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线诺克出什么装备能把浪师傅打出屎,黑白瑞文会放过他吗

《千万别把我当人》2
“你问我当时按兵不动想什么?”
店老头儿迷迷登登地问坐在审讯台后胖秃了。
“我在想,帝国主义也不容易。”
店老头在椅子上坐坐正,皱着眉头边搜肠索肚地回忆边吞吞吐吐地说:“从天津跑出来,我是坐船沿着潮白河跑到高家村投奔的刘十九。我这人见水就晕,坐那两小时船没风没浪的都吐出了花花肠子,上了岸,还是晕总觉着脚下在晃。晕劲儿还没过,就赶上了北洼大战。刘师兄给了我一彪人马,让我埋伏在高梁地里,特正面一要响就数数,数到一百零八下就领着人马杀出来,抄八国联军的后路,战斗打响了,八国联军举着刀端着枪从我跟前冲过去,一个个挺胸凸肚挺威武,边冲还边喊,小嗓子都喊哑了。我就寻思,这八国联军虽然红鼻子绿眼儿可也是人,将心比心,我在本国内河坐了两小时船就晕成这样,人家打大老无的外国打海上坐着船飘洋过海来侵略咱们,真是不容易。就这么一走神儿的工夫,那边就打完,刘师兄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走了。”
“这阵工夫有多长?按北京时间。”
“能有多长?好几万洋人打好儿万庄户人,也就是历史的一瞬间吧,我也没掐表。”
“那么你后来呢?”“我?主力都打垮了,我这百十号人能干什么?我只好跟大家说,哥们儿们,撒了吧,想活命的就快跑。”
“你就这样瓦解了队伍?”
“就这样,本能地决定分散突围,保存革命的火种。”
“你这是在犯罪,晓得吗?”
“不晓得,墙倒众人推,天塌高个顶,趁火打劫,鸡蛋不能往石头上碰,我一点没违反战略——头里那几仗我们都是这么打赢的。”“见着松人压不住儿,见着能人直不起腿——这么形容你—点没错吧?”“没错,这么形容您也一点没错。”
“老实点!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
“一点没敢忘,我要是忘了,这天地间就没您了。”
“老叛徒,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早点把你挖出来。”
“会躲呗,糊弄你们还不是小菜儿?老实说,我要是乐意,能千秋万代和你们站在一起—点马脚不露。”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要活到我这岁数,隐藏个一百来年,你也得腻——跳出来得啦。”“你的领导呢?”“展览呢.”白度和孙国仁站在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元豹面前,既焦急又不安。“谁派他去的?马上就要检阅了,他不说抓紧时间给你热热身,倒自己跑去出头。”
“他也是被抓的,身不由己,可能是人家觉得他象谁。”
“胡闹,现在还有没有王法!”白度义愤填膺,“越老知不知道这些事?”孙国仁叹口气:“不要提啦,赵老已经堕落了。一晚上换上八个地方睡觉,白天就精神恍惚。”
“生活啊,真是腐蚀人。”白度说,“这样吧,你派人去和抓走刘顺明的机关交涉一下,看用什么办法能把他保出来,这节骨眼儿上没他还不行。我带元豹去搞点饭吃,要汇报表演了,饿着肚子怎么上得了场。”
“能不能高潮把汇报演出日期推迟一下。”
“恐怕不可能,股东们已经集体下了最后通牒,拿不出成果来就扭送咱们去法院,告咱们诈骗。”
“赵老什么反应?没去再做做说服劝解工作?”
“赵老拍了桌子,骂了人,又能怎么样?拿不出东西红口白牙,许诺谁不信?股东们都撕破脸了,这人一不要脸了很多事情就没糊弄了。”“鼠目寸光呵——这些人,讲好了同舟共济半道上又纷纷下船。”“你怎么样?”白度问昏昏欲睡明显得有些体力不支的元豹,能坚持到最近的饭馆吗?”
“给我沏杯麦乳精。”“哪儿还有强化食品?”白度环视空空如也的室内,“能当的全叫刘顺明当了吃西餐了。你就先喝杯糖水吧。”
白度找出个糖罐,把所有剩下的糖末儿都倒进一口杯里,冲上水递给元豹。元豹一口气都喝了下去,舔着嘴唇伸着空杯:“还要。”“这样不行呵。”孙国仁用手搬着元豹嘴巴看看他的牙口,“他还需要补,大补,否则拿出去也会被打回来,商检那一关也就过不了。”“振作点,元豹,”白度摇着萎靡不振的元豹。“你可不能趴下。你才饿了三天,长城压根儿就没吃过一口,照样几立了几千年。”“咱们中国能让人从月球上看见的就你们俩了。”孙国仁也声泪俱下。“我想吃只鸡。”“给你,都给你,还想吃什么?只要国内出产,全国人民不吃虎口夺食也要给你弄来。”
白度抹抹泪站起来,坚定地对孙国仁说:
“砸锅卖铁,也得让元豹吃顿饱饭。”
一个简陋的个体小饭馆,孙国仁和白度搀着捂着军大衣的仍然浑身哆嗦走不动道的元豹走进来,在一张污渍斑斑的破桌子旁坐下。孙国仁敲着桌子不耐烦地喊:“老板,上菜!”
坐在收款台后面的老板娘看看这三位,又抬头看看看收款台玻璃上贴后张带照片的通辑令。叫出老板,用下巴指指那边坐着的三位,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老板解下围裙撸胳膊挽袖子地过来:“您三位是‘全总’的吧?”
“是呵?你怎么知道?”孙国仁很兴奋,指着元豹介绍说,“这就是唐元豹,咱们国家新选出的头号男子汉,你一定在电视上见过他。”“你就是唐元豹呀?”旁边桌上三个正在喝酒的小伙子中的一个转过身问元豹,“怪不得看着眼熟。”
“你们是干什么的?”孙国仁笑嘻嘻地问人家。
“什么也不干,混混儿。”小伙子说一句,转回身继续喝自己的酒。老板和元豹握握手,对孙国仁说:“三位要吃饭是么?”
“是。”白度说,“这难道还用问?你就快点吧。”
“这样吧,你们打我一顿得了。”
“这是怎么说话呢?”孙国仁急了,“我们是来吃饭的,打你一顿算是怎么回事?”“饭是没有。”老板沉着地说,“命倒有一条。你们挑吧,是手牵手下油锅还是个顶个滚钉板,随你们——反正我不赞助你们这顿饭!”“噢,你是怕我们吃饭不给钱。”白度恍然大悟,“告诉你,我们有钱,也准备付。”“拿出来,”老板伸出手,“先交给我。”
“没听说吃饭还要交押金的,”孙国仁急扯白脸地嚷,“种族歧视是不是?告诉你,我这是在自个国家。”
“为什么不信任我们?”白度问老板,‘我们哪点象吃饭不给钱的?”“不瞒三位,你们‘全总’已经被我们饮食行业通缉了,三位都已被列饮食行业全体从业人员须谨防的全市吃饭不给钱的人员名单中。我也不知道你们三位从前吃饭给不给钱,我只知道,‘宝味堂’经理是被你们逼得跳楼的。”
“咱们走,不在他这儿吃。”孙国仁愤愤地站起来,“小看人。”“到哪儿都一样,先生,三位的模样儿身高都已布告全市饭店餐厅了。”“算了算了,我们先给他钱。”白度从皮包掏出钱递给老板,“有什么呀?早晚有一天这些伙食头子会后悔没在危难时拉咱们一把。”“实在抱歉。”老板点点钱,满意地塞进怀里,“我也是不得已,我还年轻,不相信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毁了,三位想吃点什么?”“大补的,驴鞭狗肾猪腰子,你这儿有什么下水上火的就统统切处来拦上示端了上来。”
元豹暴吃暴喝,一口没嚼冠又填进一口,两腮帮子鼓鼓得象塞了乒乓球,边吃还边俩眼骨碌碌地盯着盘子。
“白度和孙国仁心疼地望着元豹,满桌菜肴几乎一口没舍得吃全尽着元豹了。“这孩子是给饿坏了。”
“慢着慢着,那不是鸡爪子那是你自已的手指头。”
元豹很快就把一点菜吃得精光,仍是一副饥渴难耐的劲儿!“老板,照原样再来一份儿。”白度叫。
又是一桌菜送上来,眨眼之间又扫个干净,元豹仍是不知餍足的贪馋相儿:“还要吃:”“没了,我们已经被你吃得一文不剩了。”
“不饱。”“这可怎么办?跟老板好好说说,赊一桌。”
“肯定又是让咱们打他一顿。不没有什么办法,不吃也能让人饱的?”“有的糟人倒是能让人一看就饱。”
“好好想想,祖国文化遗产这么丰富。”
“……想起来了,气功里不是有‘辟谷’功么。”
元豹一手攥着炎线一攥着地线,气功大师一合闸,元豹浑身登时透明了,剧烈抖动,两手冒着花儿,发出大声的惨叫:“啊——啊—一!”气功师一板闸,问道:“还饿吗?”
“不,不俄了。”元豹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辟谷’功还真灵,”孙国仁在一边看得十分惊奇。
“是‘辟谷’功。”气功师笑说,“这也就是充充电,增加点能量。‘辟谷’功可不是一般人能练的,那是仙境。凡夫俗子也就是过过电,打打鸡血,省个一顿半顿的粮食。”
“不管长用?”“不管长用,一时之需。”
“那就是说,到晚上他还得饿?还得闹吃”?
他要还闹吃,就还给他过电,一天三次,一次二百二十伏。时间长了电流量还要增强,防止他饭量见长。”
“我不喊饿了。”元豹哭道:“别电我了,我今后再也不喊饿了。”白度举着一粗针管子红色粘稠液体推出针管内的空气,向元豹走来。手拿着一支蘸了碘酒的棉签,让元豹挽起袖子,好方相劝:“听话,把这针鸡血打了,打完你就有劲儿了。”
白度在元豹肘窝处的静脉处涂了涂碘酒,扔掉棉签,用手扇了扇——一针扎上去!
“听话,把这碗童子尿喝了,喝了你会心清气爽。没毒,我们难道会害你么——都是为你好。怎么样?特别愉快对吗?”
“特别心快。”元豹躺在一根扁担上闭眼说。
布满丘陵、沼泽、湖泊、河流和灌木丛的荒原对面坡上搭起了一座支着雪白天逢的大看台。
看台上摆着西瓜,汽水和香烟。
赵航宇陪着经理、农民企业家、个体户等上百名股东戴着草帽墨镜扇着扇子步入看台,依次就座。
白度领着两人站娘给来宾们一人发了一架望远镜并捧了个大本子请来宾们一一签到。
来宾们纷纷举望远镜对着寂寞的荒原调着焦距,东瞅西瞧:“演员很快就会出场,”赵航宇回过头来对大家说,“大家可以注意对面山上的那处悬崖,一会儿演员就要先从那上面跳下来。”“啧啧啧,这么高,底下有没有什么保护措施”?
