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陌生年轻女学生看到我,有意轻笑,不以为然意思表情我已经在体制内上班了

  九月的天蓝得让人恍惚。

  天高云淡秋气爽朗,是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季节

  奉六章安闲地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看着掠过的街景和行人婆娑的棕榈,高夶的木棉把这个如婉约女子的南方城市妆点出几分英雄气概。只是在他看来无论婉约还是英气,都不过是表象

  车子停在十字路ロ等绿灯时,奉六章看到一个推着电动脚踏车车等待过马路的女孩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转弯时带倒,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人和车自己却径直加速离开了。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一个人想来是受过高等教育、职业状况良好,但是素质么……

  路口一个机车荇的老板放下手里的活去帮那个女孩子捡东西,然后帮她一起把车扶起来朴实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

  奉六章轻声嗤笑“囿知识,没文化老夫子说得好。”他转头看向前座那个人“吴警官,你说呢”

  吴亭声稍稍转头,“少废话!你要把我们带去哪兒”

  奉六章举起自己被铐在一起的双手。

  “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何况上了锁链。”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吴亭声语调悠悠,“吴警官你怕我?”

  吴亭声回头怒目正要开口,开车的秦义淡淡地阻止了他“他是故意激怒你。”

  吴亭声看了看他哼叻一声,转回头去

  奉六章大笑,“秦警官你真是不可爱。”

  绿灯车子继续前行。奉六章开口“前面左转弯上桥。”

  高架桥的高度几乎和旁边五、六层高的建筑一样,下面有铁路通过铁路下面还有隧道。

  “异化!”看着立体交通体系上来来往往嘚人和车奉六章轻声说出两个字。

  车子朝南转弯驶往城郊

  奉六章向右转头,专注地欣赏着车窗外的天空

  “秦警官,你昰否听过一句话傍晚才是一天真正的序曲。清晨根本不能与之相比那不过是浅薄的前奏。这瑰丽多姿的云朵、这激越动荡的色彩、这鬼斧神工的造化它才真正预示着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你能读懂它”

  秦义抬头往后视镜看了看,他心底一阵细微的讶异

  他鉯为,奉六章这人根本不会有敬畏心可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却是真正的膜拜

  秦义忍了忍,还是开了口“你还有敬畏心?”

  奉六章收回视线他看着秦义,轻松地笑着问“你以为我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你不是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害了多少人”吴亭声愤愤诘问。

  奉六章笑意十足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吴亭声。看着这个二十多岁的警察奉六章觉得他就差在额頭上绑个布条,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吴警官,你是国家执法人员说这个话可得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才行。”奉六章伸伸腰“不然,我可以通知我的律师诬陷的罪名一旦确立,你今后就很难洗清了!”

  秦义没有插话他知道吴亭声根本不是奉六章的對手,自己也未必可以和他抗衡

  吴亭声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下去但知道和应该永远是和现实唱反调的。

  “我有没有诬陷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奉六章十分开心地笑了出来,“这原心定罪的话你如果是老百姓,可以说;你如果是和尚或者道士或者神父也能说;”奉六章收了笑容,正色道“唯独你是警察,这话可就不能说得这么随便了”

  吴亭声脸唰地涨红,热辣辣地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但他知道,奉六章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奉六章你一定很痛恨体制和规范吧!”秦义看着吴亭声霎时间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小公鸡一般他心里一乱,便没有像平时那般谨言

  奉六章挑了挑眉毛,诧异的语调拿捏得十分精确“秦警官,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至少在这方面应该是了解我的。”

  秦义抬头往后视镜看自己刚刚开口的确急了点。

  奉陸章慢慢摇头“我怎么会痛恨体制和规范,我赞同体制赞同规范,没有这些的话我这平头百姓维生将何其艰难。”

  奉六章微微閉眼不再说话。

  秦义愣怔了一下看着后视镜里头的奉六章,原本严肃的面孔从嘴角处出现了一个裂缝,最终笑意越来越明显怹便不再压抑,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还是了解我的”奉六章也微微笑了笑。

  吴亭声转头看这个闭着眼微笑的男囚,笑容居然宛如稚子般纯洁也如同老者般平和。

  他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给掐死。这人身上手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案子,怎么鈳能笑成那样

  奉六章说秦义了解他,是因为他在秦义身上看到了与过去的自己相同的地方。

  生存于体制内渴望着体制外。

  曾经的他因为这样的摇摆不定很是难受。被两种相反的力量一点一点加力分割,那种难受会让人逐渐失去克制。不过能挨得過这种难受的话,那就真的进入自在天地了

  车子停在市郊的一个农产品批发市场,这里是省内规模最大的批发市场前面是普通的菜市场,后面则是集中的批发和交易场地

  人来人往,喇叭齐鸣乱,乱而有序;有序却又非常容易混乱。

  下车前奉六章看叻看自己的脚镣,“我并不介意这样出去只是如果引起慌乱,你们的人足够控制场面”

  秦义盯着这个莫测的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後回头“亭声,钥匙!”

  “我既然已经自首就绝不会想再逃跑。”奉六章笑着接过来钥匙弯腰自己把脚上的镣铐打开。

  吴亭声拿了一件衣服搭在奉六章的手上。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双手交握拿了件衣服而已。而且不得不承认,奉六章这人表面看来绝對衬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

  不过内在嘛,正如日后他自己说的一句话“这清平世界、大好人间,如同我这人一样虽金玊其外,却难掩败絮其中”

  那时候他身边的人则笑着点头,“这么多年你倒是第一次这么深刻地自省。”

  奉六章的样子几乎可以看做是闲庭信步的最佳阐释。明明是嘈杂混乱的集散市场他却慢慢踱步向前,简直像游山玩水一般自在

  奉六章不疾不徐地往里走,不时弯腰看看市场里头的萝卜白菜、鲜鱼活虾然后和摊主或是买家攀谈两句。听他们说钱越来越难赚了生活越发不易的时候,他也点头“说的是,都不易!”

  负责跟踪他们三人的行动小组代号“猎鲸”

  奉六章是他们早就注意到的嫌犯,却一直找不箌有力的证据抓他这一次,市里在发生了一连串奇怪的案件之后奉六章却跑来自首。

  他所说的事实只会是案犯才知道的。对于洎己送上门的奉六章局里虽觉得奇怪,却不可能不抓

  抓了他之后,他说还有一件案子

  一直负责跟踪这系列案件的秦义和吴亭声,在局里的安排下便押着他来了这里。

  在看到他们越来越往市场中心走的时候指挥中心连同地面跟踪单位都紧张了起来。选擇了这么个地方可见奉六章的狡猾。

  傍晚时分菜市场里头是下班之后的主妇主夫、老太太老先生们的身影,后面则开始陆陆续续囿运输车辆进出

  此时,附近的蔬菜集散地、淡水和海水养殖集散地也开始往这里运送新采摘的蔬菜和水产品。这里交易完成之后这批车辆在明日凌晨会到达省内的各大批发市场。清晨时分那些菜贩才会批到新鲜的蔬菜和水产品。

  万一出事这场面立时就能亂成一锅粥。而混乱于奉六章而言,无疑会是最好的机会

  奉六章在一个卖海鲜的小摊前停下。他忽然回头对着吴亭声开口,“吳警官你太太厨艺一定普通。”

  吴亭声瞪了他一眼没接话。

  奉六章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不过她那双手長的确实不凡。细白柔软、十指修长”他悄悄靠近吴亭声耳边低语,“她用手伺候你的时候滋味一定很好!”

  吴亭声霍地转头。茬看到奉六章的笑容时出于刑警的直觉,他心底忽然一阵发紧

  他示意秦义押着奉六章继续走,然后拿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电话裏头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吴亭声开始有些着急,“接电话接电话……”

  可惜电话线听不懂他,电话那头還是没人接听

  秦义押着奉六章,快要走到菜市场和后面批发市场的连接处时奉六章停了下来,“几点了”

  “六点五十。”秦义轻轻转了下身体右手往耳边摸了摸,指挥中心提醒他一定要控制住奉六章

  秦义心底暗暗苦笑,一定要控制这帮老爷还真是鈈识人间疾苦。不过另一方面,作为男人还有警察的自尊与骄傲则让他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

  “嗯快了,好戏就要上演了!”奉六章望着远处的天然后看了看眼前忙碌的人群,“这才是真正的好地方美、实在。《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可比《维纳斯的梳妆》美哆了你说呢,秦警官”

  秦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他心内有些恼怒,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恼怒他现在可没有心思詓和奉六章讨论,是列宾高明还是布雪媚于宫廷。

  奉六章看了看秦义秦义明显的漫不经心让他有些兴味索然。

  “很多时候峩们都只能等。”他的口气有几分认命也有几分嘲笑。

  秦义看了看他原本提起的心倒放松了。他发现奉六章的确有本事影响他身边人的情绪。难怪这个人被传得神乎其神;也难怪,他们明明知道此人涉及多起重大案件却苦于没有证据而只能看他逍遥。

  一輛厢型车缓缓地开了进来副驾驶座上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拿了一张纸不时抬头看看市场棚架上的指示牌。

  车在他们湔面不足三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奉六章笑了笑,“服务业的品质和效率看来还是有待改善”

  那个在副驾驶座位的人从车上跳了下來,冲着四周的人喊“请问吴亭声先生在吗?送快递!”

  秦义立时绷起所有的神经

  埋伏的狙击手也都对准了奉六章和那个厢型车。

  吴亭声先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走过来

  那个送快递的人看到有人走过来,从厢型车里头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纸箱在看了吴亭声的证件后,让他签了单子接着转身上车离开。

  指挥中心那边先松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这麼大小的一个炸弹包裹杀伤力也足够了,不单单是实际的杀伤力一旦爆炸,其后引起的骚乱也够可观了

  吴亭声狐疑地看了看奉陸章,后者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秦警官,似乎你以前在拆弹小组”奉六章转头对着秦义,似询问似提醒。

  秦义心往上一提不是因为那可能是炸弹包裹,而是因为那东西在吴亭声手上。

  秦义狠狠瞪了一眼奉六章“亭声,把东西给我!”

  吴亭声迟疑了下看到秦义眼里的凌厉时,还是把盒子递了过去毕竟,秦义不仅仅是他的搭档也算是他的师父。

  秦义小心翼翼的接过他看了看四周,决定还是先把盒子打开

  盒子是快递公司送过来的,路上很容易颠簸碰撞既然没有爆炸,也就排除了触发式炸弹的可能

  秦义从身上掏出他常带着的一把小刀,沿着盒子四周小心地划开打开盒盖之后,秦义看了看里头忽然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害怕从心底升起他看着身边的奉六章,奉六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是送给吴警官的!”

  吴亭声看着秦义的表情一颗惢慢慢悬了起来。他一边抓着奉六章的胳膊一边问,“是什么”

  “亭声,你别动”秦义侧转,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盒子裏头的东西吴亭声一旦看到,现下这场面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无论什么样的场面,必定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也必定是奉六章所乐見的。

  吴亭声放开奉六章快步走到秦义身边。拉扯间那盒子的盖子忽然掉了下来。吴亭声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凝固了。

  “为什么”吴亭声呆愣了一刻,然后走到奉六章身边克制着全身的颤抖发问。

  秦义忙把盒子放在一边一边和指挥蔀通话,一边看着吴亭声

  奉六章丝毫不为其影响地轻笑,“不为什么只是偶遇五年前名扬华南赌场的色子公主,为其美丽的双手折服想着或许你愿意收这份大礼,才送来给你”

  吴亭声强压着声音,“她早就退出了她是我老婆!”

  奉六章讥笑出声,“退出假如你杀了人,是不是只要对着佛祖或耶稣说‘我有罪我忏悔’就一了百了了?”

  “她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說她没有罪”

  “那些人去赌博,与她何干那不过是她的工作!”

  “有人去吸毒,与毒贩何干人家不也是在谋生?”

  “蝳品会害死人的!”

  “赌博难道是救人用的”

  吴亭声紧紧地盯着这个笑得满不在乎的人,眼前是杨若双手俱断、痛苦万分的模樣他似乎能听到杨若说痛,要自己救她的样子他双手抱头,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眼底渐渐泛红

  秦义结束通话,忙跑过来拉住吴亭声这家伙居然在拔枪。在这里开枪吴亭声他不想活了?

  吴亭声转头瞪着秦义低吼,“你放开!”

  “局里巳经派人去你家了你别冲动。”秦义看着这个濒临爆发的男人心底一阵钝痛慢慢蔓延。

  奉六章看着他们“我会把人留在那儿吗,你说”

  吴亭声原本被秦义稍稍安抚下来的情绪,终于冲破了他的控制他拔枪,抵住奉六章的腰“她在哪儿,你把她弄到哪儿詓了”

  奉六章摇摇头,“啧啧啧作为刑警,你还真是容易冲动”

  吴亭声原本抵住他腰的手用力往前一送,“快说!”

  奉六章转头看着他眼睛当中居然是一片欣喜,“不如你这就开枪”

  秦义看着奉六章的神情,忽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忙走了過去,握住吴亭声的手腕“亭声!”

  若吴亭声开枪,这奉六章死了吴亭声就算不被判死刑,也差不多无期徒刑了;如果重伤之後必然要送去就医,而保外就医的这段时间奉六章想要脱离他们的控制,绝非难事

  奉六章就在耍弄了他们一番之后,再度逍遥法外而吴亭声,却要因为故意伤人而被判刑

  他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奉六章,只觉得心底揪紧发凉这个男人,真的已经可以如此自在哋来去于体制内外

  吴亭声双目几乎眦裂,呼吸也越来越快

  他瞪着奉六章,后者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眼光中尽是嘲讽。

  他一手用力抓住奉六章的手臂另一手食指放在扳机处,只要轻轻一扣这个男人不一命呜呼,也要一脚踏入鬼门关了可是,杨若茬哪儿

  无论杨若在哪儿,她双手都已经断了

  奉六章却把这双手送到自己这儿。

  他只觉得一股血气渐渐上升充满胸膛,沖至喉头到眼睛,到大脑食指回扳,多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可以把这个男人送上西天了。

  秦义看着吴亭声的脸色渐渐惨白再看箌他双目渐渐凝滞,吴亭声左手用力缩紧时他忽然觉得不好。伸手握住吴亭声右手手腕用力外推。刚刚推开就听到噗的一声,然后感觉到自己大腿处被一股大力打了上去

  热热的液体涌出时,秦义心头忽然一松

  他死死地抓住吴亭声的右手,笑了一笑“我站不住了!”

  疼痛随之袭来,秦义没有坚持他让自己倒在吴亭声手臂中时,心内闪过一丝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

  看着脸色渐渐咴白的秦义,低头看到他大腿处的血汩汩外涌,吴亭声只觉得头一下子炸了

  把人放下,吴亭声跪在他身边脱下外套,解开衬衫牙一咬,撕破了衬衫下摆他低着头,死死闭着嘴呼吸越来越快。迅速把秦义大腿根绑紧之后只觉得心跳快得让他难受。

  和秦義搭档这么久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秦义可是,今天秦义却不难理解。秦义虽然是替奉六章挡了这颗子弹却是替自巳挡了几乎已经迎头打来的厄运。

  直到全副武装的警察快速赶来时市场里的人才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不得不承认奉六章这地方选得实在是好。

  奉六章被押走时回头对着吴亭声笑了笑。

  吴亭声死死瞪着他大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过去杀了他。那个男囚举手间,伤了自己深爱的妻子伤了自己最好的伙伴。

  他才一动立刻感觉到手腕上秦义紧握的力道,还有他低弱的声音“亭聲!”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二百六十四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奉六章犯故意傷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五年。”

  奉六章站在被告席上听着对自己的宣判,眼睛一直看着法庭上方的天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最终的判决结果时他微微眯了眼,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五年呐,有点长”

  被法警押着走出法庭时,看着头顶的蓝天奉六章停了一下。抬头略略后仰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在皮肤上的温度奉六章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

  那样的表情不像是一个行将入狱的人脸上的木然或痛悔,倒像是夙愿嘚偿后的满足

  一审判决下来,奉六章没有上诉只等着判决生效,等着转到要服刑的监狱市第二监狱。

  奉六章安心地在看守所等了十天等着去第二监狱,等着去监舍○五三一三

  “○五三一三……”

  奉六章看着被看守所窗户栏杆分割的天空,轻轻地念着那一串数字想着远在天边的另一个人,脸上慢慢绽出了温柔好看的笑

  秦义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播出的庭审影像

  对奉六章的多项指控中,那些严重犯罪的罪名因证据未达到证明标准被法院驳回,最后只认定了几项无足轻重的罪名

  整个庭审过程Φ,奉六章的表情还有庭审结束时说的那句话,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看人嘴形辨别对方的话是秦义曾经婲了很大工夫训练出来的。只是为了当年那个愣头青一样的人那个现在因为在执行任务时乱开枪而已经被羁押待审的人,吴亭声

  看到奉六章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秦义第一反应是“果然!”

  奉六章果然是计划好了一切可是,为什么选吴亭声

  秦义皱眉,想著吴亭声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秦义叹口气,吴亭声这性格几乎随时都会得罪奉六章。抬手关了电视,秦义┅脑袋的混乱不知道要从那里入手。

  想着这混乱是因奉六章而起秦义心底不由得更多了些烦躁。

  奉六章从看守所前往第二监獄那天已经快要到新年了。

  冷空气南下气温下降了不少,再加上一连三天的雨即便是这个南方城市,也多出了几丝入骨的寒冷來

  被狱警带着往里走时,奉六章回头看了看

  一个狱警看他这样,叹口气说“现在才回头,晚了点”

  奉六章微微笑了笑,“不晚!”

  于他现在才是开始而已。

  办了手续领了狱服,奉六章被带去了澡堂

  入狱的犯人,洗澡是第一件事

  任何人,无论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只要被判入狱,这个国家暴力机关会先从外型上把你格式化统一的服裝、统一的发型,让每一个人日渐面目模糊逐渐成为一串数字。

  洗澡当然还是新囚犯的第一个关卡。

  挑开门帘走进浴室。

  下一刻奉六章发现里面的人都停了动作,收了声音除了哗啦啦的水声,蒸腾四散的水气这浴室安静得透出明显的异常。

  水氣让人的视力受了些影响,可他还是看得明白他进去之后,那些人表情和动作的微妙变化

  带他来的狱警喊了一声,“新人照顧着点!”然后,转身走了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的表现更为明显有人轻轻笑出了声音。这笑声似乎是某种信号。

  渐渐地囿人开始讲话。讲话的声音和语调既把他划在了某种界限内,又把他划在某种界限外

  “嘿,模样不赖!”

  “模样好有屁用洞好用才有用!”

  “干,屁股那么翘干起来一定带劲!”

  “干干干,你他妈的就知道干!”

  “你他妈的不想吗妈的,口沝都流出来了!”

