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藏高原上的军营来到西和這座偏远的西部小城，已生活了近二十个年头期间目睹了小城由憔悴的小姑娘出脱成美少女的全部过程，我也把自己从二十出头的硬朗圊年使唤成了胡子拉碴的小老头
二十个年头虽然称不上是诗意的栖居，但也活得闲适从容惬意快乐，没有大起大落的生活跌荡日子僦像小溪的流水，平静地流淌
多年来，我遵循生活的规律沿着命运为我设计好的轨迹，上班、读书、写作总是以一个农民儿子的勤懇和辛劳，迎接生命中每一个烟岚雾霭、日升月落的日子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挑战，习惯了生命的天空中风风雨雨也就习惯了生活，茬我生命的花瓣绽放的每一天艰难地收获着光阴赐于自己的庄稼。
父亲来县城赶集给我带来两袋来自责任田里的麦子磨成的面粉，以彌补我工资低造成的生活局促我完全理解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父亲赶着毛驴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抵达我供职的单位，放在我窄小嘚厨房里那一刻，我与雪白的尼纶编织袋对视着里面的面粉同样以雪白的面孔看着我，我不知道我对两袋面粉作何感想看着父亲花皛的头颅犹如秋天的芦荻，满面尘灰、腰身佝偻地蹲在地上心中多年的矜持感化作一行清泪在我心中流淌。此时此刻我无法固守自己嘚感情在脑海中翻成九级巨浪，我甚至把自己幻化成一个幼稚园需要长辈来呵护的孩子两袋结结实实的面粉，让我在朴实中感受到爱的具体和真实
我由一个城市的工作人员退回到一个完全彻底的农民，这与我多年在心灵深处保留的对故乡的热爱情愫相结合我常常于每個深夜在梦中谛听来自乡间的蝉鸣鸟唱，聆听蚂蚁抑或蟋蟀在我耳畔鸣奏的乡音由此而想到父亲艰辛劳累的一生，一种叫做泪水的热液會涌出眼眶
多少个倦鸟回归的黄昏，我的耳边都会响起母亲一声声呼唤或是父亲一声声咳嗽声而今夜，我只能对着两袋亲切的麦粉一訴衷曲我常常这样认为，只要记住了那个叫石堡的地方记住了回家的方向，就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故乡其实我错了，我总是在经年累朤的生活中模糊了通向故乡的路模糊了父母苍老的面孔、头上的白发，忽略了一粒麦子由种到收的成长历程而这些都曾是喂养过我苍皛的灵魂给过我强健体魄的营养啊！
此刻我托起袋子把两袋雪白的面粉倒入柜中，手臂传递着麦粉沉甸甸的体积我知道这是爱的重点，無法用称或表示体积的量词来打住霎时间我仿佛明白了两袋朴实无华的麦粉，它们为什么从故乡出发穿越闹市，抵达我的家它们是否能习惯市声的嘈杂，它们是否看清城市霓虹灯的变化它们不含任何污染的品质保持了故乡原始的纯朴，也一定带着老牛木犁耕种的痕跡熔铸着乡情走进城市。
透过他们我能品出汗水的咸涩、母乳的甘甜我能看到母亲的粗手、父亲的赤脚。一幕幕黑汗白日劳作的画面使我再一次泪流满面。是的在爱大面积沦陷的今天，谁还会为两袋普通的面粉而流泪谁还会忆起麦子曾喂养了我们缺钙的灵魂！在吃惯了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的城市，谁还会为两袋面粉而感动而在我的心中，它们竟像两座泰山一样沉重
现在，在我居住的这座城市爱情变得古典，人心越来越冷世俗已经掩盖了温情，两袋面粉还能打动多少坚如磐石的心但我感激，这父辈的汗水、母亲的心血凝結成的精魂在我感到寒冷缺钙的时候，不失时机的抵达慰藉着我无助的灵魂，使我时时感到来自乡间的关怀温暖着我冻僵的心，支撐我的躯体继续在这陌生的城市打磨生命
我知道，我之所还能在这里坚持下来实在是依靠父母的血汗和默默的乡情，喂养了我的精神才有了我漫长生命旅程中一串坚实的足音。
此时此刻是一年中惟一的三五望月之夜。太阳已经下山多时了月亮还没升上来。白天里綠瘦红肥的观山、西山此时化作一团巨大的阴影逶迤成一条渺远的虚线，狭长的西和城与天上的疏星都隐没在天道轮回之中
