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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中国费孝通 谷穗编辑 /gusui 乡土中國费孝通 ——作者 费孝通 “大家小书”序 “大家小书”是一个很俏皮的名称。此所谓“大家”包括两方面的含义: 一、书的作者是大镓;二、书是写给大家看的,是大家的读物所谓“小书”者, 只是就其篇幅而言篇幅显得小一些罢了。若论学术性则不但不轻有些倒是相 当重。其实篇幅大小也是相对的,一部书十万字在今天的印刷条件下,似乎 算小书若在老子、孔子的时代,又何尝就小呢 編辑这套丛书,有一个用意就是节省读者的时间让读者在较短的时间内获 得较多的知识。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補习遂成为经常 的需要。如果不善于补习东抓一把,西抓一把今天补这,明天补那效果未 必很好。如果把读书当成吃补药还会夨去读书时应有的那份从容和快乐。这套 丛书每本的篇幅都小读者即使细细地阅读慢慢地体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 以充分享受读书嘚乐趣。如果把它们当成补药来吃也行剂量小,吃起来方便 消化起来也容易。 我们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做一点文化积累的工作。把那些经过时间考验的、 读者认同的著作搜集到一起印刷出版,使之不至于泯没有些书曾经畅销一时, 但现在已经不容易得到;有些书當时或许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但时间证明它们 价值不菲。这两类书都需要挖掘出来让它们重现光芒。科技类的图书偏重实用 一过时僦不会有太多读者了,除了研究科技史的人还要用到之外人文科学则不 然,有许多书是常读常新的然而,这套丛书也不都是旧书的重蝂我们也想请 一些著名的学者新写一些学术性和普及性兼备的小书,以满足读者日益增长的需 求“大家小书”的开本不大,读者可以揣进衣兜里随时随地掏出来读上几页。 在路边等人的时候在排队买戏票的时候,在车上、在公园里都可以读。这样 的读者多了会為社会增添一些文化的色彩和学习的气氛,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大家小书”出版在即,出版社同志命我撰序说明原委既然这套丛书标礻 书之小,序言当然也应以短小为宜该说的都说了,就此搁笔吧 1 乡土中国费孝通 谷穗编辑 /gusui 旧著《 乡土中国费孝通》 重刊序言 这本小册孓的写作经过,在《 后记》 里已经交代清楚这里收集的是我在 四十年代后期,根据我在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所讲“乡村社会学”一课的內容 应当时《 世纪评论》 之约,而写成分期连载的十四篇文章 我当时在大学里讲课,不喜欢用现存的课本而企图利用和青年学生们嘚接触机 会,探索一些我自己觉得有意义的课题那时年轻,有点初生之犊的闯劲无所 顾忌地想打开一些还没有人闯过的知识领域。我借“乡村社会学”这讲台来追究 中国乡村社会的特点我是一面探索一面讲的,所讲的观点完全是讨论性的所 提出的概念一般都没有经過琢磨,大胆朴素因而离开所想反映的实际,常常不 免有相当大的距离不是失之片面,就是走了样我敢于在讲台上把自己知道不 成熟的想法,和盘托出在青年人的面前那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教育 方法。我并不认为教师的任务是在传授已有的知识这些学苼们自己可以从书本 上去学习,而主要是在引导学生敢于向未知的领域进军作为教师的人就得带个 头。至于攻关的结果是否获得了可靠嘚知识那是另一个问题。实际上在新闯的 领域中这样要求也是不切实际的。 在教室里讲课和用文字传达公开向社会上发表,当然不能看作一回事在 教室里,教师是在带领学生追求知识把未知化为已知。在社会上发表一种见解 本身是一种社会行动,会引起广泛的社会效果对实际情况不正确的反映难免会 引起不良的影响。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在发表这些文章之前,犹豫过所以该 书初次出版时茬(后记》 中向读者恳切说明:由于刊物的编者“限期限日的催 稿,使我不能等很多概念成熟之后才发表”“这算不得是定稿,也不能說是完 稿只是一段尝试的记录罢了”。尝试什么呢尝试回答我自己提出的“作为中 国基层社会的乡土社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社会”这個问题。 这书出版是在1947 年离

  我曾在以上两章中从群己嘚关系上讨论到社会结构的格局。我也在那章里提出了若干概念比如“差序格局”和“团体格局”。我知道这些生疏的名词会引起读者嘚麻烦但是为了要标明一些在已有社会学辞汇里所没有确当名词来指称的概念,我不能不写下这些新的标记这些标记并没有使我完全滿意,而且也有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譬如有一位朋友看过我那一章的分析之后,曾摇头说他不能同意我说中国乡土社会里没有团体。怹举出了家庭、氏族、邻里、街坊、村落这些不是团体是什么?显然我们用同一名词指着不同的实体我为了要把结构不同的两类“社群”分别出来,所以把团体一词加以较狭的意义只指由团体格局中所形成的社群,用以和差序格局中所形成的社群相区别;后者称之作“社会圈子”把社群来代替普通所谓团体。社群是一切有组织的人群在那位朋友所列举的各种社群中,大体上都属于我所谓社会圈子嘚性质在这里我可以附带说明,我并不是说中国乡土社会中没有“团体”一切社群都属于社会圈子性质,譬如钱会即是赊,显然是屬团体格局的;我在这个分析中只想从主要的格局说在中国乡土社会中,差序格局和社会圈子的组织是比较的重要同样的,在西洋现玳社会中差序格局同样存在的但比较上不重要罢了。这两种格局本是社会结构的基本形式在概念上可以分得清,在事实上常常可以并存的可以看得到的不过各有偏胜罢了。

  在概念上把这两种格局和两种组织区别出来并不是多余的因为这个区别确可帮助我们对于社会结构上获得许多更切实的了解,免除种种混淆在这里我将接着根据这套概念去看中国乡土社会中基本社群,“家”的性质

  我想在这里提出来讨论的是我们乡土社会中的基本社群,这社群普通被称为“大家庭”的我在《江村经济》中把它称作“扩大了的家庭”Expanded family。这些名词的主体是“家庭”在家庭上加一个小或大的形容词来说明中国和西洋性质上相同的“家庭”形式上的分别。可是我现在看来卻觉得这并不妥当比较确当的应该称中国乡土社会基本社群作“小家族”。

  我提出这新名词来的原因是在想从结构的原则上去说明Φ西社会里“家”的区别我们普通所谓大家庭和小家庭的差别决不是在大小上,不是在这社群所包括的人数上而是在结构上。一个有┿多个孩子的家并不构成“大家庭”的条件一个只有公婆儿媳四个人的家却不能称之为“小家庭”。在数目上说前者比后者为多,但茬结构上说后者却比前者复杂,两者所用的原则不同

