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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铁里碰上警察盘查 检查了身份证 这样以后会不会留案底【天津泰达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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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铁里碰上警察盘查 检查了身份证 这样以后会不会留案底
在地铁里碰上俩警察 要检查我的 又留了我的手机号 问问工作地点 家庭住址 然后就让我走了 这样会不会在公安局留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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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是警察么。
你犯嘛事儿了有案底啊这哪跟哪
真的警察吗?
盘查之前他们主动向你出示证件了吗
?没出示证件,不给
会,楼主要当心了。以后干嘛都受限制
很可能是装的警察,没听说过地铁里查身份证的,就算查也是在进站时或者等车时,车厢里查身份证就很可疑
介都不叫事!放心吧。
我前两天在东四十条出口抽烟,特警都不管我!故宫我也抽了,可惜皇上没在,要不我就找皇上要根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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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给人家查才会留案底
就算是真警察也不可能有案底放心吧,拘留一般都不会有案底别说就盘查盘查你了,不过我觉得你这遇见的有点像假警察一般警察不过管这事,最近要是接着自称公安局的电话自己上点心别让人骗了
不打指纹手模
上哪留案底去
应该是真的警察,我在别的城市也遇到过,就看看身份证问问情况而已,他们就是随机找人,其实好多逃犯都是这么抓住的
知乎上有提问长得凶是怎样的体验。就有在火车站被查身份证的。地铁上还真没听说过...
你应该先看他执法证
警察说:小伙子,看你根骨清奇,这本葵花宝典便宜卖给你了,回去勤加修炼。
下回别带身份证~
现在每个地铁站都有警察还有警务室
为了治安安全
你也可以提出请警察出示证件
你又没违法 为啥会留案底啊?
2008年六月底,在水滴附近我跟同学喝酒庆祝毕业。结束了大概晚上十一点多,因为住的近我就没跟他们打车走而是独自步行。太热了就把衬衫脱了,当时就觉得头上嗡嗡的,抬头看见有直升机在巡逻,然后后面就有两个警察拍我说检查下身份证,我说没带着身份证。他的就跟我说把衣服穿上赶紧回家,我当时吓了一跳,都不知道那俩人从哪钻出来的。到家我妈告诉我说奥运会的关系那几天都有巡逻的
前俩年在地铁警察找我要身份证 我说没带。然后让我说的身份证号
穿警服不用出示警官证,如拒不配合且采取过激行为涉嫌妨碍公务,情节严重可涉及刑事犯罪,所以以后大家遇到警察盘查要配合,不要没事给自己找事,警察的盘查是正常执法活动,是对人民群众的负责任的警务活动。
正常核查录入
积极配合就好了
例行检查没事的! 今天还跟一号线的安检打估了半天呢 家乐福新买的 枪手
还有 空气清新剂
空调清理剂说嘛也不让带
我说这都没开封 购物小票还在手上了都不行
结果滴滴打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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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至快速回贴遇到警察盘查,你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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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
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
二○○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第一条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作,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人民警察的人身安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
器条例》等法律法规,制定本规范。
第二条本规范所称盘查,是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在执行勤务过程中,为维护公共安全,预防、发现、控制违法犯罪活动而依法采取的盘问、检查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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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 二○○八年十一 月二十八日 第一条 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 作,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人民警察的人身 安全, 根据 《中华人民共...公安部盘查规范试题(60 题)单选 盘查是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在执行勤务过程中,为维护公共安全, ()违法犯罪活动而依法 采取的盘问、检查等行为。 aa//预防、控制...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 第一条 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作,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人民警察的人身安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 民警察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盘查规范_法律资料_人文社科_专业资料。公安部 《公安机关人民警察 盘查规范》 盘查规范》 公通字[2008]55 号 2008 年 12 月 9 日第一条 为规范公安...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_法律资料_人文社科_专业资料。警察必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第一条 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作,保护公民 的合法权益和人民警察的...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公安派出所执法执勤工作 规范、公安机关警戒带使用管理办法、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现 场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操作规程) (七)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 第一条 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作,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人民警察的人身安全, 为规范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工作,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盘查讲义 (一)盘查的概念(先采用提问的方式作为开始) 根据《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范》第二条:盘查是指公安机关 人民警察在执行职务过程中,为维护公共安全,...必要时也可采用趴地 的方式进行,或依照法律法规的规定,上铐后再行检查。在对...步巡盘查战术 15页 免费
盘查车辆 34页 2下载券
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盘查规...盘查部分试题_理化生_高中教育_教育专区。公安部盘查规范试题(60 题)单选 盘查是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在执行勤务过程中,为维护公共安全, ()违法犯罪活动而依法 ...『十宗罪』【转】一篇在我看来有些仿蜘蛛风的文_十宗罪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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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转】一篇在我看来有些仿蜘蛛风的文
跟作者联系上的时候,她虽然被读者骂得没继续写,但我还是得到了允许转来~~~《手札》 by 玄素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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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水中浮尸如果做好心理准备,一切准备都已经完成。——莎士比亚日上午5点02分,湖蓝省盐县的集市上便已经活络起来了。土生土长的渔夫老常在这条水流和缓的河流上,往往返返数十载,到今年11月正好满73岁,依然硬朗。不甘心蹲坐家中颐养天年的他每天起床的时间比最昂贵的闹钟还要精准:雷打不动的5点睁眼,简单洗漱过后,带着两根热乎乎的油条和锈迹斑斑的保温瓶里的豆浆,他驾轻就熟地跃上自己作业了一辈子的小船。从13到73,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条连绵过故乡的溪流从清澈,变得泥泞,又逐渐变得恶臭。他的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这条河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当然,他不觉得自己孤独。船是他的家,网是他最亲密的伙伴,这是连会煮饭菜会洗衣服会生孩子的妻子都比不上的亲密无间。从十年抗战,到内战,到新中国成立,再到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再过几年,被黑心工厂们排放出来的带有剧毒的污染物就会彻底杀死这些硕果仅存的鱼虾们了吧。新鲜的活鱼和虾米可以配着自制的豆腐煮鲜汤,也可以炸熟了风干,腌渍起来做香口物。在集市上历来是很受欢迎的,特别是老常这张熟面孔,他往往不吝于给老顾客打点小折,一来二往的,回头客也多了起来。最令他骄傲除开这些渐渐积攒起来的好人缘,便是自己靠一条祖父遗留下来的木船养活了堂客和三个儿子,又准备用儿子们共同买来的这艘二手铁皮玩意儿赚取几个孙子的学费这个事实了。县城太小了,就连当地的校长都时不时来光顾他的小摊,远远没有城市里的高不可攀。而精明的老常自然不会放过这能不着痕迹地为即将从幼儿园晋级的孙子们打打招呼的好机会。这一天也一样,他哼着不成调的湘剧曲儿,划着船,从废弃的码头出发,一双鹰一般敏锐的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风平浪静的河面。“那是什么。”他忽然眯起了日益浑浊的眼睛,疑惑地盯着芦苇丛里的隐隐约约透出的一抹红。天还没亮得很彻底,仅凭黎明的辉光还不足以看清那大大一团物事究竟是什么。老常有些不满地啐了口:他认为那定然是县里一度外出,如今打工返乡啃老的小年轻瞎往河里扔的塑料袋——过去见过不少,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懒女人偷偷抛掷的带血的卫生巾。他毫不犹豫地别开头去。人老了,好奇心也没大到非要凑上前去去看个清楚不可的地步。反正会被人扔进河里的自然不会是金疙瘩玉宝贝,臭烘烘的垃圾又有什么可看的?