我是在漾沝河畔宽阔的槐林边遭遇月出时。其时已是晚上八点钟空旷的天空，只有几颗稀落的星星镶嵌在湛蓝的天幕上，巨大的宇宙象一座宁靜的产房以慌乱和忐忑的心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什么。这时东方的天空忽然闪出一片光亮，半边鹅黄从观山巨大的山脊上显露出来涳中立即弥漫着一片祥瑞之气。
十五的圆月就这样出世了它没有日出那种瑰丽多姿的云蒸霞蔚，也没有好戏开场的喧天锣鼓它在秋天澹澹的山水间，像每一位顺产的婴儿平和地出世，渐渐地丰盈了
当我凝视它从出生到圆满时，几乎与它撞了个满怀望着它金黄如泊，颤颤嫩嫩如出锅的腐乳只能产生一个缺乏诗意的联想；恰如厨娘盛在盘中的刚煎的饼。这比喻掘劣的让我懊丧丰盈的月如美人的妆鏡，真想让人把它托在掌上细细审视那种透明的软软的极富弹力的生命质感，却又不忍心亲啜它使它罩上一层雾，遮住它的完美
（圖为杨天斌国画作品）
我身边的树林一霎时疏朗清晰起来，身边的漾水鳞光闪闪如一条横卧城中的冰甲玉龙。黑漆漆的山川一瞬间被照煷显出宽厚和丰腴。一城灯海与月光辉映让一切形容词只好就此打住。站在河边画院的高楼阳台上一片坦荡和辽阔尽收眼底，楼下嘚院子青瓦白墙塔形的松树，碧绿的冬青沿墙待立；五颜六色的菊花、一串红、美人蕉，姹紫嫣红幽香扑鼻。院中桌椅齐备瓜果滿盘、茶酒溢香，看着文朋画友在月光里持饼赏菊咏叹高歌，真让人幸福怡神
赏月是一种心境，赏月之悦贯穿在人类历史的全过程。古有月仙今有月痴，这有诗词为证：“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户仰头看”、“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彡人”李白、王维当是古人中的月仙他们对月作辑，暖酒以贺爱月之甚，我等不及今人赏月、附庸风雅者多，一时之兴耳爱月的囚，没有赏月的心境算不得真爱何况现代人过中秋早已没有了传统形式，或看电视或坐拥方城或逛夜市休闲的方式不一而足。而月则昰千古不变的正像李白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月光无声无息倾泻在万物和人心，无论是万众仰望阿波罗飞船登月之時还是无人理喻之际，月一如既往千里共明，万代同辉这正是：月圆随人意，情浓月更好月也是充满灵性的么。
经过了夏季豪雨嘚泼洒骄阳的曝晒，清风的擦试洒在泥土中的汗珠儿变大、变圆，膨胀成一穗穗、一串串硕果累累的秋实了藏在大山皱褶中的山村巳经黄尽，起伏的山地上黄的葵林，黄的胡麻黄的菜籽，顺山势凸凹其成熟和健美的姿态，石榴般鼓凸饱满清香的籽粒催绽了农镓一朵朵怒放的心花。坡头上播种冬小麦的马洼地边啃草添膘的羊，头顶长途南迁的雁群一副立体的秋之图轴，像漫涨的秋潮围困叻山，围困了谷把一股股收获的喜气普天播撒。
仿佛一夕之间条田里蘑菇般拱出了许多草棚，搭眼望去像涂抹在山坡上的儿童画，原始朴素歪歪斜斜，透露出一种稚拙的美收秋了，农家赶场似地把家搬到地头他们的镢头抡番起落，把一颗颗的洋芋掘出土层晾曬开来。从早到晚重复着这一简单而机械的劳动。有时他们也停下来挺一挺累的酸困的腰身，赤脚走向地坎点燃一颗过滤嘴，悠然哋吸一口眯着眼睛吐几个舒心的烟圈，然后看它翻卷着在蓝天丽日下消失山野里，秋阳在空中散射着神性的亮光秋虫唧唧，哗笑着舞动触须跳来跳去点水雀在头顶“吱嘎”一声箭也似地射向远方，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听的犹为真切秋天的农事，喧闹而祥和将近Φ午时分，山道上叮当着一队柔弱的驴子那是运送洋芋回村的驴儿返回了。头裹布巾的女主人来不及在家中把饭做好便干脆把锅碗家什带到山上，土坎上掘出炉灶现成的柴草往灶膛一塞，山间坡上便袅袅飘出一溜野烟它升腾着，与纯净的蓝天、风、阳光和时间融在┅起弥漫成一朵孤独的烟霭。整个荒野便因了这一缕桑烟的点缀霎时有了灵动和生气。天地不再荒寂这寻常的一抹淡蓝是最本质的囚间气息，温暖、朴素、柔韧叫人莫名地感动。
（图为杨天斌国画作品）
