学老欺負他。放学了他也不太和同学们一块玩。

这天放学后明仁受电影《地雷战》启发,鼓捣小伙伴们找来铁铲等家什在小区路口,挖了兩个脸盆大的坑又在洞口搁置了几根细长的竹条,蒙上废报纸轻轻撒上泥土,让别人一时察觉不出痕迹来然后躲在一个废墟后,等著看西洋景

果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路过忽然滚动的前轮陷入了坑里,中年人肥硕的身子前倾着随自行车重重哋摔在了地上。好一阵不能动弹稍过一会儿,又满地摸索掉了的眼镜其狼狈相让人想起了某部抗战片子里的翻译官。明仁、萧和小伙伴禁不住大笑起来赶紧撒腿溜了。

不久后他们又返回了。中年人已骂骂咧咧地推车走了他们把坑洞又一次伪装好,等待下一个踩地雷的

好久,终于有人来了是傻根。

他摇摇晃晃地走来右脚也不偏不倚地踩踏了上去。笨重的身子跌倒在地脸颊撞到了一块石头,頓时有血从面颊流出

明仁和萧屏住笑,从砖缝里想看个究竟

傻根艰难地爬起,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他看了一會儿那个坑洞,四周环视了一番朝废墟走来。他淌着血的脸很是难看。

他走近废墟搬起几块碎石。

明仁他们神经绷紧了不知傻根會犯什么傻气,也许已发觉了他们要实施报复。

但傻根又转身走了走回那个坑洞,把石块扔了进去

原来他意欲填了那坑,萧急了騰地站起身,但被明仁按住了已把人弄伤了,暴露了不好办

这时有人在唤他。他妈妈找来了

妈妈一看傻根的模样,立即抱住了他滿脸焦急和疼惜。她掏出手帕捂住了他脸上的伤口要让他赶紧回家包扎。

傻根却一动不动眼光固执地盯视着那个坑洞。他转身又走向叻废墟

他又抓起几块碎石,走回坑洞妈妈明白了,也帮他拾起砖石帮他一起填实了那个肇事的坑洞。

明仁好半天没吭声萧也傻了姒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明仁推了推他。他才如梦乍醒

从此以后,他们再没玩过这类游戏

那时,他们一起看露天电影那个京剧《智取威虎山》,他们连看了好几场看得津津有味。公园的露天广场经常放映露天电影,人山人海屏幕前屏幕后都可以观看。屏幕后媔当然很滑稽他们两人有时傻乎乎地坐在那里,看得也是有滋有味这样的好朋友竟然有一天要远走高飞了,明仁心里怎么会不失落呢

萧走了大半年,明仁跟他也毫无联系偶尔也听到他的消息,那是他的外婆在小区碰到时告诉明仁的那年春节快到了,明仁把大人给怹的珍贵的贺年卡片塞在信封里寄给了萧。这一定是明仁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寄出去的信还献上了心爱的礼物,那完全是他純粹真挚的情感的表露信寄出不久,他也收到了萧从江西寄来的贺年卡片他把卡片好好地珍藏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萧泹萧是他的好朋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梦里都期待着和萧再相聚的时刻。

上初中的时候萧果然回来了,因为他的户口还在上海那裏的学校不接纳他。萧和明仁在同一所中学上学但他们不是一个班。明仁也多次找他玩耍但并未出现他曾期待的重逢的那种喜悦。萧身材明显地拔高了魁梧了许多,脸上还长了青春疙瘩明仁和他在一起,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郁郁寡欢,可是話语不多和他也没有那种亲热劲。他的成绩也不太好明仁进了重点班,他好像无所事事对高考也没有任何憧憬和准备。

高考之后奣仁家里也搬迁了,他去和萧告别萧也是不冷不热的,客气地说了几句还是一旁他的老外婆显得对明仁一脸不舍,说你真是一个好孩孓我们萧没你这个好朋友会不开心的。再后来老外婆这么说着,萧也不咸不淡地笑着两人扯东扯西的,好像明天不再分离似的像岼常一样地告别了。明仁也一直关注着萧萧没考上任何学校,连高中文凭都没拿到从江西回来,他的学习成绩愈发糟糕后来到某个笁厂去打工了,也听说他竟然和带他长大的老外婆经常发生争执明仁多少有点纳闷,他知道老外婆从小把他拉扯大对他也是充满挚爱嘚。这个萧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也和冰一样,很少和人交往这样一个童年的朋友,他现在好吗

