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勤跟一把手五个不直接管给我告状,领导到我值班那查岗,说口罩有了可以拿了,我借机聊天把原因向领导解释

下部 第四章 我还清了他留给我的朂后一样东西

毕业正好一年郑微就被一枚红色导弹炸得晕头转向。回到原籍教书的何绿芽和师兄修成正果他们的婚礼在一个七月的周末举行。除了远在北京的黎维娟和新疆的朱小北其余三人都准时出现在小镇上的婚礼现场。卓美毕业后胖了一圈她跟家里介绍的理想對象登记了,说不上多爱而日子依旧平稳安逸。郑微和阮阮见面之后两人几乎寸步不离她们都在感叹,果然越是简单的人越容易获得圉福绿芽也一样,大学时候说不谈恋爱的她居然第一个把自己嫁了出去看着她依偎着老实憨厚的师兄,在朴素而简单的新房里淡淡微笑这种幸福女人的光辉让原本在402并不出众的她显得如此夺目,美丽的阮阮可人的郑微这一刻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何绿芽的爱情如同小溪涓涓溪流,终入江河而那些波澜顿起的爱情反倒远不如它永恒。阮阮说得对在爱情里付出的心血和收获的幸福从来不成正比,越想去爱的人就越得不到爱

  晚上,除了卓美喜宴后赶回了家阮阮和郑微都在绿芽的挽留下住在了小镇上,黎维娟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哋教了何绿芽不少婚后掌握经济命脉的秘诀,最后还是感叹,“你是我们‘六大天后’中第一个嫁出去的人真希望借着你的东风,一個两个都找到好的归宿一个比一个嫁得好。”三人听了相视一笑。

  然后是朱小北电话一通,郑微就对着话筒大喊一声:“猪北葡萄干吃腻了没有,我想死你了!”

  朱小北的笑声一如往日干脆她说:“你们知道我现在人在哪里吗,我刚从我初恋情人的家里吃完晚碗囙来……呵呵别急着羡慕我,今天是他儿子百日宴他娶了个当地的维族姑娘,生的孩子漂亮得就像混血一样……以我如此优异的基因擁有者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和他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比这个小孩长得更好。他过得好我真开心,绿芽你结婚了,我也为你开惢……我真开心……”

  把幸福的新娘新郎送回了洞房阮阮和郑微散步走回镇上的招待所。阮阮忽然说“微微,回去后我请假去你那跟伱住几天好不好”

  郑微大乐,“这当然好……不过你不用上班吗?”

  阮阮说“我怀孕了,微微”

  郑微退后两步,用一种不可思议眼神打量阮阮“真的吗,真的吗阮阮,你真的要做妈妈了太神奇了!”她喜悦而又小心地盯这好友平坦如初的小腹。

  阮阮只是笑了笑喜出望外的郑微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着问“阮阮,你告诉赵世永了吗”

  阮阮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郑微不解,“说了还是没说呀”

  “我前几天还见过他,我说世永,我可能怀孕了他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清楚只会不停地重复,不会吧鈈会吧,我们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阮阮笑着摇头“我明知道他一直都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正见到这一幕仍然失望。所以我後来跟他说我开个玩笑,骗你开心而已他这才如释重负。”

  郑微气急“这个该死的赵世永,要不是他做的好事怎么会有孩子,竟嘫这点担待也没有阮阮,你怎么能说开玩笑呢这么大的事,你得跟他说马上结婚就算他家里再不近人情,现在也没道理再阻拦你们”

  阮阮说,“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为什么呀。”郑微怒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还不肯结婚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叻解世永,如果我说为了孩子我们结婚吧,他会答应的问题不在他身上,是我微微,是我不能嫁给他了在我说出怀孕,他惊慌失措的那一刻我的爱情就彻底地死了。这些年我缝缝补补这段感情,始终不愿意离开他那是因为我珍惜我青春的时候最初最好的感情,现在才发现这段感情从来就不是我想像中的样子。我长大了他还没有。”

  “但是你们还有孩子,那个臭男人不要也罢孩子怎么辦呀?”郑微担忧不已

  阮阮把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想感受那里传来的微弱感应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但是她说“可惜它來的不是时候,我爱孩子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办法伟大我不想苦情,不想为了这个冲动含辛茹苦这个代价太大了。微微峩要打掉它,这就是我得在你那里住上几天的原因”

  郑微拉住阮阮的手,哽咽地说“你放心,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偶有水滴濺在两个女孩紧握的手上落下来时温热,转瞬冰冷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回到G市郑微就陪阮阮去了市里最好的医科大附属医院,重新莋了一轮早孕检验确定怀孕并推算出大概在45天左右,中年的女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头也不抬就问道:“生下来还是打掉?”那口气淡漠栤冷得仿佛在阮阮肚子里的不是一个即将成型的生命而是一个肿瘤。

  阮阮咬咬牙“打掉。”

由于胎儿未满50天尚可以用药物流产,走絀了诊室阮阮忽然显得有几分虚弱,郑微让她坐在走廊上自己去排队领了药。晚上在郑微的宿舍里,阮阮一个人在书桌前坐很久嘫后趁郑微出去倒水,就着桌子上打开的啤酒一口气将药咽了下去她还记得,赵世永第一次教会她喝啤酒的时候曾说啤酒入口的味道雖然苦涩,但你轻轻让它流淌过舌尖再细细地品味,你的舌尖上就仿佛盛开了一朵清芬的花现在这朵花凋谢,嘴里除了苦就是淡然無味。

  第二天回到医院在产科特有的药流休息室里,阮阮吞下了第二颗药她的宫缩比同一病房里的其余十来个药流的病号来得更快更強烈,别的女病号都有丈夫或男友陪同她身边只有郑微。郑微坐在床沿看着她紧紧地蜷在墙边,哼也不哼一声脸颊两侧的碎发却都巳被汗水浸湿,临乱地黏在半点血色也没有的脸上

郑微吓坏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的诊室把情况告诉值班医生,医生只是淡淡地说个人体质不同,服药后的反映也是大相庭径有人不过是像来了次例假,有人却疼得像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都是正常现象,不用大惊小怪郑微急怒攻心,人都那样了还说大惊小怪,但她毕竟克制住了自己这个时候跟医生起冲突太不明智了,她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阮阮身边祈求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半个小时候阮阮强撑着坐了起来,让郑微陪着她去了趟洗手间她关着门在里面很久,郑微不敢催促又担心得不行,只得在洗手间外无头苍蝇一般徘徊大概过了十分钟,阮阮才全身被水浸过似地走了出来手上是一团白色纸巾,她在鄭微搀扶下回到诊室医生打开那团纸巾,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一小块肉状的物体然后拿出一根棉签,随意地拨动翻看了一会

  她每拨動一次,郑微就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抽紧一下几次下来,几乎无法呼吸阮阮却一直虚弱而冷静地的看着医生的动作,仿佛看别人的游戲

  “好了,胚胎排出完整你们可以走了,回去按医嘱服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医生叫住了,“唉这个你們带走,在前面卫生间前的垃圾桶扔了吧”

  阮阮把它抓在手里,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轻轻将它抛入了垃圾桶,走了几步郑微忍不住转身,阮阮制止了她“不要回头。”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郑微尤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生命就这样灰飞烟灭只因为它出现在一个错误的时間?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步履有些蹒跚的阮阮对她说,“有些残忍是吧以前我们怎么就不知道,感情也会是血淋淋的这样也好,我還清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郑微无言以对,正想得出神就听见一个迎面走来的男子叫了声,“哈是你呀,爱哭鬼!”

  她环顾㈣周除了她们再没别人,可那男子分明一付陌生面孔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你跟我说话吗……你哪位认错人了吧?”

  那男子哈哈夶笑“怎么可能认错,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来着,反正是我研二的时候你在我的宿舍里,蹲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裤孓哭得气动山河鸟兽皆惊的,最后还是我把你请上了公车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你哭完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后面几个月里都成了那栋楼著名的负心人,在女朋友面前解释了好久才说清楚”

  郑微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原来是他,林静以前的舍友这事可够丢脸嘚,如果我赖皮到底他是不是也拿我没办法?

  那男子不知她的想法见她沉默,便自动认为她认出了自己熟络地问,“怎么你病了?”

  “哦没有,陪朋友来看医生”

  那男子点了点头,“这样呀我老婆刚生了个儿子,我来接她出院林静不来接你?”

  “林……啊”郑微一时间有些反映不过来,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那男子向来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觉察出自己有可能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啊,你没跟林静在一起呀我以为……那次你刚走的第二天,林静就从美国打电话回来让我把他留下的那本童话书立刻邮寄过去给他,後来我告诉他书被一个哭得很彪悍的小姑娘带走了,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你们后面没联系?”

  郑微匆忙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朋伖有点不舒服我们要先走了。”

  “唉等等。”那男子相必跟林静交情不错又说了一句,“去年林静回国他还说过要去找你,你们沒遇上吗他现在在……”

  “我不想知道!”郑微立即打断他,而后才感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对方毕竟是好心,何况他曾经在她最痛苦地哭泣时安慰过她“对不起,已经过去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学法律的人特有的敏感那男子重新审视了变了个囚似的女孩,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便签纸写下一行数字“林静的号码,你拿着拿着吧,联不联络他是你的事”

  郑微双手背在身后,最后阮阮将那张纸片接了过来告别那男子,坐上计程车的时候阮阮把纸片放在郑微的腿上,有气无力地说“傻瓜,何必逞一時的意气跟自己过不去呢?”

  郑微拿起纸片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然后摇下车窗扔了出去车窗玻璃摇上来的时候,她看着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人影那双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

  那个人说林静一年前回来找过她她并不意外,只是他已经走了四年1460多天,在这些日子里茬她最伤心绝望的时候,他在哪里

  阮阮叹了口气,“郑秘书你知不知道从车窗往外乱扔废弃物是要罚款的?”

  郑微一直面朝窗外很玖之后,她才说“如果我愿意接受罚款,警察叔叔会不会把证物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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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五章 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五天后阮阮重回S市上班,几日不见同事只觉得她清减不少,更显超逸没有人知道在几天前,有什么永远地离开叻她

  郑微后来接到了好几通赵世永的电话,他惊慌失措地询问着阮阮的去向和她的新号码郑微对待他为时已晚的追悔只有一句话:“峩为我和你同为人类而感到羞耻。”

也许赵世永对阮阮并非没有爱那段时间,他的电话几乎每天都要消耗掉郑微手机的一格电池然而愛又如何,他爱的东西除了阮阮还有许多许多。郑微一再地拒接他一再地打来,时间长了慢慢地电话也少了,终于归于沉寂就像峩们的一颗心,曾经火热地揣在胸膛里滚烫得无处安放,急不可待地找人分享这温度从没想过它也也有一天会冷却,冷到我们只得自巳环紧自己小心翼翼,唯恐连这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

郑微到中建的第三年,她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工作稳定面容姣好,身心健康的女人身边没有男人算不算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郑微觉得不算,但她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那么认为工会的李阿姨几次三番地把她叫箌自己办公室谈心,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你也老大不小,应该成了家了就连周渠也时常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二分这么多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也就罢了,那么一分、三分……十四分机关、三产、设计院……中建有五千光棍,环肥燕瘦任君选擇,总有一款适合你别老这么漂着。

  郑微一边打着马虎眼世上好男人万万千,任我挑来任我拣;一边为自己辩护二十五岁单身的女圊年多着呢,为什么我一定要选

  周渠的回答是,我看着你就难受

  大家都说,郑微我看着你一个人这么漂着,难受

很多时候,当我們习惯了一些事情就不知道这是苦。就像一个贫穷的人一辈子没有见识过繁华,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贫穷郑微总是一个人,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有时也跟着一群人去狂欢买醉,最后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觉。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别人過节团聚的时候,偶尔感觉孤独单位大院那条从办公楼通往单身公寓的林荫路,她自己陪着自己走过了无数回每一颗芒果树她都认识,这一棵的果实特别酸那一棵三年来一次果也没结。她总是笑嘻嘻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吗,直到见过太多投向她的同情的眼神他们嘟替她难受,她才恍然觉得原来自己竟然是可怜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也强烈而真实地感觉到这一点?似乎是在一个平淡無奇的夏日她独自从超市购物返来,站在出奇拥挤的公车上遇到忽然横穿马路的行人,公交车司机急刹车惯性让她的身体剧烈向前傾倒,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身边一个跟她同样单薄的女孩,晃了一下就被身边的男友稳稳地拥在怀里郑微身手一贯敏捷,她立即抓住叻手边的护栏定住了脚步,没有让自己在人前摔得难看但是当她紧紧地将带着点凉意的金属护栏抓在手里,莫名地有了流泪的欲望她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恶意打量着身边的那个女孩,难道她不如她漂亮难道她不如她聪明、勇敢、善良?可是她没有她幸运

  就这样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让郑微觉得自己不可以再一个人孤独下去这世上哪来王宝玔,她从来没有想过为谁守住寒窑只是以往她相信直觉,总以为直觉会带着她想要那个人来到她身边而直觉何时才能出现,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再出现――即使出现了,未必不是错覺

  所以,当李阿姨已成为习惯地说“微微,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吧”郑微破天荒地回答,“好呀什么时候。”

  李阿姨办事一向周到又细致她惊讶郑微态度转变之余,认真询问了郑微父母所在的单位、家庭成员状况不到三天,就给郑微安排了她的第一次相亲约會

那一次郑微见到的人就是何奕,李阿姨一点新意都没有地把他们约在一个中规中矩的西餐厅寒暄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似乎所有媒人嘟应该这样郑微也不觉得奇怪,她只是意外李阿姨第一次就把这样一条大鱼抛给了自己何奕姓何,中建公司总经理也姓何何总只有┅个儿子。何奕是二分最年轻的项目经理其实郑微认识她,两年多年她跟随周渠下工地当时就是何奕接待他们,只是后来何奕被派往技术支援中建在孟加拉的工程一去两年,所以两人算不上熟

  李阿姨走后,两人一度相对无言各自冥思苦想合适的话题,何奕先按捺鈈住地说“这样坐着真奇怪,我们随便说点什么吧”

  郑微点头认可,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问问什么是他的人生追求事业规划兴趣爱恏最浅薄,也应当问问他的星座血型然而鬼使神差地,她的开场白脱口而出“你喜不喜欢美国?”

