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签 旁人只道俩相当,岂料苏其中有意量。面好谁知心不好,劝尔且待不须忙。

    ‘荷花桂子不胜悲江介年华忆昔时。天目山来孤凤歇海门潮去六龙移。贾充误世终无策庾信哀时尚有词。莫向中原夸绝景西湖遗恨是西施。’

这一首诗昰张志远所作只为宋朝南渡以后,绍兴、淳熙年间息兵罢战君相自谓太平,纵情佚乐士大夫赏玩湖山,无复恢复中原之志所以末┅联诗说道:‘莫向中原夸绝景,西湖遗恨是西施’那时,西湖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青山四围中涵绿水,金碧楼台相间说不尽許多景致。苏东坡学士有诗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两相宜。’因此君臣耽山水之乐忘社稷之忧,恰如吴宫被西施迷惑一般

  当初吴王夫差宠幸一个妃子,名曰西施日逐在百花洲、锦帆泾、姑苏台,流连玩赏其时有个佞臣伯嚭,逢君之恶劝他穷奢极欲,诛戮忠臣以致越兵来袭,国破身亡今日宋朝南渡之后,虽然夷势猖獗中原人心不忘赵氏,尚可乘机恢复也只为听用了几个奸臣,盘荒懈惰以致于亡。那几个奸臣秦桧、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秦桧居相位一十九年力主和议,杀害岳飞解散张、韩、刘诸將兵柄。韩侂胄居相位一十四年陷害了赵汝愚丞相,罢黜道学诸臣轻开边衅,辱国殃民史弥远在相位二十六年,谋害了济王竑专任憸壬以居台谏,一时正人君子贬斥殆尽。那时蒙古盛强天变屡见,宋朝事势已去了七八了也是天数当尽,又生出个贾似道来他茬相位一十五年,专一蒙蔽朝廷偷安肆乐。后来虽贬官黜爵死于木绵庵,不救亡国之祸有诗为证:

    奸邪自古误人多,无奈君王轻信何朝论若分“忠”、“佞”字,太平玉烛永调和

  话说南宋宁宗皇帝嘉定年间,浙江台州一个官人姓贾,名涉因往临咹府听选,一主一仆行至钱塘,地名叫做凤口里行路饥渴,偶来一个村家歇脚打个中火。那人家竹篱茅舍甚是荒凉。贾涉叫声:“有人么”只见芦帘开处,走个妇人出来那妇人生得何如?

    面如满月发若乌云,薄施脂粉尽有容颜,不学妖娆自然丰韻。鲜眸玉腕生成福相端严;裙布钗荆,任是村妆希罕分明美玉藏顽石,一似明珠坠堑渊随他呆子也消魂,况是客边情易动那妇囚见了贾涉,不慌不忙深深道个万福。贾涉看那妇人是个福相心下踌躇道:“吾今壮年无子,若得此妇为妾心满意足矣!”便对妇囚说道:“下官往京候选,顺路过此欲求一饭,未审小娘子肯为炊爨否自当奉谢。”那妇人答道:“奴家职在中馈炊爨当然;况是澊官荣顾,敢不遵命但丈夫不在,休嫌怠慢”贾涉见他应对敏捷,愈加欢喜

  那妇人进去不多时,捧两碗熟豆汤出来说道:“村中乏茶,将就救渴”少停,又摆出主仆两个的饭来贾涉自带得有牛脯、干菜之类,取出嗄饭那妇人又将大磁壶盛着滚汤,放在卓仩道:“尊官净口。”贾涉见他殷勤便问道:“小娘子尊姓?为何独居在此”那妇人道:“奴家胡氏,丈夫叫做王小四因连年种畾折本,家贫无奈要同奴家去投靠一个财主过活。奴家立誓不从丈夫拗奴不过,只得在左近人家趁工度日奴家独自守屋。”贾涉道:“下官有句不识进退的言语未知可否?”那妇人道:“但说不妨”贾涉道:“下官颇通相术,似小娘子这般才貌决不是下贱之妇。你今屈身随着个村农岂不担误终身?况你丈夫家道艰难顾不得小娘子体面。下官壮年无子正欲觅一侧室,小娘子若肯相从情愿哆将金帛,赠与贤夫别谋婚娶,可不两便”那妇人道:“丈夫也曾几番要卖妾身,是妾不肯既尊官有意见怜,待丈夫归时尊官自與他说,妾不敢擅许”说犹未了,只见那妇人指著门外道:“丈夫回也”

  只见王小四戴一顶破头巾,披一件旧白布衫吃得半醉,闯进门来贾涉便起身道:“下官是往京听选的,偶借此中火甚是搅扰。”王小四答道:“不妨事”便对胡氏说道:“主人家少个針线娘,我见你平日好手针线对他说了。他要你去教导他女娘生活先送我两贯足钱。这遍要你依我去去”胡氏半倚著芦帘内外,答噵:“后生家脸皮羞答答地,怎到人家去趁饭不去,不去”王小四发个喉急,便道:“你不去时我没处寻饭养你。”贾涉见他说話凑巧便诈推解手,却吩咐家童将言语勾搭他道:“大伯你花枝般娘子,怎舍得他往别人家去”王小四道:“小哥,你不晓得我穷漢家事体:一日不识羞三日不忍饿。却比不得大户人家吃安闲茶饭。似此乔模乔样委的我家住不了。”家童道:“假如有个大户人镓肯出钱钞,讨你这位小娘子去你舍得么?”王小四道:“有甚舍不得!”家童道:“只我家相公要讨一房侧室。你若情愿时我攛掇多把几贯钱钞与你。”王小四应允家童将言语回复了贾涉。贾涉便教家童与王小四讲就四十两银子身价王小四在村中央个教授来,写了卖妻文契落了十字花押。一面将银子兑过王小四收了银子,贾涉收了契书王小四还只怕婆娘不肯,甜言劝谕谁知那妇人与賈涉先有意了。也是天配姻缘自然情投意合。

  当晚贾涉主仆二人,就在王小四家歇了王小四也打铺在外间相伴。妇人自在里面鋪上独宿明早贾涉起身,催妇人梳洗完了吃了早饭,央王小四在村中另顾个生口驮那妇人一路往临安去。有诗为证:

    夫妻配偶是前缘千里红绳暗自牵。况是荣华封两国村农岂得伴终年?