有那闲工夫,够打好几条肥嫩的鲮鱼了。照旧打完鱼,直到酷爱打牌的大儿媳苦着脸领回来几个穿制服配警徽的男人时,老常方才浑身战栗地意识到:那猩红的色彩竟然是来源于一具新鲜浮尸的!—————————————— “唉,妈妈,我知道了。”方硕无可奈何地把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省得来自电话那头的咆哮把耳膜都给震痛:“这次过年回去,我一定随你安排,保证!”方妈妈却没那么好说话:“不是我乐意催你,而是你都快三十了还不准备结婚,甚至连个对象都没有简直不像话!给你参谋参谋吧,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我和你爸一走开,立刻就可劲儿折腾,非把人家姑娘可吓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哟,”她娴熟地使出苦肉计,假哭:“好好的医生不做瞒着我们跑去做警察,还非得大老远地跑出北京直奔湖蓝省局特案组,养老送终都寻不到人,哪天我和老头子一个意外死在家里还不知道臭到什么时候才被发现哟……”幸好他每天都来得基本是最早的一个,不然晚一点、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他在同事面前的脸面还不都丢得七七八八了?“是,是,是,”利索地从钱包里摸出ID卡刷开了办公室的门,方硕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东西。坐在座位上,他听着妈妈的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寻到个插嘴的时机:“实在不行我就去珍爱网报名非诚勿扰吧,上头二十四个女孩你不老念叨挺漂亮的吗?你亲自挑一个,我去试试能不能骗回来给你当儿媳。”这次终于成功转移了话题,只听方妈妈不假思索地便反驳道:“嘁,就知道胡闹。那哪儿能啊,上头真正好的可没几个,我那是附和你爸随口说的,真挑也只有——”“那敢情好,妈,就这个话题你跟爸好好商量,我再去报名啊。”方硕乐了,趁机就挂了电话,还不忘在最后几秒表表忠心:“保重身体,儿子随时恭候你的答复!”大拇指在滑溜的触摸屏上轻轻一碰,瞬间断开了通话。他望着上头显示的通话时间:35分21秒,勉强勾了勾嘴角——这时间,是越来越长了。“嗨。”冷不丁一个凉凉脆脆的声音自本以为空无一人的隔间里冒出来,饶是见过无数死人、自诩刀枪不入的方硕也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艾玛,范宁你在也不说一声,敢不这么吓人吗!”“呵呵。”毫无悔改之意的某人。方硕:“……小妞,你敢说人话吗?”“汪汪。”方硕扶额:“行,你赢了!我错了姐,下次求你别这么吓我了!”“噢。”这个合作刚满一个月新搭档比妈妈还叫他头疼万分,倒不是她难缠,而是她太气人了。范宁刚被调来的时候,嘴巴那叫一个甜。组里难得见到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个子娇小玲珑,爱笑,又健谈得很,魅力几乎强大到所向披靡的地步——上至不苟言笑的副局长,下至实习小警员,谁都逃不过被她迷得团团转的命运。就连在女警堆里颇受欢迎的方硕都曾怀着:罢了罢了,就算是在重案组摆个好看的花瓶,偶尔能当点事,他们遮掩一下也就过去了的欣赏美萝莉的龌龊心态。可这一切就在一周后戛然而止。别的人见得少没那么快察觉,可天天和她朝夕相处、感官又特别敏锐的方硕瞬间便发现了她的变化——那个空闲时候笑得甜美,跟人谈天说地的新人去哪儿了?凭什么,凭什么不经过他们同意,就把里头的芯子擅自升级成了‘面无表情沉默寡言屁话不多说半句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冷酷御姐?特爱唠嗑的方硕起初被这巨大落差给刺激得差点想挠头。他不是没委婉地征求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到的范宁理直气壮的长回复如下:“噢,爸爸说过初来乍到要乖一点废话多一点才能讨人喜欢得到关照,熟了就可以顺其自然了。”言下之意是:都同事一周了,还不算熟人吗?“……熟了不是应该更多话题可谈才对吗?”她爸这是什么教育方针,不懂得贯彻的道理吗?“噢,很累的。”范宁轻描淡写地说着,接下来是再也懒得开尊口了。面对方硕的追问,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般慢吞吞地磨磨拳头,又慢条斯理地擦擦掌。方硕果断选择了噤声。顺带一提,她的真正爱好是跟人切磋自由搏击。如果运气不好没人陪练,她就一言不发地一手举着一个二十公斤的哑铃上上下下地练习,几十下都脸不红气不喘的。那副轻松自如模样,简直跟手上拎着一小袋农贸市场买的果蔬没什么两样。细皮嫩肉的胳膊上干干净净得没什么肌肉,和一看就分量不轻的大个黑色哑铃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默默安上掉了的下巴,另以前所未有的默契程度收起了‘以貌取人’的轻率心理。对视一眼,范宁忽然说:“我不是来跟你聊这些小学生话题的。”方硕自动忽略过她自然夹带的人身攻击:“是有新案子吗?”范宁难得乖巧地点点头:“对。”绕过遮挡的塑料板,她夹着资料袋来到方硕的桌前,却不忙着交给他,而是“啪”地一声,把她的手机轻轻拍到方硕的办公桌上。对她的举动一头雾水的方硕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又拧头看看资料包。“听。”不待他发问,她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单字,紧接着按下了录音播放键。良好的扩音器,放到最大的音量选项,使得方硕立刻便听见了副局长中气十足的洪亮咆哮声——“死小子手机居然敢关机出了案子都联系不上你这个月的奖金不要想了!!!!”被吼得一抖的方硕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哈,原来是充电的时候关了机,还不小心忘公寓里了。“这都31号了,副局真狠心……”他仿佛看到了几张粉红色的老毛长着翅膀笨拙地飞走,尤其是本身工资就不算高的情况下更叫人心痛:“晚节不保啊……”“呵。”方硕依稀看出在范宁乌漆漆眼底,浮现的分明是叫人抓狂的幸灾乐祸。她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的愉快。
“不管怎样,凶手和她应该有着深仇大恨,”方硕皱着眉,用大拇指和食指侧捏住一张死者照片凑到眼前细看,“把她淹死之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把死者的嘴唇用深红色的棉线给密密缝了起来,以及割掉脚背上的皮肤带走——这对他而言,是否存在什么特殊意义,还是随兴为之?”范宁:“这些伤痕没有生命迹象。”方硕挑眉:“证明他非常沉着冷静,心理素质极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丝不苟地完成这一项恐怖作业。”范宁:“对他而言,侮辱尸体也许是享受。”把杀人视作艺术行径的犯罪者贯通古今中外,中国古代颇为臭名昭彰的无疑是活跃于时期由氐族建立起来的政权皇帝——了。继位不久便以“截胫、拉胁、锯项、刳胎者,比比有之”的手段虐杀了公卿大臣以及宫女奴仆高达五百多人。最令这位昏君拍手称快的便是《晋书》上所记载的 “生剥牛羊马,活焰鸡豚鹅”,又有为他“剥人面皮,使之歌舞”的暴虐举动证言。即便在现代的和谐社会,都有为数不少的人多多少少崇尚着暴力美学,这点也在他们犯罪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日凌晨,时年27岁的董某潜入浙江省金华市西关街道上坞村上坞街53号203室行窃未果,在以随身携带的尖刀插丨入被惊醒的主人夫妇颈部杀害之前,他对女方张某进行了奸丨淫。事毕,他甚至兴致怏然地用毛笔蘸血在房内墙上书写“杀人者!恨社人”,逃离现场时不忘点火烧张的阴丨毛并把一支毛笔充满恶趣味地插入张的阴丨道。他们或许穷凶极恶,又或许道貌岸然;然而在更多的情况下,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们就像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出去吃饭的时候,就能跟他们中的某一位擦肩而过。讽刺的是,多亏他的‘锦上添花’,否则当地警方恐怕就会自动带入‘失足溺亡’模式,以意外事故为名结案了——毕竟解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由于警备设施匮乏的盐县的法医部门形同虚设,还得上报给一小时车程的上级辖区派法医来才能完成。“针线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从纤维比较上判断是盐县生活超市里就有卖的普通牌子,随处可见,这证据不具备参考价值。”抬抬眼帘,猜得到方硕接下来想说什么的范宁缓缓解释。“不从材料,从手法本身呢?”方硕却不气馁:“会随身带针线或者利用针线的人,肯定是对缝纫相当熟悉的——瞧瞧他缝纫的手艺,好家伙,一点都不生疏,非常细密的针脚呢。”范宁摇摇头:“早有预谋的话,提前带上道具并不奇怪。但针对凶手手艺你提出的看法,确实可以留意。”得到搭档的承认,方硕相当满意地继续往下看。范宁:“我好奇,凶手这样做的意图。如果说缝嘴,是让她永远闭嘴的意思?那么割皮呢?”方硕:“不排除是因遭到受害人嚼舌根招惹上麻烦萌生报复憎恶心里的可能。”范宁:“三姑六婆,为什么单独割她一个人?”方硕耸耸肩:“或许她是源头?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这肆无忌惮的行径,能瞒过辖区警察眼睛的可能性相当大。或许撇开报复死者的意图外,这也是在向警方挑衅?”范宁:“可能,多人作案?”“的确,分工合作的话,可以由一人负责骗她出来,一人负责杀害。”方硕陷入了沉思:“我们最好去现场进行模拟重现。”范宁催促道:“还不快点看完。”警方广泛调查了死者的履历,一个女人半途夭折的一生凝成点点墨汁,滴在方硕眼前这张A4白纸上:自祖父那一辈起便生活在盐县,从没有踏出去闯荡过。20岁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李星,生下一子一女,都在盐县小学念书。夫妇二人如今有一套继承自李星父母的房子,又在张菊香的父母的赞助下于此地开了一家小规模的首饰店,生意不好不坏,仅仅谈不上亏损。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是县里唯一一间首饰店,货源基本来自省城里同行的亲戚介绍的供货商,没有竞争对手,不存在因抢生意结仇的可能。平白无故的,又怎么会得罪一个穷凶极恶的狂徒,丢了性命?让侦察组兴奋的是,根据邻居们的口述,他们夫妻感情尽管不错,但不时拌嘴。碰巧的是,张菊香在死前一天,还跟李星就店里的事情激烈争吵过。遭到警方审讯的时候,李星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无论如何,妻子这一死,丈夫的嫌疑是一定存在的。除了李星,其他嫌疑人还包括最早起床去打鱼的渔夫四兄弟,开早餐小铺卖油条和豆浆的铺主秃头,以及她的邻居兼好友周云——她们近期还发生过多次口角,关系僵持。看似南辕北辙的几个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在案发时间段都不具备有效的不在场证明,具有作案可能。不消别人催促,方硕立刻就坐不住了。当他风风火火地拎着工具,搭乘电梯下楼准备发动车子去现场勘查时,电梯门方一打开,方硕便遥遥看到自己的搭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鬼魅般发动好了车子。她就这么大喇喇地堵在局门前的小空地上,甚至还很绅士地欺身替他开了副驾驶室的门。“走,现场看看。”方硕嘴角抽抽,姑且花费半秒钟欣慰一下他俩的默契,接着利索地就一屁股坐上去了。范宁的车技比方硕要扎实,这点是经由分别坐过他俩车子的人公认的——不论别的,光谈谈倒车这个问题,方硕就得丢人地倒上个三四回才能勉强挺好,范宁则稳稳健健地一步到位,精确到能与预计的位置相差不到1厘米。亲身体会过方硕的水准后,范宁瘫着脸对目瞪口呆的他宣布:“小脑比大脑大一圈的家伙,以后我开车。”方硕:“……”盐县离省局有足足三个小时的车程,其中还有超过一半是未经翻修、或是翻修到一半就不了了之的石子路。一路上磕磕碰碰的,把借机反复看档案的方硕给颠得相当难受,索性把东西一收,厚着脸皮跟范宁搭话:“回头要跟副局说说这交通情况,总这么拖下去也不该啊。”“哦。”闲着太无聊,碰了一鼻子灰的方硕继续没话找话:“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山清水秀的,也不见得就安宁啊。”范宁懒得理他。他们比预计时间要早近半小时抵达了目的地。当车身平缓地驶进县里时,方硕首先留意到的,就是这分布在路道两侧大大小小的麻将馆。即使是这么热的夏天,哪怕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里头也还是坐满了人。张菊香爱牌成痴,经常约好友上自己店里打牌。有没有可能,是钱财上的纠纷,或者牌局上的胜败导致的杀人动机?