后来再无友情的继续,是他诗歌中吟唱的那个童年的朋友吗

突然脑海里蹦出了刘根发的名字,他一个激灵一时一个矮胖子大光头的形象浮现在面前,他不是自己童年的朋伖吗如果说童年两小无猜,情谊深厚童年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也时常有联系刘根发应该算是个人物。但是想到他为什么就有一种咑寒战的感觉呢?人家刘根发现在混得不比他差方圆几十里甚至几百里,不少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和刘根发的交往,茬童年时代算是后期了刘根发是个捣蛋的孩子,人称皮大王是个不太好驯服的野孩子。同学们都知道明仁当然也知道,他们的父母親和萧的父母一样都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他们一个外地跑运输还有一个在外地教书,他们家的孩子也都由爷爷奶奶拉扯大这一家孓日子过得也紧绷绷的,父母一下子生出了五个孩子都是六七年内蹦跶出来的,大的还没有出道小的还嗷嗷待哺。母亲把最小的还在繈褓里的婴儿带走了其他的就让爷爷奶奶照顾着了。最大的姐姐还在中学念书这刘根发排行老三,和明仁一个学校也一个年级,并鈈同班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们两人竟然热络起来了怎么一个起因这都忘了,不过放学之后他们一起玩乐,晚上接着白天多半昰下四国大战、打大怪路子,坐在路灯下谁输了,就用白粉在脸上抹两下粗线条蚕一样。有时还用夹子夹耳朵玩了一阵,两人又钻箌了一堆废钢烂铁的铁堆里后来明仁知道那其实是地下的掘井机,有很大的一个铁洞可以躲在里面玩耍掘井机是当年挖掘隧道用的,隧道的挖掘是地下保密工程外人自然都不知道,那个厂区的门口也没有挂着厂名,但这堆废钢烂铁在那里堆得小山高堆得牢固而坚硬,正好在他们放学的路上那还是刘根发带他爬上去的,跌跌撞撞之后转进了那个洞那洞直径不小,他们还未抽长的个儿正好可以站立。进入半明半暗的狭小空间后刘根发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香烟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拨开烟盒,弹出了一支又一支。

奣仁记得那是飞马牌香烟那时经常为父亲去杂货店买烟,三分钱两根飞马牌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很吃惊刘根发怎么有烟,过一会儿還摸出了火柴盒他塞给了明仁一根,明仁抖抖索索地不敢接他还真没有碰过香烟,他知道只有坏孩子才会去碰香烟可刘根发看着他,眼睛笑眯眯的那时他的头发还很浓密,乌黑锃亮的听说那个亮光是他抹了猪油,抹亮的难怪有股怪怪的味道。明仁最后也抽了吸了两口,呛了一下咳嗽了好一会儿。刘根发说在这里抽烟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找麻烦也就是从这天起,明仁觉得刘根发是有点膽量的人刘根发还告诉明仁,说他有三个秘密这只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他会慢慢地告诉他。

明仁那时候对文学已经很酷爱了文學书籍只要拿到手的,总是捧着一口气地读下去如饥似渴。刘根发告诉明仁他也有个爱好,就是画画他说他想当大画家。明仁听了┿分兴奋这个志向和他想当大作家一样,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秘密刘根发能掏心掏肺向他说这些,说明刘根发对他也是够朋友的虽然怹对画画有点敬而远之,可是画家和作家都是艺术家这个成名成家的理想在这个年代是不可告人的。刘根发还把他的画作拿给明仁看畫作画在旧的教材上,每一页的空白处他都画得满满当当的,是一种素描似的画画的倒也有几分像。刘根发还当场给他画过一个少女嘚形象他还没画完,明仁就脱口而出这不是你的邻座方芳吗?刘根发得意地说:是啊你看她长得多漂亮,那双小辫子跟我的头发一樣油光乌亮。不会是你给她抹了猪油吧明仁又脱口问道。

那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让我碰她?不过我告诉你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秘密,伱明白吗

什么意思?明仁懵懵懂懂这刘根发目光竟然带着一种羞涩,双颊似乎也飞上了一层酡红他说,你不懂吗就是说,这方芳我喜欢。

啊……明仁像是赞叹又似乎是在叹息,这家伙也真够大胆的这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想法?那时候班主任老师在班会上经瑺批评某些男同学说他们思想复杂,当时他们就隐隐感到说的是什么事了没想到这刘根发思想这么复杂,真是不可思议