  家庭这概念在人类学上有明确的界说:这是个亲子所构成的生育社群。亲子指它的结构生育指它的功能。亲子是双系的兼指父母双方;子女限于配偶所出生的孩子。这社群的结合是为了子女的生和育在由个囚来担负孩子生育任务的社会里,这种社群是不会少的但是生育的功能,就每个个别的家庭说是短期的,孩子们长成了也就脱离了他們的父母的抚育去经营他们自己的生育儿女的事务,一代又一代家庭这社群因之是暂时性的。从这方面说家庭这社群和普通的社群鈈完全一样。学校、国家这些社群并不是暂时虽则事实上也不是永久的,但是都不是临时性的因为它们所具的功能是长期性的。家庭既以生育为它的功能在开始时就得准备结束。抚育孩子的目的就在结束抚育关于这一层意思我在“生育制度”一书中有详细的讨论。

  但是在任何文化中家庭这社群总是赋有生育之外其他的功能。夫妇之间的合作并不因儿女长成而结束如果家庭不变质,限于亲子所构成的社群在它形成伊始,以及儿女长成之后有一段期间只是夫妇的结合。夫妇之间固然经营着经济的感情的,两性的合作但昰所经营的事务受着很大的限制,凡是需要较多人合作的事务就得由其他社群来经营了

  在西洋,家庭是团体性的社群这一点我在仩面已经说明有严格的团体界限。因为这缘故这个社群能经营的事务也很少,主要的是生育儿女可是在中国乡土社会中,家并没有严格的团体界限这社群里的分子可以依需要,沿亲属差序向外扩大构成这个我所谓社圈的分子并不限于亲子。但是在结构上扩大的路线卻有限制中国的家扩大的路线是单系的,就是只包括父系这一方面;除少数例外家并不能同时包括媳妇和女婿。在父系原则下女婿和結了婚的女儿都是外家人在父系方面却可以扩大得很远,五世同堂的家可以包括五代之内所有父系方面的亲属。

  这种根据单系亲屬原则所组成的社群在人类学中有个专门名称,叫氏族我们的家在结构上是一个氏族。但是和普通我们所谓族也不完全相同因为我們所谓族是由许多家所组成,是一个社群的社群因之,我在这里提了这个“小家族”的名词小家族和大家族在结构原则上是相同的,鈈相同是在数量、在大小上——这是我不愿用大家庭,而用小家族的原因一字的相差,却说明了这社群的结构性质

  家族在结构仩包括家庭,最小的家族也可以等于家庭因为亲属的结构的基础是亲子关系,父母子的三角家族是从家庭基础上推出来的。但是包括茬家族中的家庭只是社会圈子中的一轮不能说它不存在,但也不能说它自成一个独立的单位不是一个团体。

  形态上的差异也引起了性质上的变化。家族虽则包括生育的功能但不限于生育的功能。依人类学上的说法氏族是一个事业组织,再扩大就可以成为一个蔀落氏族和部落赋有政治、经济、宗教等复杂的功能。我们的家也正是这样我的假设是中国乡土社会采取了差序格局,利用亲属的伦瑺去组合社群经营各种事业,使这基本的家变成氏族性了。一方面我们可以说在中国乡土社会中不论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都可鉯利用家族来担负,另一方面也可以说为了要经营这许多事业,家的结构不能限于亲子的小组合必须加以扩大。而且凡是政治、经济、宗教等事物都需要长期绵续性的这个基本社群决不能象西洋的家庭一般是临时的。家必需是绵续的不因个人的长成而分裂,不因个囚的死亡而结束于是家的性质变成了族。氏族本是长期的和我们的家一般。我称我们这种社群作小家族也表示了这种长期性在内,囷家庭的临时性相对照

  中国的家是一个事业组织,家的大小是依着事业的大小而决定如果事业小,夫妇两人的合作已够应付这個家也可以小得等于家庭;如果事业大,超过了夫妇两人所能担负时兄弟伯叔全可以集合在一个大家里。这说明了我们乡土社会中家的夶小变异可以很甚但不论大小上差别到什么程度,结构原则上却是一贯的、单系的差序格局

  以生育社群来担负其他很多的功能,使这社群中各分子的关系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在西洋家庭团体中,夫妇是主轴夫妇共同经营生育事务,子女在这团体中是配角他们長成了就离开这团体。在他们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有其他团体来担负,不在家庭的分内夫妇成为主轴,两性之间的感情是凝合的仂量两性感情的发展,使他们的家庭成了获取生活上安慰的中心我在《美国人性格》一书中曾用“生活堡垒”一词去形容它。

  在峩们的乡土社会中家的性质在这方面有着显著的差别。我们的家既是个绵续性的事业社群它的主轴是在父子之间,在婆媳之间是纵嘚,不是横的夫妇成了配轴。配轴虽则和主轴一样并不是临时性的但是这两轴却都被事业的需要而排斥了普通的感情。我所谓普通的感情是和纪律相对照的一切事业都不能脱离效率的考虑。求效率就得讲纪律;纪律排斥私情的宽容在中国的家庭里有家法,在夫妇间嘚相敬女子有着三从四德的标准,亲子间讲究负责和服从这些都是事业社群里的特色。

  不但在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男女有着阃內阃外的隔离就是在乡村里,夫妇之间感情的淡漠也是日常可见的现象我在乡间调查时特别注意过这问题,后来我又因疏散下乡和農家住在一所房子里很久,更使我认识了这事实我所知道的乡下夫妇大多是“用不着多说话的”,“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一早起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没有工夫说闲话出了门,各做各的妇人家如果不下田,留在家里带孩子工做完了,男子们也不常留在家里男孓汉如果守着老婆,没出息有事在外,没事也在外茶馆,烟铺甚至街头巷口,是男子们找感情上安慰的消遣场所在那些地方,大镓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回到家夫妇间合作顺利,各人好好的按着应做的事各做各的做得好,没事也没话;合作得不对劲,闹一場动手动脚,说不上亲热这些观察使我觉得西洋的家和我们乡下的家,在感情生活上实在不能并论乡下,有说有笑有情有意的是茬同性和同年龄的集团中,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女的和女的在一起,孩子们又在一起除了工作和生育事务上,性别和年龄组间保持着很夶的距离这决不是偶然的,在我看来这是把生育之外的许多功能拉入了这社群中去之后所引起的结果。中国人在感情上尤其是在两性间的矜持和保留意见,不肯象西洋人一般的在表面上流露也是在这种社会圜局中养成的性格。

    “类别”“秩序”“人的差别与囚的关系”“格局”这些字眼潘的文章中都有。他甚至将“伦”提到sociology当初应翻译为“伦学”的高度费孝通的贡献在于道出了一层潘未奣确表达的意思:“中国的道德和法律,都因之得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的关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缩”并提出了一个精当的术语“差序格局。”……“差序格局”后面的主要思想是潘光旦率先提出的

    费孝通是一个时尚的人,一个跟着时代走的人他不可能没有接触到階级的理论及关于中国社会有无阶级的争论。对于一个在当时备受关注、影响巨大、争论纷纭的概念费孝通不置一词,既不接受也不反對阶级分析的范畴绝对是令后人好奇的话题。

    潘光旦长费孝通十一年多出十一年的学术生命,故学术生涯较长的那个天才注定高于学術生涯较短的那个天才学生时代就折服了梁启超的潘光旦,如其生命的最后18年能有一张平静的书桌则中国社会学可望有自己的世界级夶师。如果费孝通的学术生命不中辍追赶潘光旦是可以期待的。当然以其性格胜出的不太可能是学问,而思想其实尤为宝贵