第三章:散落的珍珠范宁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停下,一熄火,立刻便侧目对一直急着想快快下车的方硕说:“放任暴晒,车内温度10分钟60°,有毒气体。”方硕:“……谢谢你的科普,但能劳烦你把单词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吗?”范宁的回答是粗鲁地把一杆遮阳伞摔到他怀里,自己则将唯一一顶鸭舌帽戴上,宽宽的帽檐拦住了刺目的光照,她满意地眯了眯眼。方硕没有不识相地拒绝这份‘好意’——盛夏的阳光堪比熔炉,正午时分,素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都空无一人。特别是他们还刚从冷气充足的车厢里出来,那鲜明的对比伴随着叫人窒息的澎湃热浪,直接暴露在紫外线下的下场即便不是中暑也会脱一层皮。唯一的疑问是,为什么他要用阳伞这种女性化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反过来吗?但他很聪明地没有提问,以范宁的一贯作风,他敢提出异议,她就敢让他四大皆空。……可恶,这把伞一定是其他人为她准备的。粉红色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在边缘勾芡着蕾丝!昨天下午下过一场瓢泼大雨,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停歇。于是尽管今日艳阳高照,尚未蒸发干净的地面也依旧是泥泞不堪的。就连小县城的公路坑坑洼洼,更别指望全靠当地人的双脚‘走出来’的羊肠小道会平整到哪里去。令方硕心疼的是,哪怕是再小心再谨慎,新买的黑皮鞋的鞋面也还是脏得不像话了。再看范宁颇有先见之明地穿着一双运动鞋,健步如飞,比他一个大男人还洒脱。方硕木然地望着她潇洒的背影越来越远,一咬牙,大步踏着追了上去。脚印越凌乱越密集,就越接近待到他们一前一后地赶到案发地点所在的河边时,同是省局来的痕检员林雄七还顶着烈日在忙碌。尸体虽然已经被运去殡仪馆剖解,但对调查工作而言,一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范宁忙着画简易现场图,方硕则竭力无视掉对方在自己和阳伞之间梭巡的诡异目光,跟他招了招手,镇定地主动出声问道:“七子你也在啊,情况怎样?”林雄七:“不怎么乐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气热过头,把好管闲事的县民的好奇心也给热没了,省去维持现场秩序的功夫。”方硕:“他们也该围观够了,脚印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还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林雄七:“有的!给你看看这个,还是刚刚找着的。”他弯着腰,撅着个大屁股在盛放证物的塑料箱里翻找,很快便自底层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上面贴着簇新的标签。林雄七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方硕。里面是四颗指甲盖大的珍珠。“仔细看看,”林雄七指了指其中一颗:“这颗的上头有污泥和血迹。我准备送去鉴实科,如果血液的主人属于张菊香的话,很有可能就意味着这是属于凶犯的东西!”方硕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几颗小珠子,嘴上说:“好小子,大功一件啊!在哪儿发现的?”林雄七扭过头,冲身后努努嘴:“散落在河墩那头的马路边,离这里大概一百米,现在也封锁起来了。被看热闹的路人踩了好几脚,深陷到泥地里差点没找着。”范宁探过头来看了看,“长短直径比大于百分之十,是标准的椭圆珠。光泽较弱、断面中央有石决明碎粒、仅有一层珍珠层。这是养成珍珠,不是天然的。”方硕:“虽然不比天然的有价值,但应付小县里的需求,足够了。”方硕又说:“要是我没记错,张菊香是开首饰店的。”范宁:“她应该会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又或许,这根本就是来自她店里的东西。我们应该去她的店里看一看。”方硕:“无论如何,这很有可能就是凶犯叫她在凌晨时分步行至此的诱饵。”范宁:“买卖饰品为什么要避人耳目?连家人都瞒着?”方硕:“她与丈夫感情不睦似乎就是因为店里的事情,具体内容李星却始终三缄其口。”范宁:“或许,赃物?”方硕:“如果凶手谎称自己要销赃、廉价出售一批饰物的话,贪财的张菊香上钩的可能性很大。”范宁:“走。”方硕:“嘿,七子,现在我们先去她店里瞧瞧,看完后顺便给你买点吃的。忙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林雄七:“还行,不太饿。早饭没吃啥,但看到尸体那惨状,我也没胃口了。你要带的话就带肉多的盒饭,千万别买带猪蹄的,看着瘆人,容易叫我想起死者的脚背。还有啊,我喝不惯擂茶,买罐统一冰红茶就可以了。”方硕:“哟呵,你小样儿的要求还挺多。”范宁:“再废话,自己买。”林雄七点头哈腰:“小宁姐辛苦了,小宁姐慢走!我不挑,真的不挑!”方硕:“卧槽,你的骨气呢?”林雄七诚恳地回答:“我只有脚气,你要闻闻吗?”他殷勤地翘起了穿着雨靴的脚丫子,妄图凑到方硕鼻子跟前给他好好嗅嗅,可惜因为太胖、韧带太僵硬等综合因素未能得逞。范宁目不斜视地拽走了一脸便秘的方硕,在拉开车门的时候,她忽然皱着眉头说:“先把前抽屉的塑料布拿出来,垫在鞋底下,不然不许你上车。”遭到嫌弃的方硕依言照做,嘴上却不消停:“噢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警车的卫生问题,副局怕是要喜极而泣了。”范宁没搭理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说:“先加油站,检查轮胎。”来时的路乱石太多,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也不知道磨损有多严重。方硕:“请问加油站还兼任维修功能吗?第一次听说呢。”范宁:“蠢蛋,你的视网膜已经跟你的大脑一样渺小到看不清那个硕大无比的‘修’字吗?”方硕:“……回去之后我要写书直达上听,强烈要求副局给我更换一个不毒舌不肆意进行人身攻击的搭档。”范宁:“呵,小学生打报告。”方硕闭上了嘴,紧紧的,同时他在心里立下毒誓——从今往后绝对不再主动跟范宁说一句话,否则就惩罚他买盒饭没荤菜、去澡堂掉肥皂!天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立同样的誓言了。不到半小时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的方硕呆在车里吹着冷气无聊地开始翻手机储存的案件相关照片,把所以能想到的怀疑的方向列到笔记本里。他不仅要等范宁跟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笑靥如花地拉家常,还要等轮胎的检修结束,甚至……突然,车门被拉开了。方硕一愣神:“咦?”把门拽到不会自动关上的弧度后,松开把手的范宁看也没看他,兀自温言软语地和一个额头上汗涔涔的妇人说话:“就是他,麻烦你擦一下。”“好嘞!”方硕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职业。这是在大都市的街道上早已绝迹的活计——擦鞋工。她的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嘴唇干裂,时刻挂着讨好的笑;昼出夜伏,不计寒暑地活跃在这小县城的街头盼着有匆匆的行人会眼尖地看到她,给她一个活计;所有的行当,便是右手肘上用尼龙绳吊着的小板凳和一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袋口露出一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子。得到范宁的指令后,她蹲下来,单膝跪着,把小板凳搁到车门口,轻轻使力,将不自在极了的方硕想要缩回去的脚给按到凳子上——他这才晓得原来那不是给她自己准备的。先用画格子布粗略抹掉表层的泥块,她紧接着掏出袋子里的小毛刷和一小罐油膏,涂抹到鞋背上后,再到侧面,最后才仔仔细细地刷遍整只鞋身。她的眼神专注,动作非常利索,也不知道为多少人做过了——方硕眼尖地看到,她裤子膝盖的部位早就磨出了一个不小的洞。很快,脏兮兮的皮鞋重新变得锃亮无比。擦鞋工还不太满意,又拿出块夹杂着褐色白色黑色的化纤碎布,给他擦得干干净净。范宁微笑着表示了感谢,递给对方一张五元的纸钞——两人的份,她的在方硕之前已经擦过了。让一个人跪着为你擦鞋,在盐县,只需要两块五毛。银货两讫,妇人笑呵呵地跟范宁点头道别,收拾起物什,顺着街道往前走了。受到这高级服务的方硕,心情却怎么都谈不上愉快的。“你不是不高兴鞋子脏了吗?”“我说,范宁——”“你看见了吗?”范宁打断了他。“看见什么?”方硕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背上。”范宁的口吻有些飘忽:“背着她的宝贝。”方硕眯着眼,勉强分辨出那妇人背后的小箱笼里似乎有个动来动去的影子。“这大热天的,不怕孩子中暑啊……”他叹气。范宁嘴唇嗫嚅了下,仿佛还打算说些什么,但究竟是没有说出来,而是“啪”地一声,把车门结结实实地关上。“喂!差点夹断我的脚了!”方硕心有余悸地愤声投诉。范宁:“伤感时间到此为止。收起多余的同情心,我问到店子的地址了。”方硕:“……好的。”会认为这女人有同情心照顾穷苦人民生意、会天真地相信她在关心自己的感受不想心爱的皮鞋变脏、会错觉刚才她看着那对母子似乎有些伤感的他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逗比!
第四章: 意外发现位于盐县街道两侧的档口通常有三种规格——十平米,十五平米和三十平米。张菊香的首饰店开在最旺的位置,只有十平米左右,自凶案发生之后李星无心打理,自然就关门大吉了。方硕掏出派出所里要来的钥匙打开门锁,略一使力,将嘎吱嘎吱作响的卷闸门一鼓作气地抬了起来。他屏着呼吸,免得把掀起的灰尘土屑也一股脑地吸进肺里。与先前想象的闷热不同,里面很是阴凉。屋顶中丨央悬挂着锈迹斑驳的旋转吊扇,一墙上挂着好几张韩国明星的大头海报,玻璃柜橱上布满可爱的贴纸,里面静静地放置着一度流行过的手机链、十字绣、Q版娃娃,以及所谓镶有‘钻石’的镀银项链等等。方硕戴上一次性的卫生手套,开始小心地搜索屋内的东西;范宁则皱着眉头,在屋里走走停停,四处端详着陈设。方硕发现作为仓库用的小房间里高高地叠着拆封过的纸箱,基本都空了一半;除了这之外,靠近电源插座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张小书桌,上面有一台机身硕大的、型号早已被淘汰的中古电脑。无论是柜橱还是仓库里陈列的商品上,都没有找到类似现场发现的珍珠。几乎可以判定,那一定是凶手遗留的物事了。足足花了5分钟,早该进棺材的WIN98系统才完成启动。“恐怕是二手货。”十指翻飞、迅速破译了登录密码的方硕嘟囔着,真实心情却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他在桌面出现的那一瞬便已经急不可耐地坐了下来,注视着这台电脑的热切眼神简直跟女人看一堆珠光璀璨的珍宝没什么区别。张菊香并不用QQ一类的聊天软件,浏览器的记录很杂,但多数集中在天涯猫扑和淘宝;方硕还找到了她发在天涯论坛的几个抱怨‘生活艰辛、孩子不懂事儿,丈夫又不体谅自己劳累’的主题帖;她似乎尝试过开网店,但具体操作起来太过麻烦,很快就放弃了,‘购买过的商品’这一栏更是空空如何。表面上看,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方硕并不气馁,而是取出口袋里的U盘插了上去。见他在这头忙碌得热火朝天,贴心地按下了旋转风扇的开关没多久的范宁忽然打破了沉默:“房东是谁?”方硕顿了顿,踌躇着回答:“好像是死者关系最密切的好友。”得不到肯定答复的范宁摇摇头,兀自回到车里,重新翻起了资料,末了说:“你记得没错,但除了牌友这重身份之外,房东凌静还是她的亲堂姐。”范宁:“但值得注意的是凌静在半年前被她娘家的人赶往警方处报案,称她某天大清早地就从家中失踪不见了。”方硕听得忍不住站起身来:“有这回事?”范宁把那几张纸递给他,在他看的时候换了个话题,意有所指地说:“租这么一间铺子,月租要300元,这还是凌静好心照顾亲戚给的优惠价。不贵,但以张菊香开店的历史收益对比来看,仅仅够个房租而已。”对这些廉价饰品看得上眼的也就附近学校的一些小女生,但她们能支配的仅仅是一些来自父母的零用钱,与此同时,还要光顾美食小摊一饱口腹之欲,花费在首饰上的配额并不大。方硕:“水电费呢?