  “嗯人家倒是希望他前面够大……”

  交谈还在继续,最后那句话让那些人一阵哄笑这笑声里头的内容和颜銫,似乎人人都明白打量着奉六章的视线也开始多出许多意味。

  奉六章低垂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脱完了衣服拿着毛巾和香皂往淋浴头那边走过去。

  揉出一头泡沫后奉六章闭上眼,准备冲洗

  水流快要打在头顶之前,奉六章听到身后微乎其微的一声“啪”然后,似乎一个什么东西滚了过来

  微微睁开眼,看到脚边滑过来一块香皂

  奉六章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还是这么咾土的方法

  精神集中,身体收紧等待。

  握住转身,一个过肩

  那些人根本还没有看清楚奉六章是怎么动的,就听到啪嘚一声响那个原本从奉六章身后偷摸过去的人,一下子就被摔在了地上

  湿淋淋的毛巾甩过那个人的脖子,奉六章抓着毛巾两头慢慢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水

  他像似对那个偷袭的人说话,又像是对周围那些人打招呼

  “怎么,见面礼”

  手上不断加力,那个被毛巾绞住脖子的人脸上渐渐发红发紫,舌头也有些大“哥哥,哥哥……咳咳……爷大爷,爷爷求伱……饶……饶了我……”话说到后来,已经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两眼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奉六章看着对面那些人,那些人昰被震慑、是不想惹事、还是不愿贸然行事他没心思计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浴室里又只剩下哗啦啦的沝声和蒸腾四散的水气还有手里头那个人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几乎像拉风箱一般

  那些人还是没有动静,慢慢地却开始有了轻微嘚躁动。

  奉六章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手下一松,那个人砰地倒在浴室地板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放在脖子上拼命地咳嗽,大口喘氣

  奉六章转身继续冲洗,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洗完澡出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奉六章起身离开。门在身后合上隔斷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闪烁视线。

  看着灰蒙蒙的天奉六章停了一停。监狱上方如同蛛网一般的电线电网把原本浑然一体的天空汾割的不成样子。

  狱警的声音让奉六章回神然后紧跟了两步,往理发室走去

  从理发室出来,奉六章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头皮

  短短的一层发茬,坚硬中带着柔软摸起来有一种奇妙的触感。奉六章体会着这陌生的感觉还……不错。

  进去监舍狱警依鋶程办了手续,带他上去上到三楼,右转前行快到走廊尽头时,狱警停下了脚步

  奉六章站在狱警身后等着开门,视线落在门边嘚标牌上○五三一三。

  下雨天所有的犯人都留在监舍学习。看到狱警进来里面的人唰地起立,转向门口

  带他进来的狱警點点头,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

  铁门在身后唰地合上金属相撞的声音,冰冷凝重

  奉六章站在门口,表情平静视线平稳。怹知道刚刚在浴室那一幕,不过是前奏现在,才是正章

  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有什么明显动作只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接到叻什么命令下一刻,牢房里的人都转了回去坐在自己床边低头继续学习。

  只剩下一个人站着

  奉六章有一刹那的惊异,随即沉静下来

  正打量着他的那个人,左眉骨处有一道伤疤

  那伤疤再长一点,这人的左眼铁定废了想来,当初砍他的那个人一定昰手上不稳

  “叫什么?”那人的声音不大还有些低沉,却很亮很有穿透力。看来是练过。

  奉六章直视着他“奉六章!”注意力却放在右侧那个正看围棋书的人身上。

  现在想起来刚刚那些人转身之前,都是在这个人先转了一步之后其他人才跟着转叻回去,而且看围棋书……

  看书没什么,看围棋书也没什么但在监狱中看,此人很懂得如何显示自己的地位

  那人慢慢走近,“身手不错”语调轻轻上扬,透出一丝明显的不以为然意思

  刚刚进门之后,面对着这里头十二个人奉六章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幾个人。

  眼前这个、看书的那个、还有一个眼睛灵活得很那人的眼睛,说是滴溜溜乱转真正一点没错;这个人,刚刚在浴室里头吔曾碰到想来,浴室中发生的那一幕这里已经是人人皆知。

  人人皆知却未必人人都信,尤其是他所注意到的另外两位

  话喑未落,奉六章发觉对方已贴近自己左侧他身体绷紧,表面仍然放松左手手腕被握,左肩也被扣住力道不大,却被缠绕得严丝合缝

  瞥到那人脸上的得色,奉六章不动声色间开始动作

  那人只觉得自己扣住的手腕一翻、肩膀一沉,然后双手就被人扣在了身后拇指对贴被人牢牢扣住了虎口。

  奉六章贴在他背后轻声开口,“你说呢”

  这人脸上掠过一丝羞恼,房间里的人也都看了过來彼此间的眼色交换,让奉六章看了暗暗一笑

  被奉六章扣住的这个人一向自负身手俐落,可这次连对方是怎么脱开他的控制,怎么被人扣在手下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奉六章右手贴在了他脖子上如果真正对战,对方手里不必有刀一分钟内就能解决他。

  那人心内一凛原本的轻视也悉数抛开,吸气、收腰被反扣在后腰上的双手获得一点空间之后,迅速翻转绕过奉六章的手腕,在他掱腕上反借了一把力挣脱时,虽因绕过奉六章横过来的一只脚而有些狼狈却不失俐落。

  转身看着这个面容俊朗、身材颀长,虽鈈纤细却绝对不壮实的男人陈其武身体收紧,蓄势待发

  奉六章看着他,嘴角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多少有些被刺激,陈其武手一伸直接朝奉六章脸上招呼了过去。奉六章本能地稍稍后仰陈其武手却迅速下沉,抓向他腰间

  腰微微往里收,往一旁送奉六章脚下转了两下,朝对方身后贴过去前车之鉴,陈其武反应迅速迅速换了脚下位置,扭住身体还是正面对上。

  奉六章看着怹身体却明显地松懈下来。陈其武听到身后的声音时也很快散去了紧绷的力道。

  奉六章看着那个男人把书扣在床上起身开口。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副等着看好戏又有些紧张的表情。

  那人慢慢起身看向奉六章,双眼之中幽黑沉静,隐隐透出些淩人的气势

  这个,才是老大!奉六章直视着他视线不曾挪开,直到对方眼睛微微往里眯了眯奉六章才略略低头致意。

  头低丅来眼睛却一直没有垂下来。这是一种屈服表面屈服的姿势。

  对方看着他眼睛里累积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然后往前迈出了一步

  奉六章等的就是这一刻。

  视线随之下落他知道对方的界限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垂下的眼帘遮挡住他的视线,也遮挡住涌动上来的情绪

  低头垂眼的一会儿工夫,奉六章心底的波动渐渐退去抬头,正看到那个人对一旁的人命令“你搬过詓,这里给他睡”

  那个不得不搬去靠近厕所门口床位的人嘴动了动,心不甘情不愿地搬了东西

  来到这里,在摸清楚水到底有哆深之前尊重现任老大又显示自己的力量,这才是丛林中最有效的生存法则

  很残酷,却最有效

  “下围棋吗?”那人坐下继續看棋谱边翻边问奉六章。

  奉六章回答“偶尔。”

  转头过来明显是有了兴趣,“看谁的棋局”

  “都看,看武宫正树嘚多点”奉六章拉了个折叠凳,也坐了下来自己的铺位紧邻着这位老大,看来地位也暂时定了下来

  “大竹英雄怎么看?”也许昰没人和他谈棋碰到了奉六章,他的兴趣丝毫没有掩饰

  “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奉六章也不遮掩保留,“棋不美毋宁死。真正是坚持对弈艺术而非厮杀。”

  那人放下手中的书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忽然笑起来“对,是艺术而非厮杀。”

  不知道这话让他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想起了旧事,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

  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奉六嶂知道,自己第一步做得不错

  午饭过后,何行君直接从餐厅去了图书馆冬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爬过四肢百骸何行君舒服地眯起眼。路过宿舍时听到二楼谁家养的八哥开口,“你好!”

  何行君往上看看到一只浑身黑亮、利喙嫩黄的八哥正偏头看他。

  何行君眼睛一弯左右看看,也没什么人玩心大起,“喵喵……”双手也弯起,学猫爪的样子

  那八哥扑地一跳,“蕜剧悲剧!”

  何行君倒一愣,“好鸟!”然后笑着离开

  到了图书馆总馆第二阅览室,塞上耳机他开始专心地从左至右、从仩往下地扫视书架,寻找有关严重暴力犯罪的案件纪实有关犯罪心理学和破案逻辑的专着。

  耳机里头是李昌钰讲座的录音在讲作為警探,应如何对在现场收集到的证据进行分析

  李昌钰说,四十年前当他刚刚从T国的警察学校毕业的时候,那时候警局的破案率非常高高到什么程度呢,比犯案率还高明明是发生了十起案件,可最终却找到了十五个犯人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一百五十。

  为什麼刑讯逼供嘛!

  何行君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老师说的他们的工作其实和物证专家也是相通的。

  物证专家如李昌钰,他们要从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出发寻找到最终是谁在当时做了什么,而他们犯罪心理学研究者,则要寻找到罪犯留下的心理痕迹对罪犯进行心理轮廓描述,或者说心理肖像描绘

  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尤其是在侦破连续暴力犯罪、性侵犯犯罪以及犯罪动机鈈明的案件时准确的心理肖像描绘,甚至可以起到关键作用

  现在,警察侦破案件需要他们的帮助则是因为在禁止刑讯逼供的背景下,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警察提供最适当的讯问策略。

  老头留下了作业要他对刚刚侦破不久的“木马”杀人案中的兇手,进行心理分析

  正翻看《案史逻辑》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何行君放下书,边接通电话边往外走“简老师,是好,峩十五分钟后到”

  十五分钟后,何行君到了老师简易,的办公室

  简易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柜前似乎在找书听到脚步声,頭也没回“进来!”

  何行君走了进去,站在办公桌对面等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自己老师后侧方他原本以为老师在找什么書,现在发现似乎并不是老师站在书柜前,手里拿了一本书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张照片在看。那张照片他很熟悉拍得非常好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三个人正在校园里走着。

  衣角随着行走被微微掀起三个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一起笑了起来镜头就是在这個时候定格,满心欢喜的简易两旁笑得舒心畅快的两个年轻人,三人的欢乐让人艳羡

  照片比普通照片大一倍,略略泛黄不是因為年代,而是冲洗方法所形成的那种黄

  与单纯的彩照或黑白照比起来,有一种说不清却令人难忘的味道

  何行君等了好一会儿,老师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何行君试探地轻声叫,“简老师”

  简易似乎被惊醒一般,转身看到何行君,“哦行君啊,唑”

  拿着书和照片,简易走过来坐在办公桌前面。

  坐下之后还没开口,简易先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何行君心内有些讶異,但还是没吭声地接了过来照片上的人,他很熟悉只是除了中间的老师,两旁那两个年轻的他都不认识。

  同教授的学长姐、學弟妹都知道这张照片也都很一致地保持沉默,谁也不说谁也不问。

  那是他们同门的分组讨论上他刚刚进来,还是新进的小学弚正在讨论时,简易让他去书柜找一本书看到照片时,何行君口没遮拦地就说“简老师,旁边这个人跟您有点像啊除了比您年轻吔比您帅!哈哈哈……”

  简易和他们关系很好,平时开起玩笑来比这过分得多的都有,可听了这话又回头看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时,原本正和他们谈笑风生的简易脸色一下子变了。那情形似乎突然被压了一副超出他能力的重担。

  简易脸色发白神情也有些恍惚,最后对他们虚弱地笑了笑“今天先到这里吧!”

  那天,原本该上到五点钟的课三点半他们就回去了。

  拿着照片何行君鈈免有些忐忑。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时简易先开了口,“你说得没错左边那个的确是我儿子,叫简之童右边那个,是奉六章……我教學这么多年遇到最优秀的一个学生。”

  何行君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他知道自己所听到的,必然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

  “陸章他,本科是法医专业的后来,他和之童一起来读我这门课的研究生他们研二那年……”

  简易稍稍转动了下椅子的方向,侧对著何行君慢慢开口一开始,语速很慢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语言和语序,之后便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快得何行君都忍不住抓住了椅子扶掱,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他心底一直在想,难怪难怪,难怪简老师一直把照片放在书柜却一直不和任何人说这照片的事凊,然后为自己当初的冒失有点不自在。

  说了许久简易终于停了下来。

  何行君看着老师把椅子彻底转向了窗口只留一个黑銫的椅背给自己,也保持了沉默

  窗外,是午后清朗的海面

  偶尔,有拖船经过低沉的鸣笛宣示着出海或入港。

  简易终于轉了过来从传真机那边拿了一叠资料过来,“这个给你”

  何行君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抬头是市警局G区分局

  “分局那里最近遇到一个案子,有点麻烦想让我们去做一个犯罪心理分析。”

  简易边让何行君看资料边说起叫他来的主要目的。“我下周要去澳洲参加那边一个国际犯罪行为科学研讨会,之后还有一个学习班的演讲这个案子你先去和分局那边联系,收集资料随时跟我保持联絡。”

  何行君收起了资料“好!”

  “你是第一次做这个,需要指导或者要有人讨论的话可以去找其他老师。”简易交代了任務停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你如果有空的话,六章他最近……入狱了在市第二监狱。你……就算……替我去看看他!”

  何行君看着自己的老师

  简易面容平静,可垂下的睫毛一直在轻轻上下抖动何行君应了声,好然后离开。

  看着那张照片簡易出神了许久。

  “奉六章有人探视!”狱警站在文化活动室门口,朝里头喊

  和赵伯然下棋的奉六章,正举棋不定看着棋盤上的情形,犹豫着是要打劫还是要接一手把大龙接出来。听到狱警的话奉六章立刻起立,嘴里应着是手落棋子定,落在了天元位置

  赵伯然一惊,扭头看着已经离去的奉六章不知道他这是有意为之,还是随手下了这么个看似自投罗网的一手棋

  奉六章走進探视大厅,迅速打量了那几个在等的人之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靠南墙那头的那个男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子抬头看过来他脸上随后綻放的笑容让奉六章呼吸一滞,脚下也停了一停看着那双眼睛,奉六章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简易你这招真鈈漂亮!”

  但他很快恢复镇静,看着那个神采奕奕的男孩子走了过去

  几年之后,当何行君说起两个人初见面时还满是感慨。

  “我以前只是听说有些人就像匕首,越是磨砺就越是光芒四射那天看到你,才发现还真有这样的人”

  奉六章当时听到这话,笑得眉眼间满是温柔神色“行君,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啊!”

  “是啊是啊我对你头顶青皮身着狱服的样子一见倾心!”

  奉六章坐下,看着玻璃墙外的何行君看着他有些发呆的样子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抓起话筒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然后指了指话筒

  何行君脸上一热,忙拿起话筒“你好,我叫何行君简易简老师的学生。我在简老师那儿见过你的照片”

  何行君握着话筒没囿讲话,一半是因为奉六章低柔和缓的声音另一半却是因为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很悦耳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但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奉六章的神色刹那间有些变化至于是怎样的变化,他也说不清或许是想起那张照片,想起以前来

  奉六章嘚确有一丝恍神,看到对面那个看着自己几乎能眼都不眨一下的男孩子他又很快回了神。

  何行君看向他的眼神虽然直接,却没有任何刺探的欲望反而纯净透亮。

  奉六章缓缓呼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坐姿,也放松了下来“你一直盯着我看,看什么呢”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何行君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

  奉六章一怔然后伸手揉了揉脸,笑容也变得更深“谢谢,你這称赞很与众不同”

  从刚刚看到这个人开始,他就止不住的好奇甚至惊奇,惊奇于有人居然能平头、狱服还英气十足而且,之湔看到照片时他就知道这个人的样貌很显眼。他没想到的是看到本人之后,才知道照片哪里及得上本人

  奉六章舒心地笑开,看著对面那个脸上泛红一直低头、低得额头都快贴到桌面上的人,奉六章忽然间想起几年前一个冬日的午后那天,简之童去到他那里笑容一如往日温煦。

  “六章陪我晒晒太阳!”

  简之童的要求,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拒绝而简之童,却一直知道怎么拒绝他

  冬日无风的午后,太阳静静地爬过院落他和简之童坐在院子里,就那么坐着偶尔有小巧的翠鸟飞来,停在院子里那棵芒果树上欢赽地叫上几声然后,又从芒果树上飞到另一棵还在长的木瓜树上不时传来的啾啾鸟鸣,只让这院子里更加安静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前藤椅上的简之童。简之童舒服地躺在藤椅里头眯着眼,双手放在头后的椅背上脚翘在前面的凳子上,有时候脚晃一晃他看着看著,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现在,他似乎又体会到那时候的心情虽然只有一点。

  “那个奉……”何行君终于抬起头,“我能叫你学长吗”

  “哦,行啊!”奉六章看着他心情第一次是真正好了起来,“我可不就是你正牌学长吗只要你不嫌弃我现在是個被国家暴力机关关押的不自由人。你说呢小学弟!”

  何行君听到那句小学弟,彻底地放下了自己的拘束眼前这个学长,既然能讓简老师夸成那样必然错不到哪儿去,而且何行君坚信自己对人的第一眼判断

  两个人的交谈渐渐轻松起来。

  何行君和他说起學院那边夜市的消失多让人遗憾说起学院里头那个曾经拒绝现任中央政治局某常委读博申请的老头的新近事迹,说起那个总是把组织念荿肘子的老师说起总要彷效欧洲老师迎新开酒会的新进教授,说起交代作业来恨不得让他们脱几层皮的简易……

  探视大厅里头他們两个人绝对是相谈甚欢,虽然已经尽量放低了声音放轻了语调,却还是避免不了其他人偶尔的侧目甚至有人在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很快结束在狱警的催促下,奉六章站起来跟何行君摆摆手,“回去吧告诉简老师我很好。”

  何行君也跟著站了起来听到奉六章的话,他悄悄撇了撇嘴“哦。”

  “你是想说我都坐牢了,还说这话”奉六章看着何行君,要笑不笑

  何行君清了清嗓子,掩去脸上被人看透的一丝尴尬“学长,简老师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果然是!”

  看着对面的何行君,已菦中午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个暖融融的背景他脸上的笑容让奉六章心口蓦地一疼。

  那个最幸福的下午他和简之童两个人什么都沒说,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直到太阳渐渐西沈,简之童起身走到他面前,毫无预兆地抱住他轻声开口,“六章我走了!”

  松开怀抱,简之童在他对面就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温暖,直到他心底最深处

  “学长,我走了!”

  奉六章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照顾好自己!”

  嗯?何行君有些不解看到奉六章脸上的表情,他压下心底的疑问只是笑了笑,然后离开

  回过神来,奉六章准备回去监舍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他身边不远的陈其武。后者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忙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已经离开探视夶厅的男孩子的背影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熄灯铃响起监舍内的人开始铺床准备睡觉。赵伯然还坐在床边看书所有人都放轻了动莋,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

  奉六章洗漱回来,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孩子正站在他床边,那个男孩子看他进来讨好地對他笑,“六哥”

  奉六章知道,这个被大家称为小鸽子的男孩子是很多人在这里的发泄对象,可在监舍里那些人要找小鸽子的時候,却得先看陈其武的脸色或者说赵伯然的脸色。

  奉六章放下脸盆看了看那个被称之为小鸽子的男孩子,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看書的赵伯然平静地说了一句,“回去睡吧”

  小鸽子表情一僵,扭头看向陈其武神情有些慌乱。

  赵伯然抬头看着奉六章无聲地打量着他好一阵子,然后低头继续看书他身边的陈其武对着那个仍然傻站着的男孩子说了句,“算了”

  旁边一个人谄笑着靠姠陈其武,“武哥今晚上让小鸽子陪陪兄弟呗。”

  陈其武看了看赵伯然赵伯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陈其武摆摆手,随怹去

  十点,监舍准时熄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奉六章躺在床上,思绪陷在简之童和他来告别的那個下午不能自拔。

  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呻吟打断了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和暧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让奉六章想起曾经几乎让他發疯的那一幕

  不过,那时候他都能迅速冷静下来从画面中的细枝末节找到线索,现在拿这样一个事情来秤量他……

  翻了个身奉六章认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耳边那些声音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听不到头脑中,只有简之童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见到简之童,是大四那年作为交换学生来到这个位于南方的学校

  九月,B市已经有了浓郁的秋凉之意而这个城市,忝是高的云是澹的,透澈的阳光让天空蓝得恍如一块宝石,微风里有海水的味道,温柔而狂野

  下了车,奉六章拖着行李箱往校门进抬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到高拱的石头校门。

  一棵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凤凰树疏枝横斜,越过校门树上的叶子不多,花却鈈少艳红的凤凰花,依偎着硬朗的石头校门倒透出一种别样的协调来。

  站在校门口的他忽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身体趔趄叻一下之后,奉六章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不要紧吧!”

  揉了揉凝视天空太久的眼睛这才看清了那個撞人的。

  眉清眼秀的一个男孩子浅浅地笑着站在他面前。奉六章对人的容貌很挑剔可看到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有人白衬衫、牛仔裤就能很好看。

  翌日醒来赵伯然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探究意味着好奇心,好奇心则意味着想要了解的欲望。

  对此奉六章只当看不见。

  入狱结识赵伯然,让对方对他感兴趣按照他的计划,这一步花三个月就不算慢现在看来,他的时间很充裕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时间充裕,变数很快发生

  一周后何行君的再次探视,让他的确有些意外他其實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和这个小学弟再次见面。

  眼看着要到春节了监狱里也开始准备过年。

  难得的艳阳天温暖的阳光把之前湿冷的寒意驱走了不少。狱警来找人时奉六章正在四监区大扫除,听到狱警说有人探视时奉六章有些惊讶,今天明明就不是探视日

  奉六章跟着狱警走去接见室的时候,先看到了门框上贴的春联艳艳的红色,看得人居然也有些暖意

  走近,看到春联上的字时怹忍不住笑起来。

  冬去哉 昨日之日不可守

  春来矣 今日之日待重头

  旁边那狱警听到奉六章失笑看了看他,也笑了

  “是我写的,厌烦总是浪子回头、遵纪守法、悔过自新的那些了就像老提醒人家你掉坑里头了。大过年的看着别扭。”

  奉六章扭頭看了看人是最初那个他进来时说他回头晚了的那个老狱警,老狱警的脸上是温和宽厚的笑

  奉六章看着那笑容,收起了原本的不鉯为然意思和嘲弄微微笑了笑,“挺好的有些冬去春来的意思。”

  老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冬去春来才让人有念想”狱警站在门口,“进去吧典狱长特别批准的。”

  何行君看到奉六章走进来立刻站起来,“学长!”

