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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想有尊严地活着
我多么想有尊严地活着――献给受苦受气的朋友们（体裁：杂文随笔合集）其实，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平等、有尊严的,只不过成长 历程不同，使得每个人的社会地位和事业成就方面出现了 不同……但我一直以为，就是要饭的也有尊严。我们的爱 心，对别人的善待，就是对别人尊严的尊重；无论处在怎 样的境遇里，我希望人人都要有尊严地活着，更要学会去 尊重别人；尊严，是一个人生存的基本底线，尊重别人的 人是高贵无尚的，做到了这些，人生才有意义！――作者：邝圣禧第1页卷首语我租房的不远处有一条小巷，附近知道内情的人管它叫“风流巷” 一次同事从那儿 。 路过来我这里，身旁一个香气袭人、与众不同的女人突然开口道： “靓仔，去我那里玩。 ”同事 吓了一跳，以为她看错人了。 “可不会呀，她分明是向着自己说的，而且那么热情，也许她真 的认识自己……但即使这样，也不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同事不由思忖 起来，揣着糊涂继续朝前走。 “嘘――靓仔，按摩，去不去？”没走多远，前面有几个浓妆艳抹 的女子，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边打招呼边朝同事快步靠了上来。朋友愣神迟疑之际，这几 个女子立即把朋友围住了，不笨的同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前堵后截，你这里可真 是人间天堂啊！ ”同事还没进门便情不自禁地跟我讪笑起来。 其实，不管是在我租住的房子附近还是在没路灯的黑暗旮旯处，不管是在人流密集 的街道角落里还是在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总会有让我们看到感到难受悲戚的一幕：花容月 貌的年轻女孩频频在向素不相识的路人兜售青春； 四肢健全的妇女说着常人难以启齿的话语 拦截行人，即使面对鄙夷不屑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每每见到这样的场景，总会让我想起作家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灾难，我们同情不幸，但是不幸却不是一个人 不思进取不学无术不劳而获的手段，如果将别人的施舍当作自己谋生的方式，即便靠这种施 舍发家致富，但这种生活注定是没有尊严与幸福可言的；也会令我想起一位哲学家的话，知 道什么是尊严，靠智慧；知道怎么给别人尊严，靠修养；知道如何给自己尊严，靠精神。顽 强地活下去的愿望，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斗志，去战胜种种灾难与困苦的精神，却是一 种可贵的钢铁般的意志，是人类的一种高贵。如果生命缺少了这种高贵，如果生命缺少了这 种奋力而为不屈不饶的精神，如果没有尊严的苟活于世，那么人生存的意义何在呢？与动物第2页的生存又有何种区别呢？ 我们敬重在苦难中奋斗的人，敬重那些凭着自己的双手帮助自己让自己堂堂正正生 活的人，敬重那些争取自己为人的权利与尊严的人，即使他们可能衣衫褴褛，即使他们可能 满身泥土，即使他们可能一穷二白……中国人口已有 13 亿之多，可又有多少人不知道如何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堂堂正正有尊严有价值地完成这珍贵的生命历程？第3页内容简介呈现在您面前的是我亲身经历或我耳闻目睹到的一个个有关尊严 的真实故事，看似不大的一件件小事，细心琢磨起来，我总觉得其中蕴含 的“在人之上，要把人当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等为人处世哲理都 是现代金钱社会里人们所需要或者说所缺乏的；另一方面，从这些不受尊 重的故事中，我们还可看出社会深层次的问题，比如用工环境不理想、比 如构建和谐社会必须以人为本，关注民生、关注弱势群体……为此，多愁善 感的我将用深情的笔触， 细腻的笔法， 加上多年来闯荡社会对生活的理解， 文笔清新，情感自然、真实，生动地为您演绎再现一则则感人肺腑的人生 篇章。 工作之余、闲暇之时，您不妨把我的作品当作一剂剂心灵汤药，尽第4页管有时不经意间或许会伤了您的口舌、或许不合您的口味，但只要喝了下 去（读下去了） ，却很有可能会震撼您早已风平浪静的内心世界、慰藉抚 平您伤痕累累的心灵，让您心旌激荡、感悟无穷；也会让您绷紧心弦去思 量正义的伟大和一同去享受被人敬重的幸福人生之美妙来…… 心灵才是幸福的指向标，读了这本心灵小札记，相信您定会说自己 是多么的富有！目录卷首语*******************************************************************************2 内容简介*****************************************************************************4 目录*********************************************************************************5 一、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6 二、 说理的余地也没了******************************************************************9 三、 六亲不认的外甥*******************************************************************12 四、 嗟来之食新传*********************************************************************15 五、 “……一群法盲。 ”****************************************************************17 六、 掉身价的争斗*********************************************************************21 七、 看花容易绣花难*******************************************************************24 八、 真理在这里沦陷*******************************************************************27 九、 只因她是老大*********************************************************************29 十、 人算不如天算*********************************************************************31 十一、 受得了和受不了****************************************************************35 十二、 工友、文员、厂长和客户********************************************************39 十三、 在人之上，要把人当人**********************************************************42 十四、 我多么想有尊严地活着**********************************************************44 十五、 一曲《衷心的谢谢你》 ，迷倒了在场人*********************************************48 十六、 一波未平之商场经历************************************************************51 十七、 一波又起之商场经历************************************************************54 十八、 情何以堪的等待****************************************************************57 十九、 “死了，死人喽！ ”**************************************************************60第5页二十、 并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问题************************************************64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三十四、 成功与失望****************************************************************67 “笑话，简直是笑话。 ”*****************************************************73 枪打出头鸟****************************************************************76 难怪老李会走人************************************************************79 挣扎了两天****************************************************************84 “我就不信我走不出公司大门” *********************************************87 厚此薄彼的做法************************************************************90 一次坐火车的经历**********************************************************93 倍受欺凌的学徒生涯（一）**************************************************95 出门途中的苦与乐*********************************************************100 “你还年轻，非要来干这种危险活？”***************************************103 “干什么，你？”