那她一直做得是赔本买卖?”范宁:“这种情况是自去年年底才开始的。根据他人证言,酷爱打牌却经常输钱的凌静催过好几次张菊香上缴房租,言辞谈不上客气。”方硕恰好也翻到了调查报告的那一页:凌静走失之后,张菊香的手头仿佛突然宽裕了起来,每个月都能按时缴上房租了。方硕:“这么明显的疑点都没调查,这里的警察真的擂茶喝多了,脑子里只剩下茶渣了吧。话说,张菊香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任何被猥亵或者强丨奸的痕迹,但钱财却被席卷一空。所以,凶手或许是个贪财的女人?”范宁:“友情提醒一下:失踪的人是凌静。”常理而言,单纯为了钱财纠纷的话,债主不可能窝藏半年多,就为了杀一个欠债的租客。方硕:“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接到报案后,当地派出所有派人去找过凌静吗?”范宁面无表情地陈述道:“很遗憾,她父母的请求没有得到警员的重视,仅仅做了笔录,便干脆利落地打发他们回家等待消息了。”方硕:“之后就杳无音信?这群饭桶,不作为也要有个限度啊。”范宁:“她娘家还派人去问过情况,然而得到的答复是‘孩子男人都有的那么大个人了,能走丢到哪儿?就算拐卖,人伢子也不会要这么个胖子。省点功夫吧,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给你们找个离家出走的闺女儿,怕是跟其他男人跑了吧?’”方硕攥紧拳头,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说:“这群丧良心的人渣,因为不是他们的亲人,就这么事不关己!他们简直不配当警察!”范宁的语气平泛无波:“你随时拥有写报告投诉他们渎职的权利,但不是现在。不瞒你说,凌静的生活作风的确是众所周知的不怎样,于是她的父母即使气愤极了,却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凌静是个风韵犹存又小有资产的风流熟妇,跟县里好几个有妇之夫都秘密保持着不纯洁的男女关系。方硕:“好吧,那凌静的丈夫——绿帽哥孟伟呢?他难道不曾主动提出过要寻找妻子?”范宁:“他们之间没有孩子,结婚没多久就感情不睦,闹矛盾闹得很厉害。所以性格比较跋扈的凌静选择搬回娘家,他与一个在县医院工作的小护士在距离此地一小时车程的西平市同居,夫妇两人分居生活长达七年。”方硕:“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夜夫妻百日恩,老婆都人间蒸发了,他也能漠不关心。还不如离婚算了呢。”范宁:“这些都是别人的家务事。”方硕:“我懂你意思,你是想说,孟伟有作案嫌疑?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因夫妻矛盾积怨颇深引发犯罪事件的情况屡见不鲜,号发生在四川什邡的毒鼠强中毒案件的诱因便是主犯51岁的钟永金与38岁的妻子郭安芝长期的关系不合,最终酿成了6人死亡的悲剧。范宁:“说来听听。”方硕饶有兴致地假设:“会不会是无力交上房租的张菊香囚禁或杀害了堂姐凌静,夺得财物的事情被孟伟得知,他索性处心积虑地以出售赃物的名义骗来张菊香,并把她杀死作为报复。”范宁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恰恰相反,孟伟在西平市拥有一家生意颇好的小饭馆,通宵营业是家常便饭。不管是凌静失踪还是张菊香死亡的前后几天,他根本无暇分丨身,这点有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另外,她们凑伙打牌时虽然有金钱做彩头,可数额并不大,赌注最高也不曾超过五十。”又说:“你的想象站不住脚。孟伟和张菊香即便再疏远也不可能认不出对方的长相。如果是堂姐夫把她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交易的话,张菊香还没傻到会去。谋财害命、做贼心虚的她,一定非常提防对方才合乎常理。”看着苦思冥想的方硕,她极其难得地微微一笑:“不过我认为,张菊香与凌静失踪有联系的可能性非常大。”方硕:“但我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范宁:“跟我来。”话音刚落,她正好从车子尾箱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小铲子和一个自配电源的迷你电钻,不忘戴上防护眼镜,示意搭档跟着自己走进屋子里后,斑点不带犹豫般笔直地就往收银台靠墙的东北角走去。站到收银台,她特意放慢了脚步,一寸一寸地挪着,最后,在某块瓷砖上停了下来。电钻用来戳散瓷砖缝隙间的水泥,小铲子用来挖泥地。方硕早就摸清了这类屋子的构造:最顶上的是瓷砖,接着是薄薄一层水泥,底下便是泥土地了。方硕好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底下藏了东西?你怎么知道的?”范宁头也不抬地回答:“水泥的颜色要新鲜得多。踩上去,感觉这块瓷砖高出半厘米。”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藏起来的东西,绝对不同寻常。她动作堪称麻利地凿开水泥层,然后开始刨土。大约挖了不到5分钟,她的铲尖触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挖出来一看,是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铁皮盒子,上面印着‘舟麦风味曲奇饼干’。范宁不急不缓地戴好手套,用小毛刷拂去尘土——只见盒身锃亮,并未生锈,足以证明它被埋的时日并不长。方硕顺口调侃道:“舟麦曲奇……哈哈,山寨产品果然随处可见。”范宁:“这位风流熟女估计凶多吉少。”盖子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半旧不新的女用皮包,旁边还有被塞得乱七八糟的一些字据。范宁:“呵,凌静的身份证和信用社的卡片。”方硕:“钱包空了,字据全是张菊香打的欠条,她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天。”粗略一算,他有些惊讶:“加起来都快十万了。”范宁凑过去看了几眼:“借钱的名义有问题。”绝大多数欠条借钱的理由都只简单地写着‘进货’二字。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家店里的所有货物加起来乘以二都不可能达到五万——精明的凌静难道会看不出来吗?范宁:“应该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这笔钱的具体用途,还有待商榷。”方硕:“这数额足够让一个人铤而走险。不说能额外抢到多少,债主一死,光债务一笔勾销的诱惑就足够大了。”谋财害命、因负债而杀死债主的事情时有发生:在日,河南省平舆县人王小五因借了高利贷后被多次催要产生杀人歹念,伙同两赌友将债主一家三口杀害;日,面对74岁的高利贷债主卢某形的步步紧逼,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高岭镇村民卢某植与外甥周某合谋将其杀死;日上午富源33岁的村民尹围亮与其妻杨春梅将60多岁的债权人朱某杀死在自家卧室并残忍分尸。范宁:“只要骗她说一次性要还清钱,就能轻松使得凌静乖乖地把所有借据集中起来,主动送上门去找她。”方硕一边检查一边把证物分别装进单独保存袋里,骤然眼前一亮,招呼着搭档道:“快看这张照片!有没有觉得,这条手链很眼熟。”范宁颔首:“一模一样。”这是张菊香与凌静在麻将馆前的合影,笑容可掬、形态亲密的这对堂姐妹如今一人失踪、一人死亡,吸引了方硕注意力的是佩戴在凌静左手腕上的那条珍珠手链。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都与现场发现的遗留物一致。方硕兴奋地宣布:“凌静或者她的血亲有重大杀人嫌疑!”范宁不置可否。方硕:“好吧,那么神机妙算的小宁姐,你认为最关键的尸体会在哪里呢?”范宁:“她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排除外地抛尸的可能。”方硕:“所以综合犯罪者的普遍心理,藏尸地要么是最远的地方,要么是熟悉的地方——家里;要么是最放心的地方——河里。”范宁:“李星知情的概率非常高,很有可能是两人合谋。”方硕继续须溜拍马:“小宁姐真知灼见。”范宁睨了他一眼:“说人话。”方硕:“……好的,那我们先去她家对吗?”范宁:“嗯。”方硕:“没问题……不过你要稍等一下,我刚刚黑了她的电脑,查了她去年用其他账户登陆淘宝的记录,原来她购买过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东西。我本来还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清楚了。唉,这看上去跟世外桃源一样民风淳朴的地方,暗地里到底掩藏着多少罪恶啊。一个案子还没什么进展,无意中牵扯出的另外一个案子又要浮出水面了。妈蛋,这压根就是我们在给当地警方这群吃干饭不干活的擦屁股啊!”
第五章: 罐中藏尸事不宜迟,在用电话跟上级进行简略报告后,范宁和方硕带着派来的几个负责增援的警员火速赶到了李星家。李星与张菊香的家和他们所开的店子处于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如果说后者位于县中心的热闹区域,那么前者,就坐落在一块长满了茅草的荒凉土地上。这块远离水源的贫瘠碱地得不到任何农民和作物的青睐,唯有斑斓的蝴蝶和慷慨的蒲公英温柔地叮嘱纯白色的子孙们分散开来、给这里繁衍生气;这里是寄生虫和细菌栖息的天堂。进门之前,率先引起范宁注意的是跟这间砖瓦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大型垃圾堆。“这些垃圾堆积在这里,有人定期负责处理的吗?”被那迎面而来的、属于生活垃圾的恶臭熏得胃里翻涌不已的方硕由衷后悔起在来之前为什么要先吃午饭的决定来,回头问小组里唯一的那张生面孔。这个来自当地的警员看上去有些战战兢兢,手足都不知道放哪儿才好,好一会儿才唯唯诺诺地回答:“没、没有。5年前县长雇人打理过,还说谁再乱扔垃圾就罚款,可没有用,干脆就不管了。”“哎,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只是随口问问,问问。”方硕努力扯出个和蔼可亲的笑,“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才调到这里没多久吧?”“我是熊爱华,今年27了。”对方羞涩地回答,咧嘴一笑,龇出一口雪白的牙。方硕吃了一惊,这娃娃脸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有这个岁数啊……居然,比他年纪还大!“嗤。”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可恶的搭档在鄙视他。范宁:“别唠嗑,口罩和手套准备好,进去。”前门的栅栏没锁,小小的前院被人清出一块像模像样的小田地,上头精心地种了几排姜葱,郁郁葱葱的,杂草都被拔得干干净净;长了青苔和绿霉的两扇式木门贴了年初的迎春对联,两张倒着的大红色‘福’字,还有首尾相对的一对鲤鱼。敲门没人应,他们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李星和孩子们此时此刻都不在家。正对着门口的两张遗像余香袅袅,擦得一尘不染的小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两大两小一共四只搪瓷杯整整齐齐地码在餐桌上,上面分别印着恩爱美满和好好学习;电视机被用床单布改成的布套罩着,遥控器和一盆不复新鲜的瓜果摆在茶几靠近布艺沙发的位置,同样在茶几上的,还有散落的几本小学语文辅导书。这是一间一看上去就充满一家子生活味道的、有个勤劳女人在打理的屋子。看着这一片本该洋溢着温馨和乐氛围的小天地,竭力忽略掉自身嗅觉的方硕心情依旧沉重复杂。给葱浇水、施肥、拔野草的手,和给孩子们做饭、梳头、拥抱的手是同一双;谋害堂姐、写下数额庞大的借据、搓着麻将堵着钱、背地里还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手,也是同一双。一只手是天使,一只手是恶魔。为善为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立刻拍照存证,取证前跟我汇报。”范宁没他这么容易伤怀,径直吩咐其他人展开搜索行动;方硕很快也恢复过来,抽抽不适的鼻子,选择了厨房作为查看地点。“这里有道门,通往后院。”范宁并不急着拉开,反而蹲下来,直指门缝与墙的夹角之间缔结的蜘蛛网忽然开口:“拍。”