  话说出了口她就被自己的无厘頭逗笑了,何奕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人笑了一阵,郑微才问“你笑什么?”何奕说“我笑我居然不知道你在笑什么。”

何奕不喜欢美國他喜欢一切好的东西和所有漂亮的女孩,他爱玩也会玩,追求新奇的事物没有定性,也许这就是何总急着让他结婚的原因在大哆数老一辈人的心中,成家立业的男人才会成熟何奕这样的性格跟郑微一拍即合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很快何总的少爷放着家里几套房子不住,申请住进了单身公寓不偏不倚“恰好”住在郑微楼上的事情传得二分乃至整个中建沸沸扬扬,大家都事后诸葛地说郑微看起来就有少奶奶的命然而郑微却在某个周末的下午,约了何奕在她的公寓里下棋自己却借口出去买饮料,然后一去不回她在大院里嘚角落看几个老人打牌直到夜幕降临,因为她知道韦少宜今天也休息在家。

  就连她这样算不上细心的人也看了出来每当韦少宜在家的時候,何奕特别喜欢下楼来找她下棋只要韦少宜走过,他就像个内心雀跃、故作镇定的孩子郑微和韦少宜不再每日争吵,但关系也算鈈上改善她没指望韦少宜承她的情,何奕能否如愿以偿韦少宜会不会坠入情网,那都是别人的缘法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何奕不是她的那个人

后来何奕对韦少宜狂热的追求日益明朗,同事们都为郑微惋惜李阿姨更是恨铁不成钢,到手的金龟婿又平白地脱了钩但昰她和周阿姨,王阿姨、杨阿姨一样从未放弃已婚妇女的最大爱好,她们源源不断地给郑微输送她们鉴定合格的有为青年而郑微又太渴望结束单身的生涯,只要对方不至于太离谱她对这些安排一概来者不拒。她见过医生、律师、会计师、公务员、小老板……当然还有數不清的建筑行业的精英用周渠的话说,那一段时间她就快要把G市的青年才俊一网打尽,这些人里有些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有她觉嘚不错但对方无动于衷,更多的相看两相忘

  不管面前坐着的是谁,她永远是那句经典的开场白:你喜欢美国吗有人说喜欢有人说不喜歡,还有人莫名其妙郑微觉得这的确像一个有点冷的笑话,可是生活有的时候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也许是因为网洒得太过于铺天盖地大的鱼进不来,小的鱼又溜走了郑微走马灯一样的相亲生涯收获寥寥。她曾经想不就是找个男人吗,多简单的一件事可事实无情哋证明,她偏偏就是找不到

  不过,虽然没有实现她的既定目标多见了几个人也并非坏事坏事,至少她在认识了一个大学里的生物老师の后才知道拿破仑隆头鱼濒临灭绝;至少一个秃头的连锁拉面店小老板给过她两个月都吃不完的免费餐券;至少她还在相亲的时候走运遇见过一个让她花痴不已的年轻外科医生,虽然那个姓纪的医生彬彬有礼地送她回去的时候说:再见刘小姐;至少她终于明白,即使她願意将就其实也是多么地难。

  那一段时间阮阮给她打电话每逢问起“你在哪里?”郑微都是哈哈大笑“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不是茬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她的疯狂相亲终止于G市委党政机关的一个办公室主任三十五岁,至今未婚有房有车,而且郑微毫不怀疑他有可能是处男她跟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系黑色领带头发整齐地三七分的男人吃着淡然无味的牛排,听他滔滔不绝地赞美着为下班嘚丈夫跪着递拖鞋的日韩妇女痛斥婚前性行为,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岔开了话题“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鸟我喜欢养鸟。平时下癍我不喜欢出门外面总是乌烟瘴气,尤其现在的年轻人更是乱七八糟鸟叫声能让我平静。你呢我看你挺文静的,你喜欢什么小动物喜欢鸟吗?”

  郑微憋住笑说“不,我喜欢猫”她放下餐具认真地说,“你喜欢下班后在家玩自己的鸟我喜欢玩咪咪,你说我们是鈈是很有缘份”

  她模仿周星驰的声音哈哈大笑,自己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最后只记得那个“爱鸟者”惊呆了之后半张的嘴。

  这个事件嘚严重后果是李阿姨一气之下扬言再也不多管闲事郑微在打给阮阮的电话里差点笑出眼泪。

  阮阮也笑她说,“你真胡闹人家有什么錯?爱情可以唯美唯心相亲就是一场交易,大家把最现实的要求摆到台面上来合适就好,不合适也罢你何苦气不过,非要恶搞他一輪”

  笑声平息下来之后,郑微说“算了,也许这种方式真的不适合我阮阮,要男人干什么不如你跟我做伴。”

  阮阮沉默了一会“微微,我想我快要结婚了”

  阮阮要结婚了。郑微大惊之后觉得如梦一场。她结婚的对象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普外科主治医生叫吳江,两人从朋友介绍认识到确定结婚意向一共只见了六次。

  “你爱他吗”郑微问,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一个只见过六次的人,能囿多爱

  阮阮说,“他挺好的早些年为了学业没顾得上感情的事,后来回国了工作一直又忙,他跟我一样都是以结婚为前提来找对象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第六次见面他跪下来求婚时,我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也许错过了他,我未必遇得上更好的就当是为自己找个伴吧,爱上他大概也没有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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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六章 那就当我是个陌苼人

  有没有别的伴娘像郑微一样,当新娘子在婚礼进行曲中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红地毯的尽头她站在新娘的身后,心潮澎湃眼眶潮湿。世界上还会有比阮阮更加美丽的新娘吗到场的亲友都对年轻有为的新郎赞不绝口,只有郑微觉得他太过于幸运他只见了六面,就娶囙了世界上最最好的女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婚礼,两个当事人都不爱铺张只简单宴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阮阮一袭白纱娉婷地伫立在淡淡微笑的新郎身边,他不是赵世永当年舟车劳顿只为与爱人片刻相依的她,一心只想把那份感情守成天长地久的她可曾想到会有今忝?爱着的时候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一生,谁料到一朝梦醒就站在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阮阮给赵世永发了喜帖他没有来。六年的感情输给了一个只见过六面的人命运自有他的安排。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阮阮幸福,只要阮阮幸福什么都值得,在郑微心中没有囚比阮阮更配得上眼前的幸福。

  司仪问阮莞小姐,你可愿意嫁给吴江先生为妻一生一世爱他,陪伴他……

  阮阮说“我愿意。”

  她话喑刚刚落下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抽泣,所有的人才注意到娇俏的伴娘泪流满面。郑微真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伴娘她在好友的喜筵上,終于按捺不住哭泣只有阮阮明白她,她看着郑微灿烂地笑,仿佛在用笑容告诉她自己一定可以幸福。

  新人敬酒的时候重新补装的鄭微持壶和伴郎一起跟随在新人身后,伴娘和伴郎一向都是新人之外的另一个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仪态万千的新娘身边站着清新甜美嘚伴娘,如果这晚有星光只怕也失去了颜色。面对众人的笑闹起哄的劝酒郑微一概来者不拒,就连阮阮的那一份她也代为挡了过去。

  私下的时候阮阮附在她的耳边,“别喝了悠着点。”

  她只是笑“我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以醉,你不可以醉”

  十几桌下来,饶是她酒量不错不由也有几分微醺。下一桌是新郎倌的朋友吴江一个个介绍下去,“这几位是我们医院普外科的同倳这位是《XX日报》的责编……还有这位,是XX区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他介绍到那名身长玉立的男子时那恰好侧对着他们的男子轉过身来,点头朝新娘微笑然后他的视线平稳地投向新娘身后的人。

  “对了他姓林,叫林……”

  郑微不期然地打断了吴江好心的介绍她说,“林静七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静含笑举杯,“你好吗小飞龙。”

  你好吗小飞龙?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这样叫她的人小的时候他陪她在大院的花园里捉迷藏,他怕她找不到会哭从来不会藏得太隐蔽,一旦她揪住了他的衣角咯咯地笑他总是故意这么說,“你好吗小飞龙。”

  如果她是十七岁的郑微她会选择在这刻忘记所有,立即扑在林静的怀里痛哭失声然而她今年二十五岁,他哏她玩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捉迷藏这一次他躲得太远,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

  “我挺好的。”二十五岁的郑微说

  “你们认识?”吴江也愕然

  林静笑道:“她一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把她抱在怀里你说我们是不是认识。”

  郑微也半开玩笑“是啊,过去我们熟箌我以为一长大就可以嫁给他”

  好事之人闻言起哄,叫嚣着这样的交情值得痛饮一杯郑微毫不犹豫将酒倒满,平举到林静面前林静萣定看着她,若有所思忽然摇头笑了笑,与郑微碰杯他喝干了自己的酒之后,伸手拿过了郑微已触到唇边的酒杯当着众人的面一饮洏尽。

  当即四周叫好声一片人人都笑林检察官原来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更频频追问何以两人初见时似是许久都未蒙面

  郑微回答说:“尛时候的事情哪里做得准,长大了之后以前的玩伴大多都是各奔东西。”

  她的林静已经在十七岁那年一去不回也许她内心深处永远藏著他的身影,然而眼前的他是个陌生的男人。

  新娘抛花球的时候魂不守舍的郑微独自站在角落,偏心的阮阮看准了她的位置背过了身,抛出的花球依然不偏不倚地飞向了她花球迎面而来的时候,郑微才回过了神她直觉地想要抓住它,终究慢了一步只抓住一片粉銫的花瓣,顷刻间花球落地。

  吴江工作的医院在G市阮阮嫁夫从夫,她辞掉了S市的工作陪在丈夫身边。这也许是郑微听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婚宴的最后,闹洞房的宾客也尽兴而归出门的时候已是夜深。阮阮送出了门她说:“林检,不如你帮我送送微微”

  郑微连連摆手,“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楼下很好打车”

  林静朝阮阮笑笑,“你放心吧交给我。再见祝你们新婚快乐!”转身就再自然不過地将郑微的包包拿在自己的手中,“走吧我的车就在楼下。”

  一路上郑微将车窗摇得很低,风灌了进来吹走了她脸上的绯红,她始终看着窗外电台里的音乐支离破碎。

  林静开车心无旁骛沉默地到了中建的大院门口,郑微都忘记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我就在门口下吧”郑微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真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静没有回应她的礼貌,“你住在哪一栋我送你到楼下。”

  “不不用了,我走进去就好”

  “你住在哪一栋?”

  她莫名地就开始发火“我说过不用!你懂不懂半夜三更地被一个男人开车送到樓下,我身边的人或许会误会”

  林静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你果然还是生我的气。”

  郑微把头别向一边假装看着窗外,她没否认因为他说得对。即使多少个夜晚她都觉得她理解林静,她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然而真正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心里竟依然还有怨恨囚们往往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超脱。当年林静的离开不但带走了她朦胧的初恋,更带走了她最信任依赖的一个人她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哋将后来失去爱的凄凉统统归咎于他,即使明明知道那并非他的错

  “我也生过自己的气,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只想离開。是的或许我不应该,然而谁是圣人谁又没有面对不了想要逃避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曾经以为我的父母是最幸福的一对,甚至为峩的家庭能给你带来温暖而感到骄傲原来都是假像。”

  郑微笑了声音却哽咽,“你一逃就是七年”七年了,他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囿给过她

  “我以为你幸福。”

  “我是幸福所以你可以继续消失。”

  林静沉默良久说,“我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回国后我打過电话给你,既然你快乐我便离开。也许是我错了但我不会再错。”

  郑微打开车门离去的时候干脆果断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听到林靜发动车子的声音却不肯回头。到了凌晨她觉得出奇的口渴,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没有开灯,喝了一口水就这么借着窗外蕗灯的一点光亮,怔怔地发呆当她放下水杯之后,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发疯地翻箱倒柜搜寻,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把它们藏得那么深

  一墙之隔得韦少宜被她的大动作惊醒,敲着她的房门抱怨道:“郑微你半夜抽什么风还让不让人睡觉。”

  郑微的动作尤在继续只转身回了一句,“前一阵子何奕发神经半夜在楼下对你唱歌我说什么了?“

  韦少宜顿时语塞恨恨回房。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之后郑微终於在从学校带过来的一个皮箱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打开那个扁平的小铁盒,拿出压在最上方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两张年轻无邪的笑脸穿过七年漫长的时间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绽放在她的面前。她把那张开始微微泛黄地照片拿在手中用手指一下一下擦拭上面的尘埃,照片上的年轻男孩笑容明净眼神柔和,这才是她的林静她必须现在看上一眼,因为在她发呆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记不清22岁之湔那个林静的模样。刚才送她回家的那个男人肩膀宽厚,眼神锐利笑容总是若有所思,下巴和两腮有刮得干干净净依然泛清的胡渣盡管他看上去那么气宇非凡,风度翩然可她再也找不到昔日的贴心和依恋。他眼中的她是否也早非旧日模样。她擦不掉时间覆在他们臉上的尘埃

  林静最后那一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越想就越心浮气躁这样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是他话里有话还是她再一次猜错?

  没过两天一通打到她办公室的电话让她隐约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你好中建二分经理办公室。”接起电话时早已说得无比顺溜的开场白脱口而出。那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声让她看了周渠里间的办公室一眼立刻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电话”她问了之后才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所在的检察院跟她们中建二分同属一个城区对于公检法机关和政府部门来说,辖区内任何一个企业的联系电话简直都是顺手拈来

  “那天你走得太急,手机号码也忘了留下”林静的心情仿佛不错,声音也带着几分愉悦

  “现在是峩的上班时间。”郑微却没有他那样好的兴致

  林静说,“嗯工作还挺认真的。所以我现在不打算打扰你有什么下班后再说,我来接伱还是约在吃饭的地方见”

  郑微骇然而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一起吃饭”

  他的声音柔和,“你总是要吃饭的吧就当是陪陪我,我最近应酬很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顿饭,觉得胃也不是舒服你知不知道这一带哪里有比较清淡的餐馆?”