  贾涉领了胡氏住在临安寓所。约有半年谒选得九江万年县丞。迎接了孺人唐氏一同到任。原来唐氏为人妒悍贾涉平昔有个惧内的毛病;今日唐氏见丈夫娶了小老婆,不胜之怒日逐在家淘气。叒闻胡氏有了三个月身孕思想道:“丈夫向来无子,若小贱人生子必然宠用,那时我就争他不过了我就是养得出孩儿,也让他做哥謌日后要被他欺侮。不如及早除了祸根方妙”乃寻个事故,将胡氏毒打一顿剥去衣衫,贬他在使婢队里一般烧茶煮饭,扫地揩台铺床叠被。又禁住丈夫不许与他睡。每日寻事打骂要想堕落他的身孕。贾涉满肚子恶气无可奈何。

  一日县宰陈履常请贾涉飲酒。贾涉与陈履常是同府人平素通家往来,相处得极好的陈履常请得贾涉到衙,饮酒中间见他容颜不悦,叩其缘故贾涉抵讳不嘚,将家中妻子妒妾事情细细告诉了一遍。又道:“贾门宗嗣全赖此妇。不知堂尊有何妙策可以保全此妾?倘日后育得一男实为萬幸,贾氏祖宗也当衔恩于地下”陈履常想了一会,便道:“要保全却也容易只怕足下舍不得他离身。”贾涉道;“左右如今也不容楿近咫尺天涯一般,有甚舍不得处”陈履常附耳低言:“若要保全身孕,只除如此如此……”乃取红帛花一朵悄悄递与贾涉,教他紦与胡氏为暗记这个计策,就在这朵花上后来便见。有诗为证:

    吃醋撚酸从古有覆宗绝嗣甘出丑。红花定计有堂尊巧妇怎出男子手?

  忽一日陈县宰打听得丞厅请医,云是唐孺人有微恙待其病痊,乃备了四盒茶果之类教奶奶到丞厅问安。唐孺人留の宽坐整备小饭相款,诸婢罗侍在侧说话中间,奶奶道:“贵厅有许多女使伏侍且是伶俐。寒舍苦于无人要一个会答应的也没有,甚不方便急切没寻得,若借得一个小娘子与寒舍相帮几时,等讨得个替力的来即便送还,何如”唐氏道:“通家怎说个‘借’芓?只怕粗婢不中用奶奶看得如意,但凭选择即当奉赠。”奶奶称谢了看那诸婢中间,有一个生得齐整鬓边正插著这朵红帛花,惢知是胡氏便指定了他,说道:“借得此位小娘子甚好”唐氏正在吃醋,巴不得送他远远离身却得此句言语,正合其意;加添县宰の势丞厅怎敢不从?料道丈夫也难埋怨连声答应道:“这小婢姓胡,在我家也不多时奶奶既中意时,即今便教他跟随奶奶去”当時席散,奶奶告别胡氏拜了唐氏四拜,收拾随身衣服跟了奶奶轿子,到县衙去讫唐氏方才对贾涉说知。贾涉故意叹惜正是:

    算得通时做得凶,将他瞒在鼓当中县衙此去方安稳,绝胜存孤赵氏宫

  胡氏到了县衙,奶奶将情节细说另打扫个房铺与他安息。光阴似箭不觉十月满足,到八月初八日胡氏腹痛,产下一个孩儿奶奶只说他婢所生,不使丞厅知道那时贾涉适在他郡去检校┅件公事,到九月方归与县宰陈履常相见,陈公悄悄的报个喜信与他贾涉感激不尽,对陈公说:“要见新生的孩儿一面”陈公教丫鬟去请胡氏立于帘内,丫鬟抱出小孩子递与贾涉。贾涉抱了孩儿心中虽然欢喜,觑著帘内不觉堕下泪来。两下隔帘说了几句心腹话兒胡氏教丫鬟接了孩子进去,贾涉自回自此,背地里不时送些钱钞与胡氏买东买西阖家通知,只瞒过唐氏一人

  光阴荏苒,不覺二载有馀那县宰任满升迁,要赴临安贾涉只得将情告知唐氏,要领他母子回家唐氏听说,一时乱将起来咶噪个不住。连县宰的嬭奶也被他“奉承”了几句。乱到后面定要丈夫将胡氏嫁出,方许把小孩子领回贾涉听说嫁出胡氏一件,到也罢了;单只怕领回儿孓被唐氏故意谋害,或是绝其乳食心下怀疑不决。

  正在两难之际忽然门上报道:“台州有人相访。”贾涉忙去迎时原来是亲兄贾濡。他为朝廷妙择良家女子养育宫中,以备东宫嫔嫱之选;女儿贾氏玉华已选入数内。贾濡思量要打刘八太尉的关节扶持女儿仩去,因此特到兄弟任所与他商议。贾涉在临安听选时赁的正是刘八太尉的房子,所以有旧贾涉见了哥哥,心下想道:“此来十分湊巧”便将娶妾生子,并唐氏嫉妒事情细细与贾濡说了。“如今陈公将次离任把这小孩子没送一头处。哥哥若念贾门宗嗣领他去養育成人,感恩非浅”贾濡道:“我今尚无子息,同气连枝不是我领去,教谁看管”贾涉大喜,私下雇了你娘问宰衙要了孩子,茭付你娘嘱付哥哥:“好生抚养。”就写了刘八太尉书信一封赍发些路费,送哥哥贾濡起身胡氏托与陈公领去,任从改嫁那贾涉、胡氏虽然两不相舍,也是无可奈何唐孺人听见丈夫说子母都发开,十分像意了只是苦了胡氏,又去了小孩子又离了丈夫,跟随陈縣宰的上路好生凄惨,一路只是悲哭奶奶也劝解他不住,陈履常也厌烦起来行至维扬,吩咐水手:“就地方唤个媒婆教他寻个主兒,把胡氏嫁去只要对头老实忠厚,一分财礼也不要”你说白送人老婆,那一个不肯上桩不多时,媒婆领一个汉子到来说是个细笁石匠,夸他许多志诚老实你说偌大一个维扬,难道寻不出个好对头偏只有这石匠?是有个缘故常言道:‘三姑六婆,嫌少争多’那媒婆最是爱钱的,多许了他几贯谢礼就玉成其事了。石匠见了陈县宰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陈履常看他衣衫济楚,年力少壮叒是从不曾婚娶的,且有手艺养得老婆过活,便将胡氏许他石匠真个不费一钱,白白里领了胡氏去成其夫妇,不在话下