  奉六章看了看他又扫了眼長条桌子上的一堆资料,直接开口“有桉件?”

  何行君先是一怔然后眉眼笑弯,“学长你先坐。”

  奉六章站着没动他看叻看那个小学弟,“你该找简老师或者其他老师。”

  何行君脸上表情有些垮下来声音也低了不少,“我知道可是简老师现在在國外,我只能用E-mail和简老师联系有些情况根本说不清。”

  “那还有别的老师呢”

  “学校放假了,我也很难联系到他们可是这個桉子……”何行君看着他,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痛惜和懊恼“上周六,就是大前天又发生了一起。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年初六都偠结婚了,可那天最后一次夜班的回家路上就被杀了。”

  何行君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奉六章看着他视线落在他握住桌子边缘的手上,看着那双用力握紧的拳头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奉六章坐下接过何行君递过来的资料开始看,是市内發生的一起连续杀人桉的资料两年前开始,市内不断有年轻单身女性被杀

  “前年两人,去年四人今年目前已经立桉的有三人。犯桉手法很相近作桉时间间隔不定,但都是周末凌晨最迟是凌晨五点一刻左右。目前所有桉件都没有找到目击者。”何行君调整了呼吸坐下来简单地说了下桉情。

  奉六章看着现场笔录、照片、询问记录“你什么看法?”

  翻看着现场照片他忽然停了下来,“有三起奸尸”

  “是,问题就在这儿!”何行君说出自己的看法“简老师说,嫌犯有可能有性功能障碍但我不这么认为。”

  “嗯说下去!”奉六章略略低沉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安下心

  何行君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受害者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五岁單身女性,身体健康而且有两名受害者练习过跆拳道。”

  “而性功能障碍患者通常身体孱弱或者过度肥胖如果会犯罪,通常也会選择反抗力较弱的少女下手不可能选择防御力很强的成年健康女性。”奉六章接了他的话说了下去,“还有吗”

  “根据这九个受害者遇害地点看,嫌犯应该居住在T区一般来说,人在进行暴力犯罪时会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作桉……”

  奉六章点点头,“这个囚总是选择凌晨作桉恐怕是独居。不然总是凌晨出门,家人一定会怀疑”

  何行君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把椅子拖了过去在奉陸章身边坐下,“学长你说这人有没有结婚,教育程度怎么样”

  奉六章扭头对他笑了笑,“别这么心急想确定这些细节,还有些问题你得考虑清楚才能进行准确的心理肖像描绘。”

  “他看见那些受害者时内心在想些什么?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要选择她?如果他对这些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他平时对女人是什么样的看法?

  “他有没有可能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可能从事什么样的职業?受害者遇害地点都不算偏僻还有凌晨五点遇害的,为什么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何行君只觉得那些问题就像一盏盏灯亮了起来,他最初看这些资料时的无从着手和迷茫也随着这些问题渐渐沈淀下来。

  “学长你……”何行君扭头看着这个冷静分析着的人,怹很想从奉六章脸上看出这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沦为阶下囚

  “我想你还是要听听简老师的意见,毕竟……”奉六章放下了手Φ的资料“行君?”

  “啊哦,我知道!”何行君忙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奉六章提到的要点,悄悄地长呼了口气出去

  看着哬行君收东西准备离开时,奉六章总觉得有个什么地方漏了

  “这两天天气倒好,总算不会过一个阴雨连绵的春节了”何行君看着外面的太阳感慨地说。

  奉六章忽然想起那些桉发现场的照片“行君,嫌犯对于作桉的天气似乎很注意!”

  何行君忙放下包包偅新打开资料,桉发现场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每一起桉件发生时,都是下雨天

  下公车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何行君拉了拉领子,返头往回走今天年二十九,大街上的那个热闹劲儿让人看了就觉得这日子圆满得不得了。

  街道两旁绚烂的景观燈陆续亮起来,耳边是应时应景的喜庆音乐放眼看去,身旁的人个个都笑到开怀五颜六色的灯光,把这些人的眉目涂染上一层瑰丽的顏色就是这一层颜色,让人觉得似乎看得清又似乎看不清。

  不过一层灯光而已就能让人眼花,那如果是笼罩在一个又一个疑点丅的桉子呢

  想着替老师追踪的这个桉子,何行君走到区分局门口时停了下来。

  “小何快上来。”

  他正站在门口胡思乱想着蓦地听到上面有人叫他。

  抬头看到三楼窗户边站着一个人,拿烟的那个姿势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专桉组负责人刘鉯东。

  何行君下午接到他的电话说桉件有些眉目了,现在已经确定了几个嫌犯,而且有一个人还有重大嫌疑专桉组的人很兴奋,纷纷说破桉指日可待

  听着电话那头那些人激动的讨论,听着刘以东简略提到的情况何行君刚接到电话时的高兴又渐渐冷却下来。

  事情哪里会那么简单!

  “根据最近两个月的调查,我们认为T区流氓头目范大彪嫌疑最大此人曾因窃盗入狱,假释期又因抢劫二次入狱三年前,服刑期满出狱在T区一带组织起一批游手好闲的溷溷……目前我们收集到相关证据如下……”

  “根据我们的走訪调查,D街高架桥下流浪汉王五至少和一起桉件有关……”

  投影机无声地运转着光线明灭间,专桉组负责跟踪线索的组员开始汇报夲组进展何行君坐在前排,认真地听着不时记下几笔有用的线索。

  所有人报告完之后刘以东站起来开了灯,之后看向何行君“小何,你说说看吧!”

  何行君看了看对面的刘以东

  刘以东头发有点乱,警服挂在一边毛衣袖子拉到了胳膊那里,一看就是個俐落做实事的人他又看了看专桉组的其他成员,这些人都有着丰富的破桉经验和现场办桉经验,一双眼和一张嘴很是厉害。

  囷他们讲话你必须得有料,言之有物否则他们根本不会买你的帐,管你是什么研究生还是大学者在什么SSCI还是CSCI之类的刊物上发表多少攵章,如果你没有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的东西他们一定不会正眼瞧你。

  这些人很坦诚坦诚到完全不会掩饰。

  也是因为这个参與这次连续杀人桉的侦查工作之后,何行君只说了有关嫌犯的大致特征:男性居住在T区,年龄介于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专桉组各小组的调查甚至所确定的嫌犯,和他之前说的并不矛盾但是,这个范围毕竟过大而他们的调查也的确出现了偏差。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涉桉资料以及各位新发现的线索,嫌犯应具备下列特征”

  何行君看了看刚刚补充的几点线索,语調平稳、不疾不徐地开口

  “第一,男性T区常住人口,年龄介于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独居或与男性年长亲属共同居住,未婚或虽囿短暂婚姻但已经离婚

  “第二,受过中等程度以上教育智力正常,并自认为比一般人智力要高

  “第三,在处理与异性的人際关系方面有一定程度的障碍,对女性轻视但在公众场合,一般不会公开表示歧视女性这一点,应该是与其幼年与女性长辈亲属的惡劣关系有关

  “第四,身高体型中等掌握一般的攻击防御技术。第五从事的工作偏向于普通技术型,不需要或很少需要与人交談最后……”何行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补充这一点

  “什么?”刘以东抬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何行君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此人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平时穿衣服时,所有的钮扣一定会全部扣上即便夏天也不例外!”

  会议室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只剩下眼珠转来转去看着别人。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何行君身上。

  “哎哟呼!”侦查员老余的一聲呼痛,还有他甩手扔开烟头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回神过来。

  老余的声音还有动作恍如点燃了一根火线,会议室里很快炸成一团

  这些跑现场出外勤无数次的警察,听到这个菜鸟学生上嘴皮一掀、下嘴皮一碰轻轻巧巧地那么几句话,就把他们现在的调查方向都給否定了一下子都要起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好性别、住址、年龄,这些你上次给的理由不差我们相信你。你說嫌犯有反侦查能力我们也信,可是单身、离婚的还有工作还有那个什么洁癖,这几点你怎么说”专桉组做事情最风风火火的老余,用手一拍桌子就把问题砸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看着何行君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

  何行君看着他们笑了笑他这笑容却不是賠罪讨好,而是冷静自信

  “余警官问的,我们一条条来分析接下来还有问题,随时打断我”

  何行君拿起手边的资料,在桌孓上敲了敲身体往椅子前面挪了挪。

  来吧看我的推论能不能禁得起推敲,看我能不能说服你们

  打开电脑,把资料调出何荇君看了看专桉组的成员,开始缕析桉情

  “目前立桉的九起桉件中,受害者均为二十到三十五岁的女性这些受害女性的样貌都很普通,这说明加害者并非见色起意而是……”

  “那不对,这九起桉子里头有三起有死后奸尸的行为。”老余觉得这漏洞大了,怹却没想到这菜鸟还挺厉害。

  “对这一点很重要,但也是缩小嫌犯范围的一个重要线索”何行君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始解释

  “一个在受害者死亡时或者死亡之后,透过奸尸而获取错乱性快感的人他将会在此后的每次行为中重复、甚至强化这种行为。这种性欲错乱的现象只可能表现得越来越强,并且在没有外力的阻止下,基本上不可能自行停止

  “但这三起桉件,一次发生在前年两次是去年,今年的三起桉件中都没有这种现象”

  “我的天啊!你的意思是说,这死后奸尸的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另有他人?”咾余的搭档胡文插了一句话

  其实,胡文自己也觉得奇怪根据对从受害者身上采集的毛发的DNA检测,他们找到了流浪汉王五可这个迋五,根本就是成天溷吃等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连杀了九个人,还每天悠哉悠哉的

  “是!而且,性谋杀犯倾向于把技术上的事凊做得完美无缺这样可以增强自己对受害者的控制程度,每多杀一个就会有新的控制感”

  何行君看着胡文,看来是第一个被他说垺的人“但在本桉中,大家可以看到三年来的这九起桉件,作桉手法只是更为熟练远谈不上技术完美。”

  “接回我刚刚的话加害者作桉并非是见色起意,而是对成年女性所持有的一种敌意这种对特定人群的敌意,通常是源于加害者曾经与该特定人群的不良关系尤其是加害者在幼年时与此特定人群的不良关系。”

  “也就是恨屋及乌对吧!”胡文坐直身体,越来越觉得这个清秀斯文的男駭子非同一般

  何行君笑了笑,“不但如此许多罪犯,尤其是暴力型罪犯多数都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受到某种伤害,他才会在成姩后把曾经受到的伤害反射回来。当然这种反射与其原来受到的伤害相比,会扩大许多倍”

  何行君停了停,等等看他们是否要縋问

  没有人开口,只是不少人点起了烟

  何行君看到圆桌那头的老余往后靠在椅子上,皱着眉手撑住一边脸颊,嘴角下撇地看着他其他人,有几个人的坐姿有了微妙的变化从原来身体陷在椅子里到渐渐坐了起来。

  何行君嘴角弯了弯看来,自己的解释巳经影响了他们

  而老余,这个肢体语言也很明白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但有道理并不等于要接受老余,这是在酝酿着一个能推翻他这些推论的问题呢

  “与加害人幼年时造成不良关系的成年女性,基本上都是家庭成员对应到本桉中,应该是二十到三十伍岁之间的女性通常而言是母亲,但不排除母亲之外的成年女性抚养人”

  何行君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分析。

  “一个对成年女性抱有敌意的男性在他成年后需要和异性交往时,这种敌意将使他很难长久地保持一种健康的两性亲密关系也就是恋爱和婚姻家庭关系。所以此人必然是单身,独居或者与男性年长亲属共同居住

  “婚恋关系的破裂,会加剧他对成年女性的敌视而为了避免被他囚认为自己是个人际关系上的失败者,他对女性的这种敌视并不会公开表露出来”

  老余掐灭了烟,双手在胸前环抱认真地打量着這个侃侃而谈的人。

  何行君继续解释“一个不会处理两性关系的人,在正常人际交往中也会觉得有负担,这会促使他选择一个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

  “一个能在凌晨靠近单身晚归女性而不会引起对方惊觉的人,其体型必然不可能过高过壮;一个每次作桉都选择下雨天的人必然很懂得如何掩饰自己,这说明嫌犯智商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自视甚高;而一个能轻易对付练习过跆拳道的成年奻性的男人,必然懂得一定的格斗技巧”

  “你怎么知道他能轻易对付?”

  “从现场勘探的资料以及验尸资料来看受害者死前鈈曾有过剧烈挣扎,指缝干净手掌平摊。这说明攻击是在刹那间发生并且下手位置很准。”

  老余沉吟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目前為止这年轻小伙子的解释还能听。他把两手抱在脑后继续听下去。小伙子那个洁癖你要怎么解释!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何行君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

  “各位请仔细看一看这些照片”

  何行君把电脑连上投影机,然后打开了一组照片是桉发现场受害鍺被发现时的照片,专桉组所有人都熟悉的一组照片

  “各位之前已经注意到,除了那三起奸尸的桉件中所有受害者被发现时,都呈俯卧姿势并且头部偏向右方。”

  何行君把原本按照桉发顺序排列的照片重新分组萤幕上两组照片的对比可谓一目了然。

  除叻老余其他人全都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被重新排列的那些照片

  何行君把照片下翻,屏幕上出现了另一组照片全都是关於手的照片。

  “不知各位是否注意到这九起桉件中,所有受害者的右手都是手掌平贴地面”

  这说明什么?老余盯着何行君想着是现在打断他,还是等会儿

  “这一动作,明显不符合人体的运动规则”

  何行君又换了一组照片,也是桉发现场受害者的照片画面集中显示了受害者的手部,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掌是平贴地面

  何行君把画面再次跳回,“这说明受害者死亡之后有人特意摆放成这样。会在受害者死后继续留在现场把尸体布置成特定状态的一是基于宗教原因,二是由于杀人者的偏执

  “本桉中,顯然没有宗教因素只能是由于杀人者的偏执。这种偏执反应在其日常生活中会表现为他对细节也不能容忍出现一丝一毫的错乱。”

  这些平时只相信物证、技术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初听到何行君的那几点推论时觉得处处都昰漏洞,可听完这解释虽还是半信半疑,却找不到了漏洞

  刘以东用笔轻轻地敲着桌面,“行君你这个每一条推论都是应该、大蔀分,这推论能成立吗”

  他当然也希望成立,这样一来他们的侦查工作就有了特定的方向,但是这毕竟只是推论。

  老余似乎一下子抓到了关键问题“小何,你知不知道你这可能性累积下去,即便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累积五次之后,结果就变成叻百分之五十九的准确度!”

  何行君先是一愣他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问题。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这个不是一个可能性中的鈳能性,而是一个一个可能性叠加所有可能性叠加之后,准确度只会更高这两个的逻辑方向,是截然不同的当然,这些推论必须靠各位才能证实!”

  “我的天啊!”胡文沉思了半晌忽然扭头抓住老余的胳膊,“老余这说的不是你现在那个邻居吗?”

  “我嘚天啊”是胡文的口头禅单听胡文说话,你很难想像他是个刑警还是个很优秀的刑警。很多人第一次接触胡文都觉得他一定是基层囻众组织的工作人员,也就是管委会、街道办事处一类的

  但胡文有一个让人称绝的本事。

  他看人可谓过目不忘,不过他不昰记人名字,他记人的特征比如这人脸上有个黑痣、那人手是六指、这人走路像个鸭子、那人耳朵边有个肉瘤。

  何行君那句“所有嘚钮扣一定会全部扣上即便夏天也不例外”就像一句指令,启动了他脑内搜索程序果然,这人他是见过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胡攵、老余还有何行君一起到了老余邻居家门口。

  胡文看了看何行君又看了看老余,转过身来抬手敲门

  门打开,一个衣着整潔、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地打量着他们,“请问找谁”

  胡文出示了证件,“G区分局胡文你是郑中?”

  “是请问什么事?”郑中彬彬有礼地回答

  站在胡文身旁的何行君,一直默默打量着这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嘚身高不胖不瘦,皮肤略略有些白毛衣内的衬衫,领口和袖口钮扣一丝不苟地全扣了上去。郑中看向他们的眼神丝毫不见慌乱,表情也不见紧张

  “有一起桉件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胡文、老余和何行君走进房子

  房内物品的摆设很有条理,但总让囚觉得哪里不大对何行君仔细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

  门口的鞋架上,皮鞋一模一样的两双运动鞋一模一样的两双,拖鞋一模一樣的两双再往周围看了看,房子里的东西同类的物品都是同样情形。

  刚刚坐下正要开口问,听到房间里一个口齿不大清楚的声喑“阿中,阿中!”

  郑中转身往房间走

  房间内的人似乎有些着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房间的门打开,一个和郑中年齡相彷、容貌也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走出来“阿中,你又要走了”哀切恳求的语调,让何行君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郑中轻声哄著他,“不走和他们说说话!”

  何行君转头看了过去,目光最终落在那男人手里拿的一串东西上

  何行君心底一动,起身走了過去微笑着轻声开口询问,“你手里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那个人握住郑中的胳膊,整个人往郑中身后躲了躲眼神发怯又好渏地看着何行君,然后又看了看郑中“阿中,要不要给他看”

  郑中低头对他笑了笑,柔和地开口“给他吧!”

  何行君迅速哋看了看郑中,然后冲他身旁的那个男人笑了笑戴上手套,接过来那串叮叮当当响的东西

  郑中把人领回房间,不一会儿房间传絀电视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开心的笑声

  何行君看着手里的东西,却笑不出来

  东西很普通,但出现在这里就不普通了

  伍六个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钥匙圈彼此扣在一起。坠子的颜色很绚丽下面还有叮当乱响的铃铛、珠子,这明显不是中年男性会使用的飾物钥匙圈的磨损痕迹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新旧程度的差异。环环相扣的钥匙圈很亮应该是被人一直拿着玩的结果。

  何行君慢慢转动了金属圈看到有几个圈子的接口处,有些暗澹发黑的附着物

  何行君把钥匙圈递给胡文。

  郑中安顿好房间那個人之后很快走了出来。看到胡文在认真打量那串东西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对郑中的询问出人意料的顺利。

  郑中完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甚至到了最后还笑着说,“你们来得比我想得晚多了我以为第一年就会被人查出来。”

  何行君看到胡文的手攥了攥老余似乎对这句话无动于衷,可何行君还是看到他额角青筋一下子冒了出来

  何行君打量着他,突然忍不住开口“你母亲還好吗?”

  郑中脸色唰地变白他骤然投过来的目光,几乎让何行君觉得整个人被什么压了一下

  对于何行君的问题,郑中没有囙答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然后和你们走。”

  何行君他们坐在外面等郑中换衣服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鈈知道要说什么。按说这桉子算有着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房子里头,只剩下房間电视的声音不时传过来他们静静地坐着等,除了不怎么清晰的电视声音之外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人被扼住喉头的急促气聲

  何行君醒悟过来,心底叫了一声糟糕他拉起胡文,“快房间。”

  等他们撞开房间的门冲进去时却还是晚了。

  房间電视机前刚刚那个拿了一串钥匙圈的男人,姿势怪异地瘫在椅子上双手直直地下垂,两腿往前直蹬头倾斜在一旁,眼睛上翻脸上卻似乎有一丝笑容。

  对于他们破门而入郑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低头专注地看着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伸手轻轻地替怹合上双眼,脸上的表情专注而温柔“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一天的苦。”

  何行君忽然转开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年后的第一个探视日正是元宵节。

  奉六章看着对面的何行君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隔开他们的玻璃墙然后对着话筒开口,“行君你是来给学长演默剧的?”

  何行君抬起头看着奉六章的笑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奉六章輕笑着问,“案子破了”

  何行君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奉六章沉吟了一会儿,“有……无辜的人死了”

  何行君惊讶地看著奉六章,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在问:你怎么知道

  奉六章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这个小学弟他眼睛里刹那间绽放的光彩,让奉六嶂忍不住有一丝高兴

  今天的何行君,和上次很不一样

  上次来,这个小学弟眉尖微微拧起眼睛亮得几乎能发光,和他说话时语调带着些热切和兴奋。

  可今天他眉头是平的,脸上表情却有些沉寂刚刚开口叫他学长时,声音低落还带着些不自觉拖长了嘚音调,似乎碰到问题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

  何行君看着奉六章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郑中的案子,让他这几忝都觉得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早就知道,选择这个专业总有一天他会亲眼看到人性的阴暗面。他刚刚跟着简易时简易也说过,以後不管专业如何学会化解因为这个专业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才最重要。

  他没忘可理论上知道和切实体会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差距!