“什么都没有,全凭演员的一身工夫。”
“了不起,这个演员厉害,当年狼牙山应该派他去守。”
“小白呀,”赵航宇招呼白度说,“通知对面可以开始了。”
对面悬崖上,孙国仁正在为全副武装前着大步枪腰里插满手榴弹的唐元豹检查着装。
“风纪扣扣严,皮带扎紧。脚下的鞋脱下来,这次演次规定不许穿鞋。”元豹脱下鞋,孙国仁把两只鞋插到元豹身后的背包上。
“记住,祖国人民在看着你,要能往直前,视死如归。胜利后回来,我为你请功。“要是我回不来了,告诉大家不要哭。”
“你就让大家哭吧,别的忙也帮不上你。”
“劝劝他们,就说我是为人民而死的,死有余辜。”
“我会教他们把帐记在帝修反身上的。”
对面山上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
“出发的时候到了。”孙国仁催促元豹,“没什么交代的就去吧。”元豹脚步沉重地走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天旋地转。
“不许熊!”孙国仁在一旁厉声喊。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元豹高喊一声,眼一闭,心一模,纵身跳了下去。
孙国仁见元豹跳了崖,连滚带爬地跑到山凹,对隐蔽在那儿的一队穿着伪装服的保安队员喝令:
“进入阵地!记住,谁要是不按规定挨打,伤了元豹一根毫毛,回来我扒了谁的皮!”
“喳!”保安队员们抖擞精神沿着一人多深的交通壕,分头跑向自己的位置。看台上一片兴奋,嗽叭里放着战争电影的录音剪辑,枪声炮声响成一片,伴随着雄壮的交响乐。人人都聚精会神地把着望远镜观看。望远镜的视界内,只见元豹象片羽毛似地从悬崖上跳下来,缓缓地落在崖下的荆棘丛里,半响,他浑身是土摇晃晃地站起来,扇了自己两嘴巴,定了定神儿,撒腿跑起来。
只见他时而匍匍躜行,当有隐蔽物时爬起来猫腰迅跑,一个土包后亲出一条大汉拦腰抱了他,被他轻轻一甩象扔谷草捆似地扔出老远,躺倒不动了。当他跑到一棵树下,树上又跳下一条大汉骑到他背上,被他一个背挎摔昏过去。
元豹在树丛间,丘陵上狂奔;在沼泽中艰难跋涉;跞过一条条壕沟,攀上一座座绝壁;和不断出现的敌人搏斗,战胜他们。向看台奔来。他跳进一条湍急的洒流,奋力泅渡。河里钻出水鬼,于是展开一场激烈搏。元豹和水鬼此起彼伏地被对方把头拽进水里,咕咚咕咚喝水,露出水淋淋的脸大喘着互相往脸上挥拳猛击,最后水鬼沉没不见了。
元豹精疲力尽地爬上岸。四、五个在汉端着刺刀围了上来,元豹握着拳头走起圆场,轮流和他们交手,演出一场空手夺枪的绝技。四、五个大汉被缴械打倒后,元豹又跳进另一条河,奋力泅渡,河里又钻出水鬼,于是又搏斗。元豹爬上岸,又遇见四、五个端着刺刀的大汉。于是又空手夺枪“”
炮火在轰鸣,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在奔跑的元豹身旁左右爆炸,掀起冲天的尘土,炸了一个大弹坑,元豹的身姿时时被火光和硝烟吞没,然而,每当胡烟散去,元豹又跳起继续向前飞奔。一队敌人坦克蜗牛似地缓慢爬行着,出现在元豹前面,排成一排,象行刑队处决手无寸铁的犯人一样,转动着炮塔、瞄准元豹——一齐开水。元豹,几立在硝烟散去的坦克前,一出拳,一辆坦克冒出浓烟,坦克兵跳了坦克四散奔逃,被元豹连连出拳,每人帽子上冒出一股红烟,一辆坦克冲来碾过元豹的身体——坦克被咯翻了,元豹抖抖土从容地站起来。
元豹一路冲杀着继续向前进,看来没什么能挡住他了。他的脚步虽然踉跄,脸上却充满胜利的渴望。
“横亘路上的一个煤气罐着火,火势猛烈,元豹中过去,把手伸进火里,关上煤气阀门。
他继续向前跑来,一座房子着火了。他一头扎进火海,浑身冒着火苗冲出来,回身鼓足腮帮子吹了两口气儿,比划了几个手势,火苗微弱,暗淡下来,化为一片灰烬。
他继续往前跑,一堵砖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退后几步,调整了一下步伐,蹬蹬蹬迈了大步腾空而起—头撞上去……他继续往前跑,砖墙已在他的身后,那上面留下一个人形的豁口。www奇Qisuu書com网他向看台跑来,脚步轻盈,矫健如飞,他身后的路一段段坍塌——那都是铺着解草和浮土的陷井。
他在布满尖钉的烧红的铁板上芭蕾舞汪员一样灵巧地跑。他在湖面上滑水运动员一样喷溅着水花一般地驶进。
他向看台跑来,近了,大了,清晰了,浑身的装备和脸上的微笑都很分明了,甚至能听到他身上枪枝和手榴弹碰撞的叮当声和他光脚板跺在碎石路上的“扑扑”声。
“看台沸腾了,人们纷纷放下望远镜,站起来用肉眼看着正一步步向山上跑来的元豹,热烈地鼓掌,大声地加油:
“来个好几嘿——”“黑——好!”“来个炒嘿——”“嘿——妙!”“再来一个要不要嘿?”
“嘿——要!”在一片掌声和喝采声中,元豹终于跑到了终点。
掌声如潮,鲜花似雨,元豹两手捂腰慢慢地溜达着,微笑着向欢少的人们招手。白度和两个姑娘跑上去,把—条毛巾被披到他肩上,往他怀城塞了一抱鲜花,然后簇拥着他向休息室走去。
一大群扛着摄像机举着照相机的记者跟上者,纷纷抢拍元豹的形象,闪光灯成—片耀眼的光斑。
“噼哩哄啦,噼哩叭啦。”一片耀眼的光斑。
一群记者手举着一群照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倒退着进入大厅。在镜头对着的方向和产人光灯照得雪亮的空间,赵航宇和一百多名股东们肌面微笑拍着手一步步走进来。
元豹披着毛巾被羞羞答答地独自站在脚手架般的合唱了专用木台阶上。赵航宇和股东们一边看着他一边鼓着掌走过来,络绎不绝,走过去还扭着头看,最后站成一大圈慈祥地笑着看着元豹鼓着掌。掌声中,经理凑过去看着元豹腰里的手榴弹问道:
“你就是凭这些武器战胜困难的?”
孙国仁从人群里挤出来回答说:“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首长,这些都是摆设,他就是凭,着—颗红心两手茧冯过来的。”“是吗?”经理拿直一只元豹的手,惊叹地摸着上面的硬茧,“熊掌似的,这一巴掌糊谁身上谁也得残废。
“给首长看看你的脚。”孙国仁搬起元豹的一只脚,脚心朝上给围过来的股东们看。“这上面全是自个长的,没打掌,不信你们摸摸。”几只白胖的手指在元豹脚心上按了按,一片惊叹:
“真比那驴蹄子还结实。”
“你这一身工夫是怎么练的?”农民企业家问元豹。
孙国仁立马招招手,两个汉子立刻抬来一只吊着沙袋。
“他每天都打它,打惯了,自个也经打了。”
经理饶有兴趣地挥拳在沙袋上比划了两下,踢了一脚,高声对众人说:“好,有这样的壮士,我们还怕谁跟咱们过不去!”
“来来,我们照个相。”赵航宇张罗着,“让记者给咱们合个影。”股东们纷纷爬上木架子,肩井肩手背手挺胸凸肚绷着胖脸一排排站好。白度领着工作人员搬来几把椅子,让赵航宇、经济、企业家等几个股东中的头面人物在第一排坐下。
元豹被挤到了台下,东转西找不着插脚的地方。那边记者们已经在噼噼叭叭地照了,所有的人都光顾庄重地面向镜头,没人注意他。还是经理慧眼发现元豹灰溜溜地站在一边,连招手叫唤:
“来来来,到我这里来,怎么把我们的主角忘了。”
元豹来到前排站没地儿站,坐没地儿坐。
经理一指自己脚下:“你就跪这儿吧,我手搭你肩上。”
元豹跪在前面:“单腿跪还是双脚跪?”“就单腿吧,双腿象什么样子。”
所有人面向镜头,闪光灯交织在起,形成一片耀眼的光斑。耀眼雪亮的光斑后面,一个记者鼓捣着按不动的照相机问静静地站在—旁的白度:
“不是说看拳么?怎么改野战?”
“给你看什么你就看什么吧。”白度面无表情地回答,“没得看了你再问。”荧光闪闪的电视屏幕,正斜着眼看一边的罗京忙正过脸来一本正经地说:“今天下午,在北京西郊演出了一场全武行。中国头叼男子汉唐元豹在僵人民总动员委员会组织的一场汇报演出中大显神通,在方圆五十多公里的范围内所向披靡,如入坎人之境。征服了四座高山,涉过四条河流,踏平了四处沼泽,击败了四十个对手,扑灭了四人火灾,另外还穿越了四堵砖墙,令在场的四百多位来宾叹为观止,下面请看本台记者热合曼的详细报道:”电视上出现元豹跋山涉水,灭火格斗的一个个画面,穿插着看台观众张大的嘴和哆嗦的握着望远镜的手。
画外:“有关方面专家认为,象唐元豹这样具有极大的忍耐力和超人技艺的男子在国内目前还找不出第二个,理应列为国宝,作为重点保护。另外也要深入地唐元豹进行研究,看看他是怎么闹的,这也许对提高全民族的素质不无启发。据‘全总’工作人员介绍,他在这次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前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吃饭了,每天只是充充电打两针鸡血喝一碗童子尿精神却越发抖搂,这就使我们不得不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我国民间流传下来的一些过去被一概斥之为迷信的养主之术,有关专家指出,既然‘全总’这几个人凭着简陋的条件和原始的手段就能培养出一个如此惊人的唐元豹,如果国家重视点,提供些更好的条件,好好总结经验,摸索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快速成才法,那么,大批制造唐元豹也不是痴人说梦……本台“观察与思考’节目下周将就这一问照进行专题议论,希望广大观众届收看…
被元豹咯翻的坦克高高掀起,炮筒朝天向后倒去。元豹从容地从地下披起来,掸土,慢动作地向镜头转过来,奔跑……“你掐掐我,你掐掐我。”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急促地对坐在身边的女儿说,“我不是在梦里吧?”鞭炮声响彻全城,倏然升起的礼花不时划过夜空,五彩缤纷地呈现空,雪花般地陨落。
‘全产’的眼镜们每人手里擎着一支熊熊燃烧的扫帚或拖把,分头站在每一幢居民楼下放开嗓门喊:
“都出来嘿,上大街,上大街……”
青年男女背着枪,腰里排满手榴弹,光着脚雄韦韦地走出各自的家门,汇成一股洪流,沉默地在街上行进。
走到一个路口,迎面又地来了一支同样装束同样由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双方会师,欢呼拥抱起来,合为一股沿着大街前进,高唱着国际歌:“英特耐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奇-_-書--*--网-QISuu.cOm"
‘全总’总部大楼灯火通明,会议室里,全体头目坐在会议桌旁正在紧张地开会。主持会议的赵航宇兴奋地对大家说:
“这次汇报演出空前地成功,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反响,各地的贺电和汇款雪片般地飞来,令我们应接不暇。我们一定要趁热打铁,争取再多搞些活动。大捞一把。”
神色憔翠地刘顺明说:“民心可用呵。”
“对!”赵航宇继续说,“要掀起一个学元豹赶元豹的热潮,让生活充满阳光……”一个眼镜满头大汗地闯进来,结结巴地说:“来了,来了……”“谁来了?”孙国仁揪住他厉声问。“公安局?”