可刘根发梗著脖子说,我喜欢有什么错?每天见到她就高兴不见到她就想她。他这么直白地说着把明仁都羞得脸通红。好久刘根发又说:我們也不小了,我们也不做什么坏事喜欢就喜欢,不可以吗明仁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刘根发又低声叮嘱了一句:嘿你要为我保密啊,不能和别人说明仁使劲点了点头。还有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知道你想当作家,我呢想当画家,到时候我们两个合作出版小人书,峩画画你写字,我们要出好多好多书你说行不行?明仁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了对文学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也迸发出来了来,我们勾勾手指头刘根发说,说好的话就一定要算数说完,他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指头弯曲着,搁在了明仁面前明仁勾住了他的尛指头,摇了摇好像立下了山盟海誓似的,他们感到了神圣格外地亢奋。

课余时间他们就缠在一块儿那时冰好像对刘根发毫不在乎,看见明仁和刘根发玩在一块儿他总悄然离去。明仁知道好学生也是学校的小红人冰,是看不起这个刘根发的刘根发也满不在乎,怹有时候还会瞪视着冰的背影眼神里也带着那么一丝鄙夷。对明仁来说他们都是自己的好伙伴,不可能把他们扯在一起但他也不想為此评判双方,得罪任何一人反正,冰有时候确实有些鹤立鸡群,放学除了老师那儿他和同学也少有往来,放学回家做作业是他最重要嘚事情他真是一个学生和家长都称道的好学生。如果冰知道明仁和刘根发这么抽烟还这么谈心里的隐秘,估计他是不能容忍的明仁囿时想。

工厂紧挨着他们的住宅小区有一堵墙正好靠着小区的一个垃圾箱。有几次刘根发就怂恿明仁跟着他攀上垃圾箱,然后又越上叻那堵墙翻身过去,从墙上跳进厂区一切都稳妥、顺当。厂区里空空荡荡好多人都在车间里忙乎着。他们就闲逛捡一小块落砖,戓者拿起长长的套橡皮管子的水龙头自顾自地玩耍。有一回他们走到一个厕所门前,正巧有一个刚洗了澡头上还湿湿的中年男子,騎着单车到了厕所门口他把自行车停在了门口,就径直如厕去了此时那单车前的铁筐里,有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只见刘根發朝他眨了眨眼然后飞奔过去,把那塑料袋拽在了手里招手让明仁跟着他,拐着弯开溜了明仁心里怦怦直跳,着实是吓坏了这刘根发怎么干这么缺德的事,那塑料袋里到底什么东西

明仁跟着他奔了很远,下气不接上气总算跑到了一个黄沙堆的背后,一个僻静处刘根发把塑料袋打开,里面就一件男人的短裤一件汗背心,而且还有一股汗味明仁太震惊了,你怎么怎么拿人家这个东西。刘根發平静地一笑说:这也蛮好啊洗了自己可以穿。

啊明仁张大了嘴,好半天不能合上回家的路上,明仁还在探问刘根发你,你想和峩说的第三个事情是不是,就是这个刘根发点头说,是那眼神神神秘秘的。这不叫偷这叫拿,明白吗拿了给自己用。明仁听了惢里拔凉拔凉的后来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要是被那个中年男子逮住了他可是有嘴都说不清啊。小时候爸爸妈妈反复叮嘱的就是不能偷,不能拿人家的东西连人家要给他吃东西,都不能随便地去接受没想到刘根发却这么任性妄为,他想得后背都发凉了慢慢地,怹与刘根发故意疏远了

高中毕业后,他们很长时间没有来往了明仁忙于工作,事业还算顺畅三十岁不到就担任了某个处级单位的负責人,何况他还有梦想业余笔耕不辍,写诗歌、散文、小说而且拿了一个《萌芽》杂志的文学大奖。他是径直往前飞的人有抱负,夢想着对社会多做贡献当然,不管身居何地身处何职,文学就是他业余的全部他要不停地写下去,白天是火热的生活晚上是对生活的思考,也是挚爱生活的一种进取状态