方硕拿出相机,一边拍一边疑惑地问:“这蜘蛛网有什么问题吗?看这大小,恐怕时间也不短了吧,以此类推,这门合该挺久没开过了。”范宁:“错,这品种的室内蜘蛛织成这样的规模,不需要超过12个小时。这道门,在案发之后,绝对被人打开过,否则网上黏住的积灰不会少得如此可怜。”方硕略有所悟:“在共犯的妻子被杀害后,李星的内心一定非常地紧张害怕。他或许对凶手的身份大概有所察觉,可他又不能供认出自己谋财害命的历史,于是只能三缄其口。”范宁猛地拉开了门:“他清楚警方一定会来他家搜索,所以,要确认自己有没有把尸体藏得好好的。”方硕:“有句被人说烂了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范宁:“掩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森林。”这一户人家没有正式的后院,打开门,展现在眼前的世界便是这个飞舞着无数苍蝇和蚊虫的垃圾堆。屋内的搜索一无所获,恐怕证据原件已然被销毁和转移了。因为不确定李星伙同张菊香是否已经将尸首掩埋,他们在垃圾堆里的搜寻工作进行得额外缓慢和细致。在警员们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中,他们总算在一个被压在最底层的被废弃的旧油罐里发现了一只密封的套筒状塑料袋。撬开罐盖的那一瞬,一直忍着没吐、后来也渐渐习惯了这股恶臭的方硕终于顶不住这源自高度腐败尸体营造出的浓缩型‘毒气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远处吐了个昏天黑地,把早饭中饭都贡献给大地了。“我了个大去啊,”近乎虚脱的他喃喃道:“这味道比其他垃圾加起来都还要恐怖!不,简直是小儿科!”属于生活垃圾分解的恶臭里夹杂着酸臭和腥臭,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方硕你还在发什么愣?跑那么远下蛋吗?”像是被剥离了嗅觉般无动于衷的非·常人范宁见到其他人各个都这么不经用,不由得有些不满地催促,“我已经把她给弄出来了,通知法医,最好就地解剖;其他人去逮捕犯罪嫌疑人李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最快速度逮住他。单位找不到人就去他父母家,要么就去他孩子的学校蹲守。”她的形象在别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高大而气势凛然——公主抱着一只散发着堪比生化武器臭气、看上去就沉甸甸的黑色胶袋,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动,还能一边镇定自如地下着命令。如释重负的其他人迅速行动起来,虽然脸色铁青,但能逃离这里真是再好不过了。唯有被点名的方硕勉强凑过去,随着无孔不入的臭味隔着重重纱布迅速入侵鼻腔,顾不得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顿干呕。范宁无语地扛着尸体往空地走,数落道:“你装什么啊,又不是没见过尸体,也没让你吃她啊。”方硕强行催眠自己没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你确定这里头是人的尸体了?”“废话。我刚打开看过了,就在你学孕妇孕吐的时候。”“我了个如来佛哦,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臭?”方硕把口袋里的干净纸巾搓成细长条塞进鼻孔中,虽然呼吸不畅,但好歹没那么恐怖了:“巨人观我见过,被煮过的尸块也见过,然而他们的味道加起来都没这么让人难以忍受!”把‘行李’放到空无一物的平地上,范宁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打开后看到她胖乎乎的手掌了。指甲掉光,滑溜溜、皱巴巴的,应该是已经尸蜡化了。”方硕讶异地瞪大了眼:“居然是尸蜡化了!”范宁嗯了一声。方硕庆幸着:“还好我当初没因为看多了CSI气血上涌跑去法医科……”这是一具局部——腹部与下肢——尸蜡化的遗体;这恐怕是凶犯都猜不到的发展结果。尸蜡是一种具有特殊性的晚期保存型尸体现象,形成原因与独特地理位置、气候环境以及尸体的状态有关。在保证尸体腐败菌生长繁殖的适宜温度25~35℃存在的同时,本身保持具有足够的湿润性,有利于尸蜡的形成。脂肪组织的主要成分为脂肪酸与脂肪酸盐,而尸蜡则是通过脂肪酸的皂化作用与氢化作用形成的。这种情况下,尸体一般表皮呈污黄或污白色,手触有油腻感,压陷时显脆。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戴着防毒面具观摩法医们忙碌的方硕回忆起相关知识,觉得倒不如形容那尸体像是具被抽去了水分的皱皮囊外头裹上一层地沟油。头皮已然脱落,乌糟油腻的长发跟假发般滑到最接近套筒袋重心的底部,呈枯黄色,而凌静染过的正是现今正时髦的浅金色。“可惜啊,软组织都塌陷了,内脏也彻底腐败,死因调查起来很麻烦。”范宁颇感惋惜:“大热天的,尸体身上还穿着一件看起来款式比较新潮的毛线衣,遇害事件起码超过4个月。”方硕:“面部没有尸蜡化,能够大概辨认出其身份就是年初失踪的凌静。另外,根据表层检查结果,说明她有多处皮下出血和生前骨折,疑生前遭受过一段不短时间的虐待和囚禁。”范宁:“如果这种情况的确存在的话,地点很有可能就在她开的‘美丽人生’首饰店的仓库隔间。”人们总是错误地觉得,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人来人往的喧闹地界,挑选饰件的女孩们做梦都想不到,恐怖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隔壁,一个她们认识却瞧不起的‘作风败坏’的人身上。就在他们焦心地等待着尸检结果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打的是范宁的手机。刺耳的铃声响起:“啊~~~啊~~啊~~~~副局雅蠛蝶~~~~~不要,不要——————!!”方硕:“……”范宁:哎,忘记设回震动了。清晰地分辨出这是自己声音的方硕打了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瞪向居然偷录自己声音当做手机铃声的搭档。她怎么能这样!范宁一脸无辜兼坦然地瞟了他一眼,接起电话,“喂?我是范宁。”被晾到一边的方硕憋着口恶气准备等她打完再气势汹汹地质问她,然而没过多久便结束通话的范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扔下一句话蹬蹬蹬地踩着高筒靴——原先的运动鞋被扔到垃圾桶去了——走了。“跟上,李星被带回警局了。”
第六章:他的供述在审讯室里见到李星的时候,方硕险些没认出这个憔悴瑟缩的男人便是那个照片上健硕爽朗的中年壮汉。确切地说,自从妻子的遗体被发现后,他就再不敢合眼。有家不敢回,孩子紧急送到父母家,自己则在熟人的网吧里用随便从超市买的被单窝了一宿,透着惊恐的眼球遍布血丝,他的神经如同一根被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一样紧张到了极点。一个大男人在白炽灯的强烈照射下还抖得跟筛糠一样,任谁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他怕两件事情——一是怕被藏在暗处的凶犯杀害,二是怕被警方发现犯罪事实。范宁给他倒了杯热牛奶,温声劝他喝下。李星始终低垂着头,讷着一张脸,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方硕开始主持讯问。方硕: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逮捕你,现在,好好聊聊吧。李星: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聊的。方硕:你敢说你不知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些从你店里发现的属于凌静的证件,属于她的随身皮包,你精心掩盖在后院的尸体也被发现了,等检验报告一出,不管你承不承认都会定罪!范宁抽出一组尸体和证物的照片,响亮地拍到李星的眼睛所盯着的桌面上。方硕指着凌静的照片,问:你和张菊香是怎样杀害她的?李星哆嗦了一下:……我要是坦白的话,能免除死刑吗?方硕啼笑皆非: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只能说酌情争取。但我们能肯定的是,你不说,后果只会更严重。范宁默不作声,用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给他无形中制造心理压力。李星沉默了半晌:要我老实交代可以,但总得给我口饭吧。都一天一样难受得没吃东西了,光喝牛奶嘴里腥得慌。不消方硕叮嘱,范宁就主动去外头取了几个牛角包。人们在世界上最信任的对象往往就是血缘至亲,然而事实证明常常事与愿违。正因为熟悉,才更加了解对方底细,更容易骗取信任,更方便下手行凶。教授表示:研究表明侵害案件60%是熟人所为;据深圳某公安分局的警员介绍,92%以上的熟人作案均会撕票。常见绑架亲朋好友索要赎金、怕被识穿于是在事后残忍地杀人灭口。日出租车司机徐小宝被朋友兼邻居朱亚礼和朱桂亚绑架并撕票,之后埋尸荒山,甚至还焚烧了被害人的汽车妄图泯灭罪证,他们称‘实际根本没想留下活口’;2012年1月初,居住在雨花台区江泉路23号韩府坊的三名‘90后’嫌工作来钱太慢,合谋绑架同乡好友朱某,因为害怕事迹败露将其勒死。而藏尸毁容,多半是熟人犯案。日的张某潜入开棋牌室的熟人家中,趁主人夫妇不在觅财。在搜寻未果的情况下,用菜刀将唯一在家的女儿杜某砍伤,恐其未死又以床单窒息、电线捆绑。逃离作案现场时,他放了一把火,企图把犯罪证据付之一炬。实际上,凌静和张菊香除开牌友和亲戚这两重身份之外,还会一起买马。所谓的买马,并非大多数人以为的一种麻将行规,而是流行于盐县里的一种民间的字花赌博,譬如以生肖预测开彩结果,又名伪六丨合丨彩。正版的六丨合丨彩仅有一家,由香港赛马会主办,然而在大陆的民间,各式各样的假冒六丨合丨彩层出不穷。若是一群知法犯法的人聚在一起装糊涂、相互打着掩护,即便是法律也难以下手惩治。清朝的石玉昆于《小五义》中言:法不责众。家里没摆着一本所谓以香港赛马会名义出版的小册子、报纸、乃至讲解书,哪怕搓再多的麻将,走出门口都没人把你真正当盐城人。除开血缘,能把人亲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就是彼此成为共犯的那一瞬:通过犯下同样的罪行,架起惺惺相惜的桥梁。在这对姐妹处于关系蜜月期时,凌静大笔一挥,不知不觉便借出近10万人民币,提供给张菊香买马,同时换来一句——“我发财了一定分你一半”的承诺。只有了解了一个人最肮脏的地方,才真正算是获得了这个人的信任。凌静没有大智慧,但有小聪明。她懂得适可而止,输什么从不过度,势头不好及时收手。偶尔卖些小人情,与人便利,也给自己愉快。自从接触六合彩以来,张菊香几乎每期必买,连带着李星也痴迷上这种赌博。她甚至连在看店的时候也跟着了魔一样盯着书念念有词,偷偷溜进来顺了几个银戒指的小学生都没留神看住。可横财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随着债务越积越高,头发越掉越多,凌静的脸也越拉越长,催债的步子也越来越紧。在凌静眼里,过错显然都在张菊香:生意不景气,又不肯做出相应的变革,她好心提出改成牌馆的建议却被断然拒绝,弄得入不敷出还连租子都交不上,对她腆着脸说好话就是为了赖账赖久一点。她断然拒绝了张菊香无数次苦苦哀求她借钱买马的请求。背地里把这事跟姐妹们一说,七嘴八舌的都指责那人不厚道,可不是嘛,换做是外人,放着一个月500的租金不要去收300傻子才乐意呢。还不是想照顾亲戚,结果被蹬鼻子上脸了,非得天天追着要债,弄得双方脸面不好看才勉强要得来。催自家堂妹债的滋味不好受,不乐意撕破脸又做不来忍让的她已经做好准备把铺面重新盘给其他人,连下家都找好了。随着县里人口渐渐多起来,租金每年都持续上涨,她想,最多这个月的租金不要了,也得把店面及时收回来才是;至于对方借钱买马的那笔账可以稍缓个把月。在元宵节过去的第三天,一大清早的她忽然接到了张菊香的电话,声称买马发了笔小财,要一次性还清债务。张菊香:姐啊,记得把我的借据都带上,以后不欠你钱了,还跟你打牌成不?凌静:成,正巧我要去信用社存钱,把你那份一块存上。姐劝你啊,别买马了,迟早把你腚都输掉,孩子不准备管啦?张菊香:唉,我以后一定收手了,害人哟。凌静:那行,我去你店里了啊,等着。说完,她轻松愉快地拾缀起抽屉里的借据,又把一干证件塞到包里,画个淡妆套好新买的毛衣,最后踩上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殊不知这是一道催命符。
为何被骂?