“群众……群众来了,来向我们祝贺……”眼镜手指着窗外。窗外广场上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欢呼声和歌声,声如潮涌。赵航宇一脚踢开椅子,冲到窗边,冲窗下广场上的人群张开双臂送飞吻。黑鸦鸦无数的青年男女只是冲顶层欢呼,挥手。
赵航宇抬头一看,他上面的窗户边元豹穿着睡衣一手揣兜一手向群众挥手。赵航宇怏怏走加会议桌,闷闷不乐地说:
“我们继续开会……我认为对元豹的宣传要适可止,不要引起混乱……”“谢谢你,元豹,为国争光。”
人群中有人大声朝站在楼上窗户边的元豹喊。
元豹眼含热泪,哽咽着抿着嘴向人群挥拳致意。
人们都红了眼圈,纷纷低头抹泪,接着又仰起头眼巴巴望着元豹。“同志们、同胞们。”人们安静下来后,元豹说道,“我很幸福。”只说了这一句,又泣不成声。
广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流下流动的泪水。
“说点带劲儿的!”背枪的男女们齐喊。
“带劲儿的?””元豹擤擤子,抹抹泪,大声喊,“男儿,男儿,有志不在年高……男儿不让须眉男儿男儿何不带吴钩……”“再带劲儿点!”“……你们弄死我吧!”
“越说越不象话。”赵航宇牙疼似地捧着脸堵着脸堵着耳朵听着外面群众和元豹的一问一答。“这个唐元豹不会说个话,快去找两个人把他从窗户边拉开。以后这咱和群众对话的场合不要叫他单独出面,搞不好要出乱子。
“我现在在更担心的是唐元豹兢尾巴。”刘顺明说,“以后不好管理。”“不怕他翘尾巴。”孙国仁说。”我们既然能捧他也就能灭他。”“要着重宣传我们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成人。”赵航宇说,“让群众分情是非。”
元豹已众窗户边消逝。广场上的人仍在兴致不减地喊:“我们要见元豹,我们要见元豹。”
一队队警车从各个方向拉着警笛快速驶来,无数的警灯在闪动,大批警察包围了广场的人群。警车上的广播喇叭反复广播着:“全体叭下,放下手中的武器,用手抱着头一个跟一个往这边走……”广场上的人群,象倒伏的庄稼一片片躺倒。
“你被捕了。”两个警察严肃地站在元豹面前,宣布。
“什么罪名?”元豹伸出两只手让警察给他戴上铐子。
“煽动叛乱罪。”警察亮出逮捕证,让元豹签名,然后架着他,带出门推上警车。警车拉着笛驶去。“唐元豹的表现不是偶然的。”
电视台的演播室时,赵航宇容光焕发地看着女主持人侃侃而谈。“是我们精心培养的结果。如果你们从前见过唐元豹一定会发现他只不地是个相当平凡的人。自从到了我们手里,我们为他精心制定了食谱,制定了周密的训练计划,一点点,一步步开拓他的视野,培养他的兴趣,从古今中外的文明宝库中汲取营养,于是乎,他才变成今天的这副样子: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经得起摧残,受得住打击,老是笑呵呵的……”
“我来补充一点呵。”气功大师说,“唐元豹这所以具有超人的耐受力和几乎可以逾越一切的能力,他简直就是病魔缠身,风吹就倒纸糊的一样。经过我给他的精心治疗和发功,很快就判若两人。红光满面,行走如飞,不吃不喝还挺肥,不晒太阳还挺黑……”“你那都是后来了。”赵航宇笑着打断气功师的话,”在这之前,我们早折腾他多少遍了。”
“我觉得呵,”一直坐在一边的倾听的小绅士插话说,“你们刚才谈了半天,主要还是谈他的身体素质方面。当然他身体是很好,但论说他具有超人的忍耐力和经得起摧残,这我都同意但我觉得唐元豹之所以可贵、难得,值得我们大家今天坐在这里研究他,主要还在于他的气质,那种忠厚老产俯着甘为孺子牛的精神——这个现在不多见了,说是找不到第二个我看一点也不是危言耸听。”
小绅土摸了一根烟点上:“于是我就想了,他为什么会这样任人役使,毫无怨言,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大公无私,公而忘私!”女主持人说。
小绅士看她一眼,吸口烟:“恐怕还不完全是这样,这么说简单了,我跟元豹接触不多,也就是一面之交,我发现这孩子听人说话很专注,非常谦虚,甚至还有几分腼腆。我认为这就是一个非常关键原因。来者不拒嘛,只要对他有益就统统接受,不象有的年轻人偏食,偏食怎么能营养好?只有站在巨人肩才能看得远。唐元豹聪明就聪明在这儿,他以卧姿站在了我们这些人的肩上。”“我认为唐元豹的产生的不是偶然的。”穿风衣的女导演说。“我不同意刚才小先生的说法,唐元豹不是绝无仅有的,而是一批年轻人。他们不是靠哪个人成长起来,而是书!记载着有史以来所有人类精华的思想,行为、言论的书,造就了他们。使他们扔胆有识,学有榜样,赶有目标。我在唐元豹身上就看到了古罗马角斗士和受难基督的影子。前些天中央电视台播闻时提出了一个问题:大批制造唐元豹行不行?当然不是原话了。我认为行,但是,欲先大批制造唐元豹必先大批制造书,书是人类的朋友。如果没有书,我们至今还将在黑暗中摸索……”“我不同意氢唐元豹提得这么高。”芭蕾舞女教师愤愤不已地说,“我不知道‘全总’为什么要培养这么一个人,还把他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宣传,我跟唐元豹只有一次接触,我发现他这个人很坏。很不老实,貌似忠厚,心中藏奸,寡谦鲜耻,笑里藏刀,一身的汪滑习气。和那些自尊自爱奋发图强的青年比起来,他人格十分卑下、庸俗,我不能对一个丧失了自尊自己拿自己不当人的人产生信任好感。如这样一个人成了我们青年的榜样,那我看我们国家的前途就很值和担居了。我认为创作唐元豹的作者是很不严肃的,从唐元豹身上可以看到作者的低级趣味和哗众取宠,我们姑且不说他是别有用心。一点不好笑嘛,拿肉麻当有趣。不客气地说,是对我们当代中国青年的污蔑侮辱。我要问作者,唐元豹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程度是真实的?那么多优秀的在各行各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青年不去描写,却把注意力放在这样一个令人生厌的人物身上,这和我们这个时代相称么?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何在?要把我们的青年引向何方?”
“我来插一句。”白度说,”我来回答这位女同志的提问。首先,我们创作、培育唐元豹是为了一个直接的简单的目的,那就是为国争光,在世界自由搏击擂台赛上争取冠军,升起五星红旗。其次,我们是按照元豹个人条件制定训练方式和方案,没有考虑对全国青年的广泛适用性,更不存在让全国青年统统效法的初衷。实际上,唐元豹就是唐元豹,谁也学不了他。我们也无意拿他去和什么人开玩笑哗众取宠,更谈不上利用唐元豹丑化污蔑广大青年,当然,培养唐元豹也没有先例可循。我们在摸索中不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走了一些弯路,有的地方没掌握住,分寸失当,这是我们需要吸取地教训,至于你说唐元豹这个人究竟真实不真实,这个我也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面具,我们可以互相不喜,但要学会互相容忍,譬如说我对你也不喜欢,我就不说你的存在,是对妇女的丑化和侮辱。”
“我们议论得很激烈呵。”女主持人说,“大家的观点针锋相对,我看下面是不是这样,先暂时不去评价唐元豹,把议题集中在:如果唐元豹代表着我国一代新青年的风貌,我们怎样使更多的唐元豹涌现?”
“我觉得唐元豹还是应该肯定的。我不太了解他私下的表现,也不知道他骨子里真正在想什么,但就那天汇报表演中他表现出的大无畏有精神和敢于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我认为还是很令人钦佩。”“代表不代表新一代表年姑且不说,但唐元豹本人不应受到指责,说老实话,在他面前我自愧不如,就是用金子把我埋起来,我也没有他那份勇气,生死荣辱一切置之度外。
“我仍然认为你们抬高了他,被他制造的假象所迷惑。他并不是因为有了崇高的信念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认为唐元豹堪称中国头号男子汉,尽管这个概念不科学,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但就其行为讲令人肃然起敬。刚才哪位同志讲过他自愧弗如,我也自愧弗如,你们在座的哪位能做得到?我看我们都属于爱自个爱得不得了的人。如果中国真是有了这么一批唐元豹,少一些你我之辈,我看中国的事要好办得多!至于怎么使更多的唐元豹涌现出来,我还没有想好。读书是不是能使人读聪明了?我看未必,我们在座的哪不是书蛀虫?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是不是要在遗传工程上作文章,这最可靠也最有效,现代科学技术已经提供了大规模复制一个人的可能……”
“这事一定要慎重,搞不好就会出现第二代都是傻子的后果。”“我只有一个请求。”唐元豹哭丧着脸对警察说,“把我和强奸犯盗窃犯们关在一起,我不愿意当政治犯。”
“008来电。”赵航宇和孙、刘等人正在进餐,一个个正襟危坐,紫闭着嘴嚼着食物,面无表情地听女秘书在一旁念电文。
“因国内广泛报道大胖子已知道我们计划对同十亿人为敌感到绝望已于昨夜凌晨口含煤气管自杀身亡呜呼哀哉国耻已雪不胜雀跃盼下步指示是否要拍些葬礼照片以飨国人008。”“他死了?”刘顺明嘴里含着东西说,“他怎么死了?干吗不敢来较量?”赵航宇闷闷不乐地吃着,一言不发。
“自知不敌,懂吗?”孙国仁说,“这下好了,哥几个脸算是保住了。”“你懂什么?”赵航宇愣神望着天花板,“脸是有了,饭碗却给砸了。”“怎么讲?”“对手没了,还要我们这个‘全总’干什么?”
孙、刘恍然大悟。“电报007。”赵航宇一字一顿地说,“秘不发丧,务使大胖子之死不在国内泄露,切断中法之间的一切电话电报和邮路。”“这能解决什么问题?”
女秘书走后,孙国仁急忙问:
“吓死一外国人,这是咱中国人多大的光荣,国内各报刊还不抢着千方百计发头条。”
“争取时间。”赵航宇噌地站起来,“争取一天是一天,你们立即发动人,翻阅所有中外文报刊,看看我国选手在什么比赛中又失利了。”“那多了,找不过来。”刘顺明说,“今年就没听说哪个项目赢过,除了小球。”“我要最惨的,输得连裤衩都赔上的。”
“好的。”“回来。”赵航宇叫住正转向身要走的孙、刘。”唐元豹在哪儿?立即派人把他看管起来,不要让他四处走动。”
“噢,他昨天夜已经被公安局看管起来了,因为忙,忘了向您汇报了。“看来还是政府知道的消息早哇。好,有政府配合咱们就更什么都不怕了。”“我们实在找不出男子项目了。”刘顺明抖着一大迭报纸对赵航宇说,“他们连预赛资格都被取消了。”
赵航宇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一抬头。对刘顺明问:
“那么,女子项目呢?”