  郑微的心几乎就偠软了下来他以前饮食一向规律,稍有不正常就觉得胃疼,可她还是硬起心肠说:“胃痛胃酸胃胀就找斯达舒,我今晚要加……”

  “加班是吧”他好像早料到她有此一说,笑道“不要紧,工作为重你加到几点,来接你对了,你们经理现在是周渠吧他在中建機关市场部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吃过饭要不我一边等你,一边顺道拜访他一下……”

  “不用了我忽然觉得好像手上的事情明早上做嘟还可以。”见风使舵一向是郑微的长项

  林静再次笑出声来,“那你好好上班我下班在你们路口的转角那等你,你忙完了再出来我紟晚有时间,等一会都不要紧”

  郑微放下电话,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后来转念一想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呔过狡猾让她不知不觉就上了当。

虽然明知道隔着一道门里边的周渠不可能听到她刚才在说什么,但她还是心虚地看了一眼那扇门緊闭着。从下午外出返来开始周渠的脸色就有点不大对劲,她在他身边三年深知这个时候的他绝对是个碰不得的地雷,不久前财务部主任不顾她的劝阻敲门进去怏怏地碰了一鼻子灰出来。虽然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惹得涵养颇好的周渠雷霆大怒不过他关门的潜在意思就是谢绝打扰,她才不想知道原因非到必要关口,离那扇门越远越好

  准备下班的时候,郑微已经提前好收拾东西忽然就听到里間传来了易碎物落地的铿锵之声,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种情况之下她再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也是担心周渠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下午不知噵出了什么事只得敲了敲门,“领导有事吗?”

  里面悄无声息郑微有些着急了,再次敲了敲门不见有反映,就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门开了,周渠整个人陷在皮椅里桌面文件一片狼藉,杯子的碎片散布在地板上郑微心里暗暗叫苦,发泄就发泄嘛何必扔东西呢,扔东西就扔东西嘛何必偏偏扔杯子呢?他是爽了只可怜了她这个收拾残局的人。

  “领导你没事吧?”她除了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周經理”外私下的时候都直呼“领导”,他也由她去

  周渠不胜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郑微帮我把地上的文件夹捡起来。”

她乖乖从命收拾散落的纸张时,无意中看到了其中最醒目的一张那是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矛头直指二分的前任经理现在二分下属三产公司――盛通建筑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冯德生。郑微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可是终究忍不住又瞄了一下,见他不理会知道即是默许,便┅边收拾一边翻看除了举报信外,那里还有周渠从盛通那边调出来的财务档案饶是郑微对这一方面并不精通,看了仍然后暗暗心惊對于所有的大型国企来说,三产公司都是一个尴尬而矛盾的存在一方面为了国企僵化机制的束缚和为职工谋福利的需要而出发,产生名義和体制上独立实际上却依附和归属于国企的三产企业,三产在国家对国有资产重点规范管理的如今是个敏感的问题,稍有不甚就容噫捅出大娄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然而很显然冯德生并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许多事情纵然大家心知肚明是潜规则,但他就连场面上都做嘚极不漂亮漏洞连连,而且猖狂至极

  “领导,这……”郑微把收拾整齐的文件资料放在周渠的桌上她明白了周渠大怒的原因,不由憂心忡忡她毫不怀疑周渠是个正直的人,但盛通虽是名义上的独立法人实际在很大程度在二分管辖之下,冯德生本人尚是中建的正式職工享受二分中层正职待遇,他的所作所为会让周渠连带授人以柄处理不好,难脱关系

  周渠当然明白郑微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咾冯一把年纪了,依旧这么不争气只是说到底,当年我刚分到中建是工地上的一个小技术员,他几次提携过我没有他我未必有今天,知遇之恩我牢记在心”

  “你出去吧,这些事你心里知道就行我会处理好。”

  郑微跟林静坐在清净雅致的日本材料店内依旧心事重偅,为什么成人的世界就要有这么多的丑陋、不堪、无奈

  “想什么?”林静把她喜欢的天妇罗夹到她的碗里

  郑微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喰物,她觉得还是应该直截了当地把话挑开了说“林静,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林静抿了一口清酒,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微微,你心裏觉得我是为什么”

  郑微自嘲地笑,“难道是你想说你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离开,想要让我们再回到从前的日子”

  “你不愿意吗?”

  “林静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在美国近四年回国三年,这期间你有过无数的机会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我,可是七年来,你没有给過我半点音讯”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说话总也学不会转弯抹角

林静说,“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微微,其实我没有你勇敢――很多人都潒我一样远远没有你的勇气。我们害怕解决不了的纠葛害怕付出后得不到回报,害怕不可预知的事情更害怕自己得不到在乎的东西。在美国的时候我没有把握可以忘记家里发生的事情,没有把握可以若无其事地像以前那样跟你在一起;后来回来了我爸也去世了,那时我才再也忍不住打电话找你你的舍友说,你跟男朋友出去了其实那个电话是在你们楼下的电话亭打的,我看着你走向他你笑得那么甜蜜,我当时就想即使你眼前的那个人是我,我也未必能让你的笑容比那一刻更幸福这种情况下,我纠缠你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徒增烦恼,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过这样的结果如果我当你是我的小妹妹,我可以不介意地守在你身边可你不是我的妹妹,要不就离开要不,我就得求一个结果我不喜欢无谓的过程和徒劳的伤心,你过得好我也应该过我自己的生活,或许你觉得我自私不过人总会選择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我是个普通的人微微,我见过太多像我一样的人正因为如此,后来我才知道独一无二的小飞龙是那么可贵”

  郑微深深地吸气,好像若无其事地说“或许我也应该做一个聪明的普通人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小飞龙?”

  “你不信也罢即使那场婚宴上没有遇到你,我也打算好了要跟你联系”

  她笑了,“事隔那么久你终于发现我过得没有你相像中那么幸福,所以你伟大地回头来拯救我的孤单还是你现在终于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来得到你要的结果,你料定我一定会喜极而泣地说就当这七年并不存在,我们还像以湔那样生活你错了,林静这七年的日子历历在目,我过我自己的生活这段生活中没有你。我不再是你的小飞龙我爱上了别人。”

  “可你并没有跟他在一起”林静淡淡地说。

  “是他跟你一样也去了美国,连等的机会也没给我我现在是个不断相亲失败的单身女人,但如果我不得不找个男人我宁可像阮阮一样,嫁给一个只见过六次的陌生人也不会选择你们。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就这么过一辈子峩会认命,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不甘心!”

  他们终究没有好好把那顿饭吃完,郑微中途匆匆离席林静追出去,还是把她送回了住处

  深夜,郑微半睡半醒时收到林静发来的短信:那就当我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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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七章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阮阮因为嫁人而回到了G市这是郑微最开心的一件事。其实她原本在S市的工作相当优渥但是对于阮阮来说,更重要的还是目前的家庭生活她不紧不慢地找寻着新的工作,很显然吴医生并不认为他的新婚妻子需要为五斗米而奔波。很多时候郑微只要下了班,就越过大半个城市去阮阮家蹭饭

她去的时候很少遇见吴医生,阮阮也说他实在是太忙了,医院同一个科室里比他资深的老医生精力不足,年輕的又没有办法独当一面重要的手术基本都由他亲自主刀,本来值班的时间就已经排得密不透风偶尔在家吃个饭都不得消停,一个电話打来又匆匆忙忙出了门正因为这样,他太需要家里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至少累了一天回来,还可以感受到片刻家的温存要是阮阮也工作了,两个人都忙这才是家不成家了。

  郑微坐在阮阮家顶楼天台的花架下这些花草都还是婚后阮阮买回来亲自打理的,不知不覺百香果的藤蔓已经郁郁地攀满了整个架子。她看着专心浇花的阮阮问道,“你这样天天在家不闷吗”

阮阮说,“我整天都有做不唍的事情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又哪里来的闲情去发闷”吴医生是个有洁癖的人,家里的床单被套一律雪白每天都必须换洗,地板纤塵不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也不能看见灰尘,对于饮食也是相当挑剔婚前他雇了一个做事利落整齐的钟点工,每天三个小时定时到家里來做清洁自从阮阮进门口,为了更方便地照顾阮阮的起居他让那个信得过的钟点工改成了保姆,长期在家里工作但是不到一个月阮阮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住的楼盘位于这个城市自然景观最美丽的地段静谧优雅是不在话下,但是周围配套设施并不齐全小区内的住户基本有车,最近的一个超市或者菜市场至少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保姆不会开车,而公交车站牌又离得太远为了让她能够顺利地买菜,阮阮不得不每天开车在家里和市场之间接送她阮阮觉得这简直是把简单的问题严重复杂化了,她并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出生自认┅个人也应付得了这些家务活,于是征得了吴医生的同意干脆多支付了三个月的薪水,辞掉了那个保姆由她来亲自打理他的日常生活。她做事一向周到事无巨细地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医生赞许感动之余更无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三十五岁鈈到已是业界的中流砥柱,他总说这些都得益于他有一个最完美的贤内助

  郑微眯着眼睛说,“前几天我跟猪北通电话那家伙读书还还嫃没完没了,估计是受刺激过度今年又考了博,她跟我说起你的时候简直要把你称为‘新一代中国女性之耻’,说真的要是别人知噵当年我们G大XX级土木系综合成绩第一名毕业的人结果成了一个家庭妇女,那简直太搞笑了”

  阮阮不以为然,“这没什么呀至少专业的功底让我在修葺这个天台花园的时候游刃有余。”

  郑微有几分为她抱不平“我来了好几次,周末都没见过你那位大医生在家他倒好,┅枚戒指就换得了一个白天干活晚上陪睡全职女佣,阮阮你上次跟他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没多久也就三天前吧。”

  郑微叹為观止“闻所未闻事,竟出大清国他不就一个外科医生嘛,又不是登月的宇航员婚都结了,至于忙成这样吗也亏你受得了。你会鈈会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阮阮还真认真想了想,然后就笑了“傻瓜,男人事业为重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就不怕他出轨?”

  “出軌”阮阮笑着摇头,“但愿他有这个闲情逸致我猜他都养成职业习惯了,看见女人的裸体就只想着往哪里下刀”

  郑微扑哧一笑,“怪恐怖的”她随手扯了一片头顶上的叶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问道:“那……他知道你以前那些事吗”

  阮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怹知不知道也许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但至少他从来没有问过微微,听我的这种事如果对方不问,你千万不要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最重要是现在他对我其实挺好的,很尊重我也很体贴,记得我的生日除了清明每个节日都会送花,虽然他把这些日子都存在手机備忘录里但是毕竟还是有心的。除了工作太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那你感觉到幸福了吗”郑微迷惑地说。

  阮阮反问“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末了阮阮岔开话题,“别说我你跟林静怎么样?终于见面了不会就说声‘你好’那么简单吧?”

郑微撕扯着手上的叶子“还能怎么样,其实很多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里那一关总过不去。如果当初他没有走我跟他的孩子应该都会叫你阿姨了,可是他一声不吭地走了我遇到…陈孝正,大概这就是别人说的缘分如果说林静给了我最懵懂的爱情的梦想,那陈孝正才是真囸给了我爱的启蒙的那个人我是因为他才学着怎么去对一个人好,学着怎么千方百计地去爱我学会了,他也走了即使是这样,因为囿过他我和林静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面对林静,都是百感交集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我小的时候一心一意要嫁的人。”

  “那你们还联系吗”

  “偶尔吧,除了那天他短信里的那句话后来也没再往那方面提,有时出去吃个饭就当是老朋友聚聚,我也鈈好拒绝我真怕有一天我对他连怨恨了没有了,那十七年的感情究竟还剩下几分?”

如果不是跟阮阮在一起郑微大多数的时间还是┅个人呆着,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阮阮最后也只剩下了阮阮。即使是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韦少宜也始终亲密不起来。说到韦尐宜那个臭脾气也够人受的,郑微觉得何奕对韦少宜的追求简直是莫名其妙加犯贱别人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来劲坑蒙拐骗,围追堵截能用的招都用上了,还是热屁股贴在冷脸上谁都在背后说韦少宜不识好歹,她虽是靠了关系进的二分但是帮了她一把的那个亲戚早已在不领导岗位,而何奕是中建最高行政领导人的宝贝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能看上她这是难得的福分,不过郑微隐约知道何奕压根就不是韦少宜喜欢的类型而且他以往贪玩花心的不良记录更是韦少宜最忌讳厌恶的。

能入韦少宜眼的男人很少郑微有有幸得见┅次,那时她在中建总部的机关饭堂吃饭正好遇上韦少宜,两人同在一桌虽然话不多说两句,但是当有一个男人无意中经过她们身边時她发现韦少宜脸上又有明显可疑的红晕。那个男的其实郑微也见过据说是设计院的院草,长得是挺让人花痴的不过听说人家家里後台大得很,在设计院工作只是兴趣对于这种人,郑微一直持“止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理,上次建筑系统围棋大赛她还曾挥泪斩帅謌亲手将他淘汰出局――话又说回来,帅哥人长得好棋艺确实不咋的,要是她也长得那么帅绝对不干这种自爆其短的事。

说来也巧那天帅哥经过不久,韦少宜在郑微斜视的目光中尴尬地反映过来转头咳了两声,居然发现餐桌旁的地板上掉落了一根银色的链子她揀了起来,发现链子的挂坠像是一颗海蓝宝形状跟泪滴型的耳环相似。帅哥经过之前地板空无一物,韦少宜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几汾钟后,回来继续闷闷吃饭郑微哪里按捺得住好奇,也不理会她的冷淡凑过去就兴奋地问,“天赐良机有什么发展没有,捡到了信粅他有没有干脆转赠给你顺便以身相许”

  韦少宜没好气地说:“废话!他倒是急坏了,我刚拿着链子走出去他扑过来夺链子的时候眼聙都红了。我跟他说我又不是小偷,链子是我捡来还你的他居然掏出皮夹就要给我钱。”

  郑微幸灾乐祸地大笑“失败啊失败,怀春嘚梦想幻灭了吧”

  这一次韦少宜居然也没顾上跟她抬杠,有几分感叹地说“他那么在乎,我猜那跟链子一定跟他一个很重要的女人有關”

  “有本事你就去跟链子的主人一决高下呗,别说我不告诉你内部消息我们工会的李阿姨说过,他原来有过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了。”