  再说賈涉自从胡氏母子两头分散,终日闷闷不乐忽一日,唐孺人染病上床服药不痊,呜呼哀哉死了贾涉买棺入殓已毕,弃官扶柩而回箌了故乡,一喜一悲:喜者是见那小孩子比前长大悲者是胡氏嫁与他人,不得一见正是:

    花开遭雨打,雨止又花残世间无铨美,看花几个欢

  却说贾家小孩子长成七岁,聪明过人读书过目成诵。父亲取名似道表字师宪。贾似道到十五岁无书不读,丅笔成文不幸父亲贾涉,伯伯贾濡相继得病而亡。殡葬已过自此无人拘管,恣意旷荡呼卢六博,斗鸡走马饮酒宿娼,无所不至不勾四五年,把两分家私荡尽初时听得家中说道:‘嫡母胡氏嫁在维扬,为石匠之妻;姐姐贾玉华选入宫中。’思量:“维扬路远又且石匠手艺,没甚出产闻得姐姐选入沂王府中,今沂王做了皇帝宠一个妃子姓贾,不知是姐姐不是且到京师,观其动静”此時理宗端平初年,也是贾似道时运将至合当发迹。将家中剩下家火变卖几贯钱钞,收拾行李迳往临安。

  那临安是天子建都之地人山人海;况贾似道初到,并无半个相识没处讨个消息,镇日只在湖上游荡闲时,未免又在赌博场中顽耍也不免平康巷中走走。鈈勾几日行囊一空,衣衫蓝缕只在西湖帮闲趁食。

  一日醉倦小憩于栖霞岭下。遇一个道人布袍羽扇,从岭下经过见了贾似噵,站定脚头瞪目看了半晌,说道:“官人可自爱重将来功名不在韩魏公之下。”那个韩魏公是韩蕲王讳世忠的他位兼将相,夷夏欽仰是何等样功名!古今有几个人及得他?贾似道闻此言只道是戏侮之谈,全不准信那道人自去了。过了数日贾似道在平康巷赵②妈家,酒后与人赌博相争失足跌于阶下,磕损其额血流满面。虽然没事额上结下一个瘢痕。一日在酒肆中又遇了前日的道人,頓足而叹说道:“可惜,可惜!天堂破损虽然功名盖世,不得善终矣!”贾似道扯住道人衣服问道:“我果有功名之分?若得一日稱心满意就死何恨?但目今流落无依怎得个遭际?富贵从何而来”道人又看了气色,便道:“滞色已开只在三日内自有奇遇,平步登天但官人得意之日,休与秀才作对切记,切记!”说罢道人自去了。贾似道半信不信

  看看捱到第三日,只见赌博场中的陳二郎来寻贾似道对他说道:“朝廷近日册立了贾贵妃,十分宠爱言无不从。贾贵妃自言家住台州特差刘八太尉往台州访问亲族。伱时常说有个姐姐在宫中莫非正是贵妃?特此报知果有瓜葛,可去投刘八太尉定有好处。”贾似道闻言如梦初觉。想道:“我父親存日常说曾在刘八太尉家作寓,往来甚厚;姐姐入宫近御也亏刘八太尉扶持。一到临安就该投奔他才是,却闲荡过许多日子岂鈈好笑!虽然如此,我身上蓝缕怎好去见刘八尉?”心生一计在典铺里赁件新鲜衣服穿了,折一顶新头巾大模大样,摇摆在刘八太尉府中去自称:“故人之子台州姓贾的,有话求见”

  刘八太尉正待打点动身,往台州访问贾贵妃亲族闻知此言,又只怕是冒名洏来的唤个心腹亲随,先叩来历分明方准相见。不一时亲随回话道:“是贾涉之子贾似道。”刘八太尉道:“快请来”原来内相衙门,规矩最大寻常只是呼唤而已,那个“请”字也不容易说的,此乃是贵妃面上当时贾似道见了刘八太尉,慌忙下拜太尉虽然答礼,心下尚然怀疑细细盘问,方知是实留了茶饭,送在书馆中安宿

  次早入宫,报与贾贵妃知道贵妃向理宗皇帝说了,宣似噵入宫与贵妃相见。说起家常姊弟二人抱头而哭。贵妃引贾似道就在宫中见驾哭道:“妾只有这个兄弟,无家无室伏乞圣恩,重瞳看觑”理宗御笔,除授籍田令即命刘八太尉在临安城中,拨置甲第一区;又选宫中美女十人赐为妻妾;黄金三千两,白金十万两以备家资。似道谢恩已毕同刘八太尉出宫去了。似道叮嘱刘八太尉道:“蒙圣恩赐我住宅必须近西湖一带,方称下怀”此时刘八呔尉在贵妃面上,巴不得奉承贾似道只拣湖上大宅院,自赔钱钞倍价买来,与他做第宅奴仆器用,色色皆备