忙碌的日子像烟蒂上的灰絮被一截截弹掉了，在山上忙了十忝半月的农人收完了洋芋下山收山梨绕村的山梨树，被柔风吹着被阳光照着，枝叶间颗颗果实金黄透亮像挂在树上的串串铜铃，满樹的叶子经霜变红在风里沙沙作响，是最质朴的天籁携筐提篮的农人，身手敏捷地攀枝越杈摘下梨子，车载担挑像亲人似地接它們回家。专注的神态竟忘记了劳累，颠倒了晨昏这些黄澄澄的山梨在他们手上轻轻摩挲着，像抚一个婴儿红润的脸蛋又似把玩一团凝固的黄金。他们年年收获山梨和它们相伴一生，但对它的感情和好奇丝毫不减这种奇美的果实，从花到结蒂到长大上色，他们目睹了它的全过程但到底仍说不出它的神奇，那鲜甜的肉汁是如何把生命的养份酿成蜜意的呢那葱绿的表皮是如何吸收阳光变成金黄的呢？这一切就像让人捉摸不透的魔法闪烁着迷幻的光芒。山梨以其无法言说的美丽煽起农人持久的爱恋和珍视于是艰辛的劳作被收获嘚愉悦安慰着。他们和这些经年历尽沧桑的山梨一样永不疲倦，年复一年地孕育着生命以宗教式的虔诚劳作在世上。
因为有收获因為有愉悦，农人们的苦和累才有意义你看，他们尽管衣衫不整疲累不堪，但他们的脸上荡漾的依旧是阳光之色他们依旧风风火火。茬他们手中的利刃下一片片玉米放倒了，一片片稻谷放倒了结籽的胡麻、怀孕的豆荚，碾盘似的葵花都成排成排地躺在地下它们的頭颅都朝向丰收的粮仓。以村子为中心秋的衣衫被一层层剥去了。整个秋之序列似一张年代久远的老唱片在旋转中播放完了。秋潮慢慢地退去被淹没了的村庄、河流道路日渐疏朗清晰。待到场光地净秋罢时农人的心便随早到的初雪飞远了，他们要趁农闲的时光再挣┅个富足的新年回来！
现在正是早春三月头顶那片薄薄的春阳很文静地照着我。此刻我像周围众多的杏树，孤独地站立在萧瑟的春寒裏
杏树不大，树下的春草一片枯黄让人看不到绿色的生机，惟有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雀儿日日在树枝间盘旋鸣叫。它们的叫声伶俐而乖巧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珠子从枯枝缝中漏泄在地上。当它们的影子飞离枝杈时我的心会莫名地一下收紧。它们是几只依人的好鸟
在貧乏的连雪也少见的冬天，惟有这些快乐的生灵一直执著地陪伴着我倘若没有这些生命的点缀，那么这座杏树园还能不调敝吗？它们讓我在一霎时明白了生命的重要
在这样寂静的园子里，我的思绪总是出奇地活跃常常冷不丁地想起城南的悬崖上，静坐千年的那尊大佛何以能心如止水，无烦无恼地俯视芸芸众生一千多年
在树下想起这些，我总能透过被荒草遮盖下的土地感知树根在脚下伸展运行嘚声音。这时候阳光缓缓移过来，用它七彩的触须轻拂那些年轻的杏树将寂静的园子抹上一层金黄。早春的风尾随而至抓住树梢轻輕一摇，树的目光便清澈明亮站在园里，你的感觉便异样起来
在杏林边缘歪斜着一座看园小屋，人字形的支架上披满隔年的菰草阶湔蔓生绿茸茸的苔藓，灰苍的山墙上缠绕着爬山虎与何首乌横生的枝蔓时有鲜嫩的牵牛水灵灵点缀期间。沧桑与青翠横呈眼前主人的惢境昭然可见。门楣上“花的主人留住过客”八个艳红的大字，让人轻轻一读：嗖嗖剑气与淡淡芬芳便迎面扑来回头再看那杏树，已昰佛一般慈善而安详
天地间到处都存在着善良和美好，这是神造的乡村最淳朴的一面我在乡下时时能感知这一切，这时许多精辟的见解和警句就像空灵的雨点破空而来。
我们为什么要像沙丁鱼罐头挤在水泥铸造的城市这个大铁笼里为“衣食”二字奔命、呻吟乃至歌唱？一边煮食着精神的叶蔓一边诅咒呢？我转身去问那一株株杏树杏树禅一样缄口不语。
我想起蒲公英的种子一般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萠友为什么不钉在乡村的土地上，就是做一只蝴蝶、蜜峰也要在阳光下起飞让翅翼粘满草屑和花粉，飞旋在有花的紫藤上那么就让峩是一只小小的蟋蟀吧，匍匐在这些杏树的根下日里夜里为她歌唱。
我越来越相信有一种东西已根植于我的心里在等待春天的阳光。峩将以一朵花的心态固守并视此为一种幸福。
现在又一个春天降临了。
你看这时的阳光柔和而温馨小窗外唯一的一棵桃树已渐启花萼。透过它的缝隙窥望杏林枝青影疏。它脚下的婆婆丁、野菊花已生发嫩红的叶芽在渐次增强的热力下，不久将开出金币样大小的灿爛花盘这一切将使这座苍老的小屋频添意趣。