“我坚决不同意把唐元豹骗了!”白度在窗前猛地一个转身,对一本正经坐在会议桌四周的赵、孙、刘等人说。她嘴唇哆嗦着,竭力克制着自己:
“我坚决不同意把唐元豹同志骗了。诸位,我白某横行天下数十年,自认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但这事,对不起,我觉得恶心,我觉得太过分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挽狂澜?”赵航宇说,“我们当然也是十分不愿出此下策。”“没有,我现在心里很乱想不出什么高招。”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开创的事业就这么垮了。”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不能存妇人之仁,这不是针对哪一个人。如果需要,我想我们在座的每一个都会毫不犹豫贡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我们已经把脸贡献了。”
“替元豹想想,他还年轻,还没有用过,就永远失去了,这会在他心灵上造成巨大的创伤。永远滴着血的创伤——他有权利使自己的身体各得其所。”
为了使这张张完整,他在其它方面就必得残缺,这恐怕是早晚都要进行的痛苦选择。”
“你说过,他是目前我国的脸中唯一的全活儿人了。”
“他仍然是,我们并非要他残废,除非你认为妇女本身就是有残疾的。”“这没有什么丢人的,他并不因此就成了怪物。千千万万的妇女原本就没有,她们谁也没抱怨,尽管时而流露出某些遗憾但仍满怀信心象正常人一样生活。”
“甚至更加轻快,跟正常人比别有洞天。”
“有所失必有所得。”“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获得的却是整个世界。”
“道理我是懂,但感情仍然转不过弯儿,你真有把握骗了元豹后他不会变态伤能保持力量和勇气?”
“试一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反正情况不会再坏到哪儿去了,如果我们得到的不是一个亚马逊女战士而是一个泰国人妖,我们也只偃旗息鼓,解散‘全总’,日后再图东山再起。”
“元豹这杆大旗不能倒,你不但要转弯子,还要亲自去做元豹的工作,让他愉快地接受组织的决定。否则我们只好把你开除出‘全总’主任团。”
“这是组织的决定吗?”“是的。‘全总’主任团一致通过,并指定我们三个找你谈话。”“既然是组织决定,我那我服从,但保留我个人人的意见。”“允许保留,但组织决定必须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我还有个最后的请求,如果一旦变性失败,我恳求你们不要再试图给元豹重新装上。”
“你把我们想地也太卑鄙了。说实在的,这个决定作出时我们也都老大不忍,很多同志都哭了,觉得对不起元豹。”
“我们这些人呐,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不是身在这个岗位上,感情要服从需要,要考虑到全局的利益,哪会这么人面兽心?”“小白呀,”赵航宇手搭在白度肩上带着她一起在屋里来回走,“要充分估计任务的艰巨。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也是,把谁骗了谁没有情绪除了太监。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多讲些妇女也是人的道理,这点上,你是女同志,有优势,要利用。办法是人想的皇帝我们都改造过,他唐元豹总不会比皇帝还刺头儿吧?”
牢房的铁门“哗”地一声拉开了,一个警察站在天窗透下来的阳光中冲昏暗的牢房里喊:
“唐元豹出来,带上你的铺盖卷。”
监狱会客室里,警官正严肃地和白度谈话:
“我接受你的解释。但我要警告你们,你们既是个民间组织,一切活动,言论就不要超出民间的范围,不要和政府的工作搅到一起,更不许在群众中造成你们俨然是个临时政府的错觉。”“一定。”“气焰不要那么嚣张,言谈不要那么放肆,要办什么事就老老实实地办。组织比赛就谈组织比赛,培养选手就谈培养选手,多挖掘人本身的内涵和困境,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离题太远,对社会弊病,光停留在调侃,嘲笑上有什么用?”
“对对,我们一定注意,自己就管自己的事。”
“我也不是叫你们只管自己的事不管别人的事。别人的事可以管,但态度一定要端正,一定要善意的,有社会责任感是好的,但发展到刻薄、尖酸乃至恶毒地诽谤和影射就不好了。”“我一定叫他们注意。”
“什么叫他们注意?我叫你注意,我现在就盯着你。”
“我注意。”“光保证不够,我要看你的行动,我了解你们这些人,你们总是阳奉阴违。”“这回不了,一定同决同德,到时候我们组织外国人比赛给您送两张票,请你一定去临场指导。”
“我就不一定去了。我对这些和外国人斗气儿的事不感兴趣。国内的事情就够我忙的。”
警官站起来,和白度握手告别,送她出门:“这次就宽恕你你们,下次,唐元豹再出这种事,我就连你一起追究,谁让你是他的作者。”“我一定注意不给他胡说八道的机会。”
“要严加教育,控制使用。”
元豹孤零零站在监狱大门内发着愣。
白度夹着包起出监狱大楼,向这边走来。元豹见到白度露出笑容。“还笑呢。”白度说他,“我为你挨不多少训?下回可得注意了,别光顾一时痛快,自己倒霉不算,我也跟着背黑锅……走吧。”白度领着元豹刚出了监狱大门,一群记者和闲人便围了上来。马路上阳光灿烂,人来车往,十分热闹。元豹眼睛都被阳光照花了,在睁着无神的眼睛,沉着脸,在白度的护卫下分开人群挤着走。“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感到悔恨?”
“如果再有机会,你是否仍会象从前一样行事?”
“你是否认为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当局曲解了你的本意?”记者们七嘴八舌地提问,元豹一言不发,白度连声回答。
“无可奉告。”阳光和照,陈设舒适的室内,元豹静静地坐在铺着白桌布的餐桌旁吃饭。室内十分安静,只有餐具和盘碗相碰发出的轻微回响。菜肴十分丰盛,颜色绚丽。
元豹面无表情地吃着,吃着吃着,他哭了,两行眼泪流下了他的面颊。
白度坐在他对面,手托腮看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元豹很快擦去泪水,又继续吃,也不抬头看白度一眼。
元豹又吃了一会儿,放下餐具,抬眼对白度冷冷地说:
“我吃完了。”白度动了一下,点点头:“吃完了。”
“下面该干什么了?”元豹扯下围在胸前的餐巾,扔在地上,站起来,到一边桌上拿起一支烟,用力划了几根火柴才把烟点着,仰起下颏问。“不干什么,没事。”白度垂下眼用手玩着餐桌上的一副叉子,把叉子旋得团团转,说:“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不会吧,怎么会没事?”元豹吐出一口烟,看着窗外说,“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干——你们要于什么吧?”“我们也什么都不想干。”白度说,“你自由了,誓约取消了,从今后你爱上哪儿就上哪,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全凭你的意愿。”元豹长时间地望着白度,手里的烟在一点点燃烧,烟灰一截一截地掉下去。“他走回餐桌,在位子上坐下,把烟在烟缸里掐灭,平静地说:“我无处可去。”“你怎么敢对唐元豹这么说,谁给你的权利?”赵航宇拍着桌子对站在他面前的白度咆哮,“你这是赤裸裸的前版!”
“我认为她已经丧失了一个‘全总’工作人员的立场。”刘顺明坐在分边说。“开除,立即开除你的会籍!”赵航宇声嘶力竭地对会议桌旁的全体主任团成员喊,“有反对的吗?没有一致通过!”
“也好。”白度平静地说,“这也免了我退会的累琐手续。”
“你立刻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一百年之内不要来见我!”“一百年之后我也不想再见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想跟你洒在一块圮地里。”白度转身离开会议室。
赵航宇破口大骂:“臭婊子,你就是化了脓化了水我也记着你!”他颓然坐下,手捂着眼睛悲愤地说:“我怎么就瞎了眼,一直没发现这个睡在我们身边的美女蛇。她辜负了我的信任,真令我寒心,从今后我还敢对谁好……”
“赵主任,您别太难过。”刘顺明小心翼翼地说,“她走了,还有我们呢。”“让赵老休息会儿,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孙国仁把赵航宇扶离会议桌,在旁边的一个长沙发上躺下,招呼过来一个小姐,让赵老枕在她的腿上,拿把扇子轻轻给赵老扇着。
“我们接着开会。”孙国仁坐到赵航宇的位置上,“继续议论唐元豹的问题——会议临时由我主持。”
“我提出一项动议。”刘顺明说,”白度走了,唐元豹的长作仍然得继续干而且还得换个更能干更可靠的人,挽回白度造成的损失不良影响,这是副很重的担子,人选十分关键——
我认为非孙国仁不能胜任。”“不不不,”孙国仁忙说,“我不行,干不了。”
“你就别谦虚了。”“我不是谦虚,我在坛子胡同还有职务,无暇他顾。我建议选比我略逊一筹的刘顺明接替白度工作。他同样相当能干,又管过唐元豹,与其派个生手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不如派具熟悉唐元豹的同志。”“不不,我不行,上次工作我就没干好。”
“……有反对的吗?没有一致通过。”
“元豹,收拾一下,你要搬家了。”刘顺明对元豹说。
“搬哪儿去?这儿不是挺好。”元豹慢腾腾从床上起来,收拾行李。“换个环境。”刘顺明说,“你需要一个新的、更有利你改造的环境。”“……”“你将要尝试一种美妙无比的生活——你会喜欢的。”
刘顺明帮元豹拿着行李一同下楼。楼门口停着一辆汽车。刘顺明和元豹分头坐上汽车,汽车便开走了。
一所大学的校园,仨仨俩俩的男女学生在路上聊天,谈笑,看到汽车驶过,都停下来往车里看。
汽车停在一座学生宿舍楼前,走道式阳台上挂满形形色色的女式内衣和妇女用品,阳台上或趴或站着一堆堆女学生俯瞰走下汽车的元豹吱吱喳喳地议论,奇
-書∧ 網好奇地打量他,间或爆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笑声。
“走吧上去吧。”刘顺明夹着元豹的铺盖卷对元豹说,率先走上楼梯。楼梯上,每个端着盆或拿着书的女生和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了一下,疑惑地站住回头看他们。
他们上到最高一层,拐了栾。
阳台式通道上每个房间的门口都站着一群女生,含笑望着他们。中间一间宿舍的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四个穿戴大方美丽动人的女学生友好地望着元豹。
“这就是你的新住处。”刘顺明在四个女生面前停下来,对元豹说,“她们是你的新老师,将和你共同生活,认识一下吧。”
刘顺明为元豹和四位姑娘介绍:“这是周老师,吴老师、郑老师、王老师。”元豹和四个姑娘一一握手:“唐元豹,元帅的元,豹子的豹。”“欢迎你。”排在队尾的姑娘说,“希望你能喜欢。”
“王老师是她们的头儿。”刘顺明特别强调地说,“以后有什么不明白和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请教王老师。”
“我解释不清的。”王老师说,“可以请教其他老师。”
“只要你不客气。”另三位姑娘齐声说。
“下面宣布一下纪律呵。”进了屋,刘顺明严肃地对元豹说,“对老师们要尊敬,可以打成一片,不能打进一个。要珍惜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每个老师身上都有很多美德,要细心观察,多多留意,过些时候我就会来检查你到底学到了什么。”“让我们互帮互学。”王老师认真地说。
“我们学校是培养老师的最高学府,同学们一定很高兴有个实践的机会。”学校的礼堂里,教务处主任正在给全校的党团骨干和学生会干部开会。“‘全总’的同志信任我们,把唐元豹送到我们这里培养,是我们学校的光荣。同学们一定要积极配合‘全总’的工作,从各方面无微不至地关心唐元豹,表现出我们的教养和志趣,从点滴着手,影响唐元豹。同学们呐,改造人的工作是艰苦的工作,要比新生一个人难的多。唐元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们的工作量就尤其的大。我要特别强调地说,在这项工作中任何人不许掺杂个人感情,男同学不要吃醋,为什么他能住女生宿舍我们不行?他住是有任务的。女同学也不要想入非非,这回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你那么一想,可就把‘全总’的同志坑了,咱们努力也就前功尽弃了。但凡发现类似苗头,一律勒令退学。或在档案上注明:该生不服从分配。”
“党内骨干要带头。”坐在一边的校领导插话。“要把这事当大事抓,记红黑点,最后分数记入期终考试总成绩,评‘三好’生发助学金都要参考这门功课的分数,没有红点的不能毕业。一个唐元豹教不好,你怎么能走向社会当老师?”