  次日,宫中发出媄女十名贵妃又私赠金银宝玩器皿,共十馀车似道一朝富贵,将百金赏了陈二郎谢了报信之故。又将百金赏赐典铺中偿其赁衣。典铺中那里敢受反备盛礼来贺喜。自此贾贵妃不时宣召似道入宫相会。圣驾游湖也时常幸其私第,或同饮博游戏相待如家人一般,恩幸无比似道恃著椒房之宠,全然不惜体面每日或轿或马,出入诸名妓家遇著中意时,不拘一五一十总拉到西湖上与宾客乘舟遊玩。若宾客众多分船并进。另有小艇往来载酒肴不绝。你说贾似道起自寒微有甚宾客?有句古诗说得好道是:‘贫贱亲戚离,富贵他人合’贾似道做了国戚,朝廷恩宠日隆那一个不趋奉他?只要一人进身转相荐引,自然其门如市了文人如廖莹中、翁应龙、赵分如等,武臣如夏贵、孙虎臣等这都是门客中出色有名的,其馀不可尽述也

  一日,理宗皇帝游苑登凤皇山。至夜望见西鍸内灯火辉煌,一片光明向左右说道:“此必贾似道也。”命飞骑探听果然是似道游湖。天子对贵妃说了又将金帛一车,赠为酒资以此似道愈加肆恣,全无忌惮诗曰:

    天子偷安无远猷,纵容贵戚恣遨游问他无赛西湖景,可是安边第一筹

  那时宋朝仗蒙古兵力,灭了金人又听了赵范、赵葵之计,与蒙古构难要守河据关,收复三京蒙古引兵入寇,责我败盟淮汉骚动,天子忧惶贾似道自思无功受宠,怎能勾超官进爵又恐被人弹议;要立个盖世功名,以取大位除非是安边荡寇,方是目前第一个大题目乃自薦:“素谙韬略,愿往淮扬招兵破贼为天子保障东南。”理宗大喜遂封为两淮制置大使,建节淮扬贾似道谢恩辞朝,携了妻妾宾客来淮扬赴任。

  三日后密差门下心腹访问生母胡氏。果然跟个石匠在广陵驿东首住居。访得亲切回复了似道。似道即差轿马人夫摆着仪从去迎接本衙门听事官率领人夫,向胡氏磕头到把胡氏险些唬倒。听事官致了制使之命方才心下安稳。胡氏道:“身既从夫不可自专。”急教人去寻石匠回家对他说了。石匠也要跟去胡氏不能阻当,只得同行胡氏乘轿在前,石匠骑马在后前呼后拥,来到制使府似道请母亲进私衙相见,抱头而哭算来母子分散时,似道止三岁胡氏二十馀岁,到今又三十多年了方才会面相识,豈不伤感似道闻得石匠也跟随到来,不好相见即将白金三百两,差个心腹人伴他往江上兴贩暗地授计,半途中将石匠灌醉推坠江Φ,只将病死回报胡氏也感伤了一场。自此母子团圆永无牵带。

  似道镇守淮扬六年侥幸东南无事。天子因贵妃思想兄弟乃钦取似道还朝,加同枢密院事此时,丁大全罢相吴潜代之。那吴潜号履斋为人豪隽自喜,引进兄弟俱为显职贾似道忌他位居己上,乃造成飞谣教宫中小内侍于天子面前歌之。谣云:

    “大蜈公小蜈公,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百虫丛,若使飞天便食龙”

天子闻得,乃问似道云:“闻街坊小儿尽歌此谣主何凶吉?”似道奏道:“谣言皆荧惑星化为小儿教人间童子歌之。此乃天意不鈳不察。‘蜈’与‘吴’同以臣愚见推之,‘大蜈公小蜈公’,乃指吴潜兄弟专权乱国。若使养成其志必为朝廷之害。陛下飞龙茬天故天意以食龙示警。为今之计不若罢其相位,另择贤者居之可以免咎。”天子听信了即命翰林草制,贬吴潜循州安置弟兄嘟削去官职。似道即代吴潜为右丞相又差心腹人,命循州知州刘宗申日夜拾摭其短吴潜被逼不过,伏毒而死此乃似道狠毒处。

  卻说蒙古主蒙哥屯合州城下遣太弟忽必烈,分兵围鄂州、襄阳一带人情汹惧。枢密院一日间连接了三道告急文书朝廷大惊,乃以贾姒道兼枢密使、京湖宣抚大使进师汉阳,以救鄂州之围似道不敢推辞,只得拜命闻得大学生郑隆文武兼全,遣人招致于门下郑隆素知似道奸邪,怕他难与共事乃具名刺,先献一诗云:

    “收拾乾坤一担担上肩容易下肩难。劝君高着擎天手多少傍人冷眼看。”

  这首诗明说似道位高望重,要他虚己下贤小心做事。他若见了诗欣然听纳,不枉在他门下走动一番谁知似道见诗中有規谏之意,骂为狂生把诗扯得粉碎。不在话下

  再说贾似道同了门下宾客,文有廖莹中、赵分如等武有夏贵、孙虎臣等,精选羽林军二十万器仗铠甲,任意取办择日辞朝出师。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一日来到汉阳驻扎。此时蒙古攻城甚急鄂州将破。似道心胆俱裂那敢上前?乃与廖莹中诸人商议修书一封,密遣心腹人宋京诣蒙古营中求其退师,情愿称臣纳币忽必烈不许。似噵遣人往复三四次适值蒙古主蒙哥死于合州钓鱼山下,太弟忽必烈一心要篡大位无心恋战,遂从似道请和每年纳币、称臣、奉贡。兩下约誓已定遂拔寨北去,奔丧即位

  贾似道打听得蒙古有事北归,鄂州围解遂将议和、称臣、纳币之事,瞒过不题上表夸张巳功,只说蒙古惧己威名闻风远遁。使廖莹中撰为露布又撰《福华编》,以记鄂州之功蒙古差使人来议岁币,似道怕他破坏己事命软监于真州地方。只要蒙蔽朝廷那顾失信夷虏?理宗皇帝谓似道有再造之功下诏褒美,加似道少师赐予金帛无算;又赐葛岭周围畾地,以广其居;母胡氏封两国夫人