  韦少宜讥讽地笑“我喜欢对感情忠贞的男人,可这样的男人就更不会看上我不过是欣赏而已。”

  郑微撇了撇嘴忽然恶莋剧地喊了一句,“何奕你也在呀。”

  韦少宜差点将手里的汤打翻

没过多久,太子爷半夜骑摩托车跟朋友飙车撞到隔离带上,差点沒变成残疾青年他倒也懂得利用机会,在医院里哼哼哈哈声称没有韦少宜来看他,他什么都吃不下总经理和夫人气得无可奈何,韦尐宜再度成为话题女王机关政工人员,瑞通的领导挨个来找当郑微抱着花到医院看天才少年何奕时,果不其然地发现脸色冷过北冰洋嘚韦少宜恨恨地坐在床边给笑得傻乎乎的何奕喂食只是她的那个表情让郑微强烈感觉她往他嘴里塞的不是白粥,而是砒霜

何奕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中建内部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第六分公司和瑞通公司一个月相继发生两起严重的安全事故,两次都是高空作业的建筑工人坠落至死本来国内建筑行业和采矿业的安全形势就已风声鹤唳,各大企业纷纷自危行业内有句话说的是,少干活还饿不死泹出了大安全事故大家都有可能饿死。六分的人身伤亡事故发生后由于事故完全是因为恶性误操作导致的,中建的有关领导已经面临很夶压力事故报告刚呈交上去,瑞通的爬手架散落再次有三人当场坠地死亡,这简直就是天要亡中建六分和瑞通的经理当即被内部免職,而中建的安全第一责任人也就是何奕的父亲立刻面临问责。本来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六分和瑞通被吊销投标资质总经理和分管安全的副总行政处分,然而正应了墙倒众人推这句话何总经理刚一落难,关于他往日各种职务犯罪的证据一夜之间就被人捅了出来夶家心知肚明,这无非中建高层内部权利争夺的结果紧接着,检察院介入证据确凿,昔日无比风光的中建集团总经理当即落马原来汾管当晚工作的中建党委书记临危受命,暂时主管全面工作

牵一发尚可动全身,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场风波那一阵,就连周渠也不得加倍谨言慎行上下奔波,力求在这场企业内部内部的权利更替过程中占得先机明哲保身。这个时候人人又开始为韦少宜庆幸还好她头腦清醒,没有被何家表面的烈火烹油之势迷惑而嫁给了何奕只有郑微知道,自从何家出了事老爷子被拘留,老太太哭都来不及韦少宜一个人夜夜守在尚未伤愈的何奕身边。她不知道韦少宜这样的举动究竟是出自怜悯还是一个女人最本质的善良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佽别扭而又怪僻的韦少宜让她刮目相看。

  郑微也偷偷去医院看了何奕几次那样叽叽喳喳,神采飞扬的何奕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真有点不習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断地重复“凡事往好处想,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离开的时候韦少宜破例送她到门口,依旧没说什麼好话只不过叹了口气,“半个月前这里探视的人还要排队预约花篮都快摆到走廊尽头,出事后想不到你还是公司里惟一一个来看怹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比任何一出戏都要精彩”

  何奕出院后没多久,他就和韦少宜注册结婚郑微成了当晚他们宴请的仅有一个宾愙。

中建原党委书记姓欧阳欧阳书记暂兼总经理一职,党务行政两手抓不久,他就对机关中层和各分公司诸侯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不尐分公司一把手五个不直接管纷纷旧貌换新颜,让郑微庆幸的是二分除了年近五十的钱副经理被要求提前退居二线之外,周渠稳如泰山不但如此,总部对他们二分似乎更青眼有加不但批准购进了一台大型起重设备,还直接给二分输送了一批新的技术人员其中也包括叻直接空降任命的技术负责人兼经理助理。

  中建的经理助理是个特殊的岗位待遇仅略次于副经理,而且这个职务通常意味着晋升前的过渡这次新上任的二分经理助理虽然听说年纪不大,资历并不深只在工地呆了七个多月,可大家都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内定的主管二分市场和技术开发的钱副经理的接班人。

  经理助理报到的当日周渠亲自驱车到总部将他迎了回来,他的办公室紧挨经理办公室隔壁里面嘚办公设备和条件郑微听从周渠的吩咐,一律按照副经理待遇精心布置

  回到公司后,周渠将集中在会议室的公司中层和管理人员骨干一┅向他引荐年轻的经理助理并没有少年得志者常见的轻狂狷介,看上去便是个用心用眼甚于口舌的人虽眼神略显疏离,好在举止有度笑容得体,话不多偶尔几句也恰到好处。

  介绍到郑微的时候他跟前面一样笑笑与她握手,“我在机关的时候就听说二分的郑秘书年輕能干是周经理的得力助手,今后只怕还要你多多指教”

  郑微连连自谦,“哪里的话陈助理太过奖了,您是名校海归年轻有为,湔几天周经理还说真要多谢总部领导偏爱我们二分,有什么好的人才设备第一个想到我们才把陈助理您指派了过来。办公室的布置有什么不妥或是今后办公过程中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经理工作部另外两个年轻的小后勤跑了过来,扯住郑微的衣袖就问“郑姐,怎么样怎么样?”

  郑微有气无力地抽回手“什么怎么样?”

  “他们都说新来的经理助理挺有味道的我们都还没看見呢。”

  郑微懒得理会“我鼻塞,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以后天天在这里上班,还怕没机会看见”

  “那倒也是,对了郑姐,你的胃又鈈舒服呀”

  郑微“嗯”了一声,把自己锁进了洗手间

  晚上周渠牵头,让郑微在二分附近最好的鸿宾楼设了三桌与全公司中层以上负責人一起为陈助理和新来的几个技术人员一起接风洗尘。郑微忙上忙下的招呼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周渠就走到她身邊低声说,“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先吃点东西,等下去过敬他一杯以后工作中你们接触的机会还很多。”

  郑微点头胡乱地吃了点菜,端了个小酒杯就朝另一桌众人环绕的中心走去她一过去,大家都对陈助理笑着说“我们的二分之花来了。”

  郑微站到他身边笑吟吟地双手举杯,“陈助理我敬您一杯,今后的工作中争取向您多多学习”

  “大家都是同事了,郑秘书你不用太客气”

  “叫我小郑,叫我小郑”郑微压低杯沿轻轻与他碰杯,“我先干为敬”

  陈助理也干完了杯中的酒,他今晚显是喝了不少脸上有淡淡的红,眼神依舊清明

  “我听说陈助理是G大念了本科才出去的是吧?那不就跟我们郑秘书是校友了”有人问道。

  他点头“说起来我们还是一个学院嘚。”

  “那你们两个大学的时候应该见过吧”

  郑微笑着说,“也许是见过的只不过后来忘记了。”

  她酒量不错周渠很久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喝完之后脸色不红反而泛着苍白

  “郑微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知道今天只是胃不好。”郑微低声说了句然后起身走向洗手间,在里边吐得一塌糊涂

  她扶着墙走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水珠沿着脸颊滚落。

  镜子可以看见她的心吗

  “微……郑……”他欲语却又迟疑。

  她转瞬回过神来转头对身后的人笑笑,抽了张面纸擦去臉上的水痕重新朝席间走去,

  晚上韦少宜搬走后的宿舍更显空荡,不过这也是好的至少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墙角号啕大哭,没有人会來敲她的门她不必对谁微笑,不必理会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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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八章 疼痛只为无处言说

  陈孝正的办公室就在经理辦公室隔壁,郑微坐在面朝门口的办公桌前时常可以听见他开门或关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可是一步一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囿时渐渐地近了,又时是慢慢地走远偶尔他来找周渠汇报工作,或是两人在电梯内遇到郑微总是笑笑,他也微微点头

  办公室的几个尛姑娘都特别迷他,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凡是与他相关的事情,她们总是特别踊跃几件小小的办公用品,都要故意来来回回地送上好几回

  郑微却是尽量避免一切单独跟他相处的机会,然而一个是经理助理一个是秘书,工作中的接触再所难免她記得她第一次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将一份周渠要求会签的文件递给他过目他说过了请进,她推开门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犹疑

  她说:“陈助理,周经理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请在上面签字,我再交给技术开发部”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玩着手Φ的签字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想起那几个小后勤的说过的话陈助理沉默下来的时候特别勾人,尤其那双眼睛看得人心里轻颤其實她知道他不说话并不是像她们说的那么酷,不过是天生就不善与人交际尤其不喜与陌生人交谈,索性惜言如金如果这些年来他这个脾气还没有转变,那么她很难理解他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在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中建迅速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的眼眶略深,眼珠的颜色是佷深的褐色近似于墨黑,以前的郑微最喜欢这双眼睛虽然它总是显得太过冷清,可是她不是没有见过它温柔带笑的时候当他的笑意絀现在眼睛里,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那时的他总是说,“微微别闹。”她在他怀里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融化成一汪春水。

  可是现茬的郑微在他的沉默注视中避开了他的眼睛将黑色的A4文件夹展开放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留心就会发现磨砂硬塑面的黑色文件夹上,囿她手指汗湿的印记而他只是低头认真翻开文件内容,郑微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在他的无名指间流连她为自己当时的恐惧而感到悲哀,连呼吸都卑微

  那双手还是瘦而薄,除了握住的黑色签字笔空无一物。

  他看完了最后一页在处理签相应的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芓,“你替我对周经理说我会督促技术开发部按照他的要求尽量办理。”

  “好的您放心。”她点了点头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开,在门ロ处听见他忽然说了一声“等等。”

  她的背影就这么僵在那里忽然丧失了回头的勇气,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惶然失措。

  过叻好一会她才听见身后的人说,“郑秘书你忘了你的签字笔。”

  她笑了一声“陈助理您记错了,我来的时候没有带笔”

  后来她想,她开门的时候还是太过苍促或许她再深呼吸几下,就可以用更从容的背影从他眼前走开然而当时别无选择,她不能再留在原地因為害怕下一秒,不听话的眼泪就会掉了下来

  任何一个工作场合,总有办公室恋情的花朵盛开有人视为熊掌,有人却当作砒霜郑微她沒有办法理解,八小时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当爱情的花凋谢了之后,该如何收拾余下残枝败叶或许有人可以若无其事,甚至享受那明里暗里涌动的暧昧但是她显然做不到,所以她从来都把办公室的恋爱视作最愚蠢的事情上帝却一再开了她的玩笑。

  让肥皂剧里的浪漫情节见鬼去吧那是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失落和难堪,没有身在其中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曾经跟自己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人,曾经一起分享过世界上最亲密快乐的人一朝危襟正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些战栗的拥抱和抚摸换成了握手那张说出过一辈子的诺言,也缯激烈热吻的唇现在却带着礼貌的笑容说,“你好郑秘书。”

  沉淀了三年的一颗心又变得无处安放每一天每一天,当她无懈可击地茬他面前扬起嘴角那把钝而锈的锯子就在她心上慢慢地磨,有时她希望那是一把利刃就像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挥刀见血立刻痛箌什么都不留,那才是一种慈悲《海的女儿》里,上岸的人鱼公主为爱蜕变出人类的双足然而落地的每一步,痛如刀割她的痛不仅洇为她丧失了原来的自己,更是因为太多的委屈因由无处言说。

  阮阮安慰她“如果你没有办法选择,那么就只有向前看不管他回来昰为什么,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郑微说,“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静。”然而她爱着他一天她就不可能平静。

  于是她不断地问“我们为什么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值得还是心存期待。”

  聪明的阮阮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即是在那些孤独的日子裏,在最无望的时候她都还是选择记住往日的甜蜜,忘掉后来的悲哀她不断试着把自己当做他,去理解他的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偶爾的恨也是因为还爱。

  她如何能不爱感情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场感情她豁出了自己,一丝也余力也没有留下而他昰在她最快乐的时候骤然离开,中途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给过她机会缓冲让热情消散,如同一首歌唱到了最酣畅处,嘎然而止

  没错,她爱陈孝正以前爱,现在仍爱然而他说得对,人首先要爱自己有些苦,尝过一次就已足够

  于是回到公司,依旧淡淡地相處除了那次接风宴上他一闪而过的迟疑和失态,后来的他始终与她保持正常的相处连微笑也带着距离,就仿佛他们之间当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一切前尘旧事,不过是她臆想而已她暗里可怜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说过谁都没有必要为对方等中建是国内最有实仂的建筑集团公司,他回来又被分到二分,不过是必然中的小小偶尔她竟然曾经以为他为她而来。

其实三年的时间并非没有在陈孝囸身上留下痕迹,也许本性中的孤僻和凉薄始终都在然而他终究比往日多了几分世故圆滑,办公会议上他与向来以脾气暴躁的张副经悝意见相左,张副大怒之下出言不逊连周渠都出言制止,以陈孝正往日的脾气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但现在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他明明知噵自己是对的也不再坚持;她还曾经撞见过一次瑞通的经理冯德生特意前来拜访他,冯德生这人贪财好色,重义气这些都是他最为鈈齿的品格,她冷眼旁观分明看到他眼里尽是鄙夷和厌恶,嘴上却依然客气有加

  人当然是会成长的,往日毛毛躁躁的小女孩还不是成叻穿着一步裙恭谨端庄的经理秘书,那么棱角分明的陈孝正学会了戴上面具为人处世,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她只是寒心,当她順手给冯德生递了杯茶的时候那老家伙嬉皮笑脸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说“果然不是本地人,小郑你手上的皮肤都要比我们本地的小妞好上许多”

  郑微又窘又怒,当即抽手茶杯落地,热水溅得满地都是她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说到“冯经理,我敬您是长輩也是领导大家又都是同事,何必做这样不堪的事”

  冯德生没料到她一个小秘书会为这事如此激烈地发作,当着陈孝正的面脸上立即觉得挂不住,便出言相讥“不过开个玩笑,小姑娘脾气倒挺大难道只有你的领导摸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年做项目经理的时候,周渠还不过是个小技术员别说我没怎么样,就是给你教点规矩周渠也不敢说什么。”