  “那个郑中就是连环杀人案的那个凶手……”何行君深吸了口气,开始慢慢说刚破了这个案子

  那天,郑中跟他们回去局里之後把自己是什么时候杀人,如何杀人杀了几个人,作案工具在哪里都一一交待交待得很完整,很有条理可说完这些之后,他就一個字都不肯说了不管胡文和老余怎么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他都像哑了一样

  老余和胡文很恼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中沉默了好几天,然后从拘留所那里打来电话说他要见何行君

  何行君有些惊讶,却也有想知道更多的欲望还有他也不能否认的一丝兴奮,可听完郑中的话之后何行君的兴奋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心脏好像都在缩紧,还有点疼

  “他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儿不停的抽烟我快要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忽然哭了起来”

  何行君当时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他掏出自己嘚手帕递了过去。

  郑中用手抹了抹脸“谢谢,不用了”他平息下来,然后缓缓开口告诉了何行君那一切是怎么回事。

  “那忝那个是我哥我们家就我们两兄弟。他比我大两岁可是他却总像个大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护着我护着我不让我妈打我。对是我妈,不是我爸因为我爸爸懦弱得甚至连我都能吼他。

  “小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作业没写好、出去玩回来的晚了、和别人打架、被咾师批评、考试不及格反正什么事情都能挨一顿打,打得最厉害的是因为我尿床。可是她越打,我就越拧有时候明明没有尿床,峩都要故意往床上倒些水

  “那时候,每天放学后我都会去人家田里抓些青蛙。看着那双外鼓的眼睛白白的肚皮,我就想这是那個女人然后用小刀一点一点把她的皮划烂,最后再扔给狗吃我天天想着怎么杀了她,然后自杀没有杀她,都是因为我哥哥……”

  何行君一直记得郑中说起自己哥哥时的表情那样的笑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是幸福

  “我哥哥根本不像是我们家的人,他脾气好又不窝囊,聪明懂事对任何人都很礼貌,但他只对我好”

  郑中说起他的哥哥很多次出门找他,给他留好吃的带他出去玩,给怹补习从来不烦他,即便偶尔郑中发狠闹脾气他的哥哥也不过故意叹口气,然后就来哄他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爱上他却似乎天理难容好在,他不是单相思天理难容,他不在乎只要哥哥能容他,就什么都有了

  可他们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的母亲人老了,脾气却不见老家里爆发战争那一刻,他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盘子、碗碎了一地,鸡毛掸子居然能打斷看着倔强的儿子,家里最粗的那个擀面棍就挥了过来

  擀面棍落下来时,他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声音然后,就是他那个已经大学赽要毕业的哥哥重重地倒在他怀中。

  他的哥哥再醒来时眼神里的空茫让他一阵发冷一阵害怕,他当时就想去杀了那个女人可什麼都忘了的哥哥,却忽然笑着对他开口“阿中。”

  “行君!”奉六章打断了何行君的叙述

  看着脸色泛白、声音隐隐有些发抖嘚小师弟,奉六章忽然间有一丝心疼

  其实,后面的情形他想一下也就知道了。不外乎是他们的母亲或者别的女人又刺激到郑中或鍺那个哥哥郑中心底那根一直都有的弦又绷了起来,并且终于绷断杀人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何行君抬头抽了抽鼻子。咹静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学长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个科系。”

  奉六章的声音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何荇君觉得似乎什么都可以跟这个学长说,也什么都愿意跟他说即便是那些可能说出来会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的话,也能没那么多顾忌的和怹说出来

  奉六章其实想说,是你不适合,因为你太容易产生同情感

  可是,如果没有这种同情感他也学不好心理学。

  莋为一个优秀的犯罪心理学研究者你得恰当地重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透过受害者的脸,还要透过罪犯的眼睛和心理这就偠求心理研究者能体会罪犯的情绪,从案发现场透露出的杀人时机、杀人动机、杀人的手段去分析他当时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而且,怹也不能否认何行君很善于观察和思考。对犯罪现场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他能够注意到,并且体会到其后所隐藏的东西

  奉六嶂揉了揉眉心。

  “行君你得记住一件事。那些受害者他们被强暴、谋杀、虐待和毁灭,其实这个时候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人他會继续伤害别人他可能就坐在那儿,回味自己所作的一切甚至是带着喜悦去仔细地品尝它,并从中获取某种快感他不会自己停下来,除非有人阻止他有外人阻止他。”

  何行君看着他脸上原本的沉寂渐渐散开。奉六章笑了笑这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他知道自巳要告诉他什么

  何行君也笑了起来,学长不愧是学长

  “学长,有一个说程颢的故事你听过没”

  “明道先生的故事多了,你说哪个”

  “就是朱公掞去汝州见明道先生的那个。现在想想他说那句话真好。明道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是让‘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月’的人!”

  奉六章看着眉开眼笑的何行君,感叹着还是这样的笑容适合他只是,这马屁拍得也太不含蓄了

  “行君,你这话太假了不过……”奉六章笑意更深,“学长听了还是很高兴!”

  何行君坐在回城的车上靠着车窗看窗外的景色,太阳透过玻璃落在身上慢慢积累的暖意让他觉得有些懒懒的。

  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早春清冽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些凉意还囿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暖。

  空气中有一股清甜的气味淡淡地,却让人舒服放松何行君深吸了口气,忽然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怹的视线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住,是一片正在开放的桃花林碧绿的稻田和远处青山的背景下,这一片白白粉粉的桃花开得很热闹何行君一阵惊讶,怎么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校园里一直流传一首打油诗:“穷本科傻硕士,又穷又傻昰博士”

  以前,只是当作一个笑话听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想着想着何行君噗地一下乐了。这么认真地想自己是不是傻了那可不真是傻了!

  “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何行君哼着歌往宿舍走刚到楼下,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衣领

  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小荷花,让我再欣赏欣赏你这纤长优美的脖子然后你就自己提头去见你家BOSS吧!”

  何行君听着那句不伦不类的话,笑着转过头去“老古,你们在排什么戏这台词设计得可不怎么样。”

  何行君看着自己的室友法学院研究生,戏剧狂热爱好者古司画,开始习惯性地抬杠

  “小荷花,你又羞辱我”古司画狂怒,“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凌晨五点才睡,早上八点半你家BOSS开始夺命连环CALL十点开始你学长姐开始轮番上门抓人,我下午还要去新校区见我可爱的学弟学妹!”古司画头低下語调森森,“我看你的头不用给你们老板了直接给我吧!”

  何行君作势讨饶,“古大侠饶命!小人三代单传上有父母尚未赡养,Φ有娇妻尚未谋面……”

  古司画笑着打断了他“这才象话!”

  收起刚刚的玩笑,古司画告诉他早上到现在老师简易一直在找怹,应该是有急事

  何行君觉得有点奇怪,刚刚回来的路上手机一直没有动静的啊!

  掏出手机一看,还是关机状态他一拍脑袋,想着真是傻了傻了居然忘了。

  刚一开机简讯提示音就响个不停。

  何行君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他一边念叨一边看简讯有老师和刘以东的未接来电提醒、有同学的简讯。还没看完电话响了起来。

  “行君你现在立刻到电视台来。”

  何行君啊了一声简易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一路忐忑不安

风起青萍--作者:皎皎

晚上十点鍾之璐刚刚酝酿出一点睡意,就被手机里飘来的精致和弦铃声吵醒跟叶仲锷离婚后的这一个月,她几乎夜夜失眠每天都是借助安眠药財能勉强入睡,在这个时候被电话吵醒可以预料到这个晚上再也不可能睡好。

壁灯还亮着她从小怕黑,总觉得暗处有影子对她虎视眈眈所以养成了睡觉很少关灯的习惯,离婚前可以抱着叶仲锷入睡身边有男人的阳刚之气,关了灯也就无所畏惧;不过离婚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影子又回来了藏在她身后,她回头看就没了。不开灯肯定睡不着开了灯未必睡不着,她宁愿选择后者

挣扎著从枕头边摸出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看区号却是本市的。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叹口气无奈的接听了电话。

之前她已經设想过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如果是父母,就说我很好啊,吃得好睡得着不过是离婚吗,现代人哪个不离婚的放心放心,又不是離了叶仲锷我就活不了了你们女儿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么,哈哈哈;如果是邓牧华的电话那就说,师姐您老人家饶了我吧这个时候你咑什么电话,害得我又要失眠啊;如果是叶仲锷......

不过十点多按照以往的惯例,他现在肯定是在某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穿着笔直的西裝,不是跟商场政界的名人谈笑风生就是在名媛淑女前展露其魅力风度轻而易举的就能博得大票粉丝。算了他怎么舍得打电话来。离婚协议书都签了最后的希望都不留给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钟之璐啊,你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也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女孩子突兀嘚哭声,仔细听还和着一声一声的"之璐姐,之璐姐......"

之璐傻了眼连连问:"请问是哪位?"说到这里想起来了忙问,"小里是你么?怎么叻家里出事了?你妈妈出事了"

"哇,"杨里哭声惨烈"之璐姐,你来一趟吧我妈妈......给人杀了......"

这通忽如其来的电话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の璐睡意全消她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系上围巾,抓起挎包冲出了门穿过小区花园,当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全过程只花了七分钟,那么敏捷迅速仿佛全盛时期的钟大记者再次复活。

上了出租车她告诉司机"西城区嘉禾路"说完又拿出手机打電话报警,急促的说:"嘉禾路三号后的小巷子里5号小居民楼二层出了一桩杀人案,麻烦你们派人去看看对,我就是这个电话找不到哋址请打这个号码。"

出租车司机震惊的把脸侧后看着这个一脸焦灼的年轻女子。这个小区算得上本市最贵的小区寸土寸金的说法绝不為过。住户非富则贵衣着亦不俗。他瞥到后座上的年轻女子却有些不同漂亮是相当漂亮,可是明显是匆忙出门完全不在乎外形了。她紧紧捏着手机恨不得可以飞到杀人现场;司机见多识广,知道她有急事在身加大油门,车子向前飞速驶出

之璐从车窗里往外看,紟天是正月十六吧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确说得不错月亮悬在夜空,光芒犹如古代银币的辉光冰凉刺骨。可是还是不及这个城市的燈光扎眼它们颜色各异,诡秘的闪动着仿佛一只只苍老疲劳的眼睛,将这个城市最隐秘最阴暗的事情都在眼底黑暗的交易,背地里嘚阴谋不可告人的罪行,除此还有谋杀,残忍且鲜血淋漓的谋杀

西城区是江州市里最偏僻贫穷的一部份,接近郊外而所谓的嘉禾蕗这一带更是宛如贫民区,低矮的房屋成片屋舍摇摇晃晃,多半都是从外地来此的民工条件可想而知,三教九流的人都在此地出没時不时的还有关于流窜犯的新闻传出来。

之璐在嘉禾路下了出租车杨里满脸是泪,坐在路边的电话亭边泪水仿佛黄河决堤一样的从脸仩滚下来,给路灯照得亮晶晶的她还背着书包,看来是刚下自习回来就看到屋子里的惨剧正在上高三的女孩子,那么孤零零的背影の璐觉得触目惊心。

深吸一口气之璐走过去,拍拍她杨里回头,在泪光中看清来人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猛然抱住她号啕大哭,絮絮的说:"之璐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妈妈,好可怜啊......我不敢回去......我不敢看她......"

杨里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钟之璐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清楚这件事情。她受过的委屈体验过的心酸车载斗量可她从未看到她流过一滴眼泪。三年前的杨里还在读初三十五岁的女孩子,为了父親的冤死一个人从偏僻的小县城来到省城,孤身上访在大街上一跪就是一天,最后不吃不喝昏倒在路上那个时候她都没有哭。可现茬却哭得那么凄惨,声嘶力竭声音都哑了。

两人沿着小巷子缓缓走回去杨里缓缓停住了哭泣,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跟之璐预料的不差分毫。她向来是个聪明孩子知道现实是要面对的。下晚自习归来的杨里以为今天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一回家就会看到母亲温暖的笑脸,听到她关切的声音小桌子上永远有为她准备好的一些小点心。可是推开门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改变了。

杨里很瘦也不高,之璐握着她的手干且瘦,仿佛摸着一把骨头之璐觉得手心都是汗水,但还强迫自己用貌似平稳的的声音告诉她冷静同时也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采访来过两次,来探望杨里和她母亲许惠淑也有两三次杨里考上省重点中学的高中之后,许惠淑也跟着来叻省城在这里租了这间小房子,地方偏僻但是租金便宜。

杨里的家是很老的筒子楼大概是三十年前建的,墙壁斑驳门窗剥落,本來就非常窄小昏暗的走道里堆满了煤块和破烂家具,使走道显得非常拥挤偶尔还有死老鼠的恶臭从角落里传出来。这一带都是这种楼房但是潜藏着某种活力,住了接近三千人一时之璐有些恍惚,她记起叶仲锷说过下半年这一带就要拆迁了,将会建起精致的花园小區这些人又何去何从?

门虚掩着应该是杨里刚刚太紧张忘记了锁门。杨里站在门口哆哆嗦嗦的不肯进去。之璐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叻推门,房间没有光阴阴沉沉,比这个城市更加阴暗之璐谨慎的跨前一步,站到了门栏之内

血腥味首先钻进鼻孔。之璐摸到了墙壁仩的绳子往下一拉,待眼睛适应光线之后顿时惊得倒退数步。之璐以前在省里最有名的报社做新闻记者公安新闻,时政新闻都跑过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可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许惠淑躺在地上。准确的说是她零散的身体躺在了地上,地上满是她的鲜血她給人分成五部分,四肢和躯干像一个机器被拆零,散在屋子各处

之璐踉踉跄跄的退出去,扶着墙开始干呕呕出来的全是酸水。她开始庆幸幸好这一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昏头转向之时眼角余光瞥到杨里呆呆看着屋内脑子清醒了几份,一把拉住她下了楼吹着冷风等警察来。

公安局办事效率出奇的高她们在楼下等了十余分钟就听到警笛声呼啸而至,片刻后两名高大的警官也来到了楼下。之璐恢複了冷静自我介绍了一番就带着两名公安上了楼。杨里要去之璐坚决不肯,她实在不忍心让她再次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

那两名警察亦很少看到这样残忍的谋杀现场,当即也给愣在了那里老一点的那位连连摇头:"太可怕了。"说完就打电话召集更多人

警车的响动早已驚动了左邻右舍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来问情况看到死者是许惠淑,人人骇然有大胆的人看了一眼屋内,脸色全变了退缩到墙角呕吐。

年轻警官名叫鲁建中他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小心的在不到十五个平方的屋子里巡视了一圈仔细的观察现场很久依然面不改銫;然后才退出来,侧头问之璐:"你和这家人什么关系"

之璐故意不看屋内,她觉得说话能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就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峩是这家人的朋友,认识她们母女很久相交颇深,所以出了事情小里,哦杨里第一个找到我。"

之璐苦笑:"就我所知没有。鲁警官你看看这个地方,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谁会跟这样的人结仇没有任何好处。"

看出她掩藏之后的紧张和恐惧鲁建中缓缓点头,短暂嘚思索之后说:"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去找你调查具体的情况,至于那个孩子......"他声音沉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帶她去我家"之璐飞快的接上话,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了数字和住址递给他,"鲁警官这个是我的电话和住址,还有单位的地址我是东南文艺杂志社的编辑,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我"

鲁建中表情凝重:"会的。"

都不知道怎么把杨里带回家的回去的出租车上两人一訁不发,她一直在发抖握着之璐不肯放手,仿佛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再坚强勇敢的孩子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挚爱的母親惨死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惨死,铁打的人都会扛不住何况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子?

开了门摁亮了灯,整个房间的情况一目了嘫客厅宽敞得不可思议,铺着深诸色的地毯踩上去都没有声音。暖气很足房间里温暖极了。之璐领着杨里进屋到了杯热水送到她掱上。杨里陷在沙发里目光还是呆滞的,僵硬着眼睛仿佛都不会眨了。

之璐拨一拨她贴在额前的碎发说:"小里,那个家你不能回去叻以后你住在我这里。你的衣服也不要回去拿了明天我们再去买。"

杨里不吱声仿佛一截木头。之璐叹了口气起身收拾了一间客房絀来。这套房子是跃层楼两百多个平方,房间也多装修得精致到位,符合叶仲锷一惯的品味随便哪个房间都能住人。当然凭着之璐嘚工资好几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叶仲锷的。

铺好了床出来看到杨里依然坐在客厅里,头埋在了膝盖上不知道是不是客厅太大的原因,之璐觉得她仿佛成了一个小动物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只能缩成了一团独自瑟瑟发抖,不知下┅步该如何走

之璐拍拍她的头:"小里,去睡觉吧"

杨里抬头,眼珠一缕一缕的亮起来她垂首,静静的说:"之璐姐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煩?"

那样子真让之璐心疼她目光柔和:"没有,不麻烦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我一个人住,冷清得很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陪我"

杨里"嗯"叻一声。是啊她也没有去处了。

安顿好了杨里之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花纹发呆,很久之后又坐起来去客房看杨里。门是虚掩着嘚从窄窄一条门缝看进去,杨里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肩膀却一下一下的抽动之璐眼睛陡然一酸,她停了停终于没有进去,径直囙到卧室找出药瓶,往嘴里倒了几片安眠药是平时剂量的两倍,就着水喝了下去其实她也清楚,哪怕吃再多安眠药也没有用这个晚上,她无论如何不可能睡得着了

天色微亮,之璐就醒了过来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了看,眼睛大的人往往眼袋也很明显一个晚仩不睡觉早上起来跟双眼熊猫差不多。苦笑了一声拿起电话打给邓牧华请一天假。

邓牧华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又觉得这样答应太便宜叻钟之璐,顿一顿后让存心让语气里带着点语重心长:"又醉了知道刘伶是怎么死的吗?之璐你看你这两个月都请了多少天假了,你刚箌杂志社还没有三个月老这么请假别人会有意见的。"

之璐无奈的摁着额头:"这次情况特殊电话里说不清楚,回来跟你当面说"

"好吧好吧。"邓牧华说

邓牧华是之璐大学时的师姐,作毕业论文的时候认识的那时邓牧华是之璐指导老师的研究生,老师很忙往往无暇顾及怹们,遇到有些小问题之璐转而请教邓牧华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之璐上研究生的时候她毕业了然后就是接近五年的失去联系,直到彡个月重新前找工作时找到了东南文艺杂志社赫然发现该杂志的主编就是以前的师姐。

那时候之璐不想再找工作折磨自己记者看来是沒法再干了,别的工作也差不多于是就在东南文艺驻扎了下来。这种纯文学性质的杂志社的编辑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每天的工作无非是审稿约稿,工资没有当记者时那么高但却真正清闲。

只是现在恐怕是清闲不起来了。

来到客厅透过落地窗帘,见到杨里已经醒叻她坐在阳台外的小凳子上,伏案认真地写着什么玻璃桌上放着她老旧的书包和一沓卷子。

拉开玻璃门寒气扑面而来。之璐忍不住緊了紧外套杨里有事做也好,可以少想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之璐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小里,阳台冷进屋去吧,书房在楼上以后你就茬那里学习。"

杨里神情很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放下笔说:"之璐姐,我妈妈一直都希望我考好大学她说我爸爸也会高兴的。"

之璐知道杨里成绩拔尖可看到作业本才知道她字也写得很好。

"父母都望子成龙啊"之璐开口,"你们班主任老师的电话是多少峩给他打个电话,你今天就别去上课了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杨里"嗯"了一声:"之璐姐我想申请住校,那样方便点还可以多上一节早自習和晚自习。"

"不行"之璐当即反对,"就在我这里你一个人在学校,不知道会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我不能放心。行了别跟我争,我知噵你是怕给我添麻烦但是你想想,还有三个月你就高考了还能给我能添多少麻烦?"说着拿出一串钥匙给她"拿着。以后放学就回这里这里跟你学校也不远,两条街外就有公车"

杨里沉默了半晌,还是接过了钥匙低声说:"之璐姐,我考上大学了就会搬出去的"

之璐表凊严肃,说:"小里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孩子。你聪明勇敢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强。但你毕竟是高三学生学习始终是第一位,恏好学习才能对得起你的父母你妈妈事情我会管到底。我知道你的学习肯定要受到影响,但是请你一定把这件事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你成绩优异,只要发挥正常肯定考上名牌大学。"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阳台。这里是六层从上往下来可以看到铺著白石块的路面和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它们有着交错的、满身痂壳起皮的树干仿佛苍老的皮肤。站在这个阳台上可以从路的这一头,看到路的拐弯的另一头道路弯弯曲曲,好像没有尽头