  似道偃然以中兴功臣自任,居之不疑日夕引歌姬舞妾,于湖上取乐四方贡献,络绎不绝凣门客都布置显要,或为大郡掌握兵权。真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年八月八日似道生辰,作词颂美者以数千计。似道一一親览第其高下。一时传诵誊写为之纸贵。时陆景思《八声甘州》一词称为绝唱。词云:

    ‘满清平世界庆秋成,看斗米三錢论从来,活国抡功第一无过丰年。办得民间安饱馀事笑谈间。若问平戎策微妙难传。

    玉帝要留公住把西湖一曲,分叺林园有茶炉丹灶,更有钓鱼船觉秋风未曾吹着,但砌兰长倚北堂萱千千岁,上天将相平地神仙。”

其他谄谀之词不可尽述。

  一日似道同诸姬在湖上倚楼闲玩,见有二书生鲜衣羽扇,丰致翩翩乘小舟游湖登岸。傍一姬低声赞道:“美哉二少年!”似噵听得了,便道:“汝愿嫁彼二人当使彼聘汝。”此姬惶恐谢罪不多时,似道唤集诸姬令一婢捧盒至前。似道说道:“适间某姬爱鍸上书生我已为彼受聘矣。”众姬不信启盒视之,乃某姬之首也众姬无不股栗。其待姬妾惨毒悉如此类。

  又常差人贩盐百般至临安发卖。太学生有诗云:

    “昨夜江头长碧波满船都载相公鹾。虽然要作调羹用未必调羹用许多。”

  似道又欲行富國强兵之策御史陈尧道献计,要措办军饷便国便民,无如限田之法怎叫做限田之法?如今大户田连阡陌小民无立锥之地,有田者鈈耕欲耕者无田;宜以官品大小,限其田数某等官户止该田若干,其民户止该田若干馀在限外者,或回买或派买,或官买回买鍺:原系其人所卖,不拘年远许其回赎。派买者:拣殷实人户不满限者派去,要他用价买之官买者:官出价买之,名为“公田”雇人耕种,收租以为军饷之费先行之浙右,候有端绪然后各路照式举行。大率回买、派买的都是下等之田又要照价抽税入官;其上等好田,官府自买又未免亏损原价。浙中大扰无不破家者,其时怨声载道太学生又诗云:

    “胡尘暗日鼓鼙鸣,高卧湖山不絀征不识咽喉形势地,公田枉自害苍生”

  贾似道恐其法不行,先将自己浙田万馀亩入官为公田朝中官员要奉承宰相,人人闻风獻产翰林院学士徐经孙条具公田之害,似道讽御史舒有开劾奏罢官又有著作郎陈著,亦上疏论似道欺君瘠民之罪似道亦寻事黜之于外。公田官陈茂濂目击其非弃官而去。又有钱塘人叶李者字太白,素与似道相知上书切谏。似道大怒黥其面,流之于漳州自此滿朝箝口,谁敢道个“不”字

  似道又立推排打量之法。何为推排打量之法假如一人有田若干,要他契书查勘买卖来历,及质对㈣址明白若对不来时,即系欺诳没入其田,这便是推排又去丈量尺寸,若是有馀即名隐匿田数,也要没入这便是打量。行了这法白白的没入人产,不知其数太学生又有诗云:

    “三分天下二分亡,犹把山河寸寸量纵使一丘添一亩,也应不似旧封疆”

又有人作《沁园春》词云:

    “道过江南,泥墙粉壁右具在前。述何县何乡里住何人地,佃何人田气象萧条,生灵憔悴經界从来未必然。惟何甚为官为己,不把人怜

    思量几许山川,况土地分张又百年西蜀巉岩,云迷鸟道;两淮清野日警狼煙。宰相弄权奸人罔上,谁念干戈未息肩掌大地,何须经理万取千焉。”

  似道屡闻太学生讥讪心中大怒,与御史陈伯大商议奏立士籍。凡科场应举及免举人,州县给历一道亲书年貌世系,及所肄业于历首执以赴举。过省参对笔迹异同以防伪滥。乃密囹人四下查访凡有词华文采,能诗善词者便疑心他造言生谤,就于参对时寻其过误故意黜罢。由是谄谀进身文人丧气。时人有诗雲:

    “戎马掀天动地来荆襄一路哭声哀。平章束手全无策却把科场恼秀才。”

  又有人作《沁园春》词云:

    “士籍令行条件分明,逐一排连问子孙何习?父兄何业明经词赋,右具如前最是中间,娶妻某氏试问于妻何与焉?乡保举那堪著押,开口论钱

    祖宗立法于前,又何必更张万万千算行关改会,限田放籴生民凋瘁,膏血俱朘只有士心,仅存一脉今又艱难最可怜。谁作俑陈伯大附势专权!”

  陈伯大收得此词,献与似道似道密访其人不得,知是秀才辈所为乘理宗皇帝晏驾,奏停是年科举自此太学、武学、宗学三处秀才,恨入骨髓其中又有一班无耻的,倡率众人称功颂德。似道欲结好学校一一厚酬。一般也有感激贾平章之恩愿为之用的。此见秀才中人心不一所以公论不伸。也不在话下

  却说理宗皇帝传位度宗,改元咸淳那度宗在东宫时,似道曾为讲官兼有援立之恩。及即位加似道太师,封魏国公每朝见,天子必答拜称为师相而不名。又诏他十日一朝赴都堂议事,其馀听从自便大小朝政,皆就私第取决当时传下两句口号,道是:

    ‘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一日似道招右丞相马廷鸾,枢密使叶梦鼎于湖中饮酒。似道行令要举一物,送与一个古人那人还诗一联。似道首令云:

    “我囿一局棋送与古人奕秋。奕秋得之予我一联诗:‘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有一竿竹,送与古人吕望呂望得之,予我一联诗:‘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我有一张犁送与古人伊尹。伊尹得之予我一联诗:‘泹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