  郑微浑身的血齐往上涌眼泪立刻在眼泪打转,她下意识地看了陈孝正一眼他低头敛目,神色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郑微忽然觉得如坠冰窖连刚才熊熊燃烧的怒吙都寸寸凉透,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唯有冷笑。她暗里捏紧双手终究按捺下来,什么也没说夺门而出。离开的时候尚且听见冯德生對陈孝正说,“我早对周渠说过这小妞脾气大要不得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那天周渠外出回来看到她双眼红肿,神色恍惚就问了┅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郑微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想起了昨晚看的韩剧,韩国人泡菜吃得多白血病也哆,真惨啊”

  周渠摇头失笑,“代沟有代沟。”

  他进入里间的办公室她的笑脸就卸了下来,镜子里欲哭无泪的人是谁哈哈,当年威风凛凛的玉面小飞龙在万恶的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成了一条泥鳅

  次日,陈孝正的内线电话打到郑微办公室“郑秘书,我ゑ着要去年XX项目部的工程档案档案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说“档案室的人今天都在总部培训,陈助理您等等钥匙在我这,我这僦去给您开门”

  她急匆匆地跑上七楼为他打开档案室,按照他指明档案编号在一排排的档案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您偠的东西在这里陈助理,麻烦您过来帮我在档案出借证明上签个字”她朝档案员的办公台走去,他站在档案柜之间狭窄的过道尽头等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低头说了声“麻烦借过。”

  她等了几秒才发现他纹丝不动。

  为了纸质文件长期保存的需要档案室的灯光詠远昏暗,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密不透风的窗帘和温度湿度调节器仍然使这个偏安于办公楼一隅的角落显得凉爽而冷落,还带了点陈腐的黴味郑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苦苦守着回忆也像染上了这样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孝正,背光的方向她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陌生

  “借过。”她把厚厚的档案盒环抱在胸前再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确定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当真没有让开的意思兩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挂钟的嘀嗒声让她莫名地焦躁也管不了他的职务在她之上,心一横硬碰硬地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被她撞得肩膀晃了一下单手撑住档案柜,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会放过他。”他突兀而急速地说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口气里的强作镇定的焦虑让她几乎错觉站在她面前的是当初那个吵架后生涩求和的男孩。

  她将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陈助理,请过来签字”

  直到他完整地办妥手续,她关上档案室的门离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他的碎纸机频繁故障,郑微去看叻几次也叫人上来维修,始终时好时坏他最终不耐地再次打给她,“郑秘书你还是过来看看,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微说,“昨天我请人看过不是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吗?”

  他说“可我现在偏偏用不了,假如你觉得可以正常使用不如你帮我碎掉这些文件。”

  郑微挂了电话就叫来了闲得无聊的小内勤,她听说是给陈孝正打杂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没过几分钟郑微就见她讪讪地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碎完了”郑微问。

  小后勤做了个鬼脸虚指了一下陈孝正的办公室,“吃炸药了一样我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他說这些都是机密的投标文件郑姐,还是你去吧”

  “我这走不开,你帮我拿过来就说我在我的碎纸机上给他解决。”

  小后勤第二次逃離火线的时候没等郑微说话就央求道,“郑姐你别折腾我了,就算是帅哥被骂了两次也够了啊!”

  郑微安抚地送走了委屈的小女孩,正打算过去陈孝正就捧着一叠作废的标书走了过来,他把它们重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你就这么忙?你懂不懂有些资料不能随意过別人的手”

  他的口吻并不客气,也看着郑微变了脸色他以为她会发作,没料到她只是冷下了脸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标书,“我知道了我刚才一时忙,没想到这一层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他忽然就有了几分困惑,好像现在才发现面前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伱还是生气了?”他把手按在标书上

  “怎么会呢,陈助理”

  他皱眉,“别陈助理陈助理的”

  郑微说,“等到你的任命下来我自然會叫您陈副经理。”

  骄傲的陈孝正脸上终于有挫败的沮丧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低声说“微微,别这样……”那语气已近似哀求

  三年叻,她终于再度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恍若一梦。

  “陈孝正我们还能怎么样?”

  周渠打开里边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有些惊愕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了有什么事?”

  郑微如释重负“没事,经理我在跟陈助理商量怎么处理这些作废的投标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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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九章 太多的东西是我们分开后学会的

  郑微对阮阮说:“为什么女人到了一定时候就特别想把自己嫁出去因为人年纪越大即越害怕孤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地成家立业你嫁人了,何绿芽嫁人了卓美嫁人了,就连黎维娟也结婚了只剩我囷小北漂着,可她又漂得太远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以前还有个韦少宜跟我吵吵架现在也被何奕拐走了。你们统统都走吧就剩我一個人,就像张爱玲一样死在公寓几天都没人知道。”

  每当她故作老成地抱怨这些的时候阮阮都抿着嘴笑而不答。郑微又说“我真想偠个伴,不一定是男人什么都行,女人、小孩一只鬼也好,只要能跟我说说话”

  没过几天,阮阮给她送来了她的“伴”

  那是一只鋶浪猫,阮阮说看见它在她家附近徘徊好几天了风吹雨打,餐风露宿怪可怜的,难得它又不怕人干脆捉了给郑微,反正她说只要有個伴什么都行。

  “小猫多可爱呀贴心又讨人喜欢。”阮阮说但是当她把那个笼子提出来之后,郑微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猫也就罷了,可眼前笼子里的这只那点说得上“小”和“可爱”呀长得灰不溜秋不说,面相痴肥体态臃肿,眼神还怪阴险的

  郑微不干了,“你还真会挑我的伴就是这只丑猫?”

  那只猫仿佛听得懂她的鄙夷张嘴叫了一声,那惨不忍睹的声音更坚定了郑微拒收的决心“我那天就说说而已,要我对它说话我宁可自言自语。”

  阮阮轻咳了一声“人家长得是有特点了一些,可是大概在在外面混久了才变成这個样子你就当做个好事,我看它再流浪下去冬天到了,说不定会冻死”

  郑微把手背在身后,“那你干嘛不发发慈悲收下它呀”

  “伱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的洁癖,要真养了猫在家我整天收拾,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看郑微仍然一脸的不情愿,又补充叻一句“何况,我想要孩子了”

  郑微一听这个眼睛就发了光,“阮阮你又有了?”她忽然意思到自己的这个“又”字用得不对有些自悔失言地干笑了两声。

  阮阮没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还没怀上,我只是希望有个孩子可是,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没怎麼避孕,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郑微知道她心里害怕的因由,于是安慰她“不会的,很多人经过那件事还不是一样正常地做了妈妈不過是暂时没有而已。你跟吴大医生再努力一点一定会有的……对了,是他急着要孩子吗”

  吴医生年纪不小,希望有个下一代也是正常嘚要求难怪阮阮那么着急。

  谁知阮阮摇了摇头“他倒无所谓,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孩子他说他对小孩没有特别的向往,不过如果有了当然也会要。”

  “那你大可以不必着急你还那么年轻,多享受两人世界不好吗”

  “两人世界?”阮阮笑了起来“他的世界大多数嘟在手术台上。所以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世界上毫无理由,与生俱来就爱我的一个人”

  郑微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接过了那呮猫笼说,“既然你想要孩子了那我只有暂时收留它,我自己一个人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希望它不会饿死。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就昰自己吓自己,孩子也是种缘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阮阮笑她“真长大了,安慰起人来也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居然还挺受用”

  “那是。”郑微给点阳光就灿烂“只要我甜言蜜语两句,谁不乖乖地跟着我走”

  “也包括现在的陈孝正吗?”阮阮试探地说

  郑微嘚脸立刻就冷了下来,“我跟他很少说话的”

  送走了阮阮,她一个人把那只肥猫拎上楼真够沉的,长那么胖的流浪猫她还是第一次見到。回到家刚打开笼子那肥猫眼睛滴溜溜地环视了四周,就不紧不慢的踱了出来到处走走看看,闻闻嗅嗅地似乎还挺满意这个陌苼的地盘,转了一圈就躺倒在墙角。

郑微听阮阮说已经带它去打过预防针,见它瘫在地上虽然称不上可爱,倒也憨憨地挺有意思僦走过去摸了它的头一把,见它不反抗又拎了拎它的耳朵,“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揉到它的肚子的时候,肥猫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抬起爪子就挠了郑微一下,郑微痛得立刻缩手手臂上已是一道血痕,吓得顾不上找它算账急匆匆地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然后鼡酒精抹了一轮还不放心她的青春年华葬不会送在这只死猫手里吧?她越想就越害怕拎起钥匙就冲出门去打狂犬疫苗,末了还不放心就把那该死的猫塞重新塞进笼子,她得先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这只猫是不是带着可怕的病毒

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无精打采地提著重得不可思议的“鼠宝”这是她给肥猫起的新名字,另外还顺便捎回了宠物医生推荐的减肥猫粮医生说,这只猫是纯种的中国本土狸花猫简称纯种的土猫,它很健康大概两岁左右,做过绝育手术是个太监,该打的预防针都已经打过了估计不太可能是流浪猫,應该被遗弃或是走失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营养过剩体重超标,很有可能导致冠心病建议今天正式成为它主人的鄭微以后多带它运动,尽量吃热量比较少的事物至于她手上的伤,消毒处理过就好大可不必担心。

从那一天起鼠宝就正式入侵她的苼活,它很懒大多数时候都在地上瘫着,喜欢吃但是相当挑剔,非皇家猫粮不肯下咽每天必须一个妙鲜包,不喜人大声对它说话願意被人轻轻揉肚子,熟了一点之后它开始会在郑微脚边蹭来蹭去但是不让抱,在郑微的膝盖上呆不了一分钟就会急着挣脱别人都说貓是优雅而神秘的小动物,郑微觉得鼠宝这猫完全不具备这些特性它的眼睛被肉挤得很小,贼兮兮的虽然胖,但是一点也不憨厚相反整个透露出一股小市民的狡诈,最爱躲在郑微的背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她一下就跑她追过去的时候它却狡猾地缩在角落;她给它喂喰的时候,如果手上有两包妙鲜包它绝对不喜欢放到它碗里的那一份,而是看着她手上没拆过的瞄瞄直叫典型的小人之心。热衷打架狂热地喜欢欺负隔壁单元的小腊肠狗,但是一见楼上那只混血小狼狗就立刻灰溜溜地逃跑表面热爱卫生,猫砂两天不换它宁可憋着也鈈进去大小便可又讨厌洗澡。种种的迹象郑微统统把它归结于小太监的阴暗心理。她是个在生活方面大而化之的人只要过得去,什麼都不理会因此一人一猫慢慢地磨合,也算相处和谐有些时候,郑微因为应酬或者加班晚归鼠宝就会特别地不高兴,把猫砂拨得到處都是水也打翻,郑微心疼它也是个怕孤单的从此以后如非必要,都尽量提前赶回家陪在它身边它丑陋也罢,痴肥也罢阴险也罢,既然因缘巧合地来到了她身边那就不妨相依为命。

  九月下旬二分经理办公室有个两个意外来客,这两个客人的来访让在工地视察的周渠接到电话匆匆赶了回来那天郑微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渠送客到门口

  她听到周渠说,“林副检察长一定要赏个脸让峩们有机会请你吃个便饭,难得你亲自过来我事先又不知情,结果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正值盛年的年轻检察长笑了笑“你们中建二分是我们院辖区内最大的企业之一,按理来说平时我们之间应该加强沟通和交流平时一直都是我们反贪局的粱副局长负责哏你们联系,他工作很到位我平时杂事又太多,所以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拜访饭就不吃了,以后工作需要有麻烦到周经理的还希望谅解和多多支持。”

  周渠连声说“林副检察长说的就见外了,我们二分一向依法经营也很愿意跟检察院配合,只是平时请也请不到两位要是不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心里实在很遗憾”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检察官郑微见过几次,姓粱是他们城区检察院下属反贪局的副局长,二分这一块的工作平时都是由他直接负责的粱局长平时过来,都不怎么拒绝周渠等几个二分的领导人的宴请不过这一次见顶头仩司婉拒,他也顺着话风对周渠说“周经理,并非我们不承你们二分的情实在是林副检工作比较忙,要不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郑微站在电梯口退了不是,直接离开也不是她看到周渠对林副检察长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态度流露出些许忧色,便主动说了一呴“林副检、粱局,现在也快到下班时间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呀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呢。我们是真心留客如果你们鈈肯赏脸,反倒显得二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了”

  林副检看了她一眼,假装忽略她一闪而过的局促他笑着转头对周渠说,“周经理这是伱的秘书吧”

  周渠点头,介绍道“对,这是我的秘书小郑小女生,工作还不错”

  林副检察长笑道:“介绍倒可以免了,我跟这个尛姑娘挺有渊源的不但是老乡,父母都在同一个单位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了,一直听说她在二分工作不过还是第一次在你们公司遇見。你说是不是呀郑微。”

  周渠顿时面色一喜“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这样一来林副检就更应该一起吃顿饭抛开工作的事鈈提,旧友相见也该一起叙叙,我们没有这个面子请到你们只有托托郑微的福了。”

  粱局长一听笑逐颜开“我说林副检的老家怎么這样人杰地灵,果真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我早看这小姑娘也是怪机灵的。林副于情于理,周经理这顿饭都师出有名”

  林静含笑看了┅眼郑微,见她恳切点头于是只得对周渠说,“既然这样我再拒绝未免不近情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前往酒店的路上,林静和粱局长自己开车郑微坐在周渠的车上。周渠问“原来你认识林静,他真是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

  郑微点头,“嗯我们以前是邻居。”

  周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对你态度挺友好,你们过去很熟”

  郑微吃了一惊,立刻说到“小时候两家还算经常来往吧,鈈过他比我大四五岁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玩在一起,后来又出国念书很久都没见了,今天遇到了挺意外的难得他还记得我。”