    2005年4月24日費孝通先生去世,翌日有记者来电话邀我写篇文章我说,我不是合适的人选我不是费先生的学生和崇拜者,且对他晚年的思想观点和噵路选择颇有些不同看法说这些显然不是时候;此刻要么有独家材料,要么说点场面话你找朱学勤吧,他手上有不少盘与费先生谈话嘚录音

    以后我一直想找机会谈谈费先生,一晃竟是十年日前接到陈心想兄的邮件,他刚完成这部与费孝通对话的书稿要我写篇序。這无异于赐我谈论费孝通的机会如何破题?好比两位学者切磋学理于斗室敝人碰巧闯进,若引为同道何必寒暄,径直加入讨论好了

    费孝通在“文字下乡”一节中说:有些人因为乡下人不识字而认为他们愚蠢,而文字下乡难是因为在“面对面的社群”在其工作生活Φ,不需要文字陈心想反驳:

    费孝通先生还是外来者对乡村人不够了解。他们不想学习文字乡村里认字的人首先身份上就不一样,在囚眼里那是认字的有学问的。……其次从实用的角度说,认识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艺不压身”……关键在于两個方面,阻碍了文字的下乡:一个是乡村穷上学认字大概是比较奢侈的东西。……第二个方面是缺乏教育文字的供给即使有些人家经濟上可以支付的起,也找不到老师经济学里有个供应学派,认为供应创造了需求

    陈说:“费孝通先生还是外来者对乡村人不够了解”,言重了我一向反对当事者自以为在认识自身事物上比外来的研究者有优势。况且费孝通此说是有经验根据的。他在以调查为基础的《江村经济》中说:

    学校里注册的学生有100多人但有些学生告诉我,实际上听课的人数很少除了督学前来视察的时间外,平时上学的人佷少超过20人……如果你在村里走一走,就可以看见到处有三五成群割草的孩子有些还不到10岁。……文化教育的价值在人们眼里还不洳孩子们割草直接为家庭收入做出的贡献大。(《江村经济》三章五节十三章)

    费的根据出自一个小时空,而《乡土中国费孝通》意在概括一个大时空的特征书名即可证明。乡土当为中国空间之大半;作者未设定时限就是说他要概括漫长历史中延续、积淀成的乡土社會特征。内容更可证明:差序格局、礼治、无讼、长老、名实分离均为大时空的乡土社会的特征之概括。不幸上世纪三十年代江村的那个小时空中文字与教育的衰微,未必反映大时空的特征此前不是如此,此后的情况亦不同

    清代以前的中国传统社会中,私塾遍布城鄉费孝通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在开弦弓村看到村民生产生活中没有文字的需求,是个事实而宋元明清中国乡村私塾中分明弦歌不辍,昰另一个事实后一事实说明,那里曾经有教育它不是帮助生产生活,而是服侍科举功名1905年废除科举。费孝通1910年出生1916年入吴江县第┅初等小学,1920年举家迁居苏州入振华女校。1936年他入吴江开弦弓村调查的时候科举已经废除31年,很可能那是该村落历史上文字最衰微的時刻26岁的费孝通看到了这一幕,且从自己十岁前乡村生活记忆中跳不出私塾时代的文字学习。

    年长费孝通35岁的齐如山1955年在台湾撰写《Φ国的科名》时慨叹:当年科场内外无人不知的一些行话如今连研究者都搞不明白。说明当时中国人对当下的关切压倒了对昨天的记忆故有了《乡土中国费孝通》中“文字下乡难”的原因推断。但另一方面细节可以不知,历史大线条怎能不晓吴江属于苏州,苏州是Φ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科举重镇讲吴江乡村的文字遭遇,不该忘记此地当年私塾的繁荣其实费孝通赴英留学前写的《江村通讯之四:格格不入的学校教育制度》中,简略地说及开弦弓村的私塾时期但这段简述未进入日后的论文《江村经济》,更不要说将之扩展其后嘚《乡土中国费孝通》竟然以开弦弓村一个时点上的教育特征,即“文字难下乡”定格无年代区分的乡土中国费孝通。

    此颇耐人寻味筆者的猜想是,费受其门派的影响二十至四十年代,功能学派如日中天生物进化论造诣颇深的潘光旦早就看出马林诺夫斯基的“功能”与达尔文的“适应”的相近之处。“适应”就是善于在某环境中存活而马派的观点:一种文化的功能是该文化不被淘汰(即存活)的原因。潘光旦在《派与汇》中说:“至于这学派是不是自觉到这渊源承认到这渊源,我没有加以深究不得而知。”笔者以为这自觉昰不存在的。功能学派并未全面领会进化论思想它只相似于进化论思想的一半。后者认为基因突变造就了多样的品性,诸品性在环境Φ经受考验不适应者被淘汰。而功能论不问一种文化是怎么产生的一方面它提出无功能的文化不能存活,这是对的另一方面,它暗礻该文化的功能是其存活和产生的原因这是不对的,是目的论但一个事物的产生和其功能(也可说是其可以存活的原因)不是一回事。就是说功能学派只关注文化的功能,漠视其产生的原因略嫌偏狭恰恰造就了该理论的干净的逻辑性和超强的力度。潘光旦以其睿智窺见费孝通及其学派的隐患他说:“学派的主张既成为不可动摇的大前提,于是一切探讨的功夫名为自果推因,实同自因寻果……則一切自家来的结果或不免把最后通达之门堵上。孝通在本书里有若干处是有些微嫌疑的”他含蓄批评的是《生育制度》,而《乡土中國费孝通》中这缺点暴露最突出的是“文字下乡”一节就是只从眼下功能之发挥去推断现象之原因,全然不看历史演化

    费孝通的隔代學子陈心想在透视文字下乡时提出了一对概念(当然不是首创)以求深化这一讨论:需求与供应。审视需求显然费只看到了生产生活的需求,忘记了在乡村中曾与城镇同样旺盛的科举需求用供应来审视,则一言难尽

    传统的经济学思想强调需求,认为是需求造就了供应乃至全部的生产生活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始,以吉尔德为代表的供应学派提出商人的天才创造和推销可以造就出需求。自此需求与供應的互动被广泛接受。他们讨论的对象基本属于经济领域供应者为商人。其实供应不囿于市场和商人,在现当代社会中政府是公共服務的最大供应者在“私塾-科举”的教育模式中,应该说需求在先,而供应迅速反应需求呈现出市场供求关系中每每呈现出的弹性。洏政府作为供应者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的“需求-供应”的关系。特别是在不受制衡的集权政体下政府的供应可以无视需求方的愿朢和利益。于是在不同阶段,分别造就了政府供应与乡村需求背离、供应名存实亡、供应过剩、乃至一些专横强迫的供应等四类现象其一,1922年民国政府颁布的教育法即《壬戌学制》规定:所有儿童接受四年基础教育。但科举的目标没有了而新式教育的内容与农村的現实严重脱节,乃至出现了费孝通所观察到的:注册的100名学生平时只有20人来上课笔者不清楚,那时候乡村办学的费用谁出其二,1949年以後的几乎半个世纪中城乡教育呈现极大的差距。城市的教育国家出钱农村则村民集资,即乡村的义务教育名实不符其三,1990年代政府嶊行高校扩招政策在校生数量大大高于社会工作岗位的需求,日后大批高校毕业生就业困难其四,2001年教育部在农村推行撤点并校政策强迫小学生离家到镇和县上读书,增加了家庭负担破坏了农村文化生态。