*********************************************************105 后序*********************************************************************109三十、 倍受欺凌的学徒生涯（二）******************************************************98一、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多年前，我租住在广东中山市孙中山故居围墙边。有一天我领着妻儿从翠亨市场 坐上了前往南朗的 12 路公交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窜上来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妇 女。 “阿姨，您好，去哪里啊？”妻子对着那位刚入座的妇女招呼着。 “哦！系（是）雷（你）老公吧？” 我微笑着赶紧点头。 这时，售票员已快步凑了上来。出于常识，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三元钱递给了她，只 见她麻利地收起并把票撕给了我。记忆中“翠亨市场――南朗市场”的票价是 1.5/人，因而接 过票的我也就相安无事、心安理得地坐着。 “阿姨，到哪里的？” “南朗医院。 ”阿姨终于把攥在手心里的一团皱巴巴的纸币递给了售票员， 售票员接过那 一张一元钱的纸币翻弄了许久，悻悻然走开了。妻子悄悄告诉我：阿姨是她厂里的清洁工， 而我此时却在琢磨着刚在售票员收阿姨钱的一幕。 “怎么啦，你？” “噢，没什么……对了，你有没有看见你那位阿姨给了多少钱给售票员？” “一块钱，发神经了，怎问起这事来！ ” “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你想想，我们和阿姨差不多是到同一个地方，而且她到的地第6页方还远些，我们岂不是多出了钱？你等等，我去问问售票员把钱要回来。 ”说着，我迫不及待 地站了起来迈步就走。 “算了。 ”妻子在慌恐中伸手拉住了我，又使劲把我拉回了座位，小声怨斥道： “为了这一 块钱，你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笑话？要是被这位阿姨知道了，在我们厂里说‘某某人的 老公在公车上为了一块钱怎么怎么的， 那么小气……我的脸往哪里搁？再说了这三块钱还是 你自己给卖票的，有可能人家没有反应过来或忘了还给你也未可知，算了，不要去了，不就 是一块钱吗！那么小气。 ” “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到前面去问会躲开阿姨的，我去了，你放心吧！ ” “不行，说了不行就不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闹开了，我们多难看！ ”妻子又把我站直 的身子拉了下来。 我被妻子硬按着动弹不得， 可心里却沸腾着， 欲罢不能， 于是又央求道： “我 跟你讲啊，钱是少得可怜，可我看不惯那售票员的服务态度，不想输给她，明知道我多给了 她钱，她却装着不知道，你说气不气，想不到你也说我小气，我更气了，这可是为了正义， 你知道吗？” 妻子一声不吭了，硬按着我的那只手也松了许多。我趁机一跃而起冲向了站在前面 的售票员。妻子也不再阻拦了，因为我的性格她非常清楚。 “小姐，从翠亨市场到南朗市场多少钱一个人？” “一块钱啊！怎么啦？” “刚才我给了你三块钱，怎么不找我一块钱？” 售票员皱了皱眉，凝思了片刻。 “是三块钱吗？” “是。 ” “那也对不起了，票撕下来了不会再退的。 ” “你多收了理应退才对，我把票还给你你再转给其他人不就行了吗？” “不退票的， 售出去的票一律不退， 别铝耍 我还有事。 ”售票员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你不退的话，我就不下车，你开到哪里我就坐到哪里。 ”我针锋相对。 “随便你。 ”售票员仍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随便就随便，我们等着瞧吧。 ” “为了区区的一块钱，真是的。那么厚脸皮的人也有，大吵大闹的烦不烦。 “ ” ”周围的乘客 为我引起的这事在不停地嘀咕着。 眨眼间，我要到的南朗市场眼看就要到了。我心急如焚地朝售票员大吼起来： “我要 下车了，把钱退给我――”第7页“你下车就下车，关我什么事，钱，说什么也不退。 ” 目的地到了，我只好返回座位打发妻子先下车以免走冤枉路。见妻子下车而我却留 在车上，阿姨好奇地问： “你老公怎么还不下车？” “他要去他老乡那里，阿姨，再见。 ”妻子心领神会，抱着孩儿下车了，而我只能耐着 性子等阿姨下了车再行事。 阿姨终于下车了，我没有了顾忌扯开嗓门大闹公交车。不闹的话，每分每秒的逝去 都将意味着我要多走一段段回头路；不闹的话，我将束手待毙。我再也忍无可忍了，尽管售 票员和司机不再理睬我，把我晾在了一边。可此时此刻的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失去了理 智，也不再顾脸面了。看见时开时关的车门，我豁出去了，站在车门中间，这样一来，车门 就再也关不上了…… 车门关得很紧，差点使我喘不过气来。我只好改用扫帚把门支得大开，也许是司机 怕门敞开会出意外，赶紧停车催促售票员赶快给我这一块钱。售票员被我折服得无奈，瞄了 我一眼，冷笑了几声把一元钱掷了过来。 