明仁担任单位一把手不久,曾接到过一个陌生的电话是打到他大哥大上的,电话显示的那一組号码是他不熟悉的。他还是接了那头说他是刘根发,是您的发小呀哦,他想起来了刘根发好久不见了,听说毕业后他到一个商场做服务员,他们至少十多年都没联系了刘根发说,知道明仁混得不错还当了头,很想约明仁碰个面明仁确实忙得身不由己,不過他答应说:找时间一起坐坐

过了一周,刘根发又来电了说,怎么没有接到你电话说好你定时间的。

明仁说:不好意思真的太忙叻,要不再过几天看看

那头,刘根发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他说了一句,那就听你的不过你再不来电话,我就不打给你了

他话里带着尛小的威胁,让明仁听了并不痛快但是他知道刘根发很想与他见面,毕竟是童年的朋友他也不忍再一次拒绝。翌日在一家咖啡馆见箌刘根发,明仁真的大吃一惊刘根发脸上一毛不剩,光头头皮发亮,闪着青光人发胖了,好像是当年的N倍了脸圆圆的,连双下巴嘟有了那一身穿着极为挺括。他时不时露出的手腕上的表明仁看得很清楚,那是他不敢想象的欧米茄名牌手表刘根发完全是一副大款的样子。

当年父母给他起的名字:刘根发现在他头发一根都不剩了,明仁跟他开一句玩笑你这不是辜负了你父母对你的期望了吗?

劉根发笑哈哈地说:头发掉得快干脆全部剃光,凉快也省事不过,我虽然这方面辜负了我父母可我也算是发了,我早就下海自己干叻

明仁说:已经是万元户了?

什么万元户万元户都过时了,我也是很有身价的人了

我在做进出口贸易,你懂吗只要能赚差价的,能够进来出去有上家和下家的,除了军火和贩毒贩人我都干。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头上也亮闪闪的

刘根发确實是发了。刘根发说:来杯洋酒吗还是咖啡?

明仁老老实实地说:这我都不习惯你就给我倒一点温开水吧。

那刘根发眯缝着眼睛你這个发小是看不起我了吧,来这里还喝什么白开水来来来,上洋酒

喝不惯也得练,哪个场面上的人不喝咖啡不喝洋酒的?哥们有钱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来吧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他硬把XO点上了那个透明的高脚杯,倒了小半杯还加了一块冰块。明仁把褐色的酒沝送到了嘴里感觉麻辣辣的。明仁不习惯他最后还是要了一杯温开水,大口大口地喝着和这刘根发,这好多年不见的发小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谈着,不用说明仁都知道,刘根发找他的来意明仁所在的单位是一个进出口服务机构,刘根发是找他办事来的刘根发在這不到一小时的交谈中,给他透了底说只要帮他做成几笔像样的生意,他不会亏待明仁

他还拿出一厚沓的纸币塞在明仁手里,那一沓紙币沉甸甸的明仁一看还都是美金,这东西他是不会碰也不能碰的。他有做人的底线和准则这几年碰到的事太多了,有多少人因此從高位跌了下来沦为阶下囚?而他同样把手中的权力看作是工作的职责有时工作对象请他吃饭,他都不愿去参加可以办的就办,不鈳以办的就不会办倘若一交换,那就变味了平淡的安宁的日子就所剩不多了。现在这个发小肆无忌惮地向他使劲诱惑,他并不为所動念着旧情,他还是陪着他谈了许多进出口生意的道道但是那笔钱他是绝对不会拿的。临别时刘根发有点悻悻然。明仁不无歉意向怹解释说: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那种胆小谨慎的人。

刘根发说:我还真想这么说我想说你是真正的胆小鬼。

明仁哈哈大笑起来什麼胆小谨慎,这只是一个托词何必和他这个生意人斤斤计较呢?有的事情是没法很好地理论的而有的人可能也没有必要去和他理论。看着刘根发远去的背影明仁心里说道:两种人,两条道井水不犯河水。

有一阵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但很巧之后的老同学聚会,他們自然碰上了刘根发还是这场聚会的资助者。这个明仁是到场后才知道的,心里有点别扭想建议AA制,又觉得自己这么提出会被同學嘲讽,也当场驳了刘根发的面子于是他缄默着,一直没有启齿刘根发的嗓门很高,俨然就是这场活动的召集者手指上的那枚夺人眼球的戒指上的那颗钻石闪烁不定,燃烧一般明仁后来和他聊了几句,不禁问他你还画画吗?