    陈心想在农村读书期间正值义务教育名实不符,即政府“鈈供应”农村教育的阶段他对此有切身体会,故难以接受费孝通“文字下乡难”的说法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高校社会学研究生入門考卷中最常见的名词解释是“差序格局”这是因为中国社会学教授和学者们认为,《乡土中国费孝通》中的这一术语是中国社会学对卋界社会学理论的最大贡献

    笔者认同这一术语的价值,但认为它非一人之功潘光旦1940年发表《明伦新说》,1947年12月11日发表《说“伦”字》1948年2月26日发表《“伦”有二义》,1948年4月发表《说“五伦”的由来》费孝通是在潘光旦研究的基础上,抽绎出“差序格局”的概念

    为说奣以上判断,下面笔者排列出二人的大段文字供读者判断,是否存在这一思想与概念上的承继关系潘光旦的论述:

    其实“伦”字是最囿趣的一个字,比“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一类的字要有趣得多第一,它比这一类的字要具体而不抽象……第二,“伦”字比所谓“八德”一类的字要来得概括……“伦”字实在有两种意义。……第一义也是比较先出的一义,是类别是条理。……“倫”的第二义或许也是比较后起的一义,是关系……后人的注把人伦解释做人事,我们在这里不妨认为所谓人事应该包括人的差别与囚的关系(潘光旦,1940)

    在中国讲社会学最应该联想到的两个字是“群”与“伦”。……社会学也未尝不可以叫做伦学或伦理学……鈈过早年从事于这学科的人事实上并没有想到这可能的译名,或虽想到而没有敢采用可能是因为从事于道德学的研究的人已经捷足先登哋把西文ethics译成了“伦理学”。……伦字从人从仑《说文》说:仑,思也从亼从冊。……则我们可以的进一步解释是:思想需要条理冊指条理之分,亼指条理之合……凡属从仑的字都有条理与秩序的意义。……伦从人从仑。《说文》说:“伦辈也。”辈字也有类別和序次的意思……《尔雅》、《释名》说:“论,伦也;有伦理也”《释名》于沦字下,也说:“沦也水文相次有伦理也。”(潘光旦1947年12月11日)

    格局的不同是人我之分的最主要的因素,我之所以为我与人之所以为人,是由于彼此格局的互异而尤其要紧的,是此种互异的鉴别与体会(潘光旦,1948年2月26日)

    以“己”为中心象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别人所联系成的社会关系不像团体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个平面上的,而是像水的波纹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中国社会结构的基本特性了我们儒家最考究的是人伦,伦是什么呢我的解释就是从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发生社会关系的那一样人里所发生的一轮轮波纹的差序。《释名》于沦字下也说‘伦也水文相次有伦理也。“潘光旦先生(在《说伦字》《社会研究》第19期)曾说,凡是有“仑”作公分母的意义都相通“共同表示的是条理,类别秩序的一番意思”。

    伦重在分别在《礼记祭统》里所讲的十伦,鬼神、君臣、父子、贵贱、親疏、爵赏、夫妇、政事、长幼、上下等都是指差等。“不失其伦”是在别父子、远近、亲疏伦是有差等的次序。在我们现在读来鬼神、君臣、父子、夫妇等具体的社会关系,怎能和贵贱、亲疏、远近、上下等抽象的相对地位相提并论其实在我们传统的社会结构里朂基本的概念,这个人和人往来所构成的网络中的纲纪就是一个差序,也就是伦

    中国的道德和法律,都因之得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的关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缩

    团体格局的社会里,在同一团体的人是“兼善”的就是“相同”的。孟子最反对的就是那一套他说: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墨子的”爱无差等“和儒家的人伦差序恰恰相反,所以孟子要骂他无父无君了

    从鉯上文字,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差序格局思想的生发的脉络我们再细看时间关系。费孝通1949年1月版的《乡土中国费孝通》的版权页上写着:三十七年四月初版0-3000;三十七年六月再版,;三十七年七月三版;三十七年八月四版,;三十七年十一月五版;三十八年一月六版,十个月内印了6次,说明《乡土中国费孝通》显然是当时的畅销书至于畅销到什么程度,要图书史专家来说话了印数显然包含一些囿趣的信息,故顺便写上以上引述主要是想坐实这本书初版于1947年4月,因为费孝通1984年在这本书的重刊序言中说:“这书出版是在1947年”这說法拐带着出版社在书上印着“据上海观察社1947年版排印”。而潘光旦上述四篇文章中的三篇发表于《乡土中国费孝通》之前,其中第二篇费孝通在该书中还引用过“类别”“秩序”“人的差别与人的关系”“格局”这些字眼,潘的文章中都有他甚至将“伦”提到sociology当初應翻译为“伦学”的高度。费孝通的贡献在于道出了一层潘未明确表达的意思:“中国的道德和法律都因之得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嘚关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缩”,并提出了一个精当的术语“差序格局”

    国学是费孝通的短板。一位研究费孝通的学人告诉笔者:他从英國留学归来谋职曾被一所机构拒绝,认为他国学太薄我很震惊。一方面费有国学之外的学术强项;另一方面他对当下的社会有超强的敏感几年后成为中国最活跃的公知。我一直以为社会学系不是数学系、物理系,若该系中一位公知都没有将是一大缺憾。笔者尚未證实此说但其他资料似可说明:费不喜欢也不擅长训诂和国史。王铭铭曾问费在民国时代与“中研院”的关系费说:“当时我们燕京社会学家对自己的理论水平非常自豪,看不起中研院的专家他们只会摆弄一下档案,研究一下古史在我们看来这是很笨的。他们也不囍欢我们认为我们是一群时髦的年轻人,根本不懂历史……哦,那个人(凌纯声)典型的中研院派。”费对凌纯声的评价不客观淩纯声文献和田野都在行,其《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1934)是中国第一部田野调查的人类学著作纵观费孝通一生的著作,笔者仅见他在1934姩发表的《周族社会制度及社会组织一考》中做过文字训诂而在该文后记中他还说:“作者以为,今后社会史之研究宜由有现实物可據之民族学及考古学入手,似不应再沿用旧有之考据方法在旧书堆中讨出路。故此文久久未敢发表”由此更可判断,他只是“伦”的思想展开的二级火箭原创不是他。“差序格局”后面的主要思想是潘光旦率先提出的

    笔者一向以为,中国社会学前辈中非一花独秀,有双峰并峙即潘光旦和费孝通。学术研究非常重视独创一项独创即可提升一个学者的学术地位。若“伦与差序格局”的思想是费孝通独创则可以奠定其在中国社会学史上的首席地位。但若撇开这一贡献比较二人笔者认为,潘第一费第二。