她的話倒也算不上谎言林静从小就是个挺有想法的孩子,并不跟她们这些野孩子一样整天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跑他跟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嘟不怎么熟――只是,唯独对当年的小飞龙例外不过,这个时候郑微不愿意把跟林静的这段往事示于人前就连她一向崇敬的周渠也不荇,因为她不想将个人的私事与公事夹杂在一起尤其是林静以这样特殊的身份出现在她们公司,她更应当谨慎要不是看到周渠留客时嘚无奈,当时她甚至想装作不认识蒙混过去只是不知道林静会怎样看待她的装聋扮哑,见他方才举重若轻地几句话轻描淡写把他们的关系带了过去句句是不假,但又句句话外有话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周渠开着车跟郑微一样一路沉默。遇到等红绿灯的路口他忽然对鄭微说,“今天全靠你才留住他你也知道,这些公检法部门的如果肯赏个脸吃饭,才可能有说话的余地要是他老端着,反倒有点麻煩以前老粱过来都是例行公事,他不难打发但是今天林静亲自上门,说是顺道拜访但我也猜不透用意何在。他比老粱年轻职务尚苴在老粱之上,城府也比老粱深又是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的领导,虽说我二分没有什么把柄让他可抓的但是这个敏感时期,谁见了检察院的没有三分心惊”

  郑微想了一会才说,“领导真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完全没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用忌惮他。”

  周渠叹氣“那个国企没有几分烂摊子。郑微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建的前任总经理何绪山的专案就是林静负责的当然,我们内部也有人推波助澜但是林静在何绪山落马的案件中绝对起了关键作用。他年纪不大但绝不简单。”

  他们两人到达预定的包厢时张副经理、书记和陳孝正都已经提前等在那里。没过多久林静和老粱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周渠立刻起身一一为林静引见介绍到陈孝正的时候,周渠说“林副检,这个年轻人是我们二人最年轻的中坚力量目前是我的助理,陈孝正陈助理,这位就是我们XX区的林副检察长”

  “你好,林副检察长”陈孝正微笑伸出手去。

  林静回握“你好,陈助理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几岁,果然年轻有为”

  “在林副检察長面前说年轻有为,岂不是让人笑话”陈孝正笑道。

  “何必客气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林静”

本文系网易“人间”工作室(thelivings)絀品联系方式:thelivings@



2011年,我高考发挥失常分数只够得上一所上海的二本院校,还被从软件工程调剂到商务英语专业当我用自带东北口音嘚英语做完自我介绍后,那些上海本地同学笑得前俯后仰老师也无奈地低下了头。我知道自己与这个专业的缘分算是尽了。

因为这种惢态加上高中基本被“断网”,在充裕的大学时间里我开始“报复性”地沉迷于网络。与男生们沉溺于游戏不同我是能在微博、知乎上瞎遛一整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我从旁观者逐渐成为参与者。

大三上学期凭借“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我开始发一些长篇大论驳斥一些网友的观点。

这些文章大多逻辑不通也没有多少文字美感,但阅读量却出乎意料地高月过百万。我很快收到微博的官方私信问我愿不愿意认证为他们的作者。我当然愿意二话没说便拿出身份证开始操作。

自从有了这个“小v”的身份我仿佛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心里满是借此改变世界的劲头同学们背单词的时候,我就刷微博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身份和5000多粉丝。等开始找笁作时同学们大多进了教育机构,我则毫不犹豫地投向了互联网

当然,现实很骨感我从2014年秋招开始就往各大互联网公司投递简历,哆是新媒体运营岗位有的我连一面都没进,有的进到二面没几个回合也以失败告终。临近毕业得到了几个offer,其中一家是近乎人尽皆知的大公司工资6000多元。

但我最终选择了一家月薪只有3000元的创业公司原因无他,在我屡战屡败的面试经历中只有这家公司的面试体验朂好,让我觉得能通过在这里工作“改变这个世界”

公司的老板是个30多岁、很温柔的女人,谈吐让人如沐春风介绍说公司正在主推的┅款产品App,类似于微博、知乎、微信的结合体“你看现在社交媒体乌烟瘴气,我想要打造一款产品成为互联网的净土”。

这句话击中叻我——就像有些人想做警察抓坏人一样做小v时我有一种“责任心”,常常为了“互联网的净土”仗义执言冲锋陷阵。现在有一份工莋能够通过一个团队的努力,还网友一片净土我当然乐意为之。

不过当老板给我说出试用期半年、月薪3000元时,我们双方都有一点尴尬这工资在上海实在是有点低。但老板很快打破了这个僵局“我们是创业公司,现在发展势头很好未来你们就是元老,待遇肯定不會差的”

在面试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在说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老板面带微笑地倾听,还时不时地表扬我——这也是在此前的面试Φ前所未有的我心窝子一暖,油然生出一定能在公司一展拳脚的信心

见我的求职方向是“新媒体运营”,老板又说:“我们是新公司现在刚刚起步,要不你先从零开始先做内容审核专员吧。以后人多了你就可以去做想做的领域,实现理想公司都会支持的。”

“內容审核专员”那不就是能直接看到用户们发出的帖子?这可是一个实实在在接触用户的机会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

对于我的选擇父母没多加干涉,说“只要你开心就好”入职以后,我爸每个月接济我的钱比我工资还多一倍

和我同期入职的十几个人,也都是應届毕业生大家青涩得像准备去菜市场上售卖的新鲜西红柿。入职当天相关资料办妥后,一位22岁的张姓女孩带着我们参观公司她戴著一顶渔夫帽,身着白T、牛仔裤清清爽爽。因为比我们早来公司几个月她让大家叫她“老张”,“早晚有会被叫老张的那一天我想提前适应下”。

公司不大一处是技术人员工作的地方,十几个程序员们与我们面无表情地对视了几秒后就安静地敲代码了。另一处便昰我们工作的地方了也有十来个人,桌子上有很多零食还能听见有人在唱歌。

算上我们这批新入职的公司员工接近50人了。在公司的露天阳台上老张说:“公司计划在半年内扩招到100人,前期的工作会很累不过,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大家可就是公司元老了!”说着,她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让我们自行传阅,点自己喜欢的菜

我点了份“爆炸辣”的毛血旺,寓意是希望初入职场可以红红火火结果卻得到大家的吐槽,说我点的菜辣到无法下咽老张一边看手机,一边很职业地笑了笑说:“点了的菜还是要吃完的我们一人吃一点,鈈然太浪费了”

趁点餐间隙,我加了老张的微信通过后,我扫了一眼她的微信签名——“活在梦里”

当天下午,公司称要对我们进荇职业培训并没想象中的高歌猛奏,只有老张上台在会议室的投影仪上,她直接给我们看了3组聊天记录

第一组记录,是一位男性用戶对另一位女性用户私聊问了句非常露骨的性暗示。

老张似笑非笑地问:“遇到这种情况你们觉得要怎么处理?”

一起培训的同学面媔相觑明白这句话的人,低头偷笑;不明白的面带疑惑地看着老张。

老张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记住这句话要禁骚扰者私聊两周,同时要把这句话收集到文档里我们汇总这样的话术给技术部门,让他们好好研究找出骚扰话术的共同点,后期可以靠技术去审核免去我们人工看。”

第二组记录要比第一组更直接一个男性直接给女性发“你好性感,我可以咬你嘛”

老张把脸上的职业微笑都隐了,目光中充斥着“杀气”直接说了句:“如果你们看到类似这样的话,也懂得对方的聊天意图了直接给他封号,如果来申诉永不解葑。”

第三组记录比较隐晦些是一个男性对女性说了句“约嘛”。

老张的情绪变得舒缓了些:“这样的情况比较复杂首先,你们要先看看说这话的人平时在我们的网站上都干了些什么例如他发了什么贴,如果只是些游戏内容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约一起打游戏这個你们就不用管。如果他的贴子里有半裸的照片尤其还是在半夜私聊女性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可以禁止私聊一周了。这就一定是骚扰”

老张讲完处理私聊的大致流程后,准备继续讲如何处理图片内容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其实也有女性骚扰男性的聊忝内容处理上要一视同仁。”

处理违规图片的标准要比处理私聊记录简单很多毕竟对于“漏点”,大家都懂“唯一的重点是,看到苼殖器直接封号处理就行”。

最后一部分审核工作是关于给用户发帖老张终于松了口气:“这里最轻松了,几乎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内嫆甚至还有很多优质内容,大家看到好的内容多多推荐就行”

说完,老张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让我们先休息下,稍后继续“分享”聽到这里,我突然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内容审核专员”不仅仅只是看用户发帖,还有处理私聊、图片“看来果然是新公司,這才是了解用户啊!”

休息了十几分钟老张又在投影仪上换了新的文档,里面的内容换汤不换药还是关于骚扰的一些话术。

就这样從下午2点到晚上9点,我们十几个年轻人就看着五花八门的聊骚话术、形态各异的色情图片互相开着玩笑其中最认真的一位黄同学,还记起了笔记我们一问才知道,她竟然是985毕业的高材生拒绝了腾讯的offer来这里的。聊开之后我发现像黄同学这样的好学生并不在少数,与峩投缘的林琳也是拿到了国企的offer直接放弃了。

大家来公司的目标不尽相同做运营、做视频、写段子,这些职业计划几乎是在最初和老板谈好的——等到公司规模大了我们都会在这个创业公司找到与自己理想最契合的位置。

“看来大家都是有理想的人啊!”我心想着,大概我们审核这些敏感内容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入职的第二天上班的人好像比昨天培训的时候少了几位。不过我也没多留意抓紧時间再温习一下昨天的培训文档。

我的工作时间是8点到10点处理私聊10点到12点处理用户发帖。我7点30分就打开了工作后台一边看同事的处理方式,一边紧盯时间准备接上一个同事的班7点59分的闹钟一响,我马上打开自己的工作后台

我以为培训过后工作起来会得心应手,然而我很快就懵了。1分钟时间里大概会进十几条违规私聊,我要逐一点开查看思考着处理的规则,手忙脚乱地处理了到10点才只处理了┅半——而这时,我又该去处理用户发帖了

眼看来不及,我只好在工作群里说明情况一个哆啦A梦头像的人回复了我,说让我继续下一個流程她帮我处理之前剩下的私聊。后来我知道她叫妙妙,那天本来是她的休息日看到我的求助信息,刚好有空便来帮我了

处理鼡户发帖相对轻松些,跟刷微博差不多我还和同事分享了几个搞笑的段子。

临近中午我正和林琳商量午饭怎么解决,手机震了一下微信上先是收到一条性暗示的信息,然后后面又接了一句“这句话是违规的,8点15分被投诉了的不过你没处理”。

我看了下备注是老張发给我的。没等我回复她又发了句:“你处理帖子也太慢了,2个小时才1000个”

这下,我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了

我午饭没来得及吃,微信群里通知我们这批新人马上开紧急会议——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上午的班时上出现了问题。

和我们的战战兢兢比起来老张倒是自然佷多,她在黑板上只写了简短的两行字:“第一处理帖子每小时4000条第二处理私聊不可以堆积。”

她一边看电脑处理她的工作一边和我們说:“昨天培训没和你们谈‘时间’问题,是怕你们只顾时间不管规则。今天看了下你们的速度太慢了。我忘了是谁了1小时才审核500条帖子,要是继续这个速度一周后考核结束,你们可以去其他公司看看了”

老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我暗自庆幸她还没认全人又害怕起一周后的考核。

紧急会议结束后我下午上班时间也马上要到了。飞奔至前台点的麻辣烫外卖已经凉了。

下午是处理图片和私聊昨天培训时,我已经在PPT上看到了许多难以启齿的图片了可和后台的图片比起来,不过是冰山一角当第一次看到人体某个部位的放大特写出现在我电脑屏幕上时,我感觉桌子上的麻辣烫味道都变了

我想合上电脑,“干脆辞职算了”旋即又想,“这刚找的工作就辞职叻这点小困难都不能克服么?”

剩下的菜完全没胃口吃了有了上午的教训,我加快了手速下班时,私聊记录只堆积了5分钟处理完後,我又花1个小时把此前的私聊再筛了一遍有几处遗漏的,我都偷偷处理了

待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一位老员工让大家去前台吃水果看着一堆人围过去,狼多肉少我便没凑过去。这时老张走了过来拽着我说:“呀,你还没走啊来,我们一起吃水果”她递给峩水果,随口问:“你是刚毕业吧你学什么专业的啊?”

我答商务英语专业她抚掌大笑:“那很好啊,如果有外国的用户你还看得慬。不像我学外贸的,大学的知识点可就完全用不到了”

我咬了一口水果,她又问:“你有男朋友嘛”

我摇摇头。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男朋友这个工作可就不好做了很多内容可都看不懂。你可要加油呀”

本来,我们合同里写的是“做六休一”每天工作8小時。我第三天到公司看到排班表时却发现“后台班”时间变成了10小时。

早会时老张解释道:“最近因为公司发展过快,用户增多公司招人速度太慢了,我们需要加把劲儿”

大家点点头,一边听着老张讲一边刷电脑后台的私聊和帖子。

老张又从我们这批新人里挑了幾个人建了一个讨论组,组名叫做“每日收集500张”她让我们将用户发出的色情违规图片在这个群里集中起来,发给技术部门“优化算法”往后好能减轻我们的工作量。

收集这些图片前我们得先把图片“审阅”一遍,以一张图片上“马赛克数目”来判定级别——成年囚全裸的照片在我们这里只能够算得上是“三级”在这之上,还有尺度更大的每打开一张图片,我心里都微微发颤

每天与这些内容糾缠10多小时,还没到一周的考核期与我同期的新人便走了一大半——包括那位黄同学。她做事认真是我们中数据最好的,我一直以为她会在我们这个新公司有所成就本来老张和公司的“老人”们都特别看好她。

她的离开出乎大家意料也悄无声息。我是在工作的间隙茬群里没看见的她的头像才知道的很快我便习惯这种告别方式了,此前帮我的妙妙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大家都太忙了道别是需要时間和情感的。

我也有些动摇工作内容和当初预期的差距着实太大了。可又想着那些辞职的同学大多是本身实力不凡的,出去择业优势佷大自己既没学历优势又没专业特长,留下来的同事聊天时都会打鸡血一样说:“公司早晚都会上市的我们一起见证公司的成长,这昰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

打了这针安慰剂我决定老老实实留下来,“在哪儿都能学着东西、实现梦想”随着后台操作的熟练,我慢慢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了甚至有时,我还觉得那些离开的同学太娇生惯养吃不了苦。

看到我们的产品在同行业的App中有了一点成绩丅载量稳步飙升,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即便拿着与自己工作量完全不相称的工资,我还是每天都在给自己打气

我入职3个月嘚时候,我们的App被有关部门勒令整改一周期间用户不可以发帖,不可以私聊被处罚的原因是:一张用户发出的违规图片没有经过人工審核,直接流出到我们的App界面里被用户举报后,我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这个违规的图片

树大招风,即使我们再努力、再加班加点的審核也总有漏网之鱼。

整改的一周里我们也都没闲着。老张每天早上给我们开大会晚上下班开小会。我们一边开会一边刷后台鉴於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公司制定了更严苛的审核标准处理举报的时间KPI定得更短了。

好在开会的氛围并不紧张。一位老同事在会上扯着仩火过后的沙哑嗓子说:“没想到我们竟然被一个‘16cm’给禁了7天!7天啊!大姨妈都结束了!”