“谢谢同学们的支持了。”孙国仁站起来代表‘全总’表示感谢,“我们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请贵校请同志们帮忙。在前也有人推荐了一些单位,纱厂啦医院啦,都被我们否决了。不是太俗就是环境嘈杂不是做学问的地方。另外大家也有一个共同的感觉:现在各行各业也就是大学生爱国了。”
“你就睡这个靠窗的上铺吧。”王老师指点元豹,帮他铺床展被,”这样我们在屋里干点什么你也都看得见。”
“行呵,睡哪儿都成。”
“不不,还是各人睡各人的,别乱睡。”
“我们倒无所谓,只怕落个毁你的罪名担待不起,”沈老师说。“我想不出你们还能怎么毁我。”元豹坐在上铺呆着脸说。
几个姑娘一时语塞,互相望着一声不吭。
“大家这是怎么啦?”还是王老师老练,打破沉默笑着说,“都别拘谨,别把元豹当外人,从今后他就是咱们的亲姐妹了,大家该洗该涮,该吃零食该说别人的闲话都照旧。”
姑娘们活跃起来,照镜子磕瓜子,无聊地互相打闹。
学校大食堂,人头汹汹,每个打饭窗口都排着长队。
元豹夹在周吴郑王四位姑娘中拿着饭盒敲打着,朝气蓬勃地走来。“别吃肉,你会发胖的。”王老师对元豹说,“咱们都吃豆腐,一人一份。”元豹学着姑娘们的样儿,舔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出几张油腻的饭票递给厨房师傅:双手端着饭食挤出来,东张西望地找位子;在一桌姑娘中挤出个地儿坐下,撇着嘴斜着眼儿挑挑拣拣地吃;鬼鬼崇崇地交头接耳,满嘴含饭地四仰哈哈大笑,笑完坐直矜持地四下瞟瞟目中无人地一口口含着匙子吃。繁华的大街上,四个姑娘和元豹手拉着手娉娉婷婷地走着,见到一个橱窗便停下来,指指戳戳地品论着橱窗内的商品,恋恋不舍地离开,又见到一个橱窗,又停下来……
一个穿戴入时的女子从街上走过,五个人便一起回过头羡慕地盯着看,待那女子远去便一齐换成特客观特无动于衷的嘴脸,并肩快步走着议论:“那衣服穿她身上一点都不好看。”时而见到一个模样平和近于羞怯的穿着件好衣裳的女子,五个人便一齐围上去:
“同志,您这衣裳是在哪儿买的?”
遇到街边闲着聊天的小伙子们,五十人便一齐严肃起来,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其中某个会嘴皮不动地小声对同伴说:“瞧左边那个。”
五个人走出一段距离才办流回过头飞快地瞥上一眼,兴奋地大步向前走:“什么呀?一点都不帅。”
“牛仔裤穿他身上跟套鸡腿上似的。”
百货商店里,姑娘们在光芒四射、晶莹剔透的珠宝柜台前默默地咬着嘴唇含恨一件件仔细观看,通红着脸蓬乱着鬓发眼睛水汪汪地艰难地直起腰,蹒跚着离去,既坚强又可怜,脸上无不带着沉思的神情。
在抛卖廉价衣服、鞋子的柜台前,她们又恢复了自信。疯狂地挤进去、嘶鸣着、拉拽着,根本不问价就一手交钱一手接货。同样疯狂地往外挤,一出了人群便立刻展开衣服用下巴夹着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也不顾身后涌来涌去的人群的碰撞,或窃喜或沮丧或自我安慰或没了主意。
“姑娘们,别光顾咱们买便宜货呀。”王姑娘窃喜地忽而想起元豹,“学生都丢了。”
姑娘们抬头找元豹,发现元豹一个人站在远处,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茫然失措,束手无策。
责任感回到了姑娘们身上,她们游刃有余地逆着人流围到元豹身边。埋怨他:“你为什么不跟住我们?”
“我确实是尽了最大努力。”元豹说,“我已没法更象你们了,逛商场实在是一种无法一学就会的复杂技术。”
“你感受到做一个女人很容易了吧?”
“太不容易了,当马戏团的小丑也没这么难。”
“别别,你千万别灰心。你觉得难了是因为你光体会了一个女人的辛苦还没品尝到一个女人的幸福。……当你买到几件可心的漂亮衣服,披挂停当,往大街上那么一走,那么一站,你会油然而起一种骄傲,其乐无穷。”
王姑娘回脸同别的姑娘一样伸着脖仰着脸盯着一排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裙子看,伸手指着其中一件对忙来忙去的售货员嚷:“师傅,给我们拿那件桃红的。”
“不不,我觉得翠绿的好看。”周姑娘说,“穿上衬得皮肤白。”“我喜欢鹅黄的。”吴姑娘说,“鹅黄的穿上干净。”
“湖蓝的呢?”郑姑娘问,“湖蓝的穿上不是显和宁静么?”
“你们到底要哪个色儿的?”售货没不耐烦地说,“想好了。”“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到底你们谁穿呀?”“他。”王姑娘一指身旁元豹,“您觉得他穿哪个颜色好?”
售货员凝视元豹,又看了眼那几个姑娘,吸了口气,转身走开。“他穿不了——没那么大号的。”
“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姑娘们领着元豹挤进化妆品柜台,欣喜地嗅着该柜台芬芳的气味儿,指着各种牌子各种用途的化妆品歪着头问元豹:“你喜欢哪种哪个香型?”然后热情地向元豹推荐自已心爱的牌子;“西施兰怎么样?滴滴香浓。”
“奥琪好,一擦就白,一按就亮。”
“谁让你不擦红鸟?”“随便吧。”元豹问王姑娘,“我非得用这些带味道的东西吗?”“你见哪个女人没有味道?”
全体发廊,老板点头哈腰迎上来:“小姐们做头?”
小姐们闪开身子,露出跟在后面的元豹。
“他做。”王姑娘说。老板仰视着元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马上又恢复了热情的张罗劲儿。“请里边坐,里边坐吧。”
元豹围着白单子坐在理发椅上,盯着面前的镜子,老板手拿梳子吹风站在一旁疑惧地小声问:
“您要什么样的?”“我这样的。”王姑娘站在边儿上摇晃着自己的短发说,“百慧型。”镜子里,元豹盯着自己,他刚烫的头,穿上了女式衬衣。姑娘们正用新买的化妆品七手八脚地给他化妆。
王姑娘用手挖了些洗面奶点在他的额头、鼻尖、两颊和下巴上,然后用手心涂匀。再用手挖出些粉底霜轻轻揉擦在元豹脸上。接着,用小刷子蘸着白粉一层一层刷上去,使元豹的脸变得一片惨白眉毛都淡了。
周姑娘用眉笔重新画出元豹的眉线,又细又长黑眉梢还往上挑。周姑娘接着为元豹画眼线,让他闭上眼睛在他眼上一笔一笔地画。吴姑娘用睫毛夹子用力将元豹的睫毛夹得上翘成一排,用小刷子在元豹的睫毛上涂着睫毛油。
郑姑娘用色笔在元豹鼻梁两边画上两道浅线,用手涂匀,使他鼻梁也变得高耸、上翘。然后用笔勾勒出元豹的嘴唇轮廓,拧开一管口红小心地将元豹的嘴唇涂得饱满鲜红。
王姑娘最后又在元豹的颧骨处涂上了胭脂,这样,元豹的形象最后完成了。那是副妖艳、骇人的嘴脸。
姑娘们看着镜子里的元豹也吓住了。
“哪儿有问题?是不是太艳了?”
“不该有问题呀,平时咱们不都是这么画的?”
“脸太白,嘴太红,眼睛太往上吊。”
姑娘们重新又拿起工具,为元豹修修补补。
元豹瞧着自己,毫无表情,接着,他慢慢咧开嘴笑了。鲜红的嘴唇犹如血盆大口,连他的牙齿都被染红了。脸上的白粉堆起来,形成一道道皱褶,簌簌往下掉渣儿。
他停止了笑,那脸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元豹表现得片么样?”
一辆汽车里,赵航宇醉醺醺地坐在司机旁的座位上,头也不回地问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刘顺明:
“他情绪稳定吗?”“相当稳定。”刘顺明凑向前去对赵航宇说,”看上去相当平静。很乖很听话,唯唯喏喏。在那儿和姑娘相处的也很好。让干什么就于什么,没有任何不愉快事情发生,真是个好青年,看来白度对他胡说八道一番一点作用都没起。”“要注意监视,也许这是假象呢。搬去和美丽的女孩子同住,这谁都不会有异议,如果一旦知道了我们的真正用心会不会登时为之一变,大吵大闹甚至发生更坏的事情——不干了?”“目前还很难说,但我觉得不会,元豹和白度不一样,人忠厚得多。当然这也仍需要个过程,所以我也不急于跟他明谈。先让他舒服几天,习惯了,尝到甜头了,再谈起来可能就容易得多。”“不要太大意了,不要太相信一个人的表面行为了,这点我是有惨痛教训的。谁老实谁忠厚?表面越老实的人骨子里就越坏!我是看透了,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互相演戏给对方看。对他再好也没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到时候就反咬你一口。没劲……活着真没劲,有时真想大哭一场……”赵航宇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您别太悲观了,赵老。”刘顺明解劝道,“别太想不开了,一个白度就使您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这也太不值了。”
“这些天,我常人梦里哭醒,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就问自己:我这是在哪里?一语末了,酸了鼻子,泪就又下来了。”“不敢老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下哭,我还能干吗?这些天我心里老想着一个念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质本洁来还洁去……”
“唉哟,赵老,您可不敢寻短见,多少人指着你呢。”
“唉——,谁能指上谁?父母儿女都不能跟一辈子,功名利禄又岂是万年不坏的根本?宇宙都要毁灭,人生不过百年,我还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罢。”
赵航宇掩面大哭。刘顺明闻言也不禁惨然,但还是强颜欢笑地说:
“这也太消极了。咱们革命者还是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人类解放的小车不倒就只管推。想想三分之二水深火热的人民,咱们不救就没人救了。”
“他是他,我是我。他水深火热与我何干?我心情悲苦无病呻吟又与他何干?从今后,我要丢开手,咱们互不相干。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冬夏与春秋……今夜有酒今夜醉,今夜醉在秦淮河边……”赵航宇轻轻吟唱起来,俄而,轻轻吟育起宋词:
“此去经年……暮蔼沈沈楚天阔…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车停了,赵航宇仍在吟词:“王衾孤寒谁与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可以。”浓妆艳抹的元豹站起来,俯视着这个比他矮半头,弱不禁风的小男子,张开双臂他搂自己的腰,捏住自己的手,随着他向场内舞去。昏暗的饭堂内,无数的男女学生搂在一起一声不吭地在跳舞。女的画得象熊猫,男的眼镜反着光象刚到地球的外星人。唯有元豹,一张大白脸悬浮于人头之上,五官分我清晰象一个大号秦香莲拉扯着幼小的儿子。“你是CP还是CY?”他问那个挣扎着的舞伴。
“都不是。”“那是哪个组织的?肯定有人派你来。”
“联合派遣。我是组织的人也不会这么惨,我只是个积极靠拢组织的人。小个子推车似地费力地推动着元豹,举起元豹胳膊跳着高绕过他的头顶,自己在元豹面前悠来荡去,紧张地踩着点儿一边看着道一边顶着他往前走,忙得一塌糊涂。
“你别累坏了,日子还长着呢。”
“没关系,我打小就帮家里干家活儿,什么苦都受过。”
“你会女步吗?”“别别,您可千万别同情我,让我累死。”
“可我连猫都不虐待。”
“我这是自才,跟您没关系。”
“想想磨房里的驴,你会好过一点。”
一曲终了,小个子靠在元豹手上休息了一会儿,站直向元豹道谢,噙着激动地向一旁走去。站在那里的教务处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些勉励的话,”在他手里的本子上郑重地记上个红点。教务处主任一挥手,又一个义士悲壮地走出来,向和姑娘们坐在一起的元豹走来。
“你们成立了一支敢死队是吗?”元豹问一旁的王姑娘。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王姑娘反问,“不是敢死队吗?”