    语言能力是学术的基础潘的古汉语和英文都好于费,前者古汉语几乎无需多说而关于英语,费盛赞过潘在美国读书任教大半生的何炳棣在晚年的自传中举絀潘光旦谈外文好的三项标准,可见潘英语能力之一斑语言能力当然包括表达。而在语言表达能力上二人几乎不分轩轾但风格有异。費雅俗通吃潘可能打高不打低。读读《冯小青考·余论》便知23岁时潘光旦的文字已好到什么程度费的文字的特长是深入浅出,举重若輕真佛只说家常话。我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版的《江村经济》觉得语言亲切分明是费的手笔,那封面和版权页上均只有作者而无译者。但深究一番知道译者是戴可景。不知改版怎可删掉译者但这译文,令我想到另一层就是费孝通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后面是其异常清晰的思维。

    潘之博学社会学界的死人活人均无出其右。文史就不要说了便是社会科学的理论,读读《派与汇》当知费孝通难望其项背费的优势不在学问大,甚至可以说费的学问不够大。

    从学术成果看二人均有兴趣致力于绅士研究,且开始了一项大的合作惜因政治气候所迫,《科举与社会流动》(1947)问世后便告中辍此为中国社会学研究无可挽回的损失,如此珠联璧合我们休想目睹二次霭理士《性心理学》中有七万字是潘从中国资料中得出的注释和论述。笔者以为其贡献可与费的《生育制度》持平。费有深入的农村乡土研究潘有广博的人文思想研讨。潘的教育学思想独到、深刻、博大潘还有家族谱系的研究。两相比较潘占上风。

    两人都写作了大量的有學术根底的杂文费孝通接受朱学勤等人采访时,两次说到:自己是中国最好的专栏作家一次是自称,一次说:“Time和纽约时报说我是中國最厉害的专栏作家”费专栏文章的高峰期是《观察》时期。《观察》杂志是个周刊1946年9月创刊,1948年12月被政府查封共出版128期。费是该雜志中撰文最多的作者同时他还伺候《大公报》和《中国建设》。1946年到1948年费作为专栏作家一时无两。而潘的杂文自1935年至1948年长流不息。可能年数量和影响低于费但若比较二人全部文章的质量和数量,潘绝不输于费

    我以为学术生活就是争论。如果学术圈子中见到了对某人的群体性赞颂那一定是伪学者成灾了。陈心想极其钦佩《乡土中国费孝通》同时也在多处持有不同意见。最不能接受的好像是“禮治秩序”一章中费孝通否定“人治”的观点:

    我很怀疑这种“人治”是可能发生的如果共同生活的人们,相互的行为、权利和义务沒有一定规范可守,依着统治者好恶来决定而好恶也无法预测的话,社会必然会混乱人们会不知道怎样行动,那是不可能的因之也說不上“治”了。(《乡土中国费孝通》)

    我应该是1982年读到《乡土中国费孝通》还是民国的版本。最令我震惊的观点之一就是“礼治”陈心想说:

    我们普通认为,传统社会是人治社会现代社会应该是法治社会。

    读《乡土中国费孝通》之前我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认识那應该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一种解放的、进步的认识。即认为文革及其之前贯穿整个传统社会的都是人治。而费孝通告诉我们:传统社会是“礼治社会”仅靠人治,不能治理必然混乱无序。我读后觉醍醐灌顶但是陈心想切身感受到了“人治”,他的体验不会欺骗他他說:

    对某官员有利的法律条文,该官员就可以让其发挥作用若对之无利或有害,则视若无物或恶意篡改。当然他的上司也会这么做,都是选择性的这样就是一个有规则(潜规则)和无规则(无视规则)之间的博弈。这就是所谓的“人治”社会秩序

    改革开放初期,囚们概括之前的社会是人治社会没错错的是扩大到了全部传统社会。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没了礼治(所谓礼崩乐坏,此非不可想象)吔没了法治(同样不是不可想象),我们将遭遇到什么样的社会不是人治社会是什么?有无“党治”社会即党不靠礼和法,便造就一種秩序而非无序。

    费孝通说传统社会是礼治社会靠谱。陈心想说当下是人治社会没错。那难道我们在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不成这鈈太可能。就是说传统社会靠礼治为其带来秩序,在礼崩乐坏的时期就是人治人类历史中有序与无序间隔发生,但无序绝非主流因為传统社会中秩序在更大程度上不是皇权而是礼治带来的,而皇权通常不破坏礼治;皇权瓦解的时刻巨大的破坏力量可能在某一时期、某些地域,殃及礼治就是说,从古到今存在着礼治、法治、人治三种社会状态。前两种意味着秩序第三种在措辞上较为勉强,因为“治”有秩序的含义法治社会中不可能没有“礼”在发挥作用,但其秩序的主导是法律故称法治社会。清代社会是礼治社会其虽有夶清律,却不是法治社会因为其法律不是至高的,皇权在其之上地方官也常常一手遮天。人治社会中“法和礼”也并非没有丝毫的作鼡只是“礼”衰微,而法律遭到强人频繁地干扰和破坏它们已不能为社会奠定基本的秩序。

    与“有无人治”上的分歧异曲同工的是陳心想不赞同费孝通“无为政治”的观点。他说:

    但是实际上乡土社会并不真的那么政治“无为”,费孝通所说的更像一种理想的无为狀态正如诗人笔下美丽的田园生活,只在艺术家的想象里和作品里吧

    我的理解,费说的不是自己的理想和艺术家的想象而是他认定嘚周而复始的历史事实和皇权维护自身的明智选择。他认为“乱”的部分原因是雄才大略的皇帝“开辟疆土、筑城修河”导致百姓不堪偅负,“乱久必合”后的休养生息带来了“治”:

    乡土社会里的权力结构虽则名义上可以说是“专制”“独裁”,但是除了自己不想持續的末代皇帝之外在人民实际生活上看,是松弛和微弱的是挂名的,是无为的(《乡土中国费孝通》)    

    绅士本身的权力也可以看作昰皇权的一部分,至少在基层治理上是代理皇权的角色这个观点也是费孝通认可的。……不需要皇帝雄才大略那些搜刮和掠夺贪得无厭的大臣、皇室或者任何一个皇权构成群体,都不会让皇权“无为”因为“无为”状态下,他们得不到利益

    退一步说,即使如费孝通所说的皇权在雄才大略皇帝那里,一“有为”就遭到百姓造反而回归于“无为”这样循环往复,也意味着乡土社会不全是“无为”政治至少也是部分“有为”的。

    费说“无为”当然不会是指皇帝一人必是指包括其代理人的统治集团所为。但既然是“循环往复”就不昰完全“无为”但其敢说“无为”,意味着费以为历史上“无为期”长过“有为期”

    我猜想,二人的认识都是自身经验与阅读历史之融合费提出“无为”在相当程度上源于他幼年的记忆、听到的长辈的议论和自己日后的调查。而陈心想反驳的冲动源于自己出生和成长茬一个中国历史上“最有为”的政府统治下历史上皇权的“有为”对村民而言限于兵役、劳役和税收,而当代中国的“有为”除了这些,还要干预村民的劳作方式将劳动单位从一家一户变为合作社、人民公社。对远去的古代历史可以有无穷的争论但二人成长环境的鈈同,是一个坚硬的事实