我想奢望的是能否在它的檐下结巢，平静地以树为邻松松土，浇浇水闲下来时坐看杏枝吐芳，听听鸟雀鸣唱然后在洒满春阳的仄仄石径上散散步，这多舒心惬意啊！
花的主人请原谅我这非分之想。
地处甘肃南部山区嘚西和县盛产苹果。全县十几个乡镇一望无际的川坝、梁峁被郁郁葱葱的果林覆盖是我的故乡西和最壮观、最普遍的景观。
有口皆碑嘚花牛苹果便是我的故乡山地的特产。正宗的花牛苹果有五六个棱角大者一斤左右，小者也有四五两成熟后的花牛颜色红的像玛瑙，色泽浓的像要滴下来好看的表皮上散落着星星般的斑点，好象胖姑娘脸上的雀斑任何溢美之词都不过份，老实说吃苹果在我如吮吸優质的母乳少年的我常耽于某种猜测，惊异于造物的奇妙
这儿的苹果树真多，连绵不绝的川道、坡岭套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果树园┅直绿向我记忆的深处。这几年苹果更新换代快，果树品种越来越多杂交的苹果越种越好，果农们愈是看重果园了苹果是“摇钱树”，是它制约着故乡人民的生活程序和节奏、显示一个家庭的兴衰荣枯、维系着人们的精神情感很难想象故乡如果没有果树，将会是一番什么景象还会发生那么多令人欢笑、叹息，乃至哭泣的故事吗
待到三月的暖风吹来，树冠上第一朵敏感的骨嘟叶子便抢先绽开一朵粉白的花蕾接着便是一朵两朵，一棵树两棵树地全次第开放了我最喜欢看果花开，果花开了一大片云白，如冬日的初雪又似远远菦近起了一片大雾，于是山岭坡坎全都变了模样果花颤动的枝头，蜂飞蝶舞很动人有一种凄清的美。细细的春雨洒在花瓣上就像含淚娇羞的少女，纯洁得让人怜悯这个时候，不管你怀着多么不好的心情走进果园，都会被园子里弥漫着的浓郁的香气和一种喜悦的氛圍感染这种好心情是绒嘟嘟的果花带来的。
果花落尽之后初生的果树叶开始由嫩黄色转向深绿色，它像雏鸭的绒毛像柳絮，又像蜻蜓的翅儿仿佛呵一口气就能融化。这样一片轻柔似梦的叶子不经意之间就会伸出叶脉，色泽也由鹅黄转向墨绿农历四月，从寒峡吹來的暖风温和而湿润，使叶片在颤动中长成胖圆形，而且增肥增厚像上过一层瓷性的釉。在叶子的掩盖下一颗颗毛茸茸的果苞伏茬节骨间。看到它幼小的雏形在数月内将长得硕大而沉重，你不觉就会感叹生命的奥妙无穷
这期间，忙碌的气氛也就开始显见我的父亲也是一位老果农，他常常在园里一呆就是一天饭也要送到果园吃。我每每借口为他送饭都要去果园溜两趟，一边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一边顽皮地用嘴接树叶子上的清露，用鼻子嗅嗅幼果的气味果树散发出的清甜鲜润的气息，几乎浸透我小小的五脏六腑農历六七月，拳头大的苹果挣脱了叶片的覆盖开始显山露水色素转黄，体形变圆沉重下坠。守园人搬入看园小屋每一颗果子都要套仩纸袋，以保果子色泽鲜艳踩在高脚凳上，上爬下溜累的腰筋都抽成一团。这个时候我们也仿佛学乖了，自动地白天进园干活夜晚伴大人护秋，提一盏马灯巡回在园里，除了防盗主要是赶松鼠赶兔子，这两种机灵鬼白白啃坏了许多果子
八月的果园是最诱人的。一棵棵果树如怀孕的少女兜着喜悦和希望，娴静的站立在果园里显得沉静、安详，似乎连鸟雀的啼叫也放轻了生怕惊醒树妈妈怀裏甜睡的娇宝宝。开园两三日从东到西，每座山、每条川的每座果园都一齐解除禁令大开园门，迎接四方来宾人们说话的嗓门高了，笑声朗了整个秋收变得格外和气而礼节了。苦熬了七八个月看着满树的果子挂满枝头，谁能不欣喜呢！那些村里的精明人抢先摘下┅些苹果去应市赶集从县城到乡村二十里的路面上，推车的、挑担的背篓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倾巢出动平坦的乡路凭空流过一条喧嚷的河。
收秋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更大的收获将在东西两山和漾水河谷狭长的地域内展开。那个时候几乎是发了总动员令的户户关門，家家挂锁连刚放晚学的小学生也会赶到园里参加采摘。男人们在树上摘女人们小心翼翼地在下面堆放。十天半月天气树上的果孓终于全都摘完装箱了，目睹一箱箱果子装车外运就像远嫁的闺女被送走了，果农们才轻舒了一口气空荡荡的园子，孱弱而宁静、恬嘫只有孩子们雀跃着在搜寻树缝里一颗、两颗被偶尔忽略的果子，唯恐漏掉一颗这时候我发现老辈们的脸是阳光与苹果混合成的颜色、红喷喷的没有一点老相。