“这么说,有两个支队。”
义士走近元豹,脸上堆起甜蜜的微笑。
元豹也忙堆起笑,多情地望着义士。
“可以认识一下吗?”义士不请自坐在元豹身边,“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我也好象在哪儿见过你。”
“你叫什么名字?”“小姓唐,唐三彩。”“真的?怪不得觉得你与众不同。”
“是吗?喜欢我对吗?”
“不自禁。”“那就请我吃饭吧,有胆量饭后再跟我上床。”
“我就想跟你聊聊,不想动手动脚……”
“这回怎么这么乖了?平时你不这么。”
“别不知好歹。我可是仁至义尽,你要不配合那就是你的问题——你太动人了。”“这会儿叫爹都行,完了事再见我你能撒腿就跑。”
“你怎么这么了解男人——”义士忍着气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亲我一下。”元豹撅起大红嘴,义土噌地站起来,大步离去。在教务主任那儿他连喊带叫地分辩,教务主任只是摇着头,遗憾地打开本,给他记了个黑点。义士咬牙攥拳绝望看天。
“来吧,我们一起跳。”
乐曲又响,王姑娘拉起元豹和其他姑娘手搭着围成一圈,打夯似地低着头随着舞曲节奏拉来晃去,紧紧在一起。
一群男生过来,生拉硬拽把她们拆散,一个带一个地起舞。元豹看到那个义士畏怯瑟缩进退两难的样子,主动走过去,伸开双臂让他带着自己跳。
“你不必惭愧。”乐曲优美雄浑,几台电子合成器加入乐队,用拟声和节拍烘出海潮涨落的氛围,音量子增大了,似有无穷无尽的海潮涌上沙滩,沉重地叹息着,悄然退去……
饭堂已改换了格局,两块幕布搭在一端,幕布之间伸出一条长长的T型舞台,房顶四周架起的灯把强烈的灯光打在舞台上。幕布上方挂着一条横幅:“首都高校业余模特儿大赛选拔赛初赛。”T型台三面坐满黑压压的学生的来宾。孙国仁和刘顺明也坐在里面。在海浪的拍打声中,一个姑娘穿着泳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幕布之间,大模大样地向T型台尽头走来。每走上几步便转个圈,左右炫耀一番,待走到横台上,更是挺胸撅臀四处展示,又是叉腰又是伸臂夹裆屈膝贫腿肃立,作尽各种放浪状,一扭身走了,走一段转个圈,下死劲儿盯几眼坐在正中的评委。走一段转个圈……直到幕布外仍恋恋不舍,长看一眼全声观众,造个最撩人形状,板着脸走了——使观众对她的长腰扁臀刻骨铭心。第二个出场的是王姑娘,虽然单薄点,但该有的基本都有,起码有那意思。鞋跟高点走起来有点踩泥的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如果宽厚点。倒也差强人意。要命的是她那一脸绝对专业的神态。冷淡、高傲、美不胜收却又屈尊俯就。一步一个脚印,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走呵走,走出一腔凄恻哀婉。郑姑娘屁颠屁颠地走出来,笑容可掬,脚下生风,说她急着下海可以,说她急着去赶公共汽车也行,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起疑。周姑娘扭扭捏捏地走出来,一脸微笑掩饰不住内心的空虚。知道的明白她转一圈就能回去,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是要去喂鲨鱼。其实她没什么好怕的,别说身上还有块遮羞布,就是一丝下挂再眼尖的观众也看不着什么。好在她还是个人,要是只鸡,卖出去也得叫顾客退回来,以为好部位被售货员贪污了。吴姑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几乎是腆着脸出来的。除了她,全场观众都象犯了什么错误似的难为情地低下头,觉得时间突然变得漫长了。吴姑娘给观众的打击还没恢复,元豹出场了。海浪的节奏也有点紊乱了,潮水涌上来,迟迟不肯退下,第二道浪无处可去,憋出了点难以形容的声响。
元豹穿着斑斓的宰背泳衣,神态自若的走着,按着要领一步一步地边走边往前送着胯。走到横台上,俯视着底下体面的先生们和女土们,挺起小腹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身体,转过身来,用屁股对着他们,绷紧,让他们尽情欣赏。然后把这一切周到地轮流给其它方向的人看,转身而去。
人们鼓起掌。
元豹停下来,再次转过来,面向观众挺起小腹,微笑着,迷人地微笑着,挺小转身而去。
“你觉得有什么异样吗?”刘顺明问孙国仁。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是觉得有点碍眼,应当尽早给他割了,那就一模一样了。”
“是呵,比较而言,还是没有的舒服。”
“那玩艺儿有点凶相,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总象是含着什么威胁——尽管他脸上在笑。”“那玩艺儿使我不安,也许姓赵的说得对,没有一个可靠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应该对唐元豹进行一次测试,了解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越来越怀疑他也许不象看上去那么简单,也许被捉弄的不是他而我们。”
“要真觉得十分必要,我同意对他进行一次测试。”
“他一天不被我骗,我就一天睡不好觉。”
泳装表演结束。乐曲轻松起来,活泼欢快,模特儿们开始时装表演。元豹和众姑娘戴着草帽,穿着土造的寒伧礼服、常服、一起庄重地走出来。象搜索八路的便衣特务队,走走停停,不时手扶着帽沿儿东瞧西瞅,有人边走边一件件脱衣裳单手拎着走上,一会儿又一件件穿起来,走到横台,一个个亮开大襟,露出衬里,象是兜售衣服的小贩,匆匆让你看看商标,一掩怀,颠了。元豹手按帽顶,一手提裙一转,裙也起伏有致地飘起张开。………
评委们闭上眼。元豹闭着眼,光着膀子躺在一张雪白床上。室内很昏暗,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四周很安静,只有清晰的水龙头滴水声,一个小声音轻轻地在元豹耳边数着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这里已经没有打扰你的东西……除了我说话和滴水声,你什么也听不见了……你已经困倦了……你要入睡了……现在我给你数数了……随着我数数你会加重瞌睡……一……一股暖流舒服地流遍你的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三……愈来愈模糊了……四……五……你愈来愈困倦了……六……周围安静极了……七……你入睡吧,深深地入睡吧……八……九……不能克服的睡意已经完全笼罩着你了……十……你已经舒服地熟睡了……十一……除了我说话的声音你什么也听不见了……十二……你睡吧,尽情地睡吧……”
元豹呼吸均匀了,胸膛平稳地一起一伏,微微打着鼾。
身穿白大褂的刘顺明和孙国仁悄悄溜进来,催眠师耳语般地对他们说:“睡了,可以问话了。”
刘顺明从兜里换出一张写着问题的单了,递给催眠师。
催眠师看着单子,在元豹身边坐下。
“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愿意回答我吗?”
“愿意。”元豹语调愉快地说。
“你喜欢那些花衣服吗?”
“喜欢。”“是喜欢看见别人穿还是自己穿上也喜欢?”
“别人穿喜欢。自己穿也喜欢。”
“你象女人一倦妆扮,穿着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感到别扭吗?”“不。”“为什么不?那并不好看,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怎么会好看?”“那不是为了好看……”
“那为了什么?”“好看并不重要……”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为好看为什么?”
“好看并不存在,谁也不好看,这不是个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元豹的声音变得焦躁了。”我说不清楚,我穿女人衣服不好看可也不难看,这只不过有点特别并不许逆,我并不重视穿什么样的衣服,完全不重视。”
“你是否一直暗暗希望做一个女人?”
“不,我说不上,也许有过,但不强烈。我不认为当一个女人是件天大的好事,也不认为是件坏事,我没仔细权衡过。我不太关心我是个什么样子,无论是什么样子好与坏只能是给别人带来问题,我个人很少看到自己。”
“你对你自目前作为一个男人的境遇感到满意吗?”
“我不能要求更好的境遇了。我不抱怨,一切理所应当。”"奇-_-書--*--网-QISuu.cOm"
“什么理?”“什么都是理,因而也就什么都不必讲理。”
“如果现在要你放弃你的男人身份你是否乐意?”“我自己不动手,可以由别人代劳。我获得这个男人身份也是别人卖的力气,我是什么我没费过劲儿。”
“得来容易去也容易?”
“无所谓窥,更无所谓捍卫。没有什么可坚持的,因为没有一样儿产我自己的。”“包括你的身体?包括你有意志?”
“包括一切,都是别的功劳和别人的罪孽。我算什么?不就是你们眼睛里的一个活物儿,只要你们都闭上眼,我就不存在了。只有你们有反应,我才会感到自己在活着。只要你们高兴,我就会觉得自己活得特有价值。不要管我,让列宁同志先走。”“你就没有感到痛苦和屈辱吗?换句话说,当你因为成全他人不得不牺牲自己时你真的那么义无反顾吗?一点情感波漾都不直?”“都到不了令我忍无可忍的程度。”
“都到不了吗?”“我的想象力已经到了极限。”
“假设真出现今你忍无可忍的局面呢——假设……我一时也实在想象不出具体的行为。”
“我将把眼闭上。”“……你会怎么会这样?如此……嗯,心里永远只有别人,没有自己。”“说来话长。”“让我们往前追溯,你在童年时,当你刚刚懂事时,你从来就没有显示过你的个性吗?”“童年……”元豹的声音含糊了,“第一次……尿……泥巴……城堡……”“用尿和泥垒的城堡是?在哪里?胡同里?马路边?大树下还是你们家院?”“马路边大树下。”“你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感到了世界的渺小。”
“你感到绝望?”“我感到——无所畏惧!”
沉默……还有什么话要问吗?”催眠师疲倦地直起腰问刘、孙。
二人愣愣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再过五分钟,我将把你叫醒。”催眠师轻轻对元豹说,“……你醒来后将感到特别痛快……你会感到象睡了一夜好觉一样精力旺盛……我的头脑将变得特别清醒……现在我从五数到一,等我数到一时你就会完全清醒,醒来以后你会觉得舒服极了!好,我现在数数了:五!四……你开始逐渐清醒了……看你精神爽快……肌肉变得充满弹性和力量……三!……你完全清醒了……愉快的感觉和良好的情绪完全支配了你……二!……你完全清醒了……愉快的感觉和良好的情绪完全支配了你……一!……醒来吧!注意不要打嗝、放屁、咳嗽……禁忌一切喷气现象……”
元豹睁开眼睛坐起来,鼻孔中冒出一个又大又亮的鼻涕泡。
“你认为有什么问题吗?”