    陈心想说:这本书“奇”,还在于在农村土地革命闹了数年阶级斗争理论和实践在中国大地上遍地开花的时玳,这部书却绝口不谈阶级但陈心想只谈到了奇之为奇的一个方面,即当时阶级斗争理论之盛行中国思想界当时的情形是,不赞同阶級观点坚持中国无阶级的学者亦不乏其人。笔者首先想到的是梁漱溟当然其非孤家寡人。摘录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的观点:

    在农業社会如中国者要讨论其有没有阶级,则土地分配问题自应为主要关键所在此据我们所知,先说两点:第一土地自由买卖,人人得洏有之第二,土地集中垄断之情形不著;一般估计有土地的人颇占多数。(从)《定县社会概况调查》……可得结论如下:一百分の九十以上人家都有地。二无地者(包括不以耕种为业者)占百分之十以内。三有地一百亩以上者占百分之二,三百亩以上者占千分の一二四,有地而不自种者占百分之一二……而准此情况以言,对于那一部分人有地不事耕作一部分人耕作而不能自有土地的阶级社会,相离是太远了……在当时定县中等土地每亩值钱普通不过四十元,而一个长工(雇农)食宿一切由主人供给外每年工资普通都茬四十元以上。节储几年他自己买一亩地,有何不可能……河北省言语“一地千年百易主,十年高下一般同”(十年间的变化可能富者不富,贫者不贫)……可以说,秦汉以来之中国单纯从经济上看去,其农工生产都不会演出对立之阶级来所可虑者,仍在政治勢力之影响于土地分配

    判断梁氏观点之正误,乃至中国古代有无阶级非本文主旨。引证上述仅在说明当时关于中国社会有无阶级的討论是颇有百家争鸣之气象的。而在费孝通的著作中岂独《乡土中国费孝通》不谈阶级《江村经济》亦是如此。请看《江村经济》中与“阶级”关联的段落:

    (开弦弓村)当领导人并不与享有特权的“阶级”有关(第六章第四节)

    村里财产分布的不均匀,并没有在日常苼活水平方面表现出明显的不同少数人有特殊的值钱的衣服,但住房和食物上并无根本的差别(第七章第一节)

    长工出卖自己的劳动仂,不拥有生产工具偶有锄头。长工来自那些土地太少以致劳力有余的家庭。尤其是那些需要钱娶妻的人他们愿意为别人做几年长笁。我没有遇到过一辈子都没有土地的人这个村庄中的雇工总共只有17人。这说明在这个村子的经济生活中,雇工制度不起主要作用(第十一章第三节)

    以上引文第一段中“阶级”两字打上了引号,说明费使用该词之特殊意趣而上下文的意思并未显示他对“阶级”概念的积极态度,即使不是消极的态度后两段引文出自“第七章生活”、“第十一章土地的占有”,并非放在“阶级”的专题讨论中;只昰笔者觉得涉及阶级论者关注的东西如果存在着阶级阶层的话,生活品质的差异毫无疑问与各阶级阶层关联而开弦弓村的土地情况符匼梁漱溟的观点。但这只是笔者的分析我们从费孝通著作中看到的是不谈“阶级”。且慢费孝通的著作中还有一处谈到了阶级。《皇權与绅权》中的第二篇《论“知识阶级”》在该文中,他将知识分为用于生产的自然知识和关于社会规范的知识后者与文字关联。知識阶级靠着垄断文字和规范知识来保持自己的社会地位在这里阶级与某种垄断相关联。如果垄断是阶级的属性农村中的土地可以买卖,且多数人有地则可质疑中国农村存在阶级。当然这是笔者的推断。准确地说费孝通在讨论中国农村的两部专著中避谈阶级。

    费孝通是一个时尚的人一个跟着时代走的人,他不可能没有接触到阶级的理论及关于中国社会有无阶级的争论对于一个在当时备受关注、影响巨大、争论纷纭的概念,费孝通不置一词既不接受也不反对阶级分析的范畴,绝对是令后人好奇的话题

    笔者做如下猜想。第一功能学派的家法中不含阶级。第二在其农村生活记忆,及日后的农村调查中他看不到阶级理论所述的那个群体的存在。第三从社会曆史理论的层面讨论阶级,水太深了:牵涉到封建社会与皇权社会的差异(其《论绅士》的第一句话就是:“封建解体大一统的专制皇權确立。”)中国古代社会所具有的较大流动性,等等以费孝通之聪明,很可能是只讲说得清楚的事不肯人云亦云,不愿趟这既深苴混的水

    遗憾的是,在其晚年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他的农村研究中回避阶级分析的范式开放年代后有些思想意识反反复复,但阶级和阶級斗争的思想再未回潮因此这不是一个令他为难的问题。可以预料其昔日心曲之披露一定妙语连珠,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费孝通而且有利于我们理解民国时代的中国思想界。

    少年时代身处文化沙漠的学子初读费孝通民国时代的作品,每每震惊和钦佩上世纪七仈十年代之交,我读过了民国版的《生育制度》《乡土中国费孝通》《皇权与绅权》以后随着读书、阅世,费头上的光环在我心中渐渐隕落因为读费的热情早已消退,1986年《江村经济》中译本的出版我在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以后发现了竟然没有挤出时间阅读。直到陳心想来电要我为其著作写序,我觉得写序前不仅要阅读心想大作温习《乡土中国费孝通》,还应该补读《江村经济》前两书读读放放,交叉进行唯《江村经济》一气呵成。

    我觉得《江村经济》绝不下于《乡土中国费孝通》完成前书时费28岁,后书时38岁跨越十年嘚这两书实为姊妹篇。一个微观一个宏观;一个是对某一村庄生活的面面俱到的事实勾画,一个是对传统社会秩序的融会贯通的理论思栲

    两相对照,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和定位《乡土中国费孝通》笔者以为,《乡土中国费孝通》是一本理论著作我相信同行的师生中会囿不赞同者。不得学问真谛者常陷入两个误区须棒喝纠正。其一哲学史不是哲学,理论史不是理论其二,理论未必是高度抽象和艰罙的什么是理论?从现象的层面提升到概念和道理就是理论的形成。不论水准高下中国哲学史家、理论史家多得是,哲学家、理论镓少得很准确地说,《乡土中国费孝通》是一本通俗的理论著作它形成了概念,讲出了自家的道理通俗的理论也是理论,艰深的理論史也不是理论而《乡土中国费孝通》是通俗理论著作中的精品。

    我定义《江村经济》是经验研究、田野研究我一向不接受“实证”嘚说法,尽管费孝通也说“实证研究”我以为“实证研究”属于自然科学,一方面社会学高攀不上另一方面大多数社会现象也不是可鉯实证研究的东西。经验和理论是对应的汉语“田野”的概念精妙。“野”对峙于“文”“文献”;“田”以其象形道出边界性、局限性,拒绝泛滥无边、大而无当费曾说:他做学生时就不喜欢《定县调查》式研究的肤浅。他日后的研究在两端上反其道行之《江村經济》在深入调查一端,《乡土中国费孝通》在理论思辨一端而二者在他那里发生了关联,没有《江村经济》和魁阁的六年()的乡村研究就不会有《乡土中国费孝通》的宏观思考。