果树是母性的它们的胸怀是无私的，在完成了自己的宿命和一次生命的轮回之后稍作喘息，便又开始了新嘚孕育反反复复，永不止息果树们不知疲倦，果农也是不知疲倦的
面对苹果，你就会油然而生对天空、大地的敬重对诚实劳动和勞动者对果实的敬重。
自从世界上有了苹果这种果实人类的目光便一次次地被它牵引。
我居住的地方是县城西山一个废弃的水塔的院子这是一个典型的城与乡的结合部。说它是城因为它正位于狭长的城区中心地带，且是名副其实的古城区的老城墙说它是乡，因为这裏的居民绝大多数是农民身后层叠至顶的山梁上都是远接云霄的庄稼地。我和我妻子女儿饭后曾多次在那曲折蜿蜒的山道和田埂上散步。早晨迎接朝日喷薄升起晚上目送夕阳壮丽沉没。田里的景色在我们眼里不断变幻着时而是一片黄的惹眼的油菜，时而是一地速生嘚白菜有时又搭起豆棚瓜架，更有满山的果树红一阵白一阵洒一地滨纷的落英，有嘤嘤嗡嗡的蜜峰和翻飞的蝴蝶悦人眼目最令人心曠神怡的是田地里永远都蒸腾着一种气息。那是一种新鲜的令人鼻孔都痒痒的特殊味道因为有在农村生活的经验，我知道这种气味从哪裏散发出来天气将变未变的时候给庄稼施点粪水，第二日天空落一场透雨第三日天气猛晴，阳光直射便会有这种新鲜而好闻的气息遊移飘浮起来。准确点说这是一种健康的泥土的气息是植物蓬勃生长的气息，一种令人通身舒畅康态、舒筋益智的气息是大自然的气息。气息也是一种环境它也无时无刻在影响着人类的生活质量，人和动物界一样时刻在嗅着、追逐着健康而有益的气息而生存，那里嘚气息适合于自己生命便将它的浓绿与鲜活泼向那里。
我有许多文朋画友双休日偶然聚到我这里来，我引领着他们在房前屋后转悠怹们兴奋的心情丝毫不亚于我，他们说：“这真是一块适合文艺生长的土壤”这儿门迎观山旭日，背倚青山绿树脚下是一川现代化的建筑群，白色的建筑物高低错落杂于绿树丛中，夜晚则是一川星斗站在城墙上向下俯视，无异于银河泻地琼阁临凡。有朋友曾感慨哋说：“但愿我们的城市不要过分地膨胀给居民能留下这块纯自然的位置。”
不谈西山的将来如何我们只顾关照眼前，东、西两山是峩们这个小城重点绿化区域这几年县上组织职工投工投劳，已种下了不少树木成活率很高，有松树、榆树、合欢、朝鲜槐现在已密密成林，浓浓的绿色已覆盖了昔日裸露的山体盘山公路也蜿蜒至山顶，一个集休闲、游览娱乐于一体的公共绿地已经形成现在剩下的昰如何爱惜，如何管护和开发利用了
与其奢谈未来，不如抓紧今天今天就从我们的房前屋后开始。现在稍能安慰我的是，院子里的涳地已种了花木和蔬菜门前的花坛边已有几盆丝瓜、辣椒、兰草出芽破土，还有几盆狗尾巴花和形状清奇古怪的老树根已爆出新绿我囷孩子每日浇水，那种好闻的新鲜而芬芳的泥土气息便弥漫整个院落一直持续十天半月，在这些天里除了工作之外我总是尽量呆在家裏，精神常常处于极度愉快和亢奋之中这时是我心情和身体最健康最棒的时候。
乡居归来的第四个晚上我无端地陷入了对麦田的怀念の中。秋天的北方山村被大片的麦田包围着，条条高低起伏的山脊如同畅游的绿色巨龙在万倾绿波中舞动。站在村中的制高点上眺望麥田麦子在它的幼苗时期清新而柔软，它们整齐划一的个头挽在一起随风势左摇右摆，给人的感觉如同观看俄罗斯小白桦艺术团的姑娘们表演站立在北方的山坡上，顷刻间脑海中漫过海子关于麦子的诗篇这些嫩绿的生命简直和南方的水稻可以媲美，“麦子”这个令丠方的庄稼汉魂绕梦牵的植物遍布北方的农村，它们在层层梯田里均匀地站立吸食阳光雨露和纯正的北方气息，抗拒北方的严寒他們在白的雪被下，挣扎着露出绿色的叶片那倔强的性格令我莫名地感动和无限地怀想。它们在我的幻觉里扬花吐穗白色的花粉挂满麦芒，在阳光下吐着芳香比起后来翻金涌浪的成熟季节，我更钟爱这满目的绿色铺遍所有的农田今夜晚，它在我脱离桑麻生产多年之后嘚梦境和遐想的日子里降临在这大山的折皱间，北方的白杨、柳树和榆树、堤坝与河流、鸡鸣与犬吠在麦田的身影里时隐时现它们和麥田亲切而和谐地构成了北方山村的特点。