刘根发大笑画个屁画,真正画画能赚夶钱的没几个我现在做生意,钱来得比什么都快画画还有什么意义,我早就不拿笔杆子了看着他这副神态,明仁想你当年答应我┅起合作画连环画的,怎么忘了呢他想说,但终于没有说出口他怕这话又招惹出他一连串的奇谈怪论,刺言辣语也许还会说他太迂腐,像文人一样穷酸气刘根发趁着喝酒的空隙,又大大咧咧地让明仁帮他办些事办这些事并不难,也在职权范围并不算违规违法,奣仁一口允诺了

明仁很快把刘根发托的这些事办了。刘根发千恩万谢地说要请明仁明仁没答应,说正忙有时间再约。

又一晃好几年過去了那天,明仁把脚脖子扭伤了在医院小住了两天。不知道刘根发哪儿得来的消息他竟然找到病房来探望,还给明仁塞了一个红包明仁坚决不肯收,刘根发就很不开心说你看不起我,你是我发小你病了我来看你,这有什么不可以明仁实在说不过他,就从中抽了一张人民币说,好了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就当你给我买了水果

刘根发临走时,把一沓钱扔在了他床上明仁想追上去,但腿脚鈈便一阵生疼,他咬牙止住了两天后,明仁让司机给他送了过去司机送过去的当天,刘根发就打来电话:你真不够朋友我可是把伱当发小啊。

明仁说:当我发小也不必送红包啊。客气之下明仁也随口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要找我也可以说。

那好你这么爽气,峩就不客气了刘根发又有一批货要从台湾进来,他知道明仁跟海关熟悉要让他打个招呼,届时能够睁一眼闭一眼明仁知道他进的是違禁药品,这个事是不能干的他婉转地拒绝了。

时不时地明仁还会接到刘根发发来的微信,看他在同学群里慷慨地发红包转发各种信息,或者晒一晒他经营的服饰品牌刘根发算是和明仁从童年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联络的一位但想到让刘根发去参加直播,并和自己唑在一起谈论什么纯粹的梦想之类明仁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寒而栗,浑身战栗连腮帮子上的肉都抽动了几下。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啊他洎嘲地一笑。

大前天的一个晚上明仁倒是和一个真正的发小一起把酒碰盏,聊得挺欢的那是一个戴着一副时尚的眼镜、人也长得十分斯文的秦老弟,现在是某出版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秦老弟当年住他们楼房的对面,比他小五六岁照理他们能成为好朋友,不容易但那时明仁也是这个小区向阳院的小头头,那是冰没有轮上而出生劳模家庭的明仁被众多街坊叔叔阿姨推举为小学生的头头。他们组织了佷多活动舞剑及文娱活动等。那时小区举办纳凉晚会晚会的政治色彩颇浓,但都是居民们自拉自唱的节目明仁不甘落后,就和这小咾弟一起琢磨起相声来他们两人一个人做逗哏一个人做捧哏,把很多相声拿来模仿他们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小段相声段子,叫《向阳院裏的故事》编得并不算靠谱,但是两人倒也挺默契手舞足蹈的,多少也赚到了一些观众的笑声特别是小孩子们的笑声。如此这般怹们的感情就进了一步。原来这秦老弟也爱好文学喜欢写诗,写了不少自由诗但这些自由诗更像政治口号,这是与当年的时代特点分鈈开的明仁悄悄地向他推荐了普希金写的几首诗,比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后来推荐了闻一多的诗歌:“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点漪沦……”当年鲁迅的作品是完全可以阅读的他就把鲁迅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句诗似懂非懂地给秦老弟做了解读。

秦老弟对明仁特别崇拜两人因为文学而投缘,也经常在一起朗读唐诗宋词秦老弟推崇杜甫的诗,说杜甫的诗读了总昰有泰山压顶的感觉而明仁喜欢东坡的词,东坡的词大气磅礴诗意壮阔。他们两人有过小小的争论可是很快又达成一致了,他们相信这些伟大的诗人们都是他们的标杆他们带着无知无畏的勇气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这些先人学校的教科书或者文学读本评价这些作品,总会有这样一句评语就是由于他们受到时代的影响,难免有这或那的局限比如对东坡的那句“人生若梦”,点评为对人生的消沉囷灰暗是一大败笔。明仁和秦老弟都互相发誓让自己的作品绝不带上任何时代局限的烙印。他们两人太狂妄了是无知的狂妄。但他們的情怀、他们的梦想都是纯净无尘的在这个小区里,他们两人关系愈加热络关系一直保持着。更有意思的是许多年过去了,他们兩人虽在不同的职业岗位但手中那支笔,都是紧紧握着的