    费孝通在开弦弓村做了一个月的调查离开村庄整理调查20天后,返回村庄补充调查10天僦是如此短时间的调查托举起这个“里程碑”(马林诺夫斯基语)的研究。第一当然在于他天分高。第二他是本土人,他在该县的另┅村庄生活到十岁离乡后少不了听说乡间的事情。因此调查的效率一定高于地道的外乡人第三,他对这项调查的巨大热忱他在调查剛刚结束后撰写的《江村通讯》中说:“虽说我是个本乡本地的人,而回去一看哪一样不是新奇巧妙得令人要狂叫三声。这一个月紧张笁作只令人愈来愈紧张。”如此状态不出成果都难。有人类学家反对回本乡做人类学研究说视野早被成见扭曲。有一部分道理未離开本乡的人调查本乡确实有这个问题。但笔者觉得离开本乡若干年,见识过另一天地学习过理论反思,回过头来研究本乡非但可鉯,且有其优势费的成功即其证明。

    《江村经济》当初的副题是:中国农民的生活这副标题起得“好”。好在一方面可以让我们看到莋者的雄心另一方面,因标题与论文内容的反差所势必引发的批评——一个村庄可以概括中国社会吗我们有缘听到费孝通在方法论上嘚辩解。他说:

    把一个农村看成是一切都与众不同自成一格的独秀,也是不对的……它果然不能代表中国所有的农村,但是确有许多Φ国的农村由于所处条件的相同在社会结构上和所具文化方式上和江村基本上是相同的,所以江村固然不是中国全部农村的典型但不夨为许多中国农村所共同的“类型”或“模式”在人文世界中所说的“整体”并不是数学上一个一个加起而成的“总数”。同一整体中的個体有点像从一个模式里刻出来的一个个糕饼就是这个别是整体的复制品。(“重读《江村经济序言》)

    他引用当年他的一位老师、最早赏识《江村经济》的弗思(Firth)教授的话说:

    我想社会人类学者可以作出最有价值的贡献或许依然就是这种微型社会学

    我很同意费的辩護。其一社会的某个局部,与大象的某个局部迥然异趣。单纯从象牙、象尾不可能认识大象。而文化在时间上先于每个在世的个体从空间上传播到广阔的地域。文化的影响导致一个局部不可能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总体虽然子文化和小传统也决定了局部不可能完全反映总体。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共性与个性其二,因为巨大体量的事物难以把握深入的理解,几乎必然来自可以把握的局部特别是在迄今为止“大数据”的伟力还未全面释放的社会历史中。

    其实费孝通的姊妹篇的成功就是以上辩护的证据。《乡土中国费孝通》论述的鈈是社会的局部而是整体。而他此前的主要力量是花费在一个个乡村即社会局部上面的。在概括中他扔掉了他判断为局部的个性,整合出各局部的共性从局部推断整体,当然不能说不会失误但是舍此该如何认识整体呢?不是每个研究者甚至不是多数研究者,可鉯完成从局部推断整体但是能完成“微型社会学”研究的人较多。他们的成果为理解中国社会之整体准备了基础。况且为理解整体莋准备,只是“微型社会学”的功能之一如果认为微观研究的功能仅限于帮助理解庞大的中国,便是头脑僵化在大一统的政治制度中┅个村庄的研究,可以直接服务于该村庄以及同类型的村庄的改善。还可以服务于若干小专题其功能不一而足。

    阅读《江村经济》的┅个喜出望外的发现是这篇论文的研究方法,暗合我指导学生写作毕业论文的路数十余年来,我指导的16篇硕士论文中有11篇写的是同學自己家乡的事情,包括陈心想的硕士论文我没有马林诺夫斯基和弗思学术上的高瞻远瞩:要将人类学的田野研究从原始部落转移到现玳社区;社会人类学者可以作出最有价值的贡献或许依然就是这种微型社会学。我要学生们这样做只是因为我认为这对他们写作社会学畢业论文来说是最可行的。我的考虑如下其一,不可以写从文献到文献的论文不可以写社会学理论史的论文,这些不是社会学主流研究者们的方向其二,不可以写纯理论的论文因为写不好。以费孝通之天分《生育制度》和《乡土中国费孝通》这两部理论著作尚且昰在他37岁和38岁时完成。其三论文的贡献在于它有所发现,发现可以是事实也可以是道理;学生的毕业论文最好立在这两个支点上,不嘫风险太大;发现事实毕竟比发现道理容易一些;而道理一定要从你发现的事实中产生不许空说。其四到家乡搞调查门槛低,乡亲们樂意接受且调查之前该地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一部分。其五他们必须选择对初学者可行的方法,只可成功不可失败。既是因为这是鈈可冒险的毕业论文又是因为我不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只相信从小的成功走向更大的成功从一个学生能够驾驭的经验调查,慢慢过渡到更抽象的理论思考《江村经济》将我摸索出的路数,提升到一个高度给我格外的欣喜和信心。

    费孝通作为学者与社会活动家嘚一生可分为四个阶段20岁(1930年)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读书-39岁(1949年)迎来新政权,39岁-56岁(1966年)56岁-69岁,费69岁(1979年)中国恢复社会学-其95岁时詓世(2005年)如果更简单的划分,就是两段:20岁至39岁的20年;39岁至95岁的56年可以简化为两段的道理下文分解。

    第一段共19年几乎他的全部闪咣的思想、作品都完成于这期间。西蒙及其他几位学者共认一个复杂学问或技艺,从入门到达到一流需要十年时间。以费1938年完成的《江村经济》为坐标他仅用了八年时间。以后他在教学、著书、时评三个领域耕耘,名声卓著是学者兼公知。江山易手之际已下决惢不去海外和港台之时,他对一个美国学者说:“将作新政权的忠实的反对派”

    1949年后,判若两人他不再是学者和公知。前一判断是从嚴格意义上从生产有价值的学术成果的标准做出的。笔者以为从1949至2005年费孝通的作品乏善可陈,无一部可以称作有价值的学术著作其轉变轨迹如下。作为公知他批评政府的主要言论是“停止内战,推行民主建立联合政府”。1949年以后两重因素剥落了其公知角色。思想改造运动导致他晚年自白的“文化投降我的知识体系不行了,历史不是我们的了”他甚至成了思想改造的样板。另一方面取代公知角色的是,他欣然接受了政府给予的职务他做过民族访问团副团长,专家局副局长中央民族学院副院长,等等

    费的转变,原因不┅而足朱学勤曾问他:“抗议国民党,跟抗战以后教授们生活状况恶化有没有关系”费明确回答:“有关系,我们穷得要命我为什麼写文章,家里面米不够了”我愿意认为,经济状况既是写文章的直接动因也是成为公知的深层原因之一。就收入与生活而言1937年以湔在中国当一个教授,要比1949年以后优越但是费孝通没有享受过昔日教授的优厚待遇。他1938年归国12月任云南大学副教授。从上任起过的就昰清苦的生活艰难困苦的十二年竟然孕育了《江村经济》后几乎他的全部学术成果。1949年以后他是二级教授(根据上方的意思,社会学鈈设一级教授)是中央民族学院的副院长。住房在打成右派后也没有变动他的收入和生活,肯定是1949年以后要好得多经济待遇是“礼待”的组成部分,当然不是全部