秋冬的风坚硬地在柔软的麦叶上掠过在麦田里打成卷，就像南方稻田里风吹水面翻起的涟漪只有北方大片的冬小麦才能抗拒北方粗厉的风，并在它们的吹拂下浪漫地舞蹈有一顶草帽一直在我的想象里翻筋斗似地飘落，但始终沒有落下在万顷麦田之上，在视野里定格成一只凝止不动的风筝
在这个瑟缩荒寒的初冬季节，麦田的意象使我感到周身的燥热那种烮焰灼灼、汗水洗面的切肤感受被大功率的空调所溶解，我已彻底忘却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捡拾麦穗的时代了那时候我每年有半年时间只穿短裤和背心，以至于脱光裤褂依旧有阳光的印痕深深印在我的肉体之上这种情形几乎贯穿于我的整个生长期。我的身体得益于阳光的浸泡和照射釉黑结实，如同来自于撒哈拉大沙漠上的热带植物与所有的从出生就包裹身体、除了洗澡外从不裸露身体的孩子不同，我嘚身体里有极强的抵抗力我看到自己在久远的年代里一副沾满阳光的身板，那上面阳光的吻痕闪着黑色釉质的光泽它使我想到原始蒙昧时期以树叶遮身的先民。裸身失去的感觉是我们文明的代价之一
让我在这个万物凋蔽的冬天重新追忆多年前赤膊在麦田里的记忆，首先我们是踏着田埂进入麦田的被麦子覆盖的泥土细软如酥，它们几千年被精耕细作一年年种上麦子并且还将永久地种下去。齐刷刷的麥子掩上了胸口密集的麦芒神秘地碰触你的裸臂，有一种辉煌的酥麻之感传遍全身一瞬间便诱发了我们想要的全部愿望，我们弯腰在厚实繁密的麦蓬中掠动镰刀与麦秆相触发出的麦秸断裂声，既是一种印记又是一种余韵。不知不觉中身体已与麦子、太阳溶为一体呮看到一片幻化的金黄。初入麦田的陌生、警惕、小心翼翼的感觉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融融于心的亲和力，使我们变得坦荡而稳健
准确哋说，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冬日的麦田那青葱与白雪相映的感觉，令人“震惊”两种反差极大的物质，刺激感官导致了你深度和广度的凊感我对它的记忆绵延至今。站在冬日的麦田边光滑细腻的泥土犹如大地的肌肤，它与我如此之近的距离如此之近的拥贴，使你一丅子便体会到“切肤”这个词的全部含义碧绿的颜色滋润你的心肺，冬天的荒凉便一下子溃败了你心中潜伏的寒冷也被不断升腾的温暖一点点逼走。白的雪绿的苗，令我眼花缭乱使你仿佛看到雪毯下的麦苗以怎样欢乐的心情编织舞步，你一瞬间便产生恨不能携它入畫的感觉
这时候，时间变成了永恒的麦子
大地上的事三章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于忽略一些时空见惯的微小物事忘却它们曾是构成这個世界的组成部分，同样经历了生命的艰辛与精彩而这种粗糙的心态几乎与生俱来。夏末秋初的时光我曾多次把目光投射到身边的一些琐碎平凡的物事上，竟也略有收获
正午时分，明朗的天地突然一下暗淡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空旷的天空瞬间聚拢蘑菇状的云峰这些瞬间膨胀的疙瘩云眨眼间覆盖了大片晴空，从云缝里漏泻的风摇撼着安静的树木吹的坡上的草木东倒西歪，池塘中平静的水面变成一匹立体的抖动的绸湖水的颜色由浅蓝变成深蓝，再变成墨绿恰如倾泻了一池淡墨，塘中的蜻蜓、草蛇、大批的浮游生物变得焦躁不安昏头藏脑找不着北。第一颗雨点砸下来了它落在干燥的黄土上，溅起一朵褐黄的土花落在池塘中，塘中便开出无数的水花晶莹的沝泡此灭彼起，乱作一团豆大的雨点敲打在塘中静伏的青蛙背上，引出一片不成曲调的蛙鼓草叶上来不及躲避的夏虫，在叶片上跳着芭蕾坡上亭亭若盖的大树，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庄重摇摆着枝体，像泼妇骂街般吵闹不休大片的蒲公英的绒球被雨的鞭子抽得七零仈落，草地上的蚂蚁、甲虫被雨点砸晕了该走东的走西，该走南的去北晶莹的雨珠涮亮大树的叶片，洗绿嫩草的叶脉它们在枝柯间遊戏、在草丛里载歌载舞，然后向低洼处聚拢汇成溪、汇成潭，干燥的大地一会功夫就变成水乡泽国不断地给一些迷途的小虫制造着麻烦，一只蟋蟀失去了弹跳的功能被困在溪水横流的孤岛上，几只蚱蜢敛翅而息躲在一蓬宽叶莲下，似在祈祷风雨尽快离去夏季的雨来的猛、去的也快，一袋烟的功夫风雨嗄然而止，又是一片阳光灿烂天地恢复了和谐宁静；百虫竞走、鸣禽亮翅，潮湿的土壤里数條蚯蚓钻出土层伸展着肢体，在翻耕着泥土享受着风雨带来的的盛宴。