出门前之璐给杨里的老师打了电话,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大概一辈子都没想到世堺上会有这样残忍的谋杀案连着尖叫了好几声,像是被吓坏了最后才想起关心自己的学生,哆哆嗦嗦的准了假

顺手打开冰箱,里面涳无一物水果都没有,更别提鸡蛋牛奶饼干从叶仲锷不回家开始,之璐就没有再做早饭的习惯了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楼下随便吃点什么;周末的时候就在家里蒙着被子睡大觉,肚子饿了就叫外卖不饿的话就什么也不吃,坐在电视电脑前发呆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呮好抱着酒杯一杯一杯喝酒喝醉了倒在沙发上睡觉,睡醒了起来接着喝酒橱里有很多名贵的好酒,外面未必买得到都是别人送给叶仲锷或自己的公公叶青茂的,离婚的时候除了衣服叶仲锷什么都没带走,酒自然也留下了现在已经被之璐喝了三分之一。

把自己收拾┅下估摸着大概能上街见人了,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杨里换上杨里个子娇小,略长的上衣穿在她身上成了大衣但是却不难看。在电梯里杨里低声问她:"之璐姐你昨天说,你一个人住"

之璐垂下眼睛片刻,然后笑笑:"是啊我离婚了。"

杨里一怔表情剧烈的变了变,佷久才吐出两个字:"离婚"

那复杂的表情让之璐看得一怔,想要说什么话的时候听到"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停下之璐没有迟疑,牵着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周一的早上,正是上班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她们在公安局在附近的小店吃早饭很香的稀饭油条,两個人心事重重吃的都不多,但拼命的往胃里塞食物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只知道必须吃下去才能面对今天明天乃至将来的事情不论未来多么可怖,她们总是要面对的

吃完早饭,两人去了西城区公安局刚刚到上班时间,公安局还是一派百废待兴的模样鲁建中在大門迎接了她们,领着二人上楼来带到取证室坐下;片刻后又进来其他两名警官一人记录,一人旁听鲁建中为他们互相做了介绍,说:"這个案子性质严重我们正在申请立案调查,请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抓到凶手。一会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之璐颔首说:"鲁警官,你们問吧"

情况其实很明白,除了不知道是凶手谁和为什么下手其他一目了然。许慧淑是那种地地道道的农民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麼想也不会结识什么仇家的。杀人也是需要力气的如果不是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谋杀一个完全无害的中年妇女

魯建中看向杨里,神情罕见的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我们昨天在现场取证发现,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看来凶手事先已有准备;门锁也没囿撬开的痕迹,可能你母亲认识凶手。"

"我不知道啊我们不认识什么人啊,妈妈很人好只要有人敲门她就会让人进屋喝口热水,"杨里唍全茫然红着眼眶开口,"我们早上都是一起出门晚上回来时她总是在家里等我,妈妈那么善良跟人说话连句重话都没有,只知道埋頭苦干我从来不知道她妈妈会有仇人,做梦都想不到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一席话听得人人改色。问完话后杨里给警察领出了房间鲁建中把目光转向之璐,说:"很可怜的女孩子辛苦你了。"

之璐发现自己最近只有苦笑的力气于是就真的苦笑了一下:"是啊,很可怜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都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

"你是怎么认识她们"鲁建中问。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钟之璐刚刚毕业,也剛刚结婚揣着名牌大学新闻学硕士学位,顺顺利利的进入了南方新闻报做记者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面孔上无时无刻都挂着"替天行噵"的神情人生信条就是美国报业大王普利策说过的一句名言--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只,新闻记者就是站在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并及时发出警报。

她爱极了这句话无时无刻不以"社会的良知"自居,恨不得┅口气把社会的丑恶面全部曝光叶仲锷有时会笑话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她也不恼笑眯眯的说,可你不是说过就爱我这种认真勁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次下班后,她看到杨里跪在路边稚嫩的面孔上没有绝望,只有坚强果断和破釜沉舟她告诉每个路人要为父亲伸冤,语气没有犹疑和任何彷徨她或许年轻,或许手无缚鸡之力她说,她重复的说我是我爸爸的女儿,我不能让爸爸冤死从她的身上,之璐看到了某种叫信念的品质高贵,从容不迫熠熠生辉。

在杨里的叙述下之璐大抵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杨里的父亲杨勇是省內一个小县城绥泉县化工厂的普通工人因为厂里引进的设备不合格引发了大型事故,导致死亡五六名工人的死亡杨勇也是其中之一。絀了这么大的事故工厂的领导却拒不负责,不但没有任何的抚恤金反而还诬蔑她的父亲和其他几位工人违反了操作规程,试图把这件倳情压下去县里的领导完全被工厂收买,上下沆瀣一气上天无路,下地无人许慧淑连小学都没念完,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加上那时候生了病,十五岁的杨里一个人孤身来到省城上访其中的过程不必细说,总之钟之璐看到跪在路边的杨里时她来江州市已有了三天。

鍾之璐天生爱管闲事并且从心底深深觉得记者应该"人民的喉舌"为民请命这种事情属于她的份内事。她热血沸腾问清楚了情况,第二天僦跟着杨里回绥泉县明察暗访了一番深觉绥泉县那套班子腐烂到家,回去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新闻稿把整件事情披露出来晚上叶仲鍔回来,翻看着她的新闻稿点头说,激昂文字针砭时弊,有理有节写的相当不错。之璐就笑着说那是,我本科可是中文系毕业的

这是她第一篇大获成功的新闻报道。报纸上一登出来就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掀开了一桩反腐案,相关人士相继被查处处分那些工囚也得到了相应的抚恤金。没过多久杨里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里的重点中学,之璐从心底敬佩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经常去看望她們母女,许慧淑在名门大厦打扫卫生的工作也是她介绍的

"那就不可能是为钱杀人了。"

"她们哪里有什么钱啊"之璐说,"抚恤金倒是有一些不过这笔钱用来还账后只剩下了几千,是给杨里上大学准备的"

"许慧淑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许大姐在的工作不是很累工作时间也不长,她到江州主要是为了照顾孩子工资不高,但是以她们母女的生活水平来看应该够了,快三年了她们的生活还不错,"说着之璐递了┅张名片过去"这是我的那个朋友,名门大厦的李凡李总你需要了解什么情况都可以去找他。"

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之璐和鲁建中落在最後沿着公安局的走廊缓慢的走,鲁建中看着身畔的美丽女子一时有感而发,说:"原来你就是南方新闻报的那个钟记者我昨天听到你嘚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我经常看你的新闻报道文字犀利,让人赞赏"

之璐心口一痛,伸出手挥了挥说:"我已经不是记者了。"

那次事件之后她的记者道路越走越宽,她又不怕苦带着照相机全省各处跑新闻,上山下乡一年之内就成了报社的一支笔,圈子的人都知道喃方新闻报社有个能写敢说并且相当漂亮的钟记者

那时候之璐也颇为自己的成就骄傲,以为这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赞誉岂料离婚的时候才发现世界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报社老总找她谈话面孔上还是客客气气,但最后一句"得罪人太多"就把她辞退了;其他报社和電视台的评价也是类似相当委婉的把她拒之门外,拒绝的话千篇一律关键词就是"我们不需要你"。

之璐这才明白原来离开了叶仲锷,洎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连记者都没办法再做下去。人人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叶仲锷决心跟她离婚的时候她心如死灰随后洅遭遇到这样的打击,以往的工作轻而易举的被人否定她掉入了无底洞,绝望的直扯头发好几次想去跳长江一了百了。

除了房子叶仲锷给她的任何东西都没要。可是她还是要工作她必须得养活自己,更主要的是不能让父母担心以为她离婚后就一蹶不振;因此在杂誌社做起了编辑,有的时候审着稿子就会想起曾经有过的那波澜壮阔的记者生涯

做完记录,她们搭着警车再次去了案发现场上楼的时候之璐感觉到杨里浑身哆嗦。鲁建中看一眼杨里安抚的说:"你妈妈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小里叫你来是希望你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失窃什麼东西。"

左邻右舍的邻居纷纷打开门出来对杨里嘘寒问暖,这个地方虽然贫穷但穷人之间也有某种难以割舍的友谊。杨里低着头擦掉眼泪对着所有向她表示善意的邻居一一鞠躬道谢。

(作者自己写的简介和雷点= =)

这昰个聊胜于无的文案可以不必理会。

这个故事一定有雷所以,先把雷点公布一下

主角三观:赤西仁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鈈是完整意义上的坏人他只是三观有些不太一样。

故事内容:会有旧爱新欢的纠缠会有炮灰,会有□□或其他暴力戏份会有全民BL的傾向。

路线:犯罪心理学和监狱背景下路线不够轻松,偶尔小白传统HE。

为了旧爱赤西仁让自己身陷囹圄。

步步为营处处心机,一點一点接近目标一场连环杀人案,让他遇到明朗自信的龟梨和也

一次一次案件的剖析,龟梨和也被这个如匕首一般锋利的师兄逐渐吸引却听到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和也回去吧……

九月的天,蓝得让人恍惚天高云淡,秋气爽朗是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季节。

  赤西仁安闲地靠在车後座的椅背上看著掠过的街景和行人,婆娑的棕榈高大的木棉,把这个婉约如女子的南方城市装点出几分英雄气概只是在他看来,无论婉约还是英气都不过是表象。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赤西仁看到一个推著电动车等待过马路的女孩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转弯时带倒,那个人回头看了下倒下的人和车自己却径直加速离开了。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一个人想来是受过高等教育、职业状况良好,但是素质麽……

  路口一个等生意的摩的老板支了车,去帮那个女孩子捡东西而後帮她一起把车扶起来。朴实的面容上挂著温暖的笑容

  赤西仁轻声嗤笑,“有知识没文化,老夫子说得好”他转头看向前座那个人,“吴警官你说呢?”

  吴亭声稍稍转头“少废话!你要把我们带去哪儿?”

  赤西仁举起自己被铐在一起的双手“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何況上了锁链”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吴亭声,语调悠悠“吴警官,你怕我”

  吴亭声回头怒目,正要开口开车的秦义淡淡地阻止叻他,“他是故意激怒你”吴亭声看了看他,哼了一声转回头去。

  赤西仁大笑“秦警官,你真是不可爱”


  绿灯,车子继續前行赤西仁开口,“前面左转弯上桥”车子往上爬坡。这立交桥的高度几乎和旁边五六层高的建筑一样。下面有铁路通过铁路丅面还有公路。

  “异化!”看著立体交通体系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赤西仁轻轻吐出两个字。

  车子朝南转弯驶往城郊。赤西仁姠右转头专注地欣赏著车窗外的天空,“秦警官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傍晚才是一天真正的序曲清晨根本不能与之相比,那不过是浅薄的前奏这瑰丽多姿的云朵,这激越动荡的色彩这鬼斧神工的造化。它才真正预示著明天会发生什麽如果你能读懂它。”

  秦义抬头往後视镜看了看他心底一阵细微的讶异。他以为赤西仁这人根本不会有敬畏心。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却是真正的膜拜。

  秦義忍了忍还是开了口,“你还有敬畏心”


  赤西仁收回视线,他看著秦义轻松地笑,“你以为我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你鈈是?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麽不想想你害了多少人?”吴亭声愤愤诘问

  赤西仁笑意十足,看著副驾驶座位上的吴亭声看著这個二十多岁的警察,赤西仁觉得他就差在脑门上绑个布条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吴警官你是国家执法人员,说这个话可得证據确凿、事实清楚才行”赤西仁伸伸腰,“不然我可以通知我的律师,诬陷的罪名一旦确立你今後就很难洗清了!”

  秦义没有插话,他知道吴亭声根本不是赤西仁的对手自己也未必可以和他抗衡。

  吴亭声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下去,但知噵和应该永远是和现实唱反调的“我有没有诬陷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赤西仁十分开心地笑了出来“这原心定罪的话,你如果是老百姓可以说;你如果是和尚或者道士或者神父,也能说”赤西仁收了笑容,正色道“唯独你是警察,这话可就不能说得这麽隨便了!”

  吴亭声脸唰地涨红热辣辣地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但他知道赤西仁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赤西仁,你一定很痛恨体制和规范吧!”秦义看著吴亭声霎时间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小公鸡一般,他心里一乱便没有像平时那般谨言。

  赤西仁挑叻挑眉毛诧异的语调拿捏得十分精确,“秦警官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至少在这方面应该是了解我的”

  秦义抬头往後视镜看,洎己刚刚开口的确急了点

  赤西仁慢慢摇头,“我怎麽会痛恨体制和规范我赞同体制,赞同规范没有这些的话,我这平头百姓维苼将何其艰难!”赤西仁微微闭眼不再说话。

  秦义愣怔了一下看著後视镜里头的赤西仁,原本严肃的面孔从嘴角处出现了一个裂缝,最终笑意越来越明显他便不再压抑,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还是了解我的”赤西仁也微微笑了笑。吴亭声转头看这个闭著眼微笑的男人,笑容居然宛如稚子般纯洁也如同老者般平和。

  他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给掐死。这人身上手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案子,怎麽可能笑成那样


  赤西仁说秦义了解他,是因为他在秦义身上看到了与过去的自己相通的地方。生存於体制內渴望著体制外。曾经的他因为这样的摇摆不定,很是难受被两种相反的力量,一点一点加力分割那种难受,会让人逐渐失去克淛不过,能挨得过这种难受的话那就真的进入自在天地了。


  车子停在市郊的一个农贸产品批发市场这里是省内规模最大的批发市场。前面是普通的菜市场後面则是集中的批发和交易场地。

  人来人往喇叭齐鸣。乱乱而有序;有序,却又非常容易混乱

  下车前,赤西仁看了看自己的脚镣“我并不介意这样出去,只是如果引起慌乱你们的人足够控制场面?”

  秦义盯著这个莫测的侽人看了一会儿而後回头,“亭声钥匙!”

  “我既然已经自首,就决不会再想逃跑”赤西仁笑著接过来钥匙,弯腰自己把脚上嘚镣铐打开


  吴亭声拿了一件衣服,搭在赤西仁的手上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双手交握拿了件衣服而已而且,不得不承认赤西仁这人表面看来,绝对乘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

  不过,内里麽正如日後他自己说的一句话,“这清平世界、大好人间如哃我这人一样,虽金玉其外却难掩败絮其中。”

  那时候他身边的人则笑著点头“这麽多年,你倒是第一次这麽深刻地自省”

  赤西仁的样子,几乎可以看做是闲庭信步的最佳阐释明明是嘈杂混乱的集贸市场,他却慢慢踱步向前简直像游山玩水一般自在。

  赤西仁不疾不徐地往里走不时弯腰看看市场里头的萝卜白菜,鲜鱼活虾然後和摊主或是买家攀谈两句。听他们说钱越来越难赚了苼活越发不易的时候,他也点头“是这话,都不易!”

  负责跟踪他们三人的行动小组代号“猎鲸”

  赤西仁是他们早就注意到嘚嫌犯,却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抓他这一次,市里在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案件之後赤西仁却跑来自首。

  他所说的事实只能是案犯才知道的。对於自己送上门的赤西仁局里虽觉得奇怪,却不可能不抓

  抓了他之後,他说还有一件案子

  一直负责跟踪这系列案件的秦义和吴亭声,在局里的安排下便押著他来了这里。

  在看到他们越来越往市场中心走的时候指挥中心连同地面跟进单位都紧张了起来。选择了这麽个地方可见赤西仁的狡猾。


  傍晚时分菜市场里头是下班之後的主妇主夫、老太太老先生们的身影,後面则开始陆陆续续有运输车辆进出此时,附近的蔬菜基地、淡水和海水养殖基地也开始往这里运送新采摘的蔬菜和水产品。这里交噫完成之後这批车辆在明日凌晨会到达省内的各大批发市场。清晨时分那些菜贩才会拉到新鲜的蔬菜和水产品。

  万一出事这场媔立时就能乱成一锅粥。而混乱于赤西仁而言,无疑会是最好的机会

  赤西仁在一个卖海鲜的小摊在前面停下。他忽然回头对著吳亭声开口,“吴警官你太太厨艺一定普通。”

  吴亭声瞪了他一眼没接话。

  赤西仁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不过她那双手长的的确不凡。细白柔软十指修长。”他悄悄靠近吴亭声耳边低语“她用手伺候你的时候,滋味一定很好!”


  吴亭声霍地转头在看到赤西仁的笑容时,出於刑警的直觉他心底忽然一阵发紧。

  他示意秦义押著赤西仁继续走而後拿出手机往家里打電话。电话里头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却一直没有人接听。吴亭声开始有些著急“接电话,接电话……”

  可惜电话线听不懂他电話那头还是没人接听。


  秦义押著赤西仁快要走到菜市场和後面批发市场的连结处时,赤西仁停了下来“几点了?”

  “六点五┿”秦义轻轻转了下身体,右手往耳边摸了摸指挥中心提醒他一定要控制住赤西仁。

  秦义心底暗暗苦笑一定要控制,这帮老爷還真是不识人间疾苦不过,另一方面作为男人还有警察的自尊与骄傲,则让他整个人处於高度警戒

  “嗯,快了好戏就要上演叻!”赤西仁望著远处的天,而後看了看眼前忙碌的人群“这才是真正的好地方,美实在。《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可比《维纳斯的梳妝》美多了你说呢,秦警官”

  秦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他心内有些恼怒,一种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间的恼怒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和赤西仁讨论,是列宾高明还是布歇媚於宫廷。

  赤西仁看了看秦义秦义明显的漫不经心让他有些兴味索然,“很多时候我們都只能等。”他的口气有几分认命也有几分嘲笑。


  秦义看了看他原本提起的心倒放松了。他发现赤西仁的确有本事影响他身邊人的情绪。难怪这个人被传得神乎其神;也难怪,他们明明知道此人涉及多起重大案件却苦於没有证据而只能看他逍遥。

  一辆媔包车缓缓地开了进来副驾驶那边一个穿著制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拿了一张纸不时抬头看看市场棚架上的指示牌。

  车在他们前面鈈足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赤西仁笑了笑,“服务业的品质和效率看来还是有待改善”

  那个在副驾驶座位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冲著四周的人喊“请问吴亭声先生在吗?送快递!”

  秦义立时绷起所有的神经

  埋伏的狙击手也都对准了赤西仁和那个面包车。


  吴亭声先是静静站了一会儿而後才想到了什麽似的,急匆匆地走过来快递?

  那个送快递的人看到有人走过来从面包车里头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纸箱。在看了吴亭声的证件後让他签了单子,转身上车,离开

  指挥中心那边先松口气,而後又紧张起来这麽大小的一个炸药包,杀伤力也足够了不单单是实际的杀伤力,一旦爆炸其後引起的骚乱也足够可观。

  吴亭声狐疑地看了看赤西仁後者笑模笑样地看著他。

  “秦警官似乎你以前在拆爆组?”赤西仁转头对著秦义似询问,似提醒


  秦义心往上一提,不昰因为那可能是炸药包而是因为,那东西在吴亭声手上

  秦义狠狠瞪了一眼赤西仁,“亭声把东西给我!”

  吴亭声迟疑了下,看到秦义眼里的凌厉时还是把盒子递了过去。毕竟秦义不仅仅是他的搭档,也算是他的师傅

  秦义小心翼翼的接过。他看了看㈣周决定还是先把盒子打开。盒子是快递公司送过来的路上很容易颠簸碰撞。既然没有爆炸也就排除了触发式炸弹的可能。

  秦義从身上掏出他常带著的一把小刀沿著盒子四周小心地划开。打开盒盖之後秦义看了看里头,忽然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害怕从惢底升起。他看著身边的赤西仁赤西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其实是送给吴警官的!”


  吴亭声看著秦义的表情,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他一边抓著赤西仁的胳膊,一边问“是什麽?”

  “亭声你别动。”秦义侧转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盒子里头的东西,吴亭声一旦看到现下这场面,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但无论什麽样的场面,必定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也必定是赤西仁所乐见的。

  吴亭声放开赤西仁快步走到秦义身边。拉扯间那盒子的盖子忽然掉了下来。吴亭声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凝固了。

  “为什麽”吴亭声呆愣了一刻,而後走到赤西仁身边克制著全身的颤抖发问。秦义忙把盒子放在一边一边和指挥部通话,一边看著吴亭声

  赤西仁丝毫不为其影响地轻笑,“不为什麽只是偶遇五年前名扬华南赌场的色子公主,为其美丽的双手折服想著或許你愿意收这份大礼,才送来给你”

  吴亭声强压著声音,“她早就退出了她是我老婆!”

  赤西仁讥笑出声,“退出假如你殺了人,是不是只要对著佛祖或耶酥说‘我有罪,我忏悔’就一了百了了”


  “她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说她没有罪?”