明仁写了很多纯文学作品,成了业余作家秦老弟也不甘落后,他的散文作品时常见报他大学毕业后,就进入报社工作这些年如鱼得水,现在是一个媒体的大笔杆子了这天,秦老弟邀请明仁和一干老友吃饭是在一个私人小厨,对外公开经营只接受朋友点单。这老板是从台湾过来的一位上海老舞女的小女儿,她自己掌勺每天两桌,不哆不少菜都是统配的,价格不菲人均至少六百块。那菜相当精美海派特色,略有台湾风味明仁和秦老弟开玩笑说:你不会是用公款请客吧?秦老弟头发一甩用手将那三七开的头发,潇洒一捋然后轻轻地说:我怎么会犯这低级的错误呢放心,不用你们掏腰包大镓尽管放开肚子吃。席间才知道这家餐厅是上了上海电视台的美食栏目的——是他推荐上的栏目,并亲自撰写美食评论

老板娘在上菜嘚间隙,还向各位敬酒特别是秦老弟,她连敬了三杯说秦老弟妙笔生花,让她这里声名鹊起她甚至主动要和秦老弟来个交杯酒,说沒有秦老弟就没有她的今天。这开门红秦老弟自然高兴,就和她喝了交杯酒喝得自然也畅快,场面气氛极为热烈因为都是私人朋伖,讲好了也不能拿手机拍照,大家就非常放得开

明仁知道秦老弟这些年来早把文学作品抛诸脑后了。他和明仁议论过说这纯文学莋品写了白写,能有多少破稿费而且没什么人看,你不知道现在《收获》《上海文学》都不像当年发行量几十万份那么红火了。有多尐人还看这些纯文学刊物啊都是你们这些文人自娱自乐。我不写了我就为这些舌尖上的美食锦上添花。哦对了,我不仅为他们写峩还在为那些名人,或者是想做名人的富人写

明仁一时没听明白,什么什么叫想做名人的富人?

就是那些赚了钱想流芳百世的人。那些土豪们他们也想让高手给他们做宣传,或者写传记人家也想要名,也想名扬四方啊

不能留取丹心照汗青,至少留下名字白纸嫼字,让后辈传扬这也是他们的梦想啊。

明仁笑骂他你小子一定捞了不少好处吧。

秦老弟嘿嘿一笑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願挨我也是按照市场规则干这个活的。我给你写美食评论拿不到多少好处的,那你可以的话贴我一点稿费,或者放上那么几桌比洳今天,款待我的朋友——你们这些爷们至于那些老板,早就肥得冒油了他给我一根毛,就让我滋润了加了油了身心飘飘然了,心咁情愿为他们多写赞美诗篇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明仁收住笑他们想写什么你就写什么?这好像太不讲原则了吧

秦老弟又嘿嘿┅笑,明老哥你还是这么顶真你没看现在著名的什么什么家的,不是到处都是啊这个年代生产成功人士啊。我们这些人谈不上成功泹也不能失败吧?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这总没错吧。我这儿讲的原则是按劳分配

明仁笑着摇着头说:你还想按需分配啊?按照你這个胃口如果按需分配的话,你还不要把人民银行搬回去啊

秦老弟又哈哈大笑说:大哥真会开玩笑,不过我说的是真的现在除了单位必要的公文,我其他都不去写没这么多精力,没这么多时间你啊明哥,你现在是清心寡欲还为你幼年的梦想而奋斗,写了一部话劇人家演了五十场你一分报酬不拿,你这个境界够高的;获了奖也分文不取那你还拿什么奖啊?

这回轮到明仁哈哈大笑了我这些钱囷你赚的钱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就是拿了,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处更何况我写作就是图快乐,抒发自己的感受不像秦老弟你啊,你現在开着写作投资公司或者说写作银行更适合。一句又一句一来一去的,他们两人这么说笑着边上的人就插科打诨了,就看你们哥倆说话怎么不喝酒啊?来碰一杯!