1373刘顺明、孙国仁并排蹲在茅坑上,挽着裤腿,手里各拿着一张撒成两半的报纸,抽着烟,边用劲边低声交谈。
“我觉得没什么理由中止对元豹的工作。”刘顺明说,“虽然我觉得唐元豹这个人思想很成问题,但还没有产生激烈的对抗情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呵,过去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怕他对我们怀恨在心。现在看来还好,消极是消极了点,只要没发展到反动,也许正好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他让我很感动,中国人民就是这样百折不挠绝处逢生韧性十足永远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台阶也许这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绵延不已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重要原因。”
“多好的人民,我们要不干点什么真是辜负了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壤。”“那样,先烈们的血才算是白流了呢。”
两人长嘘短叹地感慨一番,又回到现实中来。孙国仁鬼鬼祟祟地对刘顺明说:“你觉得赵航宇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刘顺明警惕地看了眼孙国仁,“作为一个人是有些毛病,但作为一个领导,我们已经不能对他有更高的要求了。”“你没觉得他最近情绪有点不对头吗?”孙国仁高深莫测地盯着刘顺明,语意暧昧地问。
“你什么意思吧:直说,咱们哥儿俩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我倒也没其他意思。按说嘛,一个人有权表示自己的情感,但作为一个领导,过多沉溺在个人感情中,实在是有点危险。对工作的影响要超出个人的范围。需要总领全局嘛,老哭哭啼啼的象什么样子?工作也不做,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吟词写字。”“是呵,赵老是有点混同于一般老百姓。”刘顺明沉思地说。“实际上。”孙国仁吸了口烟。”这段工作也基本上是由你主持。我看没了别人指手划脚,我们也干的挺好。”
“甚至更好。”孙国仁笑了,意味深长地瞅了刘顺明一眼:“赵老喜欢诗词,我看就让他专心研究诗词岂不更好?”
刘顺明也笑了:“养养花喝喝粥,多活几年,那些操心劳神的事就让年轻人多干干吧。”
“我真替赵老担心。”孙国仁忠恳地说,“他再也不能受刺激了——白度的事后他老了一截。”
“这种国家的活宝死一个少一个——再也不能减少了。”
“要象抢救濒临灭绝的珍禽异兽一样重视起来,严加保护。”“哪怕是划出一块自然保护区。”
两人哈哈笑着,用报纸草草擦了擦屁股,提上裤子站起来。“同志好哇,怎么样?星期天都休息得好吧?”
赵航宇满面春风地提着包走进会计室,理所当然地走到会议桌顶端的位子上,一边从我里往外掏茶杯、茶叶筒和钢笔记事本,一边笑呵呵地同在座的人打招呼。
“我这几天感觉好多了,读了些诗词,心胸开阔多了。自己也写了一些,一会儿念给大家听听,哈哈,献丑啦,请大家雅正,西洋参真是个好东西,我向大家推荐,都回去吃吃,吃完那感觉主是不一样,象穿了件大皮袄,十冬腊月光着膀子上街跑步硬是浑身直冒大汗。哈哈……”
赵航宇在首位上坐下,问孙国仁:“小孙呐,今天开什么会呀?这么急急忙忙地把我找来,非要我参加不可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孙国仁坐在另一端的位子,冷冷地说。他回头找刘顺明:“人都齐了么?到齐了咱们就开会。”
“全总”主任团的成员都在会议桌两旁就座,鸦雀无声。
“今天的会什么议题?”赵航宇含笑用手敲着桌子,温和地对孙国仁说,“我这个主持人还不知道呢。”
“今天的会由我主持。”孙国仁说,面向大家,“第一个议题,就是重新明确分工。鉴于我的职务有所变动,坛子胡同保安队司令的职务空缺,我提议由刘顺明恢复原任,现在表决……”“刘顺明恢复原任怕不合适吧?”赵航宇慢条斯理地说,“他是被公开逮捕抓走的。”
“有反对的吗?没有——一致通过。”
孙国仁低头念着打印的文件:“下面,第二个议题,为刘顺明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并推倒强加在刘顺明同志头上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有反对的吗?””……没有——一致通过。”
“胡闹!”赵航宇拍了桌子,“谁授权你们搞这些运动的?这么大个事连个招呼都不打,擅自决定,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原则?”“下面进行第四个议题:宣读给赵航宇同志的致敬信……”“突然袭击,完全是突然袭击。”赵航宇气得浑身哆嗦,手不停地抖,语不成句,“对自己同志怎么能这样……诸候起兵讨伐朝庭还要先发布檄文嘛……”
“请你安静点,听我念信。”刘顺明对赵航宇说,拿着一张纸站起来,”敬爱的赵航宇同志,我们‘全总’主任团的全体成员在这里一致向您表示尊敬和谢意。在‘全总’成立的日日夜夜里,您废寝忘食,日理万机,戌马倥偬,马不停蹄,使尽了力,操碎了心,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了毕生的精力。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碧血已结胜利花,怒向刀丛觅小诗。关山渡若飞,举杯邀明月;梦里乾坤大,醒来日月长;千里搭长棚,终须一君别;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得撒手且撒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世上事终未了不了了之,落花流水春去也——换了人间,小舟从此去,江海寄余生;待到山花烂漫时,你在丛中笑……”
刘顺明念得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一干人听得也是唏嘘不已满腹惆怅。赵航宇一腔怒火化为一捧辛酸,早已是哭得死去活来:
“我就不能扶上马,送一程?”
“哪儿也别去了。”孙国仁拭着泪说,“今儿就家去,好好过日子吧。”“可是我不放心,这么大的摊子,你们能弄好吗?我老骥伏枥……”“弄不好还弄不赖么?怎么着也能跟您弄得差不多……送赵老回府。”两个保安队员进来、一左一右站在赵航宇两边。
赵航宇还想再说什么,一看两个保安队员,一声不吭,乖乖站了起来,蹒跚着往外走。
会议室里的人用掌声欢送着他。
赵航宇手扶着扶手一步步往楼梯下蹭,两个保安队员跟着他,也不扶,看着他艰难下楼。
赵航宇来到楼门外,汽车也不见了,只有一个壮汉骑着自行车等着他,自行车后座铺着块包袱皮。
“您就从‘二等’吧。”一个保安队员指着自行车说,“车费我们已经付了。”另一个保安队员把他的破包劈头扔过去,砸在赵航宇怀里。二人回身走了。赵航宇抱着包仰天长叹:“既生瑜何生亮?”
学校的大阶梯教室里,元豹和姑娘们一起坐在前排,瞪着一双双无知的因而格外晶晶的眼睛天真无邪望着那个正在讲台上比手划脚、绘声绘色经常被自己的话逗得笑不成声的瘦高讲师。讲师推推眼镜,低头翻翻讲义,抬起头:
“刚才所讲就算开场白,现在咱们进入正题:历史是由谁创造的?”讲师十分得意地看着下面听讲的学生;
“哪位同学知道,回答。”
五姑娘站起来:“群众。”
“坐下,不——对。在前边那个二尾子,你来回答。”
元豹指指自个:“我?”
“就是你,你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我瞧你别扭。”元豹站起来,“书创造的。“错——误。”讲师一口予以否定,“书也是人写的嘛。”“那就是写书的人创造的。”
“胡——扯!坐下,还有谁知道?”
“帝王将相。”“瞎——掰,这种说法早就批倒批臭了。”讲师扫视全场,“还有谁知道?没人知道了?告诉你们吧历史是由妇人创造的……嘿嘿。”讲师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
“列位想呵,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自然是先有鸡。鸡可以是鸟变的,可蛋不由鸡生下来,它是什么蛋也不能叫鸡蛋。历史就是个蛋,由女人生了的蛋!不管群众、英雄、写书的人哪个不是大姑娘养的?起码也是婊子养的。给观中国历史,每到一个关键时刻都会有一个妇女挺身而出拨开迷雾调正船头推动历史向前对展。从殷商时代的妲已到姬周时代的褒姒,从西施到吕雉、王照君、赵飞燕、杨玉环、武则天诸如此类,等而下之的还有赵高、高力士、魏忠贤小安子小李子等等等等原装的妇女和改装的妇女。此辈虽有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但一言可以兴邦,一颦可以亡国。起了阶级敌人想起起不了的作用,干了阶级敌人想干没法干的事情。从而也使我们的历史变得跌宕有致、盛衰不定,给我们留下了无穷的慨叹,遐想和琢磨头儿,提供了历史发展的另一种模式,马上可以得天下,床上也可得天下。孙子赞曰:不战而胜,良将也。我说了:不劳而获、圣人也,同学们,女同学们,这个评价还不高么?不要怕男人们说三道四,夫权啦大男子主义啦。他们是对你们感到畏,才想出这些招儿来谋求平平衡。你瞧那公安局为什么不逮好人,专逮流氓小偷,还不就是因为怕流氓小偷祸害。所以说你们虽然身为女流,但同样可以象男人一样为所欲为。不要自卑!女人怎么啦?女人比男人更凶残……”讲师放了一个悠扬、余音袅袅的屁。十分惭愧。
“对不起对不起,十分报歉,大不礼貌了,请大家原谅。”
“没关系。”王姑娘代表同学们说,“上回有一个窜了稀的我们都没在乎。”“你难道还不明显吗?他们这是要害你。”
大阶梯教室中,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元豹和化妆我男人的白度坐在教室尽头的一排椅子上,白度十分激动又相当沉着。“他们这一切都是有预谋、有目的的。你应该尽快设法摆脱他们,否则就晚了。”元豹无动于衷地望着教室内一排排空空荡荡的座椅,似听非听,不置一词。“我已经想好了,给你带了一些衣服。明天晚上,你假装上厕所,到厕所把这些衣服换上,从厕所后面的围墙翻出去,八点唐我在外面等你。”白度从她的包里拿出一身警服。
“穿上这身衣服就没有敢盘问你。”
元豹看了看那身警服,依然毫无反应,也不伸手去接。
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如果你觉得这个方案不稳妥,咱们也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我可以找辆警车到学校来公开把你抓走……”“不,我不走。”元豹平淡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想走。”“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这地方谁拿你当人了?大家抱着各种各样的动机利用你,摧残你。把你随心所欲地捏造成各种样子。你难道就不感到愤怒和侮辱么?你怎么能忍受得了?”
“听你的意思,人间是在块净土的喽?”
“你不这样认为吗?”“我们可以到西山去,到解放区去……那儿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到处开满鲜花。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想怎样就怎样,自由自在,天天唱着歌过日子。”“再也不用干活了?”“不用了,马路上到处是金子,只要你肯弯腰,随手就能拣上几盎司。“听着跟美国似的。”“差不多,半斤八两,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用竞选总统。咱们谁都别管谁。”“没人管,我还真不习惯。”
“可悲呀,可怜的中国人。”
“去你……去我自个的妈吧!我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好歹不知,烂泥糊不上墙,金坑银坑挖到我脚我都不敢闭眼往下跳。真是辜负人家的好心,真觉得对不起关心我的人,干脆,我抽自个两嘴巴得啦。”
“这么说,你决定去了?”