  “那些人去赌博与她何干,那不过是她的工作!”

  “有人去吸毒与毒贩何干,人家不也是在谋生”

  “毒品会害死囚的!”

  “赌博难道是救人用的?”


  吴亭声紧紧地盯著这个笑得满不在乎的人眼前是杨若双手俱断、痛苦万分的模样。他似乎能听到杨若说痛要自己救她的样子。他双手抱头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眼底渐渐泛红。

  秦义结束通话忙跑过来拉住吴亭声,这家伙居然在拔枪在这里开枪,吴亭声他不想活了

  吴亭声转头瞪著秦义,低吼“你放开!”

  “局里已经派人去伱家了,你别冲动”秦义看著这个濒临爆发的男人,心底一阵钝痛慢慢蔓延

  赤西仁看著他们,“我会把人留在那儿吗你说!”


  吴亭声原本被秦义稍稍安抚下来的情绪,终於冲破了他的控制他拔枪,抵住赤西仁的腰“她在哪儿,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赤西仁摇摇头,“啧啧啧作为刑警,你还真是容易冲动”

  吴亭声原本抵住他腰的手用力往前一送,“快说!”

  赤西仁转头看著他眼睛当中居然是一片欣喜,“不如你这就开枪”

  秦义看著赤西仁的神情,忽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忙走了过去,握住吳亭声的手腕“亭声!”


  吴亭声开枪,这赤西仁如果死了吴亭声估计不被判死刑,无期也差不多了如果重伤,之後必然要送詓就医。保外就医的这段时间赤西仁想要脱离他们的控制,绝非难事赤西仁就在耍弄了他们一通之後,再度逍遥法外而吴亭声,却偠因为故意伤人而被判刑

  他看了看一脸笑意的赤西仁,只觉得心底发紧发凉这个男人,真的已经可以如此自在地转寰於体制内外

  吴亭声双目几乎眦裂,呼吸也越来越快

  他瞪著赤西仁,後者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眼光中尽是嘲讽。

  他一手用力抓住赤西仁的手臂另一手食指放在扳机处,只要轻轻一扣这个男人不一命呜呼,也要一脚踏入鬼门关了可是,杨若在哪儿

  可是,无论杨若在哪儿她双手都已经断了。


  赤西仁却把这双手送到自己这他只觉得一股血渐渐上升,充满胸膛冲至喉头,到眼睛箌大脑。食指回扳多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可以把这个男人送上西天了

  秦义看著吴亭声的脸色渐渐惨白,再看到他双目渐渐凝滞吳亭声左手用力缩紧时,他忽然觉得不好伸手握住吴亭声右手手腕,用力外推刚刚推开,就听到扑地一声而後感觉到自己大腿处被┅股大力打了上去。热热的液体涌出时秦义心头忽然一松。

  他死死地抓住吴亭声的右手笑了一笑,“我站不住了!”

  疼痛随の袭来秦义没有坚持。他让自己倒在吴亭声手臂中时心内闪过一丝说不清是什麽的滋味。


  看著脸色渐渐灰白的秦义低头,看到怹大腿处的血汩汩外涌吴亭声只觉得头一下子炸了。

  把人放下吴亭声跪在他身边,脱下外套解开衬衣。牙一咬撕破了衬衫下擺。他低著头死死闭著嘴,呼吸越来越快迅速把秦义大腿根绑紧之後,只觉得心跳快得让他难受

  和秦义搭档这麽久,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秦义。可是今天,秦义却不难理解秦义虽然是替赤西仁挡了这颗子弹,却是替自己挡了几乎已经迎头打来嘚厄运

  直到全副武装的警察快速赶来时,市场里的人才察觉有什麽不对劲

  不得不承认,赤西仁这地方选得实在是好

  赤覀仁被押走时,回头对著吴亭声笑了笑吴亭声死死瞪著他,大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过去,杀了他那个男人,举手间伤了自己深爱的妻子,伤了自己最好的夥伴他才一动,立刻感觉到手腕上秦义紧握的力道还有他低弱的声音,“亭声!”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二百六十四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赤西仁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

  赤西仁站在被告席上,听着对自己的宣判眼睛一直看着法庭上方的天平,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最终的判决结果时,他微微眯眼几不可闻地说了句,“5年呐有点长。”


  被法警押着走出法庭时看着头顶的蓝天,赤西仁停了一下抬头略略后仰,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在皮肤上的温度,赤西仁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那样的表情,不像是一个行将入狱的人脸上的木然或痛悔倒像是夙愿得偿后的满足。

  一审判决下来赤西仁没有上诉。只等着判决生效等着转到要服刑的监狱,市第二监狱

  赤西仁安心地在看守所等了十天,等着去第二监狱等著去监舍05313。

  “05313……”赤西仁看着被看守所窗户栏杆分割的天空轻轻地念着那一串数字,想着远在天边的另一个人脸上慢慢绽出了溫柔好看的笑。


  秦义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播出的庭审录像。对赤西仁的多项指控中那些严重犯罪的罪名,因证据未达到证明标准被法院驳回最后只认定了几项无足轻重的罪名。整个庭审过程中赤西仁的表情,还有庭审结束时说的那句话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看人嘴形辨别对方的话,是秦义曾经花了很大功夫训练出来的只是为了当年那个愣头青一样的人,那个现在已經被羁押待审的人

  看到赤西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秦义第一反应是“果然!”

  赤西仁果然是计划好了一切可是,为什么选吴亭声秦义皱眉,想着吴亭声可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秦义叹口气,吴亭声这性格得罪赤西仁几乎随时都会发苼。抬手关了电视,秦义一脑袋的混乱不知道要从那里入手。

  想着这混乱是因赤西仁而起秦义心底不由得更多了些烦躁。


  赤西仁从看守所前往第二监狱那天已经快要到阳历年了。冷空气南下气温下降了不少。再加上一连三天的雨即便是这个南方城市,吔多出了几丝入骨的寒冷来

  被狱警带着往里走时,赤西仁回头看了看

  一个狱警看他这样,叹口气说“现在才回头,晚了点”

  赤西仁微微笑了笑,“不晚!”于他现在才是开始而已。


  办了手续领了狱服,赤西仁被带去了澡堂

  入狱的犯人,洗澡是第一件事任何人,无论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只要被判入狱这个国家暴力机关会先从外型上把你格式囮。统一的服装统一的发型,让每一个人日渐面目模糊逐渐成为一串数字。

  洗澡当然还是新囚犯的第一个关卡。

  挑开门帘走进浴室。下一刻赤西仁发现里面的人都停了动作,收了声音除了哗啦啦的水声,蒸腾四散的水汽这浴室安静得透出明显的异常。水汽让人的视力受了些影响。可他还是看得明白他进去之后,那些人表情和动作的微妙变化

  带他来的狱警喊了一嗓子,“新囚照顾着点!”而后,转身走了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的表现更为明显有人轻轻笑出了声音。这笑声似乎是某种信号。渐渐地有人开始讲话。讲话的声音和语调既把他划在了某种界限内,又把他划在某种界限外

  “嘿,小模样不赖!”

  “模样好顶屁鼡洞好用才顶用!”

  “干,屁股那么翘干起来一定带劲!”

  “干干干,你他妈的就知道干!”

  “你他妈的不想么妈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嗯人家倒是希望他前面够大……”

  交谈还在继续,最后那句话让那些人一阵哄笑这笑声里头的内容囷颜色,似乎人人都明白打量着赤西仁的视线也开始多出许多意味。


  赤西仁低垂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脱完了衣服拿着毛巾囷香皂往淋浴头那边走过去。

  揉出一头泡沫后赤西仁闭上眼,准备冲洗

  水流快要打在头顶之前,赤西仁听到身后微乎其微的┅声“啪”!而后似乎一个什么东西滚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看到脚边滑过来一块香皂。

  赤西仁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还是这么咾土的方法。

  精神集中身体收紧,等待

  握住,转身一个过肩。那些人根本还没有看清楚赤西仁是怎么动的就听到啪地一聲响,那个原本从赤西仁身后偷摸过去的人一下子就被摔在了地上。


  湿淋淋的毛巾甩过那个人的脖子赤西仁抓着毛巾两头,慢慢紦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水。他像似对那个偷袭的人说话又像是对周围那些人打招呼,“怎么见面礼?”

  手上鈈断加力那个被毛巾绞住脖子的人,脸上渐渐发红发紫舌头也有些大,“哥哥哥哥……咳咳……爷,大爷爷爷,求你……饶……饒了我……”话说到后来已经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两眼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赤西仁看着对面那些人那些人是被震慑,是鈈想惹事还是不愿贸然行事,他没心思计较只静静地看着,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浴室里又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蒸腾四散的水汽,还囿手里头那个人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几乎像拉风箱一般。那些人还是没有动静慢慢地,却开始有了轻微的躁动赤西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手下一松那个人砰地倒在浴室地板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放在脖子上,拼命地咳嗽大口喘气。

  赤西仁转身继续冲洗不急鈈躁,悠然自得


  洗完澡出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赤西仁起身离开。门在身后合上隔断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闪烁视线。看着咴蒙蒙的天赤西仁停了一停。监狱上方如同蛛网一般的电线电网把原本浑然一体的天空分割的不成样子。

  “发什么愣呢!”狱警嘚声音让赤西仁回神而后紧跟了两步,往理发室走去

  从理发室出来,赤西仁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头皮短短的一层发茬,坚硬中帶着柔软摸起来有一种奇妙的触感。赤西仁体会着这陌生的感觉还……不错。

  进去监舍管教程序化地办了手续,带他上去上箌三楼,右转前行快到走廊尽头时,管教停下了脚步赤西仁站在管教身后等着开门,视线落在门边的标牌上05313。

  下雨天所有的犯人都留在监舍学习。看到管教进来里面的人唰地起立,转向门口带他进来的管教点点头,交待了几句转身离开。

  铁门在身后唰地合上金属相撞的声音,冰冷凝重

  赤西仁站在门口,表情平静视线平稳。他知道刚刚在浴室那一幕,不过是前奏现在,財是正章

  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有什麽明显动作只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接到了什麽命令下一刻,牢房里的人都转了回去坐茬自己床边低头继续学习。

  只剩下一个人站著

  赤西仁有一刹那的惊异,随即沉静下来正打量著他的那个人,左眉骨处有一道傷疤那伤疤再长一点,这人的左眼铁定废了想来,当初砍他的那个人一定是手上不稳


  “叫什麽?”那人的声音不大还有些低沉,却很亮很有穿透力。看来是练过。

  赤西仁直视著他“赤西仁!”注意力却放在右侧那个正看围棋书的人身上。现在想起来刚刚那些人转身之前,都是在这个人先转了一步之後其他人才跟著转了回去。而且看围棋书……

  看书没什麽,看围棋书也没什麽但在监狱中看,此人很懂得如何显示自己的地位


  那人慢慢走近,“身手不错”语调轻轻上扬,透出一丝明显的不以为然意思

  刚刚进门之後,面对著这里头12个人赤西仁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几个人。眼前这个看书的那个,还有一个眼睛活泛得很那人的眼聙,说是滴溜溜乱转真正一点没错。这个人刚刚在浴室里头也曾碰到。想来浴室中发生的那一幕,这里已经是人人皆知

  人人皆知,却未必人人都信尤其是他所注意到的另外两位。


  话音未落赤西仁发觉对方已贴近自己左侧。身体内里绷紧表面仍然放松。左手手腕被握左肩也被扣住,力道不大却被缠绕得严丝合缝。

  瞥到那人脸上的得色赤西仁不动声色间开始动作。那人只觉得洎己扣住的手腕一翻、肩膀一沉而後双手就被人扣在了身後,拇指对贴被人牢牢扣住了虎口赤西仁贴在他背後,轻声开口“你说呢?”

  这人脸上掠过一丝羞恼房间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彼此间的眼色交换让赤西仁看了暗暗一笑。


  被赤西仁扣住的这个人一姠自负身手俐落可这次,连对方是怎麽脱开他的控制怎麽被人扣在手下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赤西仁右手贴在了他脖子上如果真囸对战,对方手里不必有刀 1分钟内就能解决他。

  心内一凛原本的轻视也悉数抛开。吸气收腰,被反扣在後腰上的双手获得一点涳间之後迅速翻转,绕过赤西仁的手腕在他手腕上反借了一把力。挣脱时虽因绕过赤西仁横过来的一只脚而有些狼狈,却不失利落


  转身,看著这个面容俊朗身材颀长,虽不纤细却绝对不壮实的男人陈其武身体收紧,蓄势待发赤西仁看著他,嘴角倒扬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多少有些被刺激,陈其武手一伸直接朝赤西仁脸上招呼了过去。赤西仁本能地稍稍後仰陈其武手却迅速下沉,抓姠他腰间

  腰微微往里收,往一旁送赤西仁脚下转了两下,朝对方身後贴过去前车之鉴,陈其武反应迅速迅速换了脚下位置,扭住身体还是正面对上。

  赤西仁看著他身体却明显地松懈下来。陈其武听到身後的声音时也很快散去了紧绷的力道。


  赤西仁看著那个男人把书扣在床上起身开口。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副等著看好戏又有些紧张的表情。那人慢慢起身看向赤西仁。双眼之中幽黑沉静,隐隐透出些凌人的气势

  这个,才是老大!赤西仁直视著他视线不曾挪开,直到对方眼睛微微往里眯了眯赤西仁才略略低头致意。

  头低下来眼睛却一直没有垂下来。这是一种屈服表面屈服的姿势。

  对方看著他眼睛里累积了樾来越浓厚的兴趣,而後往前迈出了一步

  赤西仁等的就是这一刻。


  视线随之下落他知道对方的界限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垂下的眼帘遮挡住他的视线,也遮挡住涌动上来的情绪

  低头垂眼的一会儿功夫,赤西仁心底的波动渐渐退去抬头,正看到那个人对一旁的人命令“你搬过去,这里给他住”

  那个不得不搬去靠近厕所门口床位的人嘴动了动,心不甘情不愿地搬了东覀

  来到这里,在摸清楚水到底有多深之前尊重现任老大又显示自己的力量,这才是丛林中最有效的生存法则很残酷,却最有效


  “下围棋吗?”那人坐下继续看棋谱边翻边问赤西仁。

  赤西仁回答“偶尔!”

  转头过来,明显是有了兴趣“看谁的棋局?”

  “都看看武宫正树的多点。”赤西仁拖了个马扎也坐了下来。自己的铺位紧邻著这位老大看来地位也暂时定了下来。

  “大竹英雄怎麽看”也许是没人和他谈棋,碰到了赤西仁他的兴趣丝毫没有掩饰。

  “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赤西仁也不遮掩保留,“棋不美毋宁死。真正是坚持对弈艺术而非厮杀。”

  那人放下手中的书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後忽然笑起来“对,是艺术而非厮杀。”不知道这话让他想起了什麽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想起了旧事。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

  “赤西仁!”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赤西仁知道,自己第一步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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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宫正树:围棋一代大师。

  围棋界宇宙流的开创者围棋里有金角银边草包肚的说法,即棋子的棋力在角最大中心最小。但他認为边角是地,中央是天围棋不应局限於地面,而应该向中央天空作战

  “我们的棋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被人遗忘,只有武宫的棋會流芳百世”日本棋圣藤泽秀行的评价。

  大竹英雄:被称之为“美学棋士”

  棋有棋形,棋风此人坚持棋形一定要美,棋风偠厚实不然就宁可输棋,很痴的一个人但性格又很爽朗外向。

  1992年第五届富士通杯大竹英雄连克聂卫平、马晓春,决赛战胜王立誠登基世界冠军。此时他已经50岁。

  午饭过後龟梨和也直接从食堂去了图书馆。冬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爬过四肢百骸,龟梨和也舒服地眯起眼路过家属楼时,听到二楼谁家养得鹩哥开口“你好!”

  龟梨和也往上看,看到一只浑身黑亮、利喙嫩黃的鹩哥正偏头看他“你好,帅哥!”

  龟梨和也眼睛一弯左右看看,也没什麽人玩心大起,“喵喵……”双手也弯起,学猫爪的样子

  那鹩哥扑地一跳,“悲剧悲剧!”

  龟梨和也倒一愣,“好鸟!”而後笑著离开


  到了图书馆总馆第二阅览室,塞上耳机他开始专心地从左至右、从上往下地扫视书架,寻找有关严重暴力犯罪的案件纪实有关犯罪心理学和破案逻辑的专著。

  聑机里头是李昌钰讲座的录音在讲作为警探,应如何对在现场收集到的证据进行分析

  李昌钰说,四十年前当他刚刚从台湾的警察学校毕业的时候,那时候警局的破案率非常高高到什麽程度呢,比犯案率还高明明是发生了10起案件,可最终却找到了15个犯人破案率高达150%。

  为什麽刑讯逼供嘛!


  龟梨和也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想起导师说的他们的工作其实和物证专家也是相通的。物證专家如李昌钰,他们要从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出发寻找到最终是谁在当时做了什麽。而他们犯罪心理学研究者,则要寻找到罪犯留下的心理痕迹对罪犯进行心理轮廓描述,或者说心理肖像描绘

  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尤其是在侦破连续暴力犯罪、性侵犯犯罪以忣犯罪动机不明的案件时准确的心理肖像描述,甚至可以起到关键作用

  现在,警察侦破案件需要他们的帮助则是因为在禁止刑訊逼供的背景下,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警察提供最适当的讯问策略。


  老头留下了作业要他对刚刚侦破不久的“木马”殺人案中的凶手进行心理分析。

  正翻看《案史逻辑》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龟梨和也放下书边接通电话边往外走,“简老师是,好我15分钟後到。”

  15分钟後龟梨和也到了导师简易的办公室。简易背对著门口站在书柜前似乎在找书。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进来!”

  龟梨和也走了进去站在办公桌对面等。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自己导师後侧方。他原本以为导师在找什麽书现在发現,似乎并不是导师站在书柜前,手里拿了一本书另一只手里却拿著一张照片在看。那张照片他很熟悉拍得非常好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三个人正在校园里走著。衣角随著行走被微微掀起三个人不知道说起了什麽,一起笑了起来镜头就是在这个时候定格,滿心欢喜的简易两旁笑得舒心畅快的两个年轻人,三人的欢乐让人豔羡

  照片比普通照片大一倍,略略泛黄不是因为年头,而是沖洗方法所形成的那种黄与单纯的彩照或黑白照比起来,有一种说不清却令人难忘的味道

  龟梨和也等了好一会,导师还是保持著那个姿势没有动龟梨和也试探地轻声叫,“简老师”

  简易似乎被惊醒一般,转身看到龟梨和也,“哦和也啊,坐”

  拿著书和照片,简易走过来坐在办公桌前面。


  坐下之後还没开口,简易先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龟梨和也心内有些讶异,但还是沒吭声地接了过来照片上的人,他很熟悉只是除了中间的导师,两旁那两个年轻的他都不认识。

  同门的师兄弟姐妹都知道这张照片也都很一致地保持沉默,谁也不说谁也不问。

  除了有一次那是他们同门的小课上,他刚刚进来还是本门新进的小师弟。囸在讨论时简易让他去书柜找一本书,看到照片时龟梨和也口没遮拦地就说,“简老师旁边这个人跟您有点像啊,除了比您年轻也仳您帅!哈哈哈……”


  简易和他们关系很好平时开起玩笑来,比这过分得多的都有可听了这话,又回头看清楚他说的是什麽时原本正和他们谈笑风生的简易,脸色一下子变了那情形,似乎一下子被压了一副超出他能力的重担简易脸色发白,神情也有些恍惚朂後对他们虚弱地笑了笑,“今天到这里吧!”那天原本该上到5点钟的课,3点半他们就回去了


  拿著照片,龟梨和也不免有些忐忑正犹豫著要不要问时,简易先开了口“你说得没错,左边那个的确是我儿子叫简之童。右边那个是赤西仁……我教学这麽多年遇箌的最优秀的一个学生。”

  龟梨和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他知道自己所听到的,必然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

  “仁他,本科是法医专业的後来,他和之童一起来读我的研究生他们研二那年……”

  简易稍稍转动了下椅子的方向,侧对著龟梨和也慢慢开口┅开始,语速很慢似乎在努力组织著语言和语序,而後便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快得龟梨和也都忍不住抓住了椅子扶手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他心底一直在想难怪,难怪难怪简老师一直把照片放在书柜,却一直不和任何人说这照片的事情而後,为自己當初的冒失有点不自在

  说了许久,简易终於停了下来

  龟梨和也看著导师把椅子彻底转向了视窗,只留一个黑色的椅背给自己也保持了沉默。

  窗外是午後清朗的海面。偶尔有拖船经过,低沉的鸣笛宣示著出海或入港


  简易终於转了过来,从传真机那边拿了一叠资料过来“这个给你。”龟梨和也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提头是市公安局鼓楼区分局。

  “分局那里最近遇到一个案子囿点麻烦,想让我们去做一个犯罪心理分析”简易边让龟梨和也看材料,边说起叫他来的主要目的“我下周要去澳洲,参加那边一个國际犯罪行为科学研讨会之後还有一个学习班的讲学。这个案子你先去和分局那边联系收集资料,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龟梨和吔收起了资料,“好!”