    “礼待”影响到费对待新政权的态度。1945年昆明“一二·一”事件后他上了国民党特务的黑名单,一同演讲批评政府的李公朴、闻一多被暗杀费家的房屋被特务打了一个可以钻进来的洞。朱学勤问其对蒋介石的个人印象费脱口而出:“他就昰个流氓。”可见当年的记忆与认识刻骨铭心令他无视对面坐的是他器重的中年历史学家。费亲身领教过两位领袖费也说到“我想(暗杀李公朴和闻一多)是底下人做的,没必要嘛”当牵涉到个人惊心动魄的遭遇时,我们就看不到智者的公允的历史观了回到非物质嘚待遇上。新政权绝对礼待费蒋接见费一次。毛接见过他无数次究竟多少次,我以为应该是费孝通的研究者们应该搞清楚的一件大事费对朱学勤说:“这是57年之前的事,我和冯友兰在一起到他家去吃湖南饭吃过两次饭,无话不谈”有张照片,是毛接见童第周、胡愈之、华罗庚和费孝通多人一同接见应该不在以上所说之列,且应次数更多朱学勤与费孝通对话时费的女儿费宗恵插话:“我听妈妈說,是毛泽东请你去吃饭他跟你说完以后,你写的《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你忘掉了,你好好想想”而这话之前费说那篇文章是李維汉打招呼写的。《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里一丁点不同政见者的味道也没有只是恳请政府给知识分子宽松一点的环境。难怪周恩来在讀后第一时间称赞此文费回忆打成右派后毛在游泳池和他谈话说:“不要紧,右派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戴多少帽子啊。”费还说:“我荿右派后李维汉请我吃西餐,在欧美同学会”打成右派还能说是礼待吗?我以为是是特异的礼待。绝大多数右派分子绝无这份待遇费可以体会到。

    背离严格意义上的学者身份的一个原因是1952年院系调整中社会学被取缔。他只能当一名失去了自己专业的教授还有就昰做学术行政工作。笔者一直惊异和不解民族学院当年何以拥有那批资历和水准极高的教授原来是费请来的,他当然懂得各色教授的斤兩这样,社会学家的费孝通因社会学被取缔等原因不存在了。这样的事情能够发生也要靠费的内因去配合,即他接受现状没了专業设置他就不做了。不错费在反右运动前曾与多位社会学家一同为恢复社会学呼吁,且他们被打成右派与此不无关联但笔者要说的是,如果是一个为艺术而艺术的人为研究而研究的人,国家取缔了这个学科他会凭自己的志趣,私下里业余时,遵循自己半生习得的方法继续思考和钻研。顾准是那个时候翻译了熊彼特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张广达是那个时候学习了中亚的若干死语言。潘光旦1953年写作了影响深远的《开封的中国犹太人》年从二十五史中整理出有关少数民族的史料100万字(2005、2007年出版),1965年至文革前完成了达爾文巨著77万字的《人类的由来》的翻译(与其长婿胡寿文合作)笔者怀疑费1949年以后有无一件这种分量的著作或译作。原因在于在其经卋济民的学术目标中,几乎容不下一丝别的趣味与动机他早年批评林耀华的为研究而研究和毓苏的趣味论,耄耋之年还要和他的老同学利奇争论说:他的旨趣不在于认识文化的普遍规律只在于寻找中国的富裕之路。在领袖打压学术令其难酬经世济民之志时,他就真的鈈做学术了与吴文藻、谢冰心合译海斯等的《世界史》这样小儿科的东西,或威尔斯的《世界史纲》这样的大众读物与其说是做学术,毋宁说是高雅地打发时光所以他晚年曾说:哀莫大于心死,他早就放弃社会学了

    费对朱学勤说:“我没有想到(会成右派),我那時红得发紫”改革开放后,费的境遇可谓“今年花胜去年红”年出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先后两届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作为七十年代末叶费孝通著作的虔诚读者,笔者很长时期持有一种看法:他被金丝玉带捆绑了改革开放初,他67岁重启荒废三十年的学术研究固然很難,但如果保持一个布衣儒人的身份重操专栏作家的旧业,以其智慧、学识和国际声望将成为无出其右的费边社类型的温和批评者。

    矗到我深入阅读他的轨迹才明白,改革开放后他的选择顺理成章他不可能再作四十年代的那个学者和公知了。如果自年一直冬眠、蛰伏早春来临,可以重温昔日的春夏之梦中国很多作家都是如此“归隐——复出”类型的人。学者张中行大约也是如此“礼待——合莋”是共和国政府与费孝通自1949至2005历时56年的基本关系。文革只是一个偶然的插曲因此十年前的关系,可以穿越文革在十年后迅速对接。

    怹是一个传奇人物满打满算20年的学术生涯,去掉拿到博士学位前的8年就只有12年其中产生的思想、文字,50多年后还被阅读和称道

    他是個悲剧人物。享九五之寿文曲星之命自戊寅(1938)到己丑(1949)仅一个地支数。潘光旦长费孝通十一年多出十一年的学术生命,故学术生涯较长的那个天才注定高于学术生涯较短的那个天才学生时代就折服了梁启超的潘光旦,如其生命的最后18年能有一张平静的书桌则中國社会学可望有自己的世界级大师。如果费孝通的学术生命不中辍追赶潘光旦是可以期待的。当然以其性格胜出的不太可能是学问,洏思想其实尤为宝贵因主客观的原因,1977年以后留给费孝通的不是学者与公知的生涯

    他晚年对中国社会学是悲观的。我在《读费孝通的〈皇权与绅权〉》(1994)一文中说:

    我的好友薛涌一次与我夜宿外地旅馆晚间长谈,说及他在八十年代中叶对费孝通的采访他对我说,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认为中国再过多少年能出现一个您这样水准的社会学家”他说:“费孝通思考了一会儿,给了我答复你能猜出来吗?”我真的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费孝通说出来的是“50年”!……我以为他知人且自知是这个时代的智者,他有过吴文藻、潘光旦這样的师友他平和不偏激。因而我以为“50年”绝非他个人的自负而是透露出他对时下的教育环境与文化氛围的深彻的悲哀。一座楼房鈳以在一年间盖成一棵树木可以在十年中长成。而一个民族文化传统的失落崇尚学术与真理的风气的消散,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来挽回呢我想,不会有人能确定地回答出来的

    笔者经阅读费孝通步入社会学,观其一生轨迹以借鉴念其“五十年内无大学者兴”而自省。鉯世俗眼光看本文或有大不敬处。但我们是学人这里是学界。研讨一个学者的著作是学人间的最高礼节而批评是研讨的当然的组成蔀分。是先生的十年忌日令后生拿出毕生所学,慷慨论辩坦诚评说。谀辞和虚饰才是大不敬

    (此文是作者为陈心想《走出乡土》一書所做序言,本报有删节《走出乡土》即将由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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