若是有人在‘美丽人生’首饰店前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的话,就会发现在大清早的时候,有一个打扮入时的高挑身影进入了这家卷闸门只开启了三分之一的小店,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张菊香谎称丈夫去取钱,让凌静先喝口热茶暖暖胃。凌静不疑有他,正对着货柜,一边捧着豁了口的杯身取暖,一边抱怨这些款式的陈旧。张菊香一反常态地没有提出相反意见,乃至驳斥她——反而连连点头,摆出虚心接纳的谦卑姿态。未能意识到堂妹的反常,被引导着越说越起劲的凌静就在这种毫无戒心的情况下,没有察觉到身后通往库房的小门里走出来的堂妹夫。紧接着,她瞬间便被抡着铁管的他一击正中脖颈,顿时白眼一翻,昏死在地。这个寒假里,开开心心地得到不少压岁钱,忙着赶开学作业的小女生们粗心地未能留意‘美丽人生’比以往开店营业的时间要晚上好几天。凌静被监丨禁在这间收拾得空空荡荡的库房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后也是最痛苦的日子,承受了犹如在炼狱般的酷刑。周边的店铺空无一人,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余韵里的店主们还流连在麻将馆里;由水泥灌注的厚厚砖墙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偶尔寻隙喊出口的救命换不来路人的关注,反而被街道上游荡的野狗吠叫淹没了;每次呼救失败,都会换来惨不人道的毒打。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她的嘴巴都是被一块擦马桶的脏麻布堵住的。财迷心窍的张菊香和李星在取光她钱包里原本准备存起来的现金,又拿到借据的存根后还不满足。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套问出她信用社卡的密码,这对恶魔般的夫妇向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亲人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每天提供的食物仅有一个被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手脚用废弃的电话线栓到一个旧货架的钢筋上,唯一的饮用水来源是她自己排出的尿液,不许她睡觉——一盏1000瓦的射灯灯泡始终悬挂在离她头顶不到30公分的地方。布置好这一切,事情顺利得超乎他们想象。李星心情挺好地灌了两瓶廉价白酒,血流跟涨潮般冲刷到脸部,双颊通红。张菊香:快说,卡的密码是多少。凌静:我求你了妹妹,饶了我吧,我再不找你要钱了。李星:这臭女人嘴巴真硬,问你密码,扯七扯八搞啥?他把她嘴巴重新堵上,顺手将抽到一半的红塔山香烟摁到她裸露的小腿上。精心呵护的皮肉被烙出一个小焦黑的窟窿,人肉焦糊的味道化作一道袅袅的白烟,弥漫在这不大的封闭空间里。他们的影子投在深灰色的水泥墙壁上,厚重的阴影笼罩住被吊在蜘蛛网上般无力逃脱的人质。凌静瞪大了眼睛,眼泪簌簌直下,跟缺氧的鱼般剧烈挣扎起来,被束缚的手腕脚踝都被深深地勒出了斑驳的血痕,她呜咽不止。张菊香:别整这事儿,人皮烤焦的味道挺渗人的。李星:哈哈,这跟咱去年尝过的猪蹄髈在烧毛的时候气味一模一样。李星穿着劣质皮鞋的脚踩到痛得抽搐的凌静脸上,一下就把她鼻子踹出血来,一边拎着她的头发往柱子上撞,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这个臭丨婊丨子,叫你骚,谁都可以干的贱丨货!张菊香:你又喝酒了吧,真拿你没办法。看好她,我去给孩子做饭。凌静不傻,她知道只要把密码说出来,自己就再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待她的只会是死亡。她咬紧牙关,死死不吭声,一有空隙说话便只做苦苦求饶,盼着张菊香能看在姐妹情的份上大发慈悲。她想拖延时间,她的亲人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去派出所报案的,有警察出动,一定就能得救了 ;或许不用那么久,当其他店的人上班、这家店的顾客上门的时候,她拼死也制造一些响动出来,一定有机会获救。这么拖了好几天,张菊香终于不耐烦了:是你逼我的。她从未拆封的小纸箱里拿出了在网上匿名购买的、使方硕一度十分疑惑的工具。一个很简单的通电装置。连接着50伏的电源的电线被分成两份,分别连接在凌静最敏感的私丨密部位,李星负责的就是控制电源的开关。李星忍不住得意:这可是个好东西,中学时候我的物理就没及格过,但小小的电路还不是被我整出来了?他们用脚趾控制着开关,看着被电击的她双目失焦的模样哈哈大笑;他们嫌恶地嘲讽她失禁时身体本能的羞耻瑟缩、用尖头皮鞋踹她,称她像只母猪一样随处便溺污染地板;他们强迫她舔鞋面上的泥巴,又逼问她密码,舔不干净或者闭嘴不答,就摁下开关作为惩罚。类似的折磨手段发生在1996年至1998的日本北九州,松永太与妻子绪方纯子使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蹂丨躏控制了一整个家族,迫使他们自相残杀。犯罪的欲望往往会让人变得非常有创意,凶犯们占据着高高在上、像是皇帝般的位置上,想方设法地折磨着受制于自己的人,藉此发泄出在现实生活里积存的压力。凌静唯一得到的开口机会是:出去之后我把钱都给你,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放了我,放了我!张菊香甩了她两个耳光:淫丨妇,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还放你出去嚣张吗?李星恐吓着:她再不说,就杀了她,再剁碎了喂狗。街上的野狗还没吃过新鲜人肉呢。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凌家人在闷闷不乐地等着警方消息、警方人员在热火朝天地吃火锅打麻将的时候,凌静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怀抱着得救的希望苦苦煎熬着,蒙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和折磨。他们已经泯灭了人性。结果却轮不到他们下手,凌静便由于承受过量电击、营养不良、睡眠不足、遭受殴打导致的器官内部出血等原因,心力衰竭,一阵痉挛过后,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到死她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账号密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那么脆弱。她以为,救她的人快来了。李星:咋整,她死了。张菊香:能咋地,扔了呗,难道你要报警不成。李星:有些可惜了,钱没拿到手。张菊香:嘴硬,瞧你抖得。李星:得藏起来,被找着,咱俩就完了。张菊香:要不砍成小块的往河里抛?李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把家里切肉的刀拿来。但他太不专业,才在膝盖那使劲剁了几下,刀口卷了不说,他本人就按捺不住心理障碍产生的恶心,冲出去吐了。张菊香:亏你是个大老爷们,真没用,算了,用袋子装着吧。第一个藏尸地点其实是河边,李星觉得那里的草既高又多,埋下去用不了几年就变成跟泥土同色的烂肉了。趁着深夜,这对杀人犯把尸身用黑色塑料膜裹住,密封好,选了块水草最茂密的地方,挖坑埋住。温暖潮湿的环境是需氧菌繁衍生息的天地。作为回报,他们呼朋唤友,一同勤奋地腐败尸体。每天时不时有渔夫会划船路过,日子久了,他们发现一旦路过此地,就会有一股类似死狗渐渐腐烂的恶臭。闲着的时候,老常还跑去清理过,可翻遍了草地愣是找不到源头,索性作罢了。无意中听闻此事的张菊香和李星有些慌神,唯恐被发现罪行的他们只好再次带上铲子,深更半夜前往埋尸地点,硬着头皮把袋里的尸体挖出来,往家后方的垃圾堆扛。这次的地点是张菊香选的,她清楚这永远是别人除了捏着鼻子丢垃圾外就再不愿意涉足的地方。李星:这玩意儿忒臭,还滑溜溜的,死人都这样?张菊香:她胖,都是油,就跟杀猪一样。李星抗议:要么别埋咱家附近吧,万一她变鬼来寻仇咋办?张菊香:你傻啊,要真有厉鬼,啥时候不能来,她又不是认不清去咱家的路。张菊香又说:警察要是发现了,你就知道啥比鬼更可怕的了。李星没能拗过她。在任他们鱼肉的弱者面前,在曾经在人群中众星捧月意气风发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堂姐面前,这短短几天里,藉由凌虐人质,他们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彼此。自上涌的气血褪去后,他们开始恐惧对方不为人知的隐藏一面。他们频繁地争吵,爱情被磨砺得所剩无几。可谁都不提离婚——这起血淋淋的恶行把他们这辈子都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同床异梦的他们,背对背,完美地诠释了‘至亲至疏夫妻’这句诗。
第七章: 渐见曙光李星吃一个面包说一段,等他吃完了,话也说完了。虽然被撬开嘴的李星坦白得很痛快,些许隐瞒的地方也被随后送来的法医尸检报告给揭穿,案件得破的方硕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哪怕是恐惧得有家不敢回的李星,对究竟是谁谋害的他妻子这一点,也是毫无头绪的。不是没怀疑过他杀妻灭口的可能,但反复盘查和核实事发当天的他人证词后,基本排除了这一点。缝嘴尸案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看着警员们准备把李星押解回牢房,范宁忽然笑靥如花地凑上去,交给李星一张巴掌大的照片——然后在场所有人都欣赏到这罩着淳朴外皮的恶魔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干呕起来。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方硕忍不住问:“你塞了什么给他?”弄得他反应这么大?范宁平静地回答:“凌静手部的尸照。”轻飘飘地瞟了搭档一眼,她自觉风趣地吟了句词:“红酥手,黄藤酒。”方硕:……要是他没记错,范宁之前派送给对方的食物就是同样为黄白色的牛油面包。果然是故意的。方硕挥去脑海中多余的念头,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着:“在现场发现的珍珠的主人是凌静,如果她侥幸逃生,那最大的杀人嫌犯非她莫属。然而,她的遗体已经被找到,她的家人在张菊香死亡的时候又有不在场证明。到底是谁,会有作案动机呢?”难道是与之春风一度的某位有妇之夫一怒之下为她报仇?那人又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知真凶、甚至选择不去派出所报案交由法律惩治,反而自己大费周章地亲自下手杀害?真叫人无从觅起啊。他懊恼地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追踪到这里,结果拔出来后才发现是拽出来的根茎属于另外一株土豆!”范宁懒洋洋地托腮看着他抓狂,直到方硕不自在地停下了,才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翻开笔记本功能,一条条念给他听。“目前存在的疑点兼突破点如下:1.甘愿瞒过家人、凌晨跋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的张菊香对凶手的信任从何而来?2.凶手与死者见面的理由。3.是蓄意谋杀,还是激情杀人?基本可以断定是前者。4.现场的珍珠究竟由谁带去的?和凶犯又有什么关系?5.珍珠散落的原因?经鉴定,血迹属于张菊香,难道经历过争吵和搏斗?6.缝嘴和割去脚皮仅仅是出于凶手的个人兴趣,还是对他有特殊意义?7.凶犯是否有可能有携带针线和利刃的习惯?8.割去皮肤手法娴熟,疑从事医学或者屠宰相关行业。9.凶手的动机,跟凌静的失踪是否存在联系?10.凶手究竟有几人?”方硕:“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一男一女。女方负责诱骗张菊香,男方潜伏伺机杀害她?”