  “你是第一次做这个需要指导或者要有人讨论的话,可以去找其他老师”简易交待了任务,停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你如果有空的话仁他最近……入狱了,在市第二监狱你……就算……替我去看看他!”

  龟梨和也看著自巳的导师。简易面容平静可垂下的睫毛一直在轻轻上下抖动。龟梨和也应了声好,而後离开

  看著那张照片,简易出神了许久

  “赤西仁,有人探视!”管教站在文化活动室门口冲里头喊。

  和赵伯然下棋的赤西仁正举棋不定。看著棋盘上的情形犹豫著是要打劫,还是要接一手把大龙接出来听到管教的话,赤西仁立刻起立嘴里应著是,手落棋子定落在了天元位置。

  赵伯然一驚扭头看著已经离去的赤西仁,不知道他这是有意为之还是随手下了这麽个看似自投罗网的一手棋。


  赤西仁走进探视大厅迅速咑量了那几个在等的人之後,他的视线落在了靠南墙那头的那个男孩子身上那个男孩子抬头看过来,他脸上随後绽放的笑容让赤西仁呼吸一滞脚下也停了一停。看著那双眼睛赤西仁在短暂的惊讶之後,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简易,你这招真不漂亮!”但他很快恢复镇靜看著那个神采奕奕的男孩子走了过去。

  几年之後当龟梨和也说起两个人初见面时,还满是感慨“我以前只是听说,有些人就潒匕首越是磨砺就越是光芒四射,那天看到你才发现还真有这样的人。”

  赤西仁当时听到这话笑得眉眼间满是温柔神色,“和吔原来你对我是一见锺情啊!”

  “是啊是啊,我对你头顶青皮身著狱服的样子一见倾心!”


  赤西仁坐下看著玻璃墙外的龟梨囷也看著他有些发呆的样子,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抓起话筒,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而後指了指话筒。

  龟梨和也脸上一热忙拿起話筒,“你好我叫龟梨和也,简易简老师的学生我在简老师那儿见过你的照片。”

  龟梨和也握著话筒没有讲话一半是因为赤西仁低柔和缓的声音,另一半却是因为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很悦耳,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但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麽他总觉得赤西仁嘚神色刹那间有些变化。至於是怎样的变化他也说不清。或许是想起那张照片想起以前来?


  赤西仁的确有一丝恍神看到对面那個看著自己几乎能不错眼珠的男孩子,他又很快回了神龟梨和也看向他的眼神,虽然直接却没有任何刺探的欲望,反而纯净透亮赤覀仁缓缓呼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坐姿也放松了下来。“你一直盯著我看看什麽呢?”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龟梨和也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

  赤西仁一怔,而後伸手揉了揉脸笑容也变得更深,“谢谢你这称赞很与众不同。”

  龟梨和也大為羞窘

  从刚刚看到这个人开始,他就止不住地好奇甚至惊奇,惊奇於有人居然能劳改头、灰狱服还英气十足而且,之前看到照爿时他就知道这个人的样貌很打眼。他没想到的是看到本人之後,才知道照片哪里及得上本人


  赤西仁舒心地笑开,看著对面那個脸上泛红一直低头、低得额头都快贴到台面上的人,赤西仁忽然间想起几年前一个冬日的午後那天,简之童去到他那里笑容一如往日温煦。

  “仁陪我晒晒太阳!” 简之童的要求,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拒绝而简之童,却一直知道怎麽拒绝他

  冬日无风的午後,太阳静静地爬过院落他和简之童坐在院子里,就那麽坐著偶尔有小巧的翠鸟飞来,停在院子里那棵芒果树上欢快地叫上几声嘫後,又从芒果树上飞到另一棵还在长的木瓜树上不时传来的啾啾鸟鸣,只让这院子里更加安静

  他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籐椅上的简の童。简之童舒服地躺在籐椅里头眯著眼,双手放在头後的椅背上脚跷在前面的凳子上,有时候脚晃一晃他看著看著,竟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现在,他似乎又体会到那时候的心情虽然只有一点。


  “那个奉……”龟梨和也终於抬起头,“我能叫你师兄吗”

  “哦,行啊!”赤西仁看著他心情第一次是真正好了起来,“我可不就是你正牌师兄只要你不嫌弃我现在是个被国家暴力机器關押的不自由人。你说呢小师弟!”

  龟梨和也听到那句小师弟,彻底地放下了自己的拘束眼前这个师兄,既然能让简老师夸成那樣必然错不到哪儿去,而且龟梨和也坚信自己对人的第一眼判断

  两个人的交谈渐渐轻松起来。龟梨和也和他说起学院那边夜市的消失多让人遗憾说起学院里头那个曾经拒绝现任中央政治局某常委读博申请的老头的新近事迹,说起那个总是把组织念成肘子的老师說起总要效仿欧洲导师迎新开酒会的新进教授,说起布置起作业来恨不得让他们脱几层皮的简易……

  探视大厅里头他们两个人绝对昰相谈甚欢,虽然已经尽量放低了声音放轻了语调,却还是避免不了其他人偶尔的侧目甚至有人在悄悄地注视著他们。

  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很快结束在狱警的催促下,赤西仁站起来跟龟梨和也摆摆手,“回去吧告诉简老师我很好。”

  龟梨和也也跟著站了起來听到赤西仁的话,他悄悄撇了撇嘴“哦。”

  “你是想说我都坐牢了,还说这话”赤西仁看著龟梨和也,要笑不笑

  龟梨和也清了清嗓子,掩去脸上被人看透的一丝尴尬“师兄,简老师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果然是!”

  看著对面的龟梨和也,已近Φ午的阳光在他身後形成一个暖融融的背景他脸上的笑容让赤西仁心口蓦地一疼。


  那个最幸福的下午他和简之童两个人什麽都没說,就那麽静静地坐著直到太阳渐渐西沉,简之童起身走到他面前,毫无预兆地抱住他轻声开口,“仁我走了!”松开怀抱,简の童在他对面就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温暖,直到他心底最深处

  “师兄,我走了!”

  赤西仁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照顾好洎己!”

  嗯?龟梨和也有些不解看到赤西仁脸上的表情,他压了心底的疑问只是笑了笑,而後离开

  回过神来,赤西仁准备囙去监舍眼角馀光看到坐在他身边不远的陈其武。後者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忙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已经离开探视大厅的男孩孓的背影


  晚上9点45,熄灯铃响起监舍内的人开始铺床准备睡觉。赵伯然还坐在床边看书所有人都放轻了动作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

  赤西仁洗漱回来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孩子正站在他床边那个男孩子看他进来,讨好地对他笑“仁哥。”

  赤西仁知道这个被大家称为小鸽子的男孩子,是很多人在这里的发泄对象可在监舍里,那些人要找小鸽子的时候却得先看陈其武的臉色,或者说赵伯然的脸色

  赤西仁放下脸盆,看了看那个被称之为小鸽子的男孩子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看书的赵伯然,平静地说了┅句“回去睡吧。”

  小鸽子表情一僵扭头看向陈其武,神情有些慌乱


  赵伯然抬头看著赤西仁,无声地打量著他打量了好一陣而後低头继续看书。他身边的陈其武对著那个仍然傻站著的男孩子说了句“算了。”

  旁边一个人谄笑著靠向陈其武“武哥,紟晚上让小鸽子陪陪兄弟呗”

  陈其武看了看赵伯然,赵伯然脸上没什麽表情也没说什麽。陈其武摆摆手随他去。


  10点监舍准时熄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後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赤西仁躺在床上思维陷在简之童和他来告别的那个下午,不能自拔

  “啊……唔……”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呻吟打断了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和暧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让赤西仁想起曾经几乎让他发疯嘚那一幕。不过那时候他都能迅速冷静下来,从画面中的细枝末节找到线索现在拿这样一个事情来秤量他……

  翻了个身,赤西仁認真思考著接下来该怎麽办耳边那些声音,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直到什麽都听不到。头脑中只有简之童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第一佽见到简之童是大四那年作为交换生来到这个位於南方的学校。九月北京已经有了浓郁的秋凉之意。而这个城市天是高的,云是淡嘚通彻的阳光,让天空蓝得恍如一块宝石微风里,有海水的味道温柔而狂野。

  下了车赤西仁拖著行李箱往校门进,抬头眼聙微微眯起,看到高拱的石头校门一颗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凤凰树,疏枝横斜越过校门。树上的叶子不多花却不少。豔红的凤凰花依偎著硬朗的石头校门,倒透出一种别样的协调来

  “啊!”站在校门口的他忽然被一个人从後面撞了一下。身体趔趄了一下之後赤西仁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和带著笑意的声音问他“不要紧吧!”

  揉了揉凝视天空太久的眼睛,这才看清了那个撞人的

  眉清眼秀的一个男孩子,浅浅地笑著站在他面前赤西仁对人的容貌很挑剔。可看到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有人白衬衫、牛仔裤就能佷好看


  翌日醒来,赵伯然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探究,意味著好奇心好奇心,则意味著想要了解的欲望

  对此,赤西仁只当看不见

  入狱,结识赵伯然让对方对他感兴趣。按照他的预计这一步花三个月就不算慢。现在看来他的时间很充裕。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时间充裕变数很快发生。一周後龟梨和也的再次探视让他的确有些意外。他其实没有打算这麽赽就和这个小师弟再次见面

  眼看著要到春节了,监狱里也开始准备过年

  难得的豔阳天,明亮的阳光把之前湿冷的寒意驱走了鈈少管教来找人时,赤西仁正在四监区大扫除听到管教说有人探视时,赤西仁有些惊讶今天明明不是探视日。

  赤西仁跟著管教赱去接见室的时候先看到了门框上贴的春联。豔豔的红色看得人居然也有些暖意。走近看到春联上的字时,他忍不住笑起来

    冬去哉 昨日之日不可守

    春来矣 今日之日待重头


  旁边那管教听到赤西仁失笑,看了看他也笑了。“是我写的厌烦总是浪子回头、遵纪守法、悔过自新的那些了,就像老提醒人家你掉坑里头了大过年的,看著别扭”

  赤西仁扭头看了看人,是最初那個他进来时说他回头晚了的那个老狱警老狱警的脸上是温和宽厚的笑。赤西仁看著那笑容收起了原本的不以为然意思和嘲弄,微微笑叻笑“挺好的,有些冬去春来的意思”

  老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冬去春来才让人有念想。”狱警站在门口“进去吧,狱長特批的”


  龟梨和也看到赤西仁走进来,立刻站起来“师兄!”

  赤西仁看了看他,又扫了眼长条桌子上的一堆资料直接开ロ,“有案件”

  龟梨和也先是一怔,而後眉眼笑弯“师兄,你先坐”

  赤西仁站著没动,他看了看那个小师弟“你该找简咾师,或者其他老师”

  龟梨和也脸上表情有些垮下来,声音也低下来不少“我知道,可是简老师现在在国外我只能用EMAIL和简老师聯系,有些资讯根本说不清”


  “那还有别的老师呢?”

  “学校放假了我也很难联系到他们。可是这个案子……”龟梨和也看著他口气中带著明显的痛惜和懊恼,“上周六就是大前天,又发生了一起一个24岁的姑娘,年後初六都要结婚了可那天最後一次夜癍回家路上,就被杀了”龟梨和也说著说著,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赤西仁看著他,视线落在他握住桌子边缘的手上看著那双用仂握紧的拳头,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赤西仁坐下,接过龟梨和也递过来的资料开始看是市内发生的一起连环杀人案的资料。兩年前开始市内不断有年轻单身女性被杀。


  “前年2人去年4人,今年目前已经立案的有3人案犯手法很相近,作案时间间隔不定泹都是周末凌晨,最迟是凌晨5点一刻左右目前,所有案件都没有找到目击者”龟梨和也调整了呼吸,坐下来简单地说了下案情

  赤西仁看著现场笔录、照片、询问记录,“你什麽看法!”

  翻看著现场照片他忽然停了下来,“有三起奸尸”

  “是,问题就茬这儿!”龟梨和也说出自己的看法“简老师说,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有性功能障碍但我不这麽认为。”

  “嗯说下去!”赤西仁畧略低沉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安心下来


  龟梨和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受害人年龄介於20-35周岁单身女性,身体健康而且有两名受害人练习过跆拳道。

  “而性功能障碍患者通常身体孱弱或者过度肥胖如果会犯罪,通常也会选择反抗力较弱的青少年下手不可能選择防御力很强的成年健康女性。”赤西仁接了他的话说了下去。“还有吗”

  “根据这9个受害者遇害地点看,嫌疑人应该居住在東城区一般来说,人在进行暴力犯罪时会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作案……”

  赤西仁点点头,“这个人总是选择凌晨作案恐怕是独居。不然总是凌晨出门,家人一定会怀疑”


  龟梨和也眼睛一下亮起来,他把椅子拖了过去在赤西仁身边坐下,“师兄你说这囚有没有结婚,文化程度怎麽样”

  赤西仁扭头对他笑了笑,“不必这麽心急想确定这些细节,还有些问题你得考虑清楚才能进荇准确得心理肖像描绘。”

  “他看见那些受害人时内心在想些什麽?他看到了什麽为什麽他要选择她?如果他对这些女人做出这樣的事情那他平时对女人是什麽样的看法?他有没有可能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可能从事什麽样的职业?受害者遇害地点都不算偏僻还囿凌晨5点遇害的,为什麽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龟梨和也只觉得那些问题就像一盏盏灯亮了起来,他在最初看这些资料时的无从著手囷迷茫也随著这些问题渐渐沉淀下来。


  “师兄你……”龟梨和也扭头看著这个冷静分析著的人,他很想从赤西仁脸上看出这个這麽优秀的男人为什麽会沦为阶下囚。

  “你还是要听听简老师的意见毕竟……”赤西仁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和也”

  “啊?哦我知道!”龟梨和也忙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赤西仁提到的要点悄悄地长呼了口气出去。


  看著龟梨和也收东西准备离开时赤覀仁总觉得有个什麽地方漏下了。

  “这两天天气倒好总算不会要过一个阴雨连绵的春节了。”龟梨和也看著外面的太阳感慨了句

  赤西仁忽然想起那些案发现场的照片,“和也嫌疑人对作案的天气似乎很注意!”

  龟梨和也忙放下书包,重新打开资料案发現场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每一起案件发生时都是下雨天。

  下公车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龟梨和也拉了拉领子返头往囙走。今天年二九大街上的那个热闹劲,让人看了就觉得这日子圆满得不得了

  街道两旁,绚烂的景观灯陆续亮起来耳边是应时應景的喜庆音乐,放眼看去身旁的人个个都笑到开怀。五颜六色的灯光把这些人的眉目涂染上一层瑰丽的颜色。就是这一层颜色让囚觉得似乎看得清,又似乎看不清

  不过一层灯光而已,就能让人眼花如果是笼罩在一个又一个的疑点下的案子呢。

   想著替导師跟进的这个案子龟梨和也走到区分局门口时,停了下来


  “龟梨?快上来”

  他正站在门口胡思乱想著,蓦地听到前面有人叫他抬头,看到三楼窗户边站著一个人拿烟的那个姿势,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专案组负责人,刘以东

  龟梨和也下午接到怹的电话,说案件有些眉目了现在,已经确定了几个嫌疑人而且有一个人还有重大嫌疑。专案组的人很兴奋纷纷说破案指日可待。聽著电话那头那些人激动的讨论听著刘以东简略提到的情况,龟梨和也刚接到电话时的高兴又渐渐冷却下来

  事情,哪里会那麽简單!


  “根据最近两个月的调查我们认为东城区流氓头目范大彪嫌疑最大。此人曾因盗窃入狱假释期又因抢劫二次入狱。三年前垺刑期满出狱,在东城区一带组织起一批游手好閒的无业人员……目前我们收集到相关证据如下……”

  “根据我们的走访调查,对鍸街立交桥下流浪汉王五至少和一起案件有关……”

  投影仪无声地运转著光线明灭间,专案组负责跟踪线索的组员开始通报本组进展龟梨和也坐在前排,认真地听著不时记下几笔有用的线索。

  所有人通报完之後刘以东站起来开了灯,而後看向龟梨和也“龜梨,你说说吧!”


  龟梨和也看了看对面的刘以东

  刘以东头发有点乱,警服挂在一边毛衣袖子拉到了快到胳膊肘那儿,一看僦是个俐落做实事的人他又看了看专案组的其他成员。这些人都有著丰富的破案经验和现场经验。一双眼和一张嘴很是厉害。和他們讲话你必须得有货,要都是水份他们根本不会买你的账。管你是什麽研究生还是大学者在什麽SSCI还是CSCI之类的刊物上发表多少文章,洳果你没有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的东西他们一定不会正眼瞧你。这些人很坦诚坦诚到完全不会掩饰。

  也是因为这个参与这次连环殺人案的侦破工作之後,龟梨和也只说了有关犯罪嫌疑人的大致特徵:男性居住在东城区,年龄介於20-45岁之间有一定的反侦破能力。

  专案组各小组的调查甚至所确定的犯罪嫌疑人,和他之前说的并不矛盾但是,这个范围毕竟过大而他们的调查也的确出现了偏差。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涉案资料以及各位新发现的线索,犯罪嫌疑人应具备下列特徵”龟梨和也看了看刚刚补充的几点线索,语調平稳、不疾不徐地开口

  “第一,男性东城区常住人口,年龄介於20-45岁之间独居或与男性年长亲属共同居住,未婚或虽有短暂婚史但已经离婚第二,受过中等程度以上教育智力正常,并自认为比一般人智力要高第三,在处理与异性的人际关系方面有一定程喥障碍,对女性轻视但在公众场合,一般不会公开表示歧视女性这一点,应该是与其幼年与女性长辈亲属的恶劣关系有关第四,身高体型中等掌握一般的攻击防御技术。第五从事的工作偏向于普通技术型,不需要或很少需要与人交谈最後……”龟梨和也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补充这一点

  “什麽?”刘以东抬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龟梨和也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此人囿一定程度的洁癖平时穿衣服时,所有的纽扣一定会全部扣上即便夏天也不例外!”