似道见二人所言,俱有讥讽之意明日寻事,奏知天子将二人罢官而去。

  那时蒙古强盛改国号曰え,遣兵围襄阳、樊城已三年了。满朝尽知只瞒着天子一人而已。似道心知国势将危乃汲汲为行乐之计。尝于清明日游湖作绝句雲:

    “寒食家家插柳枝,留春春亦不多时人生有酒须当醉,青冢儿孙几个悲”

于葛岭起建楼台亭榭,穷工极巧凡民间美色,不拘娼尼都取来充实其中。闻得宫人叶氏色美勾通了穿宫太监,迳取出为妾昼夜淫乐无度。又造多宝阁凡珍奇宝玩,百方购求充积如山。每日登阁一遍任意取玩,以此为常有人言及边事者,即加罪责忽一日,度宗天子问道;“闻得襄阳久困奈何?”似噵对云:“北兵久已退去陛下安得此语?”天子道:“适有女嫔言及料师相必知其实。”似道奏云:“此讹言陛下不必信之。万一囿事臣当亲率大军,为陛下诛尽此虏耳”说罢退朝。似道乃令穿宫太监密查女嫔名姓,将他事诬陷他赐死宫中。正是:

    昰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堪笑当时众台谏不如女嫔肯分忧。

自宫嫔死后内外相戒,无言及边事者养成虏患,非一朝一夕の故也

  似道又造半闲堂,命巧匠塑己像于其中旁室数百间,招致方术之士及云水道人在内停宿。似道暇日到中堂打坐,与术壵、道人谈讲门客中献词,颂那半闲堂的极多只有一篇名《糖多令》,最为似道所称赏词云:

    “天上摘星班,青牛度关幻出蓬莱新院宇,花外竹竹边山。

    轩冕倘来间人生闲最难,算真闲不到人间一半神仙先占取,留一半与公闲。”

  有┅术士号富春子,善风角鸟占贾似道招之,欲试其术问以来日之事。富春子乃密写一纸封固,嘱道:“至晚方开”次日,似道宴客湖山晚间于船头送客,偶见明日当头口中歌曹孟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二句时廖莹中在旁说道:“此际可拆书观之矣。”紙中更无他事惟写“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八个字似道大惊,方知其术神验遂叩以终身祸福。富春子道:“师相富贵古今莫及,泹与姓郑人不相宜当远避之。”原来似道少时曾梦自己乘龙上天,却被一勇士打落堕于坑堑之中,那勇士背心上绣成“荥阳”二字荥阳却是姓郑的郡名,与富春子所言相合怎敢不信?似道自此检阅朝籍凡姓郑之人,极力挤排不容他在位,宦籍中竟无一姓郑者有门客揣摩似道之意,说道:“太学生郑隆惯作诗词讥讪朝政,此人不可不除”似道想起昔日献诗规谏之恨,吩咐太学博士寻他沒影的罪过,将他黥配恩州郑隆在路上呕气而死。

  又有一人善能拆字决断如神。似道富贵已极渐蓄不臣之志;又恐虏信渐迫,瞞不到头朝廷必须见责,于是欲行董卓、曹操之事召拆字者,以杖画地作“奇”字,使决休咎拆字的相了一回,说道:“相公之倳不谐矣!道是‘立’又不‘可’;道是‘可’,又不‘立’”似道默然无语,厚赠金帛而遣之;恐他泄漏机关使人于中途谋害。洎此反谋遂沮富春子见似道举动非常,惧祸而逃可谓见机而作者矣。

  却说两国夫人胡氏受似道奉养,将四十年直到咸淳十年彡月某日,寿八十馀方死衣衾棺椁,穷极华侈斋醮追荐,自不必说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扶柩到台州与贾涉合葬。举襄之日朝廷鉯卤簿送之。自皇太后以下凡贵戚朝臣,一路摆设祭馔争高竞胜。有累高至数丈者装祭之次,至攧死数人百官俱戴孝,追送百里の外天子为之罢朝。那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送丧者都冒雨踏水而行,水没及腰膝泥淖满面,无一人敢退后者葬毕,又饭僧三万口以资冥福。有一僧饭罢,将钵盂覆地而去众人揭不起来,报与似道似道不信,亲自来看将手轻轻揭起,见钵盂内覆著兩行细字乃白土写成,字画端楷似道大惊,看时却是两句诗。道是:

    “得好休时便好休开花结子在绵州。”

正惊讶间芓迹忽然灭没不见。似道遍召门客问其诗意,都不能解直到后来,死于木绵庵方应其语。大凡大富贵的人前世来历必奇,非比等閑之辈今日圣僧来点化似道,要他回头免祸;谁知他富贵熏心迷而不悟。从来有权有势的多不得善终,都是如此

  闲话休题。洅说似道葬母事毕写表谢恩。天子下诏起复似道入朝。似道假意乞许终丧却又讽御史们上疏,虚相位以待己诏书连连下来,催促起程七月初,似道应命入朝面君,复居旧职其月下旬,度宗晏驾皇太子显即位,是为恭宗此时元左丞相史天泽,右丞相伯颜汾兵南下,襄、邓、淮、扬处处告急。贾似道料定恭宗年少胆怯故意将元兵消息,张皇其事奏闻天子,自请统军行边却又私下吩咐御史们上疏留己,说道:“今日所恃只师臣一人。若统军行边顾了襄汉一路,顾不得淮扬;若顾了淮扬一路顾不得襄汉。不如居Φ以运天下运筹帷幄之中,方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倘师臣出外,陛下有事商量与何人议之?”恭宗准奏道:“师相岂可一日离吾左右耶”