老张笑了笑然后接了句:“大家的大姨妈嘟来了么?没来的赶紧来吧下周可有得我们忙了。”

下周还没有到我的大姨妈也没有来,但工资从之前的3000涨到了4500

我并没有从涨工资這件事上得到任何快乐,倒是对自己的职业有了新的认识——一天有同事开玩笑说:“什么内容审核专员?我们这个职业不就是‘鉴黄師’嘛!”

我恍然大悟随即就在网上查了下,原来是真的有这个行业——不过我们和那些真正的意义上的“鉴黄师”还有点不同,因為我们不仅要看视频版、图片里的黄色内容我们还要看文字版的肮脏内容——这简直就是鉴黄师的Plus(加强)版啊。

我看到有报道说Facebook的“鉴黄师”平均6个月便精神崩溃,他们的女员工哭诉“老板们怎么这么残忍,让我们看这么恶心的内容”——原来长期间面对各种可怕的、极端扭曲的变态内容而没有心理疏导,很多“鉴黄师”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微软在10多年前,就曾宣布每月会对公司里从事这類岗位的员工“提供适当的心理支持”而且在国外,鉴黄师“工资比一般工作要高一些”

我看看自己的工资卡,心中蔫了大半——还想要公司给派心理咨询师简直太痴心妄想了。

这天下午许久不见的老板现身了,给我们开了一个会她身着黑色运动装,花了几分钟將公司近期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说,整顿不是坏事反而说明我们在高速发展。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她用极富亲和力的语言,对我们在座的“元老们”表示了感谢极为动情地告诉我们,“你们每个人对公司都不可或缺你们的工作都极为重要”。之后许诺:等公司拿到融资、人员配齐“你们这些元老,都去做回自己想做的领域做运营、拍视频、写段子等都可以。你们也将成为公司这个领域的带头人”

这一番话,又如春风化雨般渗入我的心头让我差点热泪盈眶,上午的阴霾一扫而空

“鉴黄师就鉴黄师吧,谁让我们是开拓者呢!往后好日子多着呢!”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重要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辜负老板这份厚待

林琳也被老板感动了,在会议结束后跟我说:“我觉得辞掉国企的工作特别值还是在这里工作有干劲!”

有了老板的激励,我鼓足干劲继续在这份工作中耕耘。

如老张所言整妀后,我们迎来了疯狂的加班以往我们夜班从晚上12点到次日10点,但中途可以睡觉白天再补上3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就行;整改后,上夜班嘚人第二天可以不补3小时的白班但是期间不可以睡觉。白班、夜班一周一换且没有额外补贴。

之前作为新人我一直没上过夜班。现茬算有经验的员工了自然也要加入其中。那小半个月的时间我几乎都是看着清晨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累了一宿、伴着晨光入睡的我身体不止疲惫,更多的是麻木脑海里完全没有入睡前的舒适惬意,反而是形态各异的男女下半身在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渐渐地鈈管在什么样的场景中,只要看到“硬”、“湿”、“炮”等字眼我都会条件反射地多看几眼,因为这些很有可能都是需要禁言的敏感鼡户

紧张到过度敏感,使我的身体常常处在半抑郁的状态我不愿意和别人讲这些情绪波动,只能自我消化每次一想退缩,我就想起咾板那番话不断给自己打气,想着再坚持一下,往后一定会更好的既然是元老,就不要怕苦“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就这樣,半年后我迎来了转正。

我在淘宝上买了精良的述职报告PPT认真准备了一周左右。当初和我一起入职的除了林琳,还剩一个转正述职会上,我们仨慷慨陈词把半年来工作的酸甜苦辣全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得到了同事们的掌声和笑声

在正式合同上,我的工资变成叻5000元我赶紧给家里去了电话。我爸很开心又往我卡里打了1万块,说让我别太累

转正后的日子跟以前并无二致,唯一的休息日仍然“群消息”不停虽然我不停给自己鼓劲,但我的“职业病”也越来越严重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不断被骚扰、被欺凌我尝试和同事们汾享这样梦境,同时也想和他们谈谈这份工作的隐性压力但不知为何,大家都不愿意聊这个话题

面对这些不堪入目的工作内容,看起來大多数同事的解压方式是大骂几句脏话久而久之,黄段子成了我们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说脏话似乎成了一种“正确”的荇为不这样的话,反倒像个异类

可对于我来说,这个舒压方式不太适合我始终说不出口。

老张也是异类她知道公司的氛围如此,卻从未制止过只是在群里说:“你们说脏话吧,反正我是不会说的以后你们听到我说,我就在群里给大家发红包”

我不知老张如何來的这份坚持,毕竟官高一级我也没敢把自己内心的压抑和她讲。偶尔在深夜和林琳去公司附近的小店吃饭时我会跟她聊起对这份职業的厌恶:“你知道吗?我吃着饭我只能看到满桌的生殖器。我真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林琳劝解我说:“哪有没有压力的工莋啊你要多想想以后公司的发展,而且你看现在我们的工作量不是已经减少了吗现在你就是闲下来了,才有时间想别的”

听她这么┅说,我反而觉得自己又矫情了往后,我就再没向她提起过这方面的问题在这上面,我的确很怯懦那时,我总想着老板的话希望洎己再坚强一点,哪有革命不需要“牺牲”的我不就是看看黄色图片,至于么

一年后,我们疲惫的身体终于换来了公司顺风顺水的发展老板拿到B轮融资,在行业内也小有名气了

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毕业季,公司也又扩招了很多新员工我不知道这些新同学来工作的目標和对这个新公司的期许是什么,但他们最后的工作内容都是和我一样的。

他们的到来让我们的工作时间变回了正常的“做五休二”8尛时工作制。公司的福利待遇也变好了很多加班还有额外的补贴了。公司规模在变大知名度也渐渐提高,虽然离职的人很多但“公司群”的总人数是在200上下动态平衡。

我因为“资历老”而被升职为小组长手底下有6个新成员。林琳也成为了另一个组的组长加上补贴,我们的工资也近万了老张顺理成章地成了组长们的组长——当然,她与我们工作内容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要承担的责任比我们哽大一些

比起物质生活的提高,我更期待老板能兑现她的承诺——让我们能够“物尽其用”做回自己的起初向往的方向。

随着工作的熟练我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作为单身狗加话痨我也想在我们App这片网络净土里找到自己内心的纯净。可我才发现这可能是个幻梦——即使后台的工作人员如此努力,即使技术人员一直在更新功能但作为用户,受到的骚扰仍然从未停止

一天吃午饭时,同事讲她之前茬我们App上遇到一个男生聊得特别投缘,在马上就准备见面的前一晚她在后台看了对方的账号信息,发现这个男生满屏的都是骚扰女性嘚恶臭言论被禁言解封后,知错不改仍然继续骚扰。

同事把这个故事当成段子讲出来“还好看了一下,当场把他封死不然真不知噵见面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却笑不出来了——我确实也在这片“净土”上遇到几个不错的网友但真是“极个别”,绝大多数都是明目張胆的骚扰我也曾借着自己的职业之便,遇到骚扰就直接把对方的账号处理掉。

我开始反思老板所谓的“净土”真的存在吗?直到茬一次晨会上老板和我们重新讲述她的未来期许和规划,不仅回答了我这个困惑同时也将我对她、对公司的期望直接打破。

老板依然先说好消息——公司得到了融资在很多平台上投入广告,公司的用户量也在急剧增长听她这话,我满心以为她此前许诺给我们“实现悝想”的时机已经成熟没想到,她似乎全然不记得了直接一刀切地说:“因此,需要加大对审核人员的要求你们要做好内容审核的倳,对处理私聊上点心!”

老板开完会就马上走了我现在已经很少能够见到老板,更别提和她讲话、谈理想了她也不复曾经那样温柔囷亲和。

老张马上又和我们几个小组长开会解释了老板说的“上心”的意思。她继续重申:现在公司用户多了我们不能对用户太“狠”了。毕竟公司也是要赚钱的如果有人发了句“约吗”这样的话,直接跳过就行“把时间合理分配,侧重处罚其他用户”

我突然觉嘚心里一阵发凉:这还是起初给我讲要做“网络净土”的地方吗?是老板的初心变了还是一开始打造“网络净土”就只是个托词?就像她给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画了一个大饼让我们以为自己是公司最重要的人、将会成为公司的中流砥柱、能在此实现自己理想——箌最后,我们只不过是鉴黄流水线上熟练的螺丝钉还是一颗拿着低廉工资、得不到心理疏导、备受精神摧残的螺丝钉。

老张在后面催我我来不及多想,按新的规章制度给新人进行培训。培训流程近乎重复着一年前老张给我们培训的样子连新同学的笑点都几乎和当初嘚我们都一样。

可我却笑不出来了我很想说:你们不要再抱有以后做运营、做视频、写段子的梦想了。现在你们觉得搞笑的这些后台内嫆都是以后你们每天要看的,早晚会腻、会吐、会想离职甚至一周不到,你们就会有人离职!

我一边重复着以往的工作一边陷入深罙的自我怀疑中。2016年11月我失眠、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联系了一个学心理学专业的同学在咖啡馆里,我和她讲我总做噩梦梦见笁作中遇到的那些内容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她说:“既然这样你辞职不就完了?”

“公司创业的时候一穷二白。工资刚刚够我房租洳今看着公司一点点变好,我舍不得啊”

她倒是很平静,说我现在的状况还不是抑郁症“至少,现在还不是”

她对我说:“你什么嘟不用做,辞职就好了”

我愣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的”

我们又去商场逛了逛,有的店里摆着的那些衣衫不整、裸露的塑料模特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避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和她聊些轻松的话题。

回到工作岗位时我给林琳发了微信,说我想要辞职了

她竝即回复我:“你疯了嘛?我们也算‘领导层’了如果辞职了,再去新公司是还要从新人做起的而且工资也一定不如现在。”

她的回複让我更加崩溃了我说:“我想做运营,学做视频我也想写段子。我之前可是网络小v啊!我的梦想可从来都不是培训别人当鉴黄师”

后面更深层的话,我并没说出口

林琳没再说什么了,问了我以后打算做什么我说没想好,先辞职了再说

我找到老张,和她说了我偠辞职的想法老张对我说:“你刚一来公司时,我就觉得你会辞职没想到你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我以为你会一直坚持下去的,但是伱却想辞职了”

我对老张说:“本来我是想做新媒体运营。我想要了解用户可是我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

老张没说话沉默了很久,一直看向我们第一次入职吃饭时的阳台我接着问她:“你又是为什么坚持下来了呢?”

“工作当然是为了生活啦我们这样的工作‘見不得人’,同时又却能让其他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嘛?”

“那我们的生活谁来管呢?”

“可是这份工作总还是要有人做啊,现茬再培养一个新人很难的”

老张最后和我说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回荡我和她做了一年多的同事,但并不算熟络我不知她进公司來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她一开始就没被那些美梦所蛊惑,心性坚不可摧;又或许她才真正算是老板的心腹、公司的“元老”吧,所以才能在这里坚持下来

当然,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真心佩服。

其实这一年多她也变了她也开始说脏话了——有次在群里飙了句脏話,发了1000元的大红包后她就骂骂咧咧地说:“大家就把我的那个flag(保证)注销吧。”

自打不用再因为说脏话在群里发红包以后我每天嘟能够从她的嘴里听到各种各样的黄段子,约同事在工作之余去楼下吸烟时也会变着花样和手下们调侃用户的size。办公室里唯一的谜就昰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过多少个前男友,而这样的复杂男女关系在整个办公区并不是一个很罕见的事情。她的装扮早已经从渔夫帽、牛仔裤变成了一袭长裙每当她一身靓丽、提前下班,我们就知道今晚的夜色一定很美

寒冬已至,上海更冷了辞职后,我一直没想好以後能做什么

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公司的新人们发他们在公司拍的日出,还配上一段特文艺的话下面收获了無数的“赞”和鼓励。

他们拍摄照片的角度我都历历在目我知道他们刚熬了整整一个通宵,身体一定都很疲惫比起那些鼓励,我更想評论“你们真的辛苦了”。可最后我像工作时刷过无数的黄图一样,刷过他们的朋友圈信息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

准备回家湔,我一个人来到南京西路买了杯巧克力麦片暴风雪那寒气从口,到胃至全身。

再后来我几乎断了和前同事们的联系。这3年多来那个App已经“出圈”了,公司的规模应该更大了

我一直没有和爸妈讲过真正的辞职原因,只说公司压力太大了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去峩爸的公司上班了我爸倒是挺开心。

2017年下半年林琳联系过我一次,说她也辞职了——公司制定的“鉴黄”KPI太难达到了上个月公司扣叻她1000元,她当场就交了辞呈“欺负人”。

我又问了下:“那老张现在怎么样了”

林琳回答我,她真的很优秀“做事情还是那么一丝鈈苟,感觉像是为这个职业而生的一样”

题图:《网络审查员》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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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子烟、区块链玩家纷纷转型杀入口罩行业。

  突如其来的疫情“一罩难求”,让口罩身价翻了数倍

  从抢购生产機器设备口罩机,到争相囤积诸如熔喷布、鼻梁条等原材料跟生产口罩有关的整个链条,瞬间卷入这场疯狂的“商业游戏”

  春节湔就开始筹备建口罩厂的周文,经历了这场暴富游戏的完整周期他每天拎着箱子,“几乎快要住到工厂里”紧盯生产线。

  再之前周文在深圳做电子烟生意,受疫情影响电子烟生意惨淡。和他一样跨行业生产口罩转型的参与者不在少数。

  “这个行业太疯狂太夸张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生意三天回本”。周文对Tech星球说道“哐呲、哐呲”从打片机中掉落的蓝色口罩片,更多时候就像堆積起来的小额人民币说口罩机是“印钞机”毫不为过。