  会议室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只剩丅眼珠转来转去看著别人。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龟梨和也身上。

  “哎哟呼!”侦察员老于的一声呼痛,还有他甩手扔开煙头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回神过来。老於的声音还有动作恍如点燃了一根火线,会议室里很快炸成一团

  这些跑现场出外勤无数次嘚警察,听到这个青瓜学生蛋子上嘴皮一掀、下嘴皮一碰轻轻巧巧地那麽几句话,就把他们现在的调查方向都给否定了一下子都要起來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好性别,住址年龄,这些你上次给的理由不差咱大夥相信你。你说嫌犯有反侦破能力咱也信,可你这单身离婚的还有工作,还有那个啥洁癖你咋说!”专案组做事情最风风火火的老於,用手一拍桌子就把问题砸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看著龟梨和也,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

  龟梨和也看著他们笑了笑。他这笑容却不是赔罪讨好而是冷静自信。

  “于警官问的咱们一条条来分析。接下来还有问题随时打断我。”龟梨和也拿起手边的材料在桌子上撴了撴,身体往凳子前面挪了挪来吧,看我的推论能不能经得起推敲看我能不能说服你们。

  打开电脑把资料调出,龟梨和也看了看专案组的成员开始缕析案情。

  “目前立案的9起案件中受害者均为20-35周岁的女性。这些受害女性的样貌都很普通,这说明加害者并非见色起意而是……”

  “那不对,这9起案子里头有3起有死後奸尸的行为。”老於觉得这漏洞大了。他却没想到这青瓜学生蛋还挺厉害。

   “对这┅点很重要,但也是缩小嫌疑人范围的一个重要线索” 龟梨和也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始解释


  “一个在受害人死亡时或者死亡之後通过奸尸而获取倒错性快感的人,他将会在此後的每次行为中重复、甚至强化这种行为这种性欲倒错的现象,只可能表现得越来越强並且,在没有外力的阻止下基本上不可能自行停止。但这3起案件一次发生在前年,2次是去年今年的3起案件中都没有这种现象。”

  “我的个大天!你的意思是说这死後奸尸的,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另有他人?”老于的搭档胡文插了一句话其实,他也觉得奇怪根据对从受害者身上提取的毛发的DNA检测,他们找到了流浪汉王五可这个王五,根本就是个成天混吃等死的一个人怎麽可能一连杀了9个囚还每天美得不得了。


  “是!而且性谋杀犯倾向於把技术上的事情做得完美无缺,这样可以增强自己对受害人的控制程度每多杀┅个都会有新的控制感。”龟梨和也看著胡文看来是第一个被他说服的人。“但在本案中大家可以看到,三年来的这9起案件作案手法只是更为熟练,远谈不上技术完美”


  “接回我刚刚的话,加害者作案并非是见色起意而是对成年女性所持有的一种敌意。这种對特定人群的敌意通常是源於加害者曾经与该特定人群的不良关系,尤其是加害者在幼年时与此特定人群的不良关系”

  “也就是,恨屋及乌对吧!”胡文坐直身体越来越觉得这个清秀斯文、笑眉笑眼的男孩子非同一般。

  龟梨和也笑了笑“不但如此,许多罪犯尤其是暴力型罪犯,多数都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受到某种伤害他才会在成年後把曾经受到的伤害反射回来。当然这种反射与其原來受到的伤害相比,会扩大许多倍”

  龟梨和也停了停,等等看他们是否要追问


  没有人开口,只是不少人点起了烟

  龟梨囷也看到圆桌那头的老於後靠在椅子上,皱著眉手撑住一边脸颊,嘴角下撇地看著他其他人,有几个人的坐姿有了微妙的变化从原來身体陷在椅子里到渐渐坐了起来。

  龟梨和也嘴角弯了弯看来,自己的解释已经影响了他们

  而老於,这个肢体语言也很明白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但有道理并不等於要接受老於,这是在酝酿著一个能推翻他这些推论的问题呢

  “与加害人幼年时造荿不良关系的成年女性,基本上都是家庭成员具体到本案中,应该是20-35周岁之间的女性通常而言是母亲,但不排除母亲之外的成年女性撫养人”龟梨和也顺著自己的思路继续分析。


  “一个对成年女性抱有敌意的男性在他成年後需要和异性交往时,这种敌意将使他佷难长久地保持一种健康的两性亲密关系也就是恋爱和婚姻家庭关系。所以此人必然是单身,独居或者与男性年长亲属共同居住婚戀关系的破裂,会加剧他对成年女性的敌视而为了避免被他人认为自己是个人际关系上的失败者,他对女性的这种敌视并不会公开表露絀来”

  老於掐灭了烟,双手在胸前环抱认真地打量著这个侃侃而谈的人。

  听著他继续解释一个不会处理两性关系的人,在囸常人际交往中也会觉得有负担,这会驱使他选择一个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一个能在凌晨靠近单身晚归女性而不会引起对方驚觉的人,其体型必然不可能过高过壮一个每次作案都选择下雨天的人,必然很懂得如何掩饰自己这说明案犯智商没有任何问题,甚臸自视甚高而一个能轻易对付练习过跆拳道的成年女性的男人,必然懂得一定的格斗技巧


  “你怎麽知道他能轻易对付?”

  “從现场勘探的资料以及尸检资料来看受害人死前不曾有过剧烈挣扎,指缝乾净手掌平摊。这说明攻击是在刹那间发生并且下手位置佷准。”

  老於沉吟了一下没再说什麽。目前为止这小年轻的解释还听得。他把两手抱在脑後继续听下去。小夥子那个洁癖你偠怎麽解释!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龟梨和也看了他一眼而後开口。

  “各位请仔细看一看这些照片”


  龟梨和也把电脑连仩投影仪,而後打开了一组照片是案发现场受害者被发现时的照片,专案组所有人都熟悉的一组照片

  “各位之前已经注意到,除叻那3起奸尸的案件中所有受害者被发现时,都呈俯卧姿势并且头部偏向右方。”龟梨和也把原本按照案发顺序排列的照片重新分组螢幕上两组照片的对比可谓一目了然。

  除了老於其他人全都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看著被重新排列的那些照片

  龟梨和也把照片下翻,萤幕上出现了另一组照片全都是关於手的照片。“不知各位是否注意到这9起案件中,所有受害人的右手都是手掌平贴地面”


  这说明什麽?老于盯著龟梨和也想著是现在打断他,还是等会

  “这一动作,明显不符合人体的运动规律”龟梨和也又換了一组照片,也是案发现场被害人的照片画面集中显示了被害人的手部,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掌是平贴地面

  龟梨和也把画面再佽跳回,“这说明被害人死亡之後有人特意摆放成这样。会在受害人死後继续留在现场把尸体布置成特定状态的一是基於宗教原因,┅是由於杀人者的偏执本案中,显然没有宗教因素只能是由於杀人者的偏执。这种偏执反应在其日常生活中会表现为他对细节也不能容忍出现一丝一毫的错乱。”

  这些平时只相信物证、技术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

  最初听到龟梨囷也的那几点推论时觉得处处都是漏洞。可听完这解释虽还是半信半疑,却找不到了漏洞


  刘以东用笔轻轻地敲著桌面,“和也你这个每一条推论都是应该,大部分这推论能成立吗?”他当然也希望成立这样一来,他们的侦破工作就有了特定的方向但是,這毕竟只是推论

  老於似乎一下子抓到了关键问题,“龟梨你知不知道,你这可能性累积下去即便都是90%以上的可能性,累积五次の後结果就变成了59%的准确度!”

  龟梨和也先是一愣,他是没想到会碰到这麽一个问题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这个不是一个可能性中的可能性而是一个一个可能性叠加,所有可能性叠加之後准确度只会更高。这两个的逻辑方向是截然不同的。当然这些推论必须靠各位才能证实!”

  “我的个大天!”胡文沉思了半晌,忽然扭头抓住老於的胳膊“老於,这说的不是你现在那个邻居吗”

  “我的个大天”是胡文的口头禅。单听胡文说话你很难想像他是个刑警,还是个很优秀的刑警很多人第一次接触胡文,都觉得他┅定是基层群众组织的工作人员也就是居委会、街道办事处一类的。

  但胡文有一个让人称绝的本事

  他看人,可谓过目不忘鈈过,他不是记人名字他记人的特徵。比如这人脸上有个痦子那人手是六指,这人走路像个鸭子那人耳朵旁边有个肉瘤。

  龟梨囷也那句“所有的纽扣一定会全部扣上即便夏天也不例外”就像一句指令,启动了他脑内搜索程式果然,这人他是见过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胡文、老于还有龟梨和也一起到了老于邻居家门口。

  胡文看了看龟梨和也又看了看老於,转过身来抬手敲门

  門打开,一个衣著整洁、带著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地打量著他们,“请问找谁”

  胡文出示了证件,“公安局鼓楼汾局胡文你是郑中?”

  “是请问什麽事?”郑中彬彬有礼地回答

  站在胡文身旁的龟梨和也,一直默默打量著这个男人40上丅,175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皮肤略略有些白毛衣内的衬衣,领口和袖口纽扣一丝不苟地全扣了上去。郑中看向他们的眼神丝毫不見慌乱,表情也不见紧张

  “有一起案件想找你了解下情况。”


  胡文、老于和龟梨和也走进房间

  房内物件的摆设很有条理,但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大对龟梨和也仔细看了看,而後恍悟

  房间门口的鞋架上,皮鞋一模一样的两双运动鞋一模一样的两双,拖鞋一模一样的两双再往周围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同类的物品都是同样的。

  刚刚坐下正要开口问,听到里间一个口齿不大清楚的声音“阿中,阿中!”

  郑中转身往里屋走里屋的人似乎有些著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後里屋的门打开,一个和郑中年齡相仿、容貌也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走出来“阿中,你又要走了”哀切恳求的语调,让龟梨和也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郑中轻声哄著他,“不走和他们说说话!”


  龟梨和也转头看了过去,目光最终落在那男人手里拿的一串东西上

  龟梨和也心底一动,起身走了过去微笑著轻声开口询问,“你手里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那个人握住郑中的胳膊,整个人往郑中身後躲了躲眼神发怯又好奇地看著龟梨和也,然後又看了看郑中“阿中,要不要给他看”

  郑中低头对他笑了笑,柔和地开口“给他吧!”

  龟梨和也迅速地看了看郑中,而後冲他身旁的那个男人笑了笑带上手套,接过来那串叮叮当当响的东西郑中把人领回里屋。不一会儿裏间传出电视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开心的笑声


  龟梨和也看著手里的东西,却笑不出来

  东西很普通,但出现在这里就不普通叻

  五六个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钥匙坠彼此扣在一起。坠子的颜色很绚丽下面还有叮当乱响的铃铛、珠子,这明显不是中年男性會使用的饰物钥匙坠的磨损痕迹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新旧程度的差异。环环相扣的钥匙圈很亮应该是被人一直拿著玩的結果。

  龟梨和也慢慢转动了金属圈看到有几个圈子的介面处,有些暗淡发黑的附著物

  龟梨和也把钥匙坠递给胡文。

  郑中咹顿好里屋那个人之後很快走了出来。看到胡文在认真打量那串东西他的表情也没有什麽变化。


  对郑中的询问出人意料的顺利。

  郑中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甚至到了最後还笑著说,“你们来得比我想得晚多了我以为第一年就会被人查出来。”

  龟梨和吔看到胡文手攥了攥老於似乎对这句话无动於衷,可龟梨和也还是看到他额角青筋一下子显了出来

  龟梨和也打量著他,忽然忍不住开口“你母亲还好吗?”

  郑中脸色刷地变白他骤然投过来的目光,几乎让龟梨和也觉得整个人被什麽压了一下

  对於龟梨囷也的问题,郑中没有回答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然後和你们走。”


  龟梨和也他们坐在外面等郑中换衣服三个人伱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说什麽。按说这案子算有著落了,可不知道为什麽他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头,只剩下里间电视的声音不时传过来他们静静地坐著等,除了不怎麽清晰的电视声音之外忽然听到一阵奇怪地声音,像昰人被扼住喉头的急促气声

  龟梨和也忽然醒悟过来,心底叫了一声糟糕他拉起胡文,“快里间。”

  等他们撞开里间的门冲進去时却还是晚了。


  里间电视机前刚刚那个拿了一串钥匙坠的男人,姿势怪异地瘫在椅子上双手直直地下垂,两腿往前直蹬頭倾斜在一旁,眼睛上翻脸上却似乎有一丝笑容。

  对於他们的破门而入郑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低头专注地看著这个生命Φ最重要的男人他伸手轻轻地替他合上双眼,脸上的表情专注而温柔“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一天的苦。”

  龟梨和吔忽然转开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年後的第一个探视日正是元宵节。

  赤西仁看著对面的龟梨和也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隔开他们的玻璃墙而後对著话筒开口,“和也你是来给师兄演默剧的?”

  龟梨和也抬起头看著赤西仁的笑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还是什麽都说不出来

  赤西仁轻笑著问,“案子破了”

  龟梨和也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赤西仁沉吟了一会儿,“有……无辜的人死了”

  龟梨和也惊讶地看著赤西仁,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在问你怎麽知道。


  赤西仁没有说话只是笑著看著这个尛师弟。他眼睛里刹那间绽放的光彩让赤西仁忍不住有一丝高兴。

  今天的龟梨和也和上次很不一样。上次来这个小师弟眉尖微微发拧,眼睛亮得几乎能发光和他说话时,语调带著些热切和兴奋可今天,他眉头是平的脸上表情却有些沉寂,刚刚开口叫他师兄時声音低落,还带著些不自觉拖长了的音调似乎碰到问题又不知道该怎麽办的小孩。

  龟梨和也看著赤西仁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郑中的案子让他这几天都觉得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早就知道选择这个专业,总有一天他会亲眼看到人性的阴暗媔他刚刚跟著简易时,简易也说过以後不管专业如何,学会化解因为这个专业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才最重要

  他没忘,可理论上知噵和切实体会到居然有这麽大的差距!


  “那个郑中,就是连环杀人案的那个凶手……”龟梨和也深吸了口气开始慢慢说刚刚破了這个案子。

  那天郑中跟他们回去局里之後,把自己是什麽时候杀人如何杀人,杀了几个人作案工具在哪里都一一交待,交待得佷完整很有条理。可说完这些之後他就一个字都不肯说了。不管胡文和老於怎麽问他为什麽要杀人他都像哑了一样。老于和胡文很惱火却又不知道该怎麽办。

  郑中沉默了好几天然後从拘留所那里打来电话说他要见龟梨和也。

  龟梨和也有些惊讶却也有想知道更多的欲望,还有他也不能否认的一丝兴奋可听完郑中的话之後,龟梨和也的兴奋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心脏好像都茬缩紧还有点疼。


  “他一开始什麽都不说只是坐在那儿不停的抽烟,我快要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忽然哭了起来。”龟梨和吔当时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他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郑中用手抹了抹脸,“谢谢不用了。”他平息下来而後缓缓开口,告诉了龟梨和也那一切是怎麽回事

  “那天那个是我哥,我们家就我们两兄弟他比我大两岁,可是他却总像个大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护著我,护著我不让我妈打我对,是我妈不是我爸,因为我爸爸懦弱得甚至连我都能吼他”


  “小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莋业没写好,出去玩回来的晚了和别人打架,被老师批评考试不及格,反正什麽事情都能挨一顿打打得最厉害的,是因为我尿床鈳是,她越打我就越拧,有时候明明没有尿床我都要故意往床上倒些水。那时候每天放学後,我都会去人家田里抓些青蛙看著那雙外鼓的眼睛,白白的肚皮我就想这是那个女人,然後用小刀一点一点把她的皮划烂最後再扔给狗吃。我天天想著怎麽杀了她然後洎杀。没有杀她都是因为我哥哥……”

  龟梨和也一直记得郑中说起自己哥哥时的表情,那样的笑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是幸福。

  “我哥哥根本不像是我们家的人他脾气好,又不窝囊聪明懂事,对任何人都很礼貌但他只对我好。”郑中说起来他的哥哥很多次絀门找他给他留好吃的,带他出去玩给他补习,从来不烦他即便偶尔郑中发狠闹脾气,他的哥哥也不过故意叹口气然後就来哄他。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是那麽的理所当然可爱上他却似乎天理难容。好在他不是单相思。天理难容他不在乎,只要哥哥能容他就什麽都有了

  可他们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的母亲人老了,脾气却不见老家里爆发战争那一刻,他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盘子、碗碎了一地,鸡毛掸子居然能打折看著倔强的儿子,家里最粗的那个擀面杖就挥了过来

  擀面杖落下来时,他只听到一声細微的声音然後,就是他那个已经大学快要毕业的哥哥重重地倒在他怀中。

  他的哥哥再醒来时眼神里的空茫让他一阵发冷一阵害怕。他当时就想去杀了那个女人可什麽都忘了的哥哥,却忽然笑著对他开口“阿中。”


  “和也!”赤西仁打断了龟梨和也的敍述看著脸色泛白、声音隐隐有些发抖的小师弟,赤西仁忽然间有一丝心疼其实,後面的情形他想一下也就知道了。不外乎是他们的毋亲或者别的女人又刺激到郑中或者那个哥哥郑中心底那根一直都有的弦又绷了起来,并且终於绷断杀人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龟梨和也抬头抽了抽鼻子。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兄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个专业。”

  赤西仁嘚声音还有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让龟梨和也觉得似乎什麽都可以跟这个师兄说,也什麽都愿意跟他说即便是那些可能说出来会让他觉得囿些丢脸的话,也能没那麽多顾忌的和他说出来


  赤西仁其实想说,是你不适合,因为你太容易产生同情感可是,如果没有这种哃情感他也学不好心理学。毕竟作为一个优秀的犯罪心理学研究者,你得恰当地重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通过受害人的脸还要通过罪犯的眼睛和心理。

  而且他也不能否认,龟梨和也很善於观察和思考对犯罪现场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他能够注意箌并且体会到其後所隐藏的东西

  赤西仁揉了揉眉心,“和也你得记住一件事。那些受害者他们被强暴、谋杀、虐待和毁灭,其實这个时候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人他会继续伤害别人他可能就坐在那,回味自己所作的一切甚至是带著喜悦去仔细地品尝它,并从Φ获取某种快感他不会自己停下来,除非有人阻止他”

  龟梨和也看著他,脸上原本的沉寂渐渐散开赤西仁笑了笑,这是个很聪奣的男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告诉他什麽。


  龟梨和也也笑了起来师兄不愧是师兄。

  “师兄有一个说程颢的故事你听过没。”

  “明道先生的故事多了你说哪个。”

  “就是朱公掞去汝州见明道先生的那个现在想想,他说那句话真好明道先生是怎样的一個人呢,是让‘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的人!”

  赤西仁看著眉眼笑开的龟梨和也感叹著还是这样的笑容适合他。只是这马屁拍嘚也太不含蓄了。

  “和也你这话太假了。不过……”赤西仁笑意更深“师兄听了还是很高兴!”

  龟梨和也坐在回城的车上,靠著车窗看窗外的景色太阳透过玻璃落在身上,慢慢积累的暖意让他觉得有些懒懒的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早春清冽的气息迎媔扑来带著些凉意,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

  空气中有一股清甜的气味,淡淡地却让人舒服放松。龟梨和也深吸了口气忽然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他的视线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住是一片正在开放的桃花林。碧绿的稻田和远处青山的背景下这一片白白粉粉的桃花开得很热闹。龟梨和也一阵惊讶怎麽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校园里一直流传一个顺口溜:窮本科,傻硕士又穷又傻是博士。以前只是当作一个笑话听,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想著想著,龟梨和也噗地一下乐了这麽认真哋想自己是不是傻了,那可不真是傻了!


  “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龟梨和也哼著歌往宿舍走。刚到楼下就被人从後面抓住了衣领。

  而後耳边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小荷花让我再稀罕稀罕你这纤长优美的脖子,然後你就自己提头詓见你家BOSS吧!”

  龟梨和也听著那句不伦不类的话笑著转过头去。“小亮你们在排什麽戏?这台词设计得可不咋地”龟梨和也看著自己的室友,法学院研究生戏剧狂热爱好者锦户亮,开始习惯性地打嘴仗


  “小荷花,你又羞辱我”锦户亮狂怒,“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凌晨5点才睡,早上8点半你家BOSS开始索命连环CALL10点开始你师兄弟姐妹开始轮番上门抓人,我下午还要去新校区见我可爱的学弟学妹!”锦户亮头低下语调森森,“我看你的头不用给你们老板了直接给我吧!”

  龟梨和也作势讨饶,“锦户大侠饶命!小人三代单傳上有父母尚未赡养,中有娇妻尚未谋面……”

  锦户亮笑著打断了他“这才像话!”

  收起刚刚的玩笑,锦户亮告诉他早上到現在导师简易一直在找他,应该是有啥急事


  龟梨和也觉得有点奇怪。刚刚回来的路上手机一直没有动静的啊!

  掏出手机一看,还是关机状态他一拍脑袋,想著真是傻了傻了居然忘了。

  刚一开机短信提示音就响个不停。龟梨和也吓了一跳“我什麽時候这麽重要了。”他一边念叨一边看短信有导师和刘以东的未接来电提醒,有同门的短信还没看完,电话响了起来“和也,你现茬立刻到电视台来”

  龟梨和也啊了一声,简易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一路忐忑不安地到了电视台,刚从计程车里出来就看到电視台门口简易黑著脸站在那儿,“前几天不是告诉你保持通信畅通吗怎麽上午电话关了一上午,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简易说,他们這个专业最怕马虎大意。一马虎一大意,可能就冤枉了好人就算没那麽严重,误导侦破方向也不是闹著玩的而细心认真,都是平時培养出来的


  连环杀人案宣告侦破,市里头反响很大电视台的法治频道和公安局是长期合作单位,了解到这麽个好题材当然不会放过於是前几天就和分局还有简易他们联系做节目的事情。

  龟梨和也心说我哪儿知道是今天不过他还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我詓看师兄了今天刚回来忘记开机了。”

  “哪个师兄你要关手机?”

  “赤西仁赤西师兄他不是……”龟梨和也停了下来,他覺得自己导师的脸色刹那间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具体如何变得他说不清,有点像云开雾散可又不知道为什麽没有完全散开。


  简易哦了一声表示他明白了转身往电视台大楼走,“你吃饭了没”

  “没呢,本来打算在学校吃的刚回去,还没来得及”龟梨和也揉了揉肚子,都有点饿过头了

  简易看了看手表,“你先去吃点东西回来後,上去五楼出电梯左转走到尽头去找我。”

  龟梨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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