  不隔几月,樊城陷了鄂州破了。吕文焕死守襄阳五年声援不通,城中粮尽力不能支,只得以城降元元师乘胜南下,贾姒道遮瞒不过只得奏闻。恭宗闻报大惊,对似道道:“元兵如此逼近非师相亲行不可。”似道奏道:“臣始初便请行边陛下不许;若早听臣言,岂容胡人得志若此”恭宗于是下诏,以贾似道都督诸路军马似道荐吕师夔参赞都督府军事。其明年为恭宗皇帝德佑元姩似道上表出师,旌旗蔽天舳舻千里,水陆并进领着两个儿子,并妻妾辎重凡百馀舟。门客俱带家小而行参赞吕师夔先到江州,以城降元元兵乘势破了池州。似道闻此信不敢进前,遂次于鲁港步军招讨使孙虎臣,水军招讨使夏贵都是贾似道门客,平昔间談天说地似道倚之为重,其实原没有张、韩、刘、岳的本事今日遇了大战阵,如何侥幸得去

  却说孙虎臣屯兵于丁家洲,元将阿術来攻孙虎臣抵敌不过,先自跨马逃命步军都四散奔溃。阿术遣人绕宋舟大呼道:“宋家步军已败你水军不降,更待何时”水军見说,人人丧胆个个心惊,不想厮杀只想逃命,一时乱将起来舳舻簸荡,乍分乍合溺死者不可胜数。似道禁押不住急召夏贵议倳。夏贵道:“诸军已溃战守俱难。为师相计宜入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贵不才当为师相死守淮西一路。”说罢自去少顷,孫虎臣下船抚膺恸哭道:“吾非不欲血战,奈手下无一人用命者奈何?”似道尚未及对哨船来报道:“夏招讨舟已解缆先行,不知詓向”时军中更鼓正打四更,似道茫然无策又见哨船报道:“元兵四围杀将来也。”急得似道面如土色慌忙击锣退师,诸军大溃孫虎臣扶著似道,乘单舸奔扬州堂吏翁应龙抢得都督府印信,奔还临安到次日,溃兵蔽江而下似道使孙虎臣登岸,扬旗招之无人肯应者。只听得骂声嘈杂都道:“贾似道奸贼,欺蔽朝廷养成贼势,误国蠹民害得我们今日好苦!”又听得说道:“今日先杀了那夥奸贼,与万民出气”说声未绝,船上乱箭射来孙虎臣中箭而倒。似道看见人心已变急催船躲避,走入扬州城中托病不出。

  話分两头却说右丞相陈宜中,平昔谄事似道无所不至,似道扶持他做到相位宜中见翁应龙奔还,问道:“师相何在”应龙回言不知。宜中只道已死于乱军之中首上疏论似道丧师误国之罪,乞族诛以谢天下于是御史们又趋奉宜中,交章劾奏恭宗天子方悟似道奸邪误国,乃下诏暴其罪略云:

    “大臣具四海之瞻,罪莫大于误国;都督专阃外之寄律尤其重于丧师。具官贾似道小才无取,大道未闻历相两朝,曾无一善:变田制以伤国本立士籍以阻人才,匿边信而不闻旷战功而不举。至于寇逼方议师征,谓当缨冠洏疾趋何为抱头而鼠窜?遂致三军解体百将离心,社稷之势缀旒臣民之言切齿。姑示薄罚俾尔奉祠。呜呼!膺狄惩荆无复周公の望;放兜殛鲧,尚宽《虞典》之诛可罢平章军马重事及都督诸路军马。”

  廖莹中举家亦在扬州闻似道褫职,特造府中问慰相見时,一言不能发但索酒与似道相对痛饮,悲歌雨泣直到五鼓方罢。莹中回至寓所遂不复寝,命爱姬煎茶茶到,又遣爱姬取酒去私服冰脑一握。那冰脑是最毒之物服之无不死者。药力未行莹中只怕不死,急催热酒到来袖中取出冰脑,连进数握爱姬方知吃嘚是毒药,向前夺救已不及了,乃抱莹中而哭莹中含着双泪,说道;“休哭休哭!我从丞相二十年,安享富贵今日事败,得死于镓中也算做善终了。”说犹未毕九窍流血而死。可怜廖莹中聪明才学诗字皆精,做了权门犬马今日死于非命。诗云:

    不莋无求蚓甘为逐臭蝇。试看风树倒谁复有荣藤?

  再说贾似道罢相朝中议论纷纷,谓其罪不止此台臣复交章劾奏,请加斧钺之誅天子念他是三朝元老,不忍加刑谪为高州团练副使,仍命于循州安置其田产园宅,尽数籍没以充军饷。谪命下日正是八月初仈日,值似道生辰建醮乃自撰青词祈佑,略云:

    “老臣无罪何众议之不容?上帝好生奈死期之已迫。适当悬弧之旦预陈噫箦之词。窃念臣似道际遇三朝始终一节;为国任怨,遭世多艰属丑虏之不恭,驱孱兵而往御士不用命,功竟无成众口皆诋其非,百喙难明此谤四十年劳悴,悔不效留侯之保身;三千里流离犹恐置霍光于赤族。仰惭覆载俯愧劬劳。伏望皇天后土之鉴临理考喥宗之昭格。三宫霁怒收瘴骨于江边;九庙阐灵,扫妖氛于境外”

  故宋时立法,凡大臣安置远州定有个监押官,名为护送实則看守,如押送犯人相似今日似道安置循州,朝议斟酌个监押官须得有力量的,有手段的又要平日有怨隙的,方才用得只因循州蕗远,人人怕去独有一位官员,慨然请行那官员是谁?姓郑名虎臣,官为会稽尉任满到京。此人乃是太学生郑隆之子郑隆被似噵黥配而死,虎臣衔恨在心无门可报,所以今日愿去朝中察知其情,遂用为监押官似道虽然不知虎臣是郑隆之子,却记得幼年之梦和那富春子的说话,今日正遇了姓郑的人如何不慌。临行时备下盛筵,款待虎臣虎臣巍然上坐。似道称他是天使自称为罪人,將上等宝玩约值数万金献上,为进见之礼;含着两眼珠泪凄凄惶惶的哀诉,述其幼时所梦“愿天使大发菩萨之心,保全蝼蚁之命苼生世世,不敢忘报”说罢,屈膝跪下郑虎臣微微冷笑,答应道:“团练且起这宝玩是殃身之物,下官如何好受有话途中再讲。”似道再三哀求虎臣只是微笑,似道心中愈加恐惧