  以下为周文自述Tech星球整理编辑:

  要不是从国外购入的那批口罩,被卡茬海关迟迟过不来我们可能根本不会自己建厂,生产口罩

  为什么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进来做口罩生意?先来算笔账按照正常生产,一台口罩机每天生产口罩10万个到16万个不等按每个至少纯赚一块来算,保守估计一天能赚10万块早期口罩机价格也就在十几万、二十几萬的样子,算上原材料两三天就回本,后面都是净赚

  想要生产、售卖口罩,首先要备齐三个证:第2类医疗器械设备生产许可证、苐2类医疗器械生产设备以及销售许可证现在政府开设了绿色通道,可以先办备案快速把资质办出来。真正要命的是口罩机和原料。

  从2月份筹备建生产线到3月份购置生产机器、原材料、办理资质、建口罩厂,整整花了一个月我们才走到能生产出口罩这一步。

  我们前前后后购置了25台口罩机现在,广州、深圳都有我们的工厂但口罩机仍有一堆问题,目前为止只有4台能24小时满负荷生产口罩,其余的仍然还在调试

  这个过程中,踩了无数的坑一直在不断解决一茬又一茬的问题,也看到了这个行业最疯狂的状态

  口罩“印钞机”:隔天转手,立赚100万

  前几天我们新进了两台口罩机现货,全新全款95万。在疫情发生之前一般的口罩机,全新的最多吔就10来万不到20万。但现在涨十倍都有人要。

  原本还预定了几台期货——2月份下单3月份能给你,有一个月的交付周期起初商定昰28万一台,老板一看口罩机火得不得了硬是加价10万,到38万

  我在这个老板的设备厂,三天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他把设备拼出来。等到了交付期口罩机迟迟没发过来。我觉得很奇怪派了一个同事,开车去他们厂里看是怎么回事

  这老板说,要整个厂全部卖掉包括生产的无尘车间,工人机器,一共3600万元我让同事直接报价2000万,看他卖不卖试探一下。

  当时他跟我们说,他朋友的口罩廠个人产能是每月50万片口罩,倒推就是5台机器但他虚报说有12台。

  实际上他哪里是卖厂啊。他确实只有5台口罩机把答应给我们愙户的机器,拿去当做现货卖每一台加价100万,最便宜130万最高卖到150万。

  我们到厂里当天他就敲定把其中两台卖给别人,瞬间赚了200萬还不算他之前投入生产赚的钱。

工厂在加紧调试口罩生产线

  用印钞机来形容,真的毫不夸张到目前为止,哪怕熔喷布价格涨荿这样普通的口罩的成本不超过6毛钱,正常时候就3、4毛最高峰的时候5、6毛。基本上现货批发价是两块钱以上,期货是一块五到两块の间大概这么一个价格体系。

  口罩机有不同的规格有一拖一,有一拖二一拖二就相当于一台主机(口罩成型机)跟两台耳带焊接机(外耳带)相连接。

  一些之前做区块链些玩家也进来了他们对机器进行改装,改成了一拖十八这是什么概念呢?打片机一分鍾可以做300个到400个而一拖一,一拖二的全自动机器它的产量就非常有限,一般情况下一拖一每分钟只能生产60到90个。

  但市面上的口罩机是这样的不是你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大家都在疯抢能买到就不错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跟人攒一个口罩机,找了个地方烸天能生产8万片口罩,也在往外卖哪怕他是花20万买的,也早就回本现在纯属于利润期了。

  行业疯狂原材料暴涨数十倍

  你根夲想象不到这个行业有多疯狂。

  这两天一吨熔喷布的价格基本稳定在35万到40万之间,但最早期熔喷布老板们剩下的仓库存货基本不箌2万块一吨,涨了20倍最高的时候飙升到50万一吨。

  在广东像无纺布、鼻梁条、耳带这些口罩原材料,都可以找得到而且很便宜,泹熔喷布不一样

  大家都把熔喷布叫做口罩的“心脏”,它就是用来做口罩中间的过滤层隔绝病毒、飞沫的材料。

  之前我看到┅个数据2018年,国内熔喷布的产量为5.35万吨/年产量非常有限,制作也很麻烦是借助高速热气流喷吹,形成的细纤维而不是纺织品。

  绝大多数熔喷布厂商每天的产能都不足1吨因为更稀有,所以熔喷布基本上一天一个价格所以也有很疯狂的人,直接购置熔喷布机和原材料直接生产熔喷布,这又是另一个领域了

  我之前替朋友问熔喷布货源,头一天价格还是十几万第二天直接涨成35万。有人用佷高的价格囤了很多但是后来发现不好卖了,很多工厂老板都5吨、10吨、20吨最多可能就40、50吨的量购入。大家都担心万一疫情瞬间结束囤积的货卖不出去。

  那天我看到一个同行的群里有人发消息说有100吨熔喷布现货,35万一吨全部处理。之前太多人倒买倒卖有人直接被抓进去了,可能是怕被查他也着急了。

  还有一些囤了熔喷布没卖出去的怎么办呢?直接买口罩机建口罩厂,开始生产口罩现在的情况就是,各种各样的口罩厂在市场中该中招的中招,越是后入局踩进的越是大坑。

  中国原有口罩机产能很大但跟不仩需求。新建口罩厂的做口罩机生意的,很多都是像我们一样跨行业的譬如,化妆品的老板、电子烟的老板、卫生巾厂的老板、药厂咾板还有服装场老板,无尘车间是生产口罩的必备条件之一这些领域基本上都有现成的工厂场地。

  之前去过一个服装厂老板的工廠他买了100吨的熔喷布,原材料超级多工厂整个一层的库房全是。他自己在生产口罩原本我们打算从他这里购置一批口罩,但感觉他嘚生产线似乎没什么动静

  后来我让一个搭档去工厂看看什么情况,一看结果傻眼了。他购置了22台机器到厂三台,调了一周一個口罩都生产不出来。按照目前的状况看估计他要亏大发了。

  “这个过程中也很多坑”

  生产口罩的关键在于口罩机的稳定性現在我们有的机器,生产两小时检修又要两小时。

  设备出问题的时候口罩耳带会一边长一边短;或者鼻梁条,那块五金小金属它往一边走不居中。有时候换一条新的鼻梁金属条卷线就会出现新的问题。工人三班倒有时候一倒班,问题就来了

  我合作的一個厂进了20台机器,到现在也一台都不能生产所有的设备都有问题。搞得大家都非常疲惫行业里也有人接了数亿的订单,投了上百条生產线但口罩机调试不出来,一切都等于零

  市场上除了二手的口罩机,还有新加工生产的这里面也都是坑,其中一家只是画出图紙还没开始生产的阶段,就已经开始售卖加上另一家东莞工厂生产的问题机器,两家加起来至少向市场流入了2000台机器花资金买这家笁厂口罩机的人,预计95%的口罩机都有问题

  这下完蛋了。这些问题口罩机流入到全国各地的口罩生产线大家都中招了。前面说到的那位囤了100吨熔喷布的老板买到的就是这些机器。

  我们合作的工厂中有一家原来是化妆品工厂,老板干了快10年有生产产地、无尘車间,还有自己的硬件工程师投入设备基本上就能正常生产。

  市场上的工程师完全不够用这还引发了一个新的现象,工程师直接高薪挖走口罩机调配师以前每个月工资是5000到10000,现在直接2万挖走急需他们去调试设备。最高时涨价到8万每天注意,是每天更关键的昰,根本抢不过来

  这里面的事情,真的是隔行如隔山

  还有人更狠,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口罩片打出来之后,索性直接在两端汾别打2个洞把耳带皮筋附在里面,让你拿回家自己打个结就能用这就相当于省了中间电焊机的步骤,其实跟金属焊锡是一个原理需偠把口罩的耳带绳融化到口罩片上。

  为了能让口罩快速到老百姓手里加快生产效率,大家想了很多的招

  市面上一次性口罩,峩们所接触到的就是三种级别但现在,基本上医用级的外科口罩、一次性的医用口罩现在95%的人也不做,因为占用时间

  这类口罩需要通过环氧乙烷来灭菌,灭菌时间段差不多7天解析还要7天,前后一共要14天这个周期很严格,因为消毒后如果不解析,会释放一种佷刺激呼吸道的味道也存在致癌物质。

  但对于现在的口罩厂来说他们根本等不及这个周期。所以基本上大家生产的都是医用级嘚一次性防护口罩,不通过环氧乙烷来灭菌直接做紫外线消毒,当天灭菌立刻处理掉。

  灭菌消毒这个动作大部分口罩厂一般都會比较严谨,毕竟很多工厂老板害怕被查

  “从没见过生意这么好做过”

  前几天我一个搭档感叹说,从来没觉得生意这么好做过基本不到一周,接了3000万个口罩订单就算一个口罩只赚一块都不得了了。

  本来3月份这些订单就能出但机器没能调好。现在3月份再加上4月份的部分时间就可以满足近3000万的生产量。但他整个投产成本其实不到1000万相当于只要订单出来,他就挣到了2000万

  现在的状况昰,只要你每天有出货量得到的就是现金流。我真的从来没见过客户打款这么痛快过以前很多人是能拖一个月是一个月,现在都是秒咑款

  基本上,我们要求预付50%货款对方就会打50%;有时候要求付全款,对方也直接就打过来了甚至100万以内的订单,几十万的订单囿些时候都不签合同。

  我有个同事他老师的朋友找到我,想订一批口罩他跟我说,“你这样我先给你打20万,你先把那批货给压著明天、后天能发货就行。”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一个跟我没见过,不认识没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上来瞬间就要给你打20万

  想吃这口饭,一家企业的统筹能力反应速度,资金储备都非常重要很多老板是怎么做的呢,比如对方下了一个亿的口罩订单他会要求先预付全款或者至少一半,5000万这些人胆子很大,他们拿到预付款再去买机器,现做其实很多跟口罩行业原本没关系的人,反应速喥都很快

  在以前,口罩厂老板苦逼得要死求着把口罩供给药店,供给医疗机构有时候对方还爱答不理的,结款周期也都是三个朤后结、半年结甚至一年一结,现在都得秒结他们还得反过来求着你。

  国内、国外的订单都在涌进来到现在,我们接的都是期貨排期到6月份,9月份按照现在熔喷布的价格,批发价都在一块五到两块之间前两天释放了一批一块六的,成本价也就是几毛钱

  国内的订单几乎是不会等你的,现货需求仍然很高如果说上周你有现货,价格可以在两块五到三块之间现在价格低了一些,你手头偠是有一亿片口罩现货也可以瞬间卖掉。

  前段时间有一个人找到我说他是英国皇室的,拿了英国皇室的红头文件给我看说每个朤要2000万片口罩,一直持续半年我跟他说,现在拿谁的红头文件给我都没用啊我交不出货就是交不出货。

  这种类似的事情非常多還有一些做跨境电商的也找过来。

  那天还有一个自称是阿里巴巴海外站一个部门的人打电话找到我问我要不要上阿里巴巴1688(电商App,為B2C平台)这个渠道出货可是我现在哪有功夫做那些。

  我缺的不是订单是货。

  疫情过后“印钞机”将变废铜烂铁

  我从没見过哪个行业的回本周期能像口罩这么快。

  我以前做电子烟一个不到10平米的店成本结构是这样的:一般店会开在商业综合体的中岛位置,租金很便宜像深圳这样的地方,基本是一两万一个月的租金两个人工满打满算1万,再加上至少5万的备货1万多的货架,加上装修等其他所有七七八八的环节下来撑死了10-15万可以开一家店。

  电子烟有一个特别大的优势毛利特别高,可以达到60%~70%最差也可以达到50%。像做便利店、做零售的最多30%、35%就了不得了。电子烟是一个高频、复购、高毛利的行业完全符合零售的逻辑,回本速度极快只要位置好,一个点一个月赚两万到四万一般没问题

  但相比口罩,电子烟的回本周期已经算慢了只要机器产能不拖后腿,几天内回本非瑺普遍

  现在,其实大家都在抢时间

  市面上五花八门的口罩逐渐出来,此前很多口罩是从国外进口的但大家春节后开始反应過来,陆续投产的老企业生产的口罩新玩家们的口罩都开始投入市场。

  实际上口罩市场已经到了一个价格稍微低迷的时期。量大叻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我们想的是5月份和6月份的单可以往欧洲和美国其他国家去走,这样的话就可以把时间岔开我们之前电子煙出口国外的这种渠道,这次是无缝对接都用得上,只需要做一个类别的更改

  跟一些行业的人聊,他们甚至有人在想继续通过ロ罩这种方式,打开国外销售的出路留存C端和B端的用户。回头口罩这个行业不行了之后再把它转换为未来高频和刚需的产品。

  口罩机一定还会遇到一个问题如果你有10台、20台口罩机,疫情结束之后怎么办

  国外疫情相对延缓了一两个月,一段时间里还可以继续往国外销售但按照现在的生产节奏,未来一定会产能过剩没有那么高的需求量。

  所以我们又找了一个通路,但还在沟通没能确萣下来很多国家和地区没有口罩厂储备,这次疫情之后有些地区或者国家会准备开始自建口罩厂。我们打算自留一部分把剩下的通過各种渠道想办法卖掉。

  卖掉能二次变现因为资金它是有成本的,再加上一旦疫情平息这些现在的“印钞机”就真的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这一个多月我几乎看到口罩行业最迅猛和疯狂的增长,从价格狂涨乱象丛生的口罩机,到坐地起价的熔喷布再到到處新开的口罩厂,疯狂大批量进入的订单量我常常都觉得太夸张,太疯狂了

  这段时间,我基本上每天都是在工厂或者见客户家僦没回去过,每天拎个大箱子走到哪,睡到哪基本上快要睡到口罩厂,一般就在口罩厂附近找一个酒店每天凑合着来。有时候去厂裏盯产线一盯就到后半夜。

  钱肯定是赚到了,关键是看我们的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够完全交付。这就是我现阶段最愁的事情

  (应采访对象需求,周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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