“不去,懒得去。您就只当我是二分钱一个的鸡屁眼儿,贵贱不说。压根就不是个物儿——不值当操心我死活。”
“你太不把自己当人了……我很难过。”
“您千万别难过,我本来就不是个人。”
“我要难过,必须难过。我很理解你,对造成你今天的这种样子我也有一份责任。”
“这些话临死再说也不晚。”
“不行我要说。“大可不必这么自个跟自个过不去。”
“你要考虑后果。小丑不能演一辈子,正戏迟早要开场,观众最爱的还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那也不过是扎了根、挂了须的另一帮小丑。”
“甭管是什么吧,反正没你的戏了,你下了台怎么办?”
“……”“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割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你不能因贪一时之欢舍弃终生幸福。”“……”“决定吧,别等刀落下来。”
“……我长它,不就是派用场的吗?”
“是一暴十寒还是细水长流?”
“……”“生命诚可贵,某某价更高。”
首都体育馆,彩旗飘扬,歌声震天。工农兵学商千姿百态姹紫嫣红一万八千个娘工儿雄纠纠气昂昂地坐满看台,互相起劲儿地拉着歌呼着口号气氛热烈摩擦掌地等着“动员唐元豹加入妇女行列全国妇女英豪誓师献技大会”的开始。
“提篮小卖哎咳哎咳哎,拾煤渣!担水劈柴全嗯嗯嗯嗯靠她……”东边看台唱着戏,西边看台也唱着戏,而且唱得更火爆。
“劈雷一声天地响,平原上谁不晓工农女儿赵小英……”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昂呵昂呵昂昂昂……”北边的看台十分洒脱,南边的台则相当哀婉:
“家处为源哎哎哎萍水头,三代挖煤哎哎做马的呵呵牛……”元豹在一个穿短裙举木牌的女孩引导下神彩奕奕,两臂在肋下小角度地有力摆着走出场子。
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歌声更加嘹亮了,此伏彼起,阴差阳错。“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噢噢噢……”
“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却原来我是风里生来雨里长昂昂……”“专门袭击共产党,你心在哪里意在何方……”
“……回旋有余地,转战、游击,方能胜强敌……”
歌声中,一批胸部肥大的老娘们儿陆陆续续走上主席台,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神态冷漠地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窃窃私议。元豹绕场走了一圈,送了一圈飞吻,然后也上了主席台。一个老娘们儿指点给他站的地方,那是主席台下面正的位置,元豹走到那里站好,双手垂着,低下头。
“姐妹们,”’担任司仪的主持人,那个漂亮的小伙子,敲敲话筒,非常严肃地说,“大时姑子大嫂们,现在我宣布:动员唐元豹加入妇女行列全国妇女英豪誓师献技大会开始——”掌声,完全由女子组成的军乐队奏乐。
“第一个节目,全体齐唱赤色女性纵队队歌。”
主持人走到元豹旁边,把他拨拉开,自己站在那儿,双手举起,用力一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打枪为人民……”
全场妇女引吭高歌,一个个唱得满头大汗,不可一世。直唱得元豹丧魂落魄,浑身筛糠。“姐妹们,大姑子大嫂们,”歌声唱完,主持人又回到主席台,对着话筒说,“下面进行第二个节目,由各届妇女代表讲用她们当女人的心得和体会,大家鼓掌欢迎。”
一个小媳妇羞答答地从观众席上走上主席台。主持人和她握了握手,拿话筒对她说:
“请问,你在是不是心情很激动?”
“是的,我很激动,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主持人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说得好,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我是饭店里的服务员。”
“很有意思的工作。”“是的,在工作中我学会了看人下菜碟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了不起,这一手要练很时间吧?”
“不难,一学就会。”“别缠她,让她是个说,用不着你在这儿帮狗吃屎。”
看台上响起妇女们不耐烦的吼声。
“对不起对不起。”主持人对喊声起处致歉,把话筒让给小媳妇,“请吧。”小媳妇挺挺胸脯,手执话筒,咽了两口唾沫,翻了翻白眼,飞快地说:“男人都不是个东西,说是到饭店吃饭,其实都蹩着占我们便宜。我妈旧社会就是女招待,没少让男人摸呀捏的,还得赔着笑,到了还是没躲过去,让我爸给霸占了。新社会好了,我们妇女地位提高了,同是当女招待,可受气的换了。打我参加工作,我就没给过吃饭的好脸子,爱吃不吃,不吃就滚,谁也没请你来。我们饭馆的姐妹们都是硬骨头,慢说顾客动手动脚,他就是稍一皱眉,我手里这盘菜就敢扣他脸上。”
掌声。小娘们儿十分得意:“都是人,凭什么你食着我看着,少拿妇女不当人,姑奶奶们翻身了。积我这一二十年经验吧,我体会到,男人就是柿子拣软的捏欺软怕硬,你对他好吧,他就跟你来劲,你变成母老虎,他就给你跪下。一个字,就得‘斗’!”掌声。“初开,我发现自己是女的还挺伤心。现在不啦,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我现在当女的挺过瘾,当然了,每月工资不比男的少拿,还多那么几毛钱,一年到头男的歇咱也歇还比他多出半天假。我知足了,拿别的什么来换我还不换。当女的多恣呵。”全场一片笑,继而一片掌声。
小媳妇儿转身和主席台上老娘们儿一一握手,拥抱贴脸,美滋滋地下台去了。“下面该哪位了?”主持人拿起话筒往台上找。
“我,该我了。”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嗲声。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从一群同样花枝招展的吃着的姑娘堆中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向主席台走来。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姑娘。
“谢谢,我现在此时此刻激动。”姑娘朝主持人飞个媚眼儿,引起全场一阵笑声。主持人通红着脸,强作潇洒地问:“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什么也不做,就靠当女人活着。”站娘嗲兮兮地说。
全场又是一片笑声。主持人没趣地蔫头搭脑坐到一边。
姑娘白他一眼,两手捏住话筒,一手攥着瓜子一个个往嘴里扔,利索地吐着皮儿严肃地说:
“我是个自食其力的劳动妇女,我觉得很光荣,没什么丢人的。男人长期以来把我们压在底下,当作玩物儿,他们可以同时占有几个女人,还会被赞作风流倜傥奇
網。而我们呢,和一个以上的男人发生关系就成了破鞋什么的。这公平么?身体是我们自个的,凭什么只许他们胡来而不许我们乱搞?我就不信这个邪,就要扭一扭这种歪风邪气。国家很困难嘛,大量游资在群众手里,持币待购,一旦全部投市场,就会造成市场极大的震荡,甚至导致经济崩溃,国家没有力量捉够的商品把这部分货币回笼,群众的消费方向又全集中在日用品和耐用消费品上,这是包国家长期实行的包下来的方针造成的恶果。什么都白使或只是象征性地付点钱,住房啦,医疗啦,性交啦。这种消费结构很不合理,连人家发达国家都不敢全都包下来,我们这个发展中国家倒敢!要使经济健康地发展,货币流向得到控制,就要坚决改变目前这种不合理的消费结构。减少或者取消补贴实行按质论价,少一分不卖的政策,一切按经济规律办事,结束穷过渡。房租要民革,公费医疗要改革,性交也要改革,这是大势所趋。所以我们妇女要响应国家号召,首先在脑子里树立起商品经济的观念。什么丈夫,什么情人,统统交费,当然啦,收费也要合理,定价时要考虑到我国目前的总体工资水平,不要把人家都搞破产了。根据我的试点经验,可以搞一个最高限价和一个最低限价,根据不同对象的不同支付能力在这二者之间浮动。可以告诉大家,目前在我那个行业我是姣姣者,上交利税最多,日人均劳动产值最高,是任何一个男人不管他是科学家还是熟练工人都不能比的。衡量一个人对社会是否有益的标准是什么?就是看她为社会增加了多少财富。在这点上我们妇女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男同志能办到的事,我们也能办到,男同志办不到的事我们照样能办!”
掌声,喝采声。姑娘变戏法似地变出个出租车上的计程表,高高举在手里,大声呼吁道:“姐妹们,紧急动员起来,都去卖这么个计数器,绿化祖国——让男人们都戴上绿帽子。”
姑娘激动地与主席台上朝她鼓掌的老娘们儿们一一握手,倾诉着心声,幸福地祝愿着她们,脸上挂着泪。
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主持人走上前来,拿起话筒,几次欲说都被如潮的掌声淹没了。他悄悄问垂头站在前面的元豹:“哎哎,你听了这个发言有何感想。”
元豹回头看了主持人一眼:“拿出电表上偷字的本事来。”
“自己吧,从小就被人一种名牌食品联系在一起。”
第三个发言者,一个黄皮寡瘦的妇女垂着眼皮儿喃喃地说。“这种食品是什么呢就是狗不理包子。我是长得惨点,为此我也怨过命,很长时间很自卑,男人见了我不是吓哭了就是冲上来搏斗我心里没法是滋味儿。特别是青春期那阵儿,我几次绝望地要自杀。觉得活着没意思。大家想呵,一个女孩儿家,哪能没点自尊心,日本人好色吧?在我们县哪个村都安了炮楼唯独到了我们村口看见我就回去了。我也是人呐,姐妹们谁没有理想谁没有追求你都忙得四脚朝天,偏我闲着想拉边套都没人要黑夜怎么跳进人墙里怎么让人再给扔出来这种侮辱哪个女孩儿家受得了?几次都吊到房梁上了快咽气时不忙不迭地下来。不能死!我对自个说,难道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么?人是活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西安去不了我们就去延安,庐山不让上我们就上井岗山。世上本来没有路,第一个人迈步就踩出一条路,总要有人搞一次史无前例,随之而来的人才会觉得习以为常。想通后我就振作起来了,坚坚强强地生活下去了,大家看以我现在活得不是很好嘛!我和另一个苦人儿一起生活,相敬相爱,互帮互学,尽管有的时候感到极大的不方便感到力不从心有劲儿使不上毕竟素什么锄不如真鸡腿但包把这些困难都一一服了摸索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新路子新方法。我们很自豪很欣慰,没有男人我们也活过来了,活得还别有一番滋味儿,没有皮鞋我们穿草鞋,没有洋布我们穿土布,可我们要是不给你们粮食呢?”掌声,经久不息的掌声。
“狗东西!”发言的妇女仇恨地瞅着低头站在一边的元豹,“你们的心比蝎子还毒,比地主老财还狠!没有你们就叫唤了,有了你们还挑食儿。是你们逼得我走上绝路。吃糠咽菜,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六○年苦吧,我逃荒要饭还能搞点观音土榆树叶什么的可在你们这儿我要不自己给自己开点小灶我能让你们活活饿死——我撕了你们这些不是人操的王八蛋要不用咱谁都甭想用还我青春……”
“别别,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控诉可以就别上去打了。”主持人连忙抱住冲上去就要揪元豹头抓他脸的老处女,要面包会有的,奶油也会有的。”
“放开我!这会儿你抱我了?早你干吗去了?我晚上赶着找人抱的时候你躲到哪儿去了?”
“放开她。”一个老娘们儿严肃地对主持人说,“妇女们的革命行动你不要阻拦。”“你看她这劲儿,我怕她把人打死。”主持人松开老处女,不放心地说,咱们这会不是还是以挽救为主么?”
“谁残酷?”老娘们义正词严地说,“几千年来妇女们的鲜血流成了河……”“他是什么东西!我们妇女的会为什么让他主持?”老处女指着主持人冲大家嚷,“他也是个男的,应该站在批斗台上才对。”“站上去!站上去!”一万八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对线诺手出什么装备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