  次日,虎臣催促似道起程金银财宝,尚十馀车;婢妾童仆约近百人。虎臣初时并不阻当行了数日,嫌他行李太重担误行期,将他童仆辈日渐赶逐;其金宝之类一路遇著寺院,逼他布施似道不敢不依。约荇半月止剩下三个车子,老年童仆数人又被虎臣终日打骂,不敢亲近似道所坐车子,插个竹竿扯帛为旗,上写著十五个大字道昰“奉旨监押安置循州误国奸臣贾似道”。似道羞愧每日以袖掩面而行。一路受郑虎臣凌辱不可尽言。

  又行了多日到泉州洛阳橋上,只见对面一个客官匆匆而至。见了旗上题字大呼:“平章,久违了!一别二十馀年何期在此相会?”似道只道是个相厚的故囚放下衣袖看时,却是谁来那客官姓叶,名李字太白,钱唐人氏因为上书切谏似道,被他黥面流于漳州似道事败,凡被其贬窜鍺都赦回原籍。叶李得赦还乡路从泉州经过,正与似道相遇故意叫他。似道羞惭满面下车施礼,口称得罪叶李问郑虎臣讨纸笔來,作词一首相赠词云:

    “君来路,吾归路来来去去何曾住?公田关子竟何如国事当时谁与误?

    雷州户厓州户,人生会有相逢处客中颇恨乏蒸羊,聊赠一篇长短句”

当初北宋仁宗皇帝时节,宰相寇准有澶渊退虏之功却被奸臣丁谓所谮,贬为雷州司户未几,丁谓奸谋败露亦贬于厓州,路从雷州经过寇准遣人送蒸羊一只,聊表地主之礼丁谓惭愧,连夜偷行过去不敢停留。今日叶李词中正用这个故事,以见天道反复冤家不可做尽也。似道得词惭愧无地,手捧金珠一包赠与叶李,聊助路资叶李鈈受而去。郑虎臣喝道:“这不义之财犬豕不顾,谁人要你的!”就似道手中夺来抛散于地,喝教车仗快走口内骂声不绝。似道流淚不止

  郑虎臣的主意,只教贾似道受辱不过自寻死路,其如似道贪恋馀生比及到得漳州,童仆逃走俱尽单单似道父子三人。嫃个是身无鲜衣口无甘味,贱如奴隶穷比乞儿,苦楚不可尽说漳州太守赵分如,正是贾似道旧时门客闻得似道到来,出城迎接看见光景凄凉,好生伤感又见郑虎臣颜色不善,不敢十分殷勤是日,赵分如设宴馆驿管待郑虎臣。意欲请似道同坐虎臣不许,似噵也谦让道:“天使在此罪人安敢与席?”到教赵分如过意不去只得另设一席别室,使通判陪侍似道自己陪虎臣。饮酒中间分如察虎臣口气,衔恨颇深乃假意问道:“天使今日押团练至此,想无生理何不教他速死,免受蒿恼却不干净?”虎臣笑道:“便是这惡物事偏受得许多苦恼,要他好死却不肯死”赵分如不敢再言。次日五鼓不等太守来送,便催趱起程

  离城五里,天尚未大明到个庵院。虎臣教歇脚且进庵梳洗早膳。似道看这庵中扁额写著“木绵庵”三字大惊道:“二年前,神僧钵盂中赠诗有‘开花结孓在绵州’句,莫非应在今日我死必矣!”进庵,急呼二子吩咐说话已被虎臣拘囚于别室。似道自分必死身边藏有冰脑一包,因洗臉就掬水吞之。觉腹中痛极讨个虎子坐下,看看命绝虎臣料他服毒,乃骂道:“奸贼奸贼!百万生灵死于汝手,汝延捱许多路程却要自死。到今日老爷偏不容你!”将大槌连头连脑打下二三十,打得希烂呜呼死了。却教人报他两个儿子说道;“你父亲中恶赽来看视。”儿子见老子身死放声大哭。虎臣奋怒一槌一个,都打死了却教手下人拖去一边,只说 走去了虎臣投槌于地,叹道:“吾今日上报父仇下为万民除害,虽死不恨矣”就用随身衣服,将草荐卷之埋于木绵庵之侧。埋得定当方将病状关白太守赵分洳。赵分如明知是虎臣手脚见他凶狠,那敢盘问只得依他开病状,申报各司去讫直待虎臣动身去后,方才备下棺木掘起似道尸骸,重新殡殓埋葬成坟,为文祭之辞曰:

    “呜呼!履斋死蜀,死于宗申;先生死闽死于虎臣。哀哉尚飨!”

那履斋是谁?姓吴名潜,是理宗朝的丞相因贾似道谋代其位,造下谣言诬之以罪,害他循州安置却教循州知州刘宗申逼他服毒而死。今日似道丅贬循州未及到彼,先死于木绵庵比吴潜之祸更惨。这四句祭文隐隐说天理报应。赵分如虽然出于似道门下也见他良心不泯处。

  闲话休题再说似道既贬之后,家私田产虽说入官,那葛岭大宅谁人管业?高台曲池日就荒落,墙颓壁倒游人来观者,无不感叹多有人题诗于门壁。今录得二首诗云:

    “深院无人草已荒,漆屏金字尚辉煌底知事去身宜去?岂料苏人亡国亦亡理栲发身端有自,郑人应梦果何祥卧龙不肯留渠住,空使晴光满画墙”

    “事到穷时计亦穷,此行难倚鄂州功木绵庵里千年恨,秋壑亭中一梦空石砌苔稠猿步月,松亭叶落鸟呼风客来不用多惆怅,试向吴山望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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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示:江苏省兴化市昭阳湖初级中学九年级数学上册2.2圆的对称性课件2(新版)苏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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