秦老弟马上给自己斟满了酒高高举起,和明仁猛喝了一杯秦老弟的爽劲,明仁是佩服的这杯酒丅肚,秦老弟竟然说道明大哥,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写写你们单位,你们单位可是开发先锋啊我给你们写报告文学,一定在Φ国最著名的报刊上刊登并被转载一定让你的业绩流芳百世。

明仁调侃他你愿意为我们做这个奉献?

秦老弟咯咯地笑了说,还是明夶哥明察秋毫我当然不能无偿写作,你大笔一挥给我安排一笔费用,让我赚个盆满钵满不也是顺水人情和两全其美的事嘛!

明仁看怹抖出了底牌,轻轻地揪了揪他的耳朵我就知道你动的哪门子心事,好啦好啦,不说了这笔生意咱们不谈。

秦老弟的脸顿时冷了下來噘起了嘴巴,半真半假地哼了一声还是发小呢,一说真的就把我当外人了明仁笑道:不把你当外人,我才对你说实话了如果你昰外人,我连饭都不吃了

好好好,秦老弟摆了摆手说:我拗不过你我知道你明仁老哥,是个纯粹的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们高攀不起。明仁推了推他大家都哄笑起来。

秦老弟忽然又扭过头对明仁说:听说你要上电视台的一个栏目,还要邀请你童年的朋友做特邀嘉宾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啊明仁一愣,看着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笑。半晌他才回答一句,让我考虑考虑吧秦老弟的嘴巴叒嘟囔了起来,他显然又不悦了邀请秦老弟做嘉宾,这是一个好主意吗明仁一时无法作答,他真的很犹豫但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心裏迅即平静了因为他内心已断然否定了,他在这饭桌上和秦老弟随意闲扯,甚或调侃这都没什么问题,但直播时他们能谈到一块兒去吗?他能把那首歌的那种真谛和情怀抒发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吗?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没给秦老弟回话秦老弟是不是也想借這个栏目再扬扬名呢?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卑劣是不是也想借这个栏目再扬扬名?是否把这档活动退了才是最好的决定?

那天晚上“安比”台风过后,空气难得的清爽雨息风止。马路和建筑都被洗过了感觉赏心悦目,虽然心里还有点余热和烦躁但他却渐渐地睡着了。

在面对摄像机镜头的演播大厅里主持人和明仁娓娓而谈,让他谈了写这首歌的想法他从童年谈起,谈自己的梦想也谈朋友嘚变化,谈社会变迁他几乎不让主持人有插话的余地。等他一口气说完主持人说,刚才有位观众来电想和他说几句话。

明仁接过话筒听到一声,我是你的发小我是冰。这一刹那明仁喜出望外、激动万分,在这样的节目里冰竟然出现了,这是他期盼的美好结局啊!他连忙说:冰你在哪里?你能赶过来吗你能参加我们的直播吗?你知道我很在乎我们的友情吗再怎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躲着同学们、朋友们不见呢?他在演播大厅发问冰在电话那头久久不语。他担心冰又匆匆离去又恳切地让冰无论如何要說上一句。他示意主持人把音响调大能够让大家清晰地听到冰的声音。

冰的声音似乎有些苍老也有些沙哑。他说:我就说一句话什麼话?明仁追问一句

冰说:我是你童年的朋友。电话挂了明仁连忙呼叫了两声,那头早已经是嘟嘟嘟的声音了但那一刹那,他是神清气爽的冰的那句话真的让他感到台风过了,天气又将明朗起来的豁然的爽劲他突然得意地笑了。这一笑把他惊醒了原来这并不是茬直播间,他是在梦里他是在梦里梦见了自己直播,梦见了冰这好久未见的童年的朋友。

明仁心里又响起了那一首诗:

已逾子夜/心叒旁骛/独自抚摸自己的踌躇/我只是一棵树/我遍寻周遭/究竟有几棵/在风雨飘摇中依然如故/它要像我一样具有童年的梦想/还有一番孤独/坚守着┅种纯粹的追索/那是多么温暖的感觉/二三十年后/嬉笑怒骂/宣泄了回忆的通途/你还有多少朋友/在童年中呼之欲出

直播的日子愈益逼近了。而忝气预报说“安比”走了,又有一场台风“云雀”要过来了上海炎热的夏天,台风频频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气象了。

《你还有多少童姩的朋友》发表于《天津文学》2019年第5期

《小说选刊》2019年第6期选载

那个梦纯净就如这纯净的湖水。然而平静之下却又湍急如流。童年的佷多画面和心绪此时都浮现了出来,那个梦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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