范宁:“手上沾了人命的张菊香应该戒备心极强、不敢单独前往才对。”她应该比谁的清楚女人的危险度不亚于男人。方硕:“她可能有不得不来的原因。”范宁:“比如?”方硕:“如果恰好有人目击到她搬尸或者出售凌静赃物的话,趁机索要封口费呢?假设那些首饰就是她准备交给对方的赃物?唯一绝对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们一定生前相识,至于熟到什么程度,不好说。”范宁沉吟了会儿:“你说得不无可能。”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确要掩人耳目。方硕:“想着破财消灾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杀。”范宁:“依你的看法,谁的嫌疑最大?” 目前最具备作案条件的嫌疑人有早起打鱼的老胡四兄弟,早餐铺主秃头,以及死者的邻居兼好友周云。方硕:“这点目前还真没有头绪。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范宁缓缓地说:“我有一个怀疑,但,还不到能说的时候。”方硕:“……话说一半故意吊胃口的人都该枪毙!”范宁把空空如也的纸杯一个投掷,重重砸进七米开外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觉得我们走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先入为主地认为凶犯是要为凌静报仇呢?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什么提示?”范宁:“割掉的那块脚皮的位置,有没有让你感到很熟悉?”脚背,长方形的大面积创口,浅浅的一层皮下组织和完好无损的神经……方硕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是说——擦鞋工?!”范宁笑了笑,正待开口,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猛地逼近,同时门被脸色铁青的警察大力推开——“又出人命了。”这一次的死者是张菊香案里的嫌疑人之一,跟她从小要好着长大、近期开始闹矛盾的周云。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第一发现人不少别人,而是间接打击过方硕的那个娃娃脸本地警察熊爱华。由于他的及时报案,现场早早地拉起了警戒线,有效地阻止了议论纷纷的村民们的靠近。也不知道是谁说溜了嘴,总之警察在张菊香家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出凌静尸体的事情在盐县离开始广为流传,想象力丰富的人们还脑补出不少掺杂怪力乱神的剧情。周云被熊爱华看见时,正像一只漏水的木舟般下半身沉在水面下、上半身浮上来——打捞上来后,人们惊悚地发现,无论是死态死因,都和曾经无话不谈的闺蜜张菊香一致。双唇被缝起,脚背被割去,生生溺亡。这些密密麻麻的化纤线本该在慈母贤妻灵巧的指尖跳出精致的舞蹈,给调皮的孩子们修补衣服的豁口,此时此地被用于缝合自然开启的嘴唇,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蜈蚣,搭配着乌紫色的唇瓣,更加令观者倍觉毛骨悚然。范宁沉静地注视着法医们在现场直接进行解剖,手指不时在触摸屏上移动按拨,唇越抿越紧。方硕跟其他侦查员一起打着手电勘查现场,很快,就在十步开外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根沾染了大量新鲜血迹的铁棍。这项发现让方硕十分兴奋,然而凶器的有关调查结果迅速出来后,令他失望不已。由于凶手的谨慎,棍身未能提取到任何指纹,来源也清楚了——来自县上唯二正处于施工中的人家。这里并不像大都市里需要时刻提防小偷盗窃建筑材料,实际上脱手比偷更难——在这或多或少都能混个脸熟的小县城里,谁敢收赃物?谁敢冒着被发现、家人一并被唾弃的风险就地销赃?若是带着跑到一小时车程的西平市去贩售,又显得太过麻烦、并且难以携带,极其醒目。大热天的,为防中暑,新房的建筑工程已经停工小半周了。当警员们抵达的时候,看到钢筋和未开封的水泥、木架子、砖块都在地上摊得七零八落,有心人随时可以取走。没有丝毫参考价值。范宁:“刚发生过命案,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期,她还敢独自出门?”方硕:“非常违和。据悉她并不是个胆大的人,好奇心亦不浓重。”他们正讨论着,近处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原来是死者的亲属闻讯赶来了。方硕强打起精神:“看来这次凶手没有再次采用麻烦的迷药,而是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晕受害人。或许,这是知情人在模拟犯罪?”范宁并不赞同:“不可能。”她指着照片里的死者足部的伤口,和被牢牢缝在一起的唇部解释:“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即便努力模仿,在细节部位还是大相径庭。”方硕:“的确,这2具尸体在缝纫手法和切割的深、宽度上都一致,定然是同一人。”范宁:“手法升级了。”方硕:“他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抛尸地点和张菊香的相差不超过100米,他怎么知道我们把警力都撤出去调查李星无暇监控此地的?难不成他时刻关注着警方动态?”范宁瘫着脸接过话茬:“我指的升级不是这个……”她做了个把嘴当拉链拉上的表情:“这次的缝合伤口是有生理反应的,脚背也一样。”方硕:“也就是说,他仅仅把人打晕制住,却在其生前完成了缝和割的步骤。”范宁颔首。方硕:“要是我没记错,这三宗案件的死者周云、张菊香、凌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无论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关系亲密,住所相邻,几乎无话不谈,直到成年后才渐行渐远。”范宁:“杀人动机,或许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方硕:“我隐约明白你先前的猜测是什么了。”范宁:“这个人,我们都见过。”方硕:“但没有怀疑过。”两人凑近些许,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范宁微微一笑:“证据不足。”方硕:“在逮捕嫌疑人之前,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分头去找线索吧。我去他家,你呢?”范宁:“瞧,狐狸的尾巴。”背对众人,她冲搭档举起一个封了口的玻璃试管,绝大部分是空的——方硕迷惑地看了会儿才发现底部沉淀着一些深色的碎屑。方硕:“怪了……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范宁主动解释道:“死者衣物上刮下来的。”方硕顿悟:“你现在要开车送去省局的检验室?既然顺路,等结果的时候把他的档案也要一份来吧,特别是有关家庭背景的资料不要遗漏。”范宁轻哼一声:“还用你说。”
第八章:积灰的爱(第一案结束)如果问县里年纪足够大、记性又足够好的老人,嗑着瓜子的他们或许会告诉你如今的河堤曾经属于周边住宅区的地界之内。由于县领导的一声令下,约二十年前的某天哗啦啦地来了一大帮人,说是要帮他们扩建堤岸,响应上级的经济发展方针。茫然的居民不懂把家乡鲜少有人使用的码头扩建会对遥远的经济造成劳什子影响,先前只把拆迁通知当谣传的他们如今惶恐地发觉,有些亲朋好友的家真要被政丨府拆了!有的哭叫上去阻拦,有的以死相挟大声咒骂,有的赖在屋子里不走声称与之共存亡,有的自作聪明跑去辖区上书和静坐抗议……这一切都阻拦不住强拆的脚步。沾满泥浆子的铲土机和挖掘机呼啸而过,一间间房子轰然倒地;绽放的栀子花被一只只穿着水鞋的脚踩进泥地里,雪白染成了污泥色,和幸福一起黯淡凋零;树上栖息的小鸟们惊慌失措地逃离家园;工人的吆喝声跟“哐当哐当”的施工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小县的天空中。温馨的家变成满目疮痍的残砖断瓦。花18万起的新房子,最后顶多能拿到6万的赔偿金,这还是争取过的结果。绝大多数人就这么认命了,但肚满肠肥的官员不知道,这项举措对其中一家人所造成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他时年8岁,在盐县小学就读二年级。本该如旭日般朝气蓬勃的岁数,他乌沉沉的眼睛里却毫无生机;他沉默寡言,上学期间不和同学说话,一个朋友都没有,每天背着书包回到家后就是蹲在阳台上仰望天空,俯视窗台下潺潺流淌着的这条河,等待母亲的归来。他的母亲是大街上游荡的一个擦鞋工。他啃着中华铅笔的尾端,盯着洁白的纸张苦思冥想,忽然吐掉不小心咬掉的橡皮擦,最后下定决心,写下老师交代明天要交上去批改的作文。主题是:我亲爱的妈妈。第二天,他的语文老师惊骇地看到这篇细细阐述母亲的生活和职业的文章,在最后用稚嫩的字迹哀叹道:‘生活是这么痛苦,人还拼命活着干哈子?”他起初分不清自己看到母亲每天带着讨好的笑,屈膝跪下,捧着别人脏兮兮的鞋子、专心细致地擦拭时,那种心头压抑得仿佛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是什么。他羞耻于母亲向别人的父母甚至是自己那些嘻嘻哈哈的同学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行径,觉得这丢了他的人。一个孤独的孩子,藏着被伤害的自尊心,骄傲得不愿跟同学们一起玩耍。他觉得会被他们嘲笑,他觉得每一个听不清的声音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因为他有一个令人羞耻的母亲。他埋怨过,甚至捶打过她,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最后落下泪来。当他长大后,他终于懂了。那种感觉,是羞愧,是内疚,是怨恨,是心痛。因为房子被强行拆迁,母子俩失去了住所,光靠擦鞋无法维持生计的母亲不得不把他托付给在省城打工的兄嫂,自己南下打工,过年都不见得回来看看。雪花攀上了她的鬓脚,即便她不过36岁。唯一不变的,是每月准时寄来的一千块钱和只言片语的例行问候。寄人篱下的他尝尽舅母的白眼,表姐明里暗里的排挤,听惯舅舅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却无法真正袒护他的叹息。他开始用功苦读。在他考上重点中学后,忽然收到了母亲的来信。母亲极少写信,她只念到小学二年级,就因为闹文丨革,上山下乡的宣扬读书无用论,再也没读下去。她会的字寥寥无几,她是个别人眼里的文盲。依稀记得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宝宝,妈要去见你爸了。得了尿毒症,要死,治要浪费钱,不治了。要不是这个病多好啊,听说一个肾可以卖好多钱。肾坏了,不能卖了。还好学费妈妈攒好了,自己收着,别告诉舅妈他们。妈爱你。’他反复念着这封信,不知不觉中,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淋湿了这张薄薄的方格纸,模糊了这份沉甸甸的母爱。他还欠妈妈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我爱你。这是一个单亲家庭,却不是因为离婚,而是源于爸爸的早逝。爸爸在别人眼里,或许当得一句轻飘飘的夸赞:“是条汉子,是个英雄。”可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父亲在某天工作结束回家途中路过竹河时,正巧瞅见三个玩耍嬉戏的小姑娘不慎落河。随波逐流的她们浮浮沉沉着,大喊大叫。本性憨直的他二话不说便褪去衣物,当机立断地跃进了水流中,竭力游向她们,奋不顾身地把她们一个个拉拽到岸边,托上去。当过救生员的人都知道,自背面接近溺水者是最为恰当的,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由于对方强烈的求生欲望导致的全身缠绕、挣扎,从而减少消耗的体力。遇险者往往会将救生员当做救命的浮木,抱着不肯撒手。