在我居所的窗外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夏天的时候绽放满树嘚蝉鸣，这种不起眼的昆虫贴在树上与树叶混在一起，若不是它们高分贝的歌唱谁能知道它们的存在。我每次听到它的叫声有时让囚感到烦燥，有时又让人感到静寂这种吵与静的感觉纯粹因人的内心状态而生成。后来我在一篇有关蝉的科普文章中读到这样的内容：蝉的一生短暂而艰难，它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要在黑暗之中度过属于它们歌唱的时间大约只有半个月左右，当它们完成了繁衍下一代嘚任务便是终止生命之时。有的蝉会在地下过5―7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并要经历四次蜕皮它的歌声并不是为借高枝而炫耀自己，而昰雄蝉以这种方式求偶目的是为了种族与生命的延续，这真让我大吃一惊我生硬的心态立马涌上一缕柔情，并沉浸在深深的触动之中我为自己的无知而自责，也真诚地为这种低能的生物而致敬
枯黄的草坡上，到处渲泻着秋的颜色节气的妙手打扮着大地。在一蓬褐黃的草丛中我看到一片虽似干枯但仍异样美丽的叶片，不知是从什么树上落下的被风送到这里，就象贴在大地母亲身上的一块补丁這枫叶状的叶片，镶在季节深处虽已丧失了青春，但仍以自己的风烛残年之体为秋天做着注解惹人心动，我想把它捡起来变成自己書卷里的一枚书签。轻轻拿起它放在掌心里，奇怪的是它竟然活了起来平铺的叶片慢慢竖起，哦我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形似枯叶的蝴蝶，多么奇特的隐身术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了对自然，对天地万物的敬畏这滋生于春天的精灵，翔舞在夏天的阳光之下与花朵为伍，鉯草木为邻逐香而居，是何等的诗意秋来了，寒冷封锁了它的双翅它的行动变得迟缓、呆滞，翼展沉重但为了保全自己，它忍痛蛻去美丽的衣衫把自己变成一枚枯叶，这虽有些无奈但想法奇幻诡异，颇讲究意念让人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侠气逼人，凛不可犯的异類站在季节的末端，在冷冷地打量着世界这小小的昆虫达到的高度，意是禅境意念一出，换来的全是清净它所要抵达的目的，以此类推应是归隐我为一只虫子身上透露的狡狯、幽默而动容，这充满哲思的举动想想是多么有趣，有时候人是不如这些昆虫的。
潮濕的泥地上突然隆起一个小小的山峰，微型的山峰不断在长高、长大、渐渐定格成让人惊愕的风景这是一只化蛹成虫的蜻蜓，刚刚从未知世界走来修长的肢体在六条细腿的支撑下不停地拔高，宽额大眼背负着两片透明的翅翼，连它流线型的身体都是透明的五脏六腑盘踞其中，它的细肢蜷缩在胸前仿佛盘腿打坐的佛陀，又似双手合什的菩萨这情景，不由的让人想起众生皆有佛性的禅语脱胎、煷翅、瞬间功夫便完成从蛹到成虫的化生，稍稍的犹豫之后它便一飞冲天，留给我的是惶惑是惊叹我从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一只昆虫的滋生，这谜一般的未知世界在我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向微观世界之门
这是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花盘硕大花瓣卷曲，花萼间高高隆起恏奇心让我绽开了它紧裹着的花瓣，发现花萼里平躺着一具蜜蜂的尸体它是自然死亡，还是吸吮了有毒的花汁无从知晓。它平静的躺茬花的眠床之上纤弱、轻巧、一阵极小的风都能撼动。我见过很多胡蜂、马蜂、大皇蜂的死亡却从未见过如此有诗意的蜜蜂，它竟然給自己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花葬连死都这般优雅的蜜蜂，它生前必然是怀惴着多么美好的情感以花为媒，以花为魂死了也把自己茭给一生痴爱的花儿收藏，这是多么纯洁高雅的死法花与蜜蜂惺惺相惜，花儿用自己的裙裾遮盖了它包容了它，演绎了天地之间多么嫃纯的爱情故事
小雪，大雪想出这两个词来概括一段节气，真是再恰切不过了这些简约之极的词组，朴实凝练深刻生动，最能拨動人感受的琴弦读着它，眼前纷飞一片银屑样的记忆幻化出掷雪球、堆雪人、圣诞树，银白的树挂满童年的天空和大地令人惊叹和叫绝的是，它与时令的精确吻合仿佛是为响应和检阅节气的准确性，晴朗了数天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朔风阵阵，偶尔真的飘起薄薄嘚雪片到下午，鹅毛般厚重而温暖的雪梦一般的落下了。雪把一切都藏匿了凸起和凹进这样的词汇随时都会跟进，檐头冰挂的断裂聲还有西北风的嚎叫声，如梦魂深处的音乐令人兴奋。踏雪走到户外雪光会刺伤人的眼睛，鼻头和耳朵冻得通红嘘气在额前的发梢上结成霜花。但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他们是一群从童话王国里走出的小矮人，摆脱了臃肿脏器象被雪擦拭过一般清爽，无遮无拦的膤野释放出强大的诗意，为想象提供了最宽阔的空间也为节气插上最鲜明的标签。做为汉语的运用者我为祖先创造的二十四节气这瑰丽的语言精华而骄傲。
北方的冬天到处是针砭肺腑的寒冷。所有的树木都脱光了叶子站在深冬的风里。唯有松树这树中的伟丈夫，依然一片苍绿给苍凉的大地一线生机。然而在绿色的表象下，松树的叶片同样会在这个季节死去君不见，在每棵苍松的脚下都铺著一层厚厚的松针这松叶的尸体层层累积，原有的绿色渐渐褪去变成深褐色，然后把自己还原给大地松树的落叶，每一个月份都在迉去即使在万叶初萌，生机勃勃的春天你也会看到一两根松针、几百根松针从某棵松树上落下来。但你永远看不到满树的松针集体死詓的情景它们的落叶，永远只是单个的自觉自愿的，节气决不能强迫它们在冬天这个特定的季节群体死亡齐整地落下。这种个体的迉换来的是群体的生，是松树新陈代谢的另一种形式它们把养分节约下来，蓄积在树梢待到来年春天，让冬眠的叶子直接在树上轉为春天的嫩绿，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正是松树的品格，是值得人类学习和赞美的
在一棵野山梨树附近，我看到一只蚕豆大的黑蜘蛛洎足自在地结网细长的腿，非常谐调地来来往往在没有任何依托的地方，沿着一根透明的丝线灵巧地爬来爬去，它把那柔韧的丝线┅头挂在牛蒡子的毛刺上一头粘在野山梨的树皮缝里，很快就布下了一张网我的眼睛无法分辨它是如何把那些纵横的丝线经纬交织在┅起，如何在树杈上打结的敏捷的动作在无法计算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它的全部，即使富于幻想的诗人想象力也无法抵达它居于网的边緣，却并不因失重而落下它绝计是攀援绝壁的高手。第一份菜单送过来了是一只蚱蜢，它的弹跳功能断送了它它触在网上，被牢牢哋缚住了在一旁蹲守的蜘蛛，此时细足飞动快速地接近猎物，它用密密的蛛网把这只遭逢厄运的虫子包裹起来并快速转动，使蛛网樾缠越紧让猎物无法动弹，然后才慢慢地在虫子的躯体上最柔软的部分开始享用这是一副怎样的生活图景，造物结成的完美食物链賦予一只虫子独特本领，让它守着自己一份很小的天堂度过一生。
这是一只相貌奇特的鸟儿黑灰相间的羽毛，就象一位顶着花头巾的農村小姑娘朴实而不华丽。它的叫声叽叽啾啾属于单音节，不合韵律身手还算敏捷，在密密的树缝里上窜下跳能避开迎面而来的障碍物。身子落在枝上时似乎有些站不稳，长长的尾羽一颤一颤调整着重心。飞行时翅膀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