可他没经过类似的训练,这个从没离开过家乡小镇的男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光宽抚和制住她们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他好不容易完成救助工作,已经彻底筋疲力尽了。托着最后一个姑娘的臀部,看着她被另外两个更早得救的同伴拉拽上去,他只来得及喊一句:“拉我上去!”,肌肉抽筋的小腿到达了极限,再无法控制被水冲下去的势头。碧蓝如洗的天空和浑浊的河水是他最后看见的物事,掺着泥和水藻的液体汹涌地灌进了他的鼻孔和口腔,耳膜嗡嗡作响,这魁梧的汉子圆睁的大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她们不救他?这个疑惑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直到死亡。挖沙的人们在四天后找到了他浮肿变形的遗体,心惊胆战地发现,他死不瞑目。这三个初中二年级、刚从死里逃生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趴在岸上,或许是因为惧怕再次陷入水中,或许是瘫软得不想移动,她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救命恩人被河水吞噬,越冲越远,最后,再也没有浮上来。没有人想到可以跑去呼救。没有人想到可以递给他一根竹竿。没有人……想到,自己应该伸出援手。回过神来,怕被人谴责见死不救的她们在这天犯下了同样的罪行。这一天,一个只会拖着鼻涕追野猫欺负的男孩失去了疼爱他的父亲,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母亲羸弱的肩头上。逢此大变,跑回家中的她们大病一场,痊愈之后,看到昔日的闺蜜,仿佛有种难言的感觉——那是见到了对方人性里卑劣又自私的一面。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凌静,张菊香,周云。有住在附近的人无意间目击到屠夫救人的一幕,可看了会儿就赶去帮忙的他没料到后期的发展,只单纯以为是救人者因力竭而溺水。热心人替他伤痛欲绝的遗孀和儿子向辖区的公安局申请了见义勇为奖金,他告诉她们:维护社会治安基金会对见义勇为者有提供7个档次的奖励,牺牲的话最高可获得30万元。然而这几页申请报告要从基层派出所流到市见义勇为基金会,堪称波折重重。《X州市奖励和保护见义勇为人员条例》在第7条明确指出:“见义勇为人员由发生地的市、区、县级市公安机关审核,报同级人民政府批准后发给确认证书。”想申请见义勇为奖金,第一个步骤是先去案发地派出所填写申报表格,接着由派出所将表格连同相关材料报区公安分局,接着到区局报市公安局,最后才是X市见义勇为基金会根据材料发慰问奖励金。这个漫长又复杂的过程只要在任意的一个环节产生疏漏,申报就成了一纸空文。至于整个过程具体要多久?按照广州市见义勇为基金会办公室主任张建的话,会有“特事特办”的时候。——若非事件被刊登在报纸上广为流传,造成不小的社会影响,是不具备加快处理进度的特权的。所谓口碑,完全一文不名。广州市的‘见义勇为专业户’,53岁的区少坤在过去14年里足足抓贼20余人,每次扭送歹徒到派出所时都能听到类似于‘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们会上报见义勇为基金会”的话,可真正获得实质奖励的唯有两次——一次是见报后,一次是他差点跑断了腿的结果。此事过后,熟知流程的他表示“我以后再也不要什么奖励了,比抓贼还累。”哪怕是杯水车薪,对这对面临窘境的母子也是至关紧要的。当她怀抱着希望跑到派出所的时候,警察抱歉地告诉她,要写报告,没问题,但他们需要被救助的那3个人提供相关证据,做出证词来说明她丈夫的确有做出见义勇为的行径。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3个受了他恩惠的初中女生选择的不是耐心配合,而是闭门不出,拒绝作证。她们的家长像护犊子的母兽般气势汹汹地拿着扫把挥舞着,唾骂道:滚出去,扫把星!我们没钱!她:我不是来要钱的,我只是要她们出面作证!他们: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们,也没喊你男人来救人!晦气,再敢来,把你的崽子抓了一起打!她的脸上多出来几道红痕,是被尖锐的指甲挠出来的疤。听到喧哗,县民有不少自发地前来劝解,毕竟是乡里乡亲,他们的态度软化许多,但依旧坚持不会出面。说是怕给脆弱的孩子再增添心理压力。
张菊香的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躺在地上撒泼:娘哦,要我家姑娘怎么活哦,天天吵天天来,欺负小孩子家家的,你是不是要她的命来偿啊,来啊,你打死我啊,我让我男人到时候讹死你!凌静的妈妈冷静地抱肘而立:我闺女说没见过你家男人,再烦,我报警了。周云家的门始终紧闭着,里面的人警惕地通过猫眼审视来人,绝不轻易打开。拖到最后,官方部门无奈地表示‘申报程序不合法’,居然就不了了之了。受惠者装聋作哑不肯出面作证,恩将仇报的事迹绝非耸人听闻:日下午6时许,崇州市街子镇味江河里34岁的陈永为救同事丢了性命。可其获得追封的“见义勇为”称号却在不久后被撤回,原因是他用生命挽救的生者程凤军拒绝出面说清当初陈永救她的情况;日晚,王沛染为了救助被安检仪卡住脚的男孩导致右脚粉碎性骨折,不得不截肢。男孩的父亲在医院停留了20来天,蹲在地上反反复复地求打,可从头到尾就是不提钱。没过多久,王家在接受有关单位的见义勇为相关调查时突然发现,他们是彻底联系不上被救男孩的家庭了;日晚十点,在贵州省铜仁市小十字文化步行街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杀人案。年仅21岁刚退伍复员7个月的军人张明在帮助被抢包的女性的过程中不幸丧生,然而目击者和受益人都拒绝出面作证,更别提慰问英灵。网友纷纷发表看法,韵之悦()表示:这事足以说明,见义勇为要谨慎为好。为世道感到悲哀。母亲跪下的膝盖在儿子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父亲死后的遭遇在儿子身上催生了复仇的萌芽。——每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每个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苦痛。他毅然改名换姓,更名‘熊爱华‘,放弃掉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进入了军校。成绩不好不坏地出来,他申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他的吃苦耐劳和待人诚恳热情,使得他很快就和所里的其他人打成一片。没有人认出来这个菜鸟警察是当初那个孤独的小男孩。穿着象征正义的警服,戴着镶有警徽的帽子,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如何折磨这几个忘掉犯下的罪行、现已结婚生子的女人的他,有时候会目视白浪翻滚的竹河,捧着一本普希金的诗集念诵:“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 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和闪耀着娇美的容光。好象是朋友忧郁的怨诉,好象是他在临别时的呼唤,我最后一次在倾听你悲哀的喧响,你召唤的喧响。你是我心灵的愿望之所在呀!我时常沿着你的岸旁,一个人静悄悄地,茫然地徘徊,还因为那个隐秘的愿望而苦恼心伤!”如果死后能见到父亲,他想亲口问他:——要是你知道我们母子俩会在你死后遭到那么多不公的待遇,你还会选择跳下水去救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吗?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做好真正下手的心理准备。恰逢此时,或许是老天有眼,竟然被他无意间察觉到了张菊香谋财害命的事情。乐于让她们狗咬狗,他自然不会阻止这一切,反而怂恿着同事把凌家报案的人敷衍着打发走。在他们拿着扫帚驱赶彷徨无依的母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在凌静遭受酷刑的那几天,包括李星和张菊香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有个浑身落满皑皑雪花的男人坐在肮脏潮湿的墙角,耳朵贴在墙上,面带陶醉地倾听里头的威胁、恫吓,和呜咽。像是坐在歌剧院里欣赏歌舞般怡然自得,又像是在聆听曲调雄浑豪迈的交响曲般愉快。仇人的悲鸣,是最让他热血沸腾的享受。骗张菊香并不难。他去了她的首饰店,先以派出所的名义告诉她凌静的死存在疑点,并且掌握了一定证据——再隐晦地向她暗示,索要些好处作为封口费。做贼心虚的她就急冲冲地只身前来了。很快谈拢,他咧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松懈下来的张菊香喝下掺了安眠药的矿泉水,在她惊惧地倒下后,从容地将她溺死。她的躯体还有温度,依旧柔软,但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思想,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了。由于太过兴奋和紧张,他没注意到散落的珍珠,专注地一笔一笔算着账,嘴里念念有词:——她的命是爸从河里救的,现在还给竹河。——她的嘴既然当年恩将仇报地不肯说出真相,倒不如缝起来好了。——能嘻嘻哈哈地看着妈下跪擦鞋的金贵脚背,留着不如喂狗。完成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步骤后,他粗鲁地拽着她的头发,抛进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垃圾的河里,由衷地喘出口大气来——比被污染的河水更肮脏浑浊的,是人的心。周云胆小,可利用人民公仆的身份引诱她出来几乎轻而易举。只消跟她说,警方搜集了她跟张菊香争吵的证据将她视作第一犯罪嫌疑人,再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勉为其难地给个机会辩解,顺理成章地约到河边后,她就再不用想着回去了。方硕在熊爱华的宿舍里找到了缝补过的一件衣服,所用的穿针引线手法与现场照片里的细节处完全一致;同时,他还在其办公室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血迹斑斑的线轴。范宁在死者衣物上搜集到的碎屑经鉴定是锌粉和二氧化钛粉末,这正是警方在调查张菊香案时为了采集指纹用的辅助提取物。证据确凿,他们迅速逮捕了还优哉游哉地侦查现场的熊爱华,对方神情坦然,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宣布告破。后续的事情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方硕和范宁谢绝了辖区警方今晚预备在饭馆举办的庆功宴,当即驱车返回省城。副驾上的方硕百无聊赖地盯着夜幕下那远方若隐若现的霓虹,打了个哈欠:“他真是胆大包天,自己报案,还若无其事地准备参与侦破。诶,你又是为什么那么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范宁:“说话的方式和肢体动作相比,违和。”方硕提起了兴趣:“譬如哪些?”范宁:“自我介绍。你试试介绍自己,对比一下他的。”方硕:“我都忘了他是具体怎么讲的了……如果是我的话,顶多说‘你好,我叫方硕’一类的吧,他的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啊。”范宁:“错,他说的是‘我是熊爱华。’据心理学家做过的一个调查报告,会自称‘我是’的人的自信心比自称‘我叫’的人要大得多。然而,他表现得谦卑又敦实,所以矛盾。”方硕:“……这也太牵强了。”范宁:“蛛丝马迹不容疏忽。而且能骗到亲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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