妻子怕我挨打出事，抱着孩子沿着 12 路车路线走了一程又一程，当我们相逢时，她 早已泪花闪烁，语不成声，我却仰天大笑，笑自己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第8页二、说理的余地也没了1999 年 11 月 19 日一大早，我把行李搬进了顺德家具城，开始了我新的打工生活。 经理领着我来到了商场的最后面， “等会儿你跟着师傅他们做就是了，也没什么难的， 主要是要有力气。 ”经理轻描淡写地说完就径直走开了。 在我点头以示回答的霎那间，一瘦高个儿在我面前闪现了出来，不怀好意似的看着我 问： “你是刚来的？以前干过这行吗？你跟我过来，看着我怎样把这张床安装起来，等下你来 安装另外的，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知道吗？” 我埋头摸索着安装了一阵子，他又来了，站在我面前瞟了我一眼发话了： “看你这样子， 好像干这活很辛苦似的，是不是？” 我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不客气地回敬了他： “刚开始学就是这样子，还要我怎样？”后面 我还有许多话正想辩解下去，当想到自己是新员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幸好没说出去， 否则以后的日子将更加难过。 瘦高个儿身子一颤，吃了一惊，愣了很久，悻悻然走开了，我也被这不愉快的氛围包第9页裹着度过了在此商场工作的第一天。 “小叶，你刚招进来的那人脾气挺犟的，说不得他。今天上午，我只说了他那么一句， 你猜他咋样？顶嘴，不服气啦！以后这人我还不知怎么管才好？”瘦高个儿跟坐在前台那个 经理发表了对我的第一印象，还煸风点火地说着， “才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不会吧？他可是当过教师来着，可能又是你对自己的下属不够客气，说话太重了，是 吧？以后为人处事要先检查自己，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知道吗？” 晚上，躺在刚整理好的上铺铁床上，几只饥饿得嗡嗡直叫的蚊子在身前身后盘旋着， 敌机似的……而有的蚊子却在床头嘤嘤地闹着， 我顿生愁云， 暗自哀叹着生活的不如意起来。 当想到刚刚使用过的热水器， “这里有热水洗澡，在石狮市其他的厂家难找，生活多少有些保 障，这很好……”内心又涌出了些许幸福感觉，不知不觉中，我终于“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早餐时分，在同伴小刘和小谢的介绍下，我知道了这个高瘦个儿带工师傅大伙都管他 叫“阿强” 我们这些安装兼顾搬运工的活儿一切由他安排。前台里的那个男子，是经理，商 ， 场里面是员工都称呼他“叶经理” 以后的日子我就跟着叫开了。叶经理给我的印象不错，他 ， 和我们八九个工人同吃同住，而且在我们搬运家具很吃力的紧要关头，他会挺身而出手提肩 扛地协助我们。 “叶经理，您真好，又不摆当官的架子。 ”我由衷地赞扬他。 “摆什么架子，我不也是打工的嘛，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干吧。 ”叶经理松松肩，笑答道。 可出于维护商场的利益和自身的利益，叶经理对待我的态度也一阵风一阵雨的，常使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时还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实，即使有冤，因为叶 经理是商场的头儿， 也让我们无处伸。几乎每一次碰面相处闲聊，甚至打招呼时，他总爱说： “小邝，工具没有捡好，没有责任心……” “小邝，地面上的螺丝要捡起来，你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小邝，没事做的时候，打扫一下卫生，最好不要闲着，让客人看见了也不好，你说是 吗？” ……… 面对叶经理的挑三拣四，和那夸大其词的说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哪！有些事我 不可能完全符合您的心意，或者说十全十美，再说我才刚来几天，哪些事一定要做好，哪些 事要先做，主次、轻重、缓急还分不清，在您还未指明的情况下，我只能在没有阿强的指导 下自作主张地做事。您不明白，暗地里我已主动地做了不少事，如节约用水，用电，捡地面 上的纸屑，摆放家具使其整齐等等活儿，而伙伴们对这些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冷笑着坐第 10 页在一边，相安无事地看着我做事……落在地面上即将失去的零散螺丝，工具的放置难道他们 可以不理……”总之，我郁结了一肚子的怨气。 如此过了几天，商场又招进了一个新工人――小赵，男，23 岁左右，看上去一副盛气 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我以后的日子因为小赵的掺入变得雪上加霜，愈发难过起来，令我 度日如年。 但既来之则安之， 不说挣钱养活家里其他亲人， 单说娶了媳妇也得养活自己老婆。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以前不顾大局而东流西荡了……”我暗暗地下了非干下去的决心。 “啊！糟了，台面破了，他妈的，这是谁配的螺丝。 ”情急之中我竟忘了螺丝是小赵配的。 我的声音如同一个响雷把周围的小刘、小谢他们惊呆了，他们快步地凑了过来，在商场里， 最让人担惊受怕的便是这档子事情，商场叶经理从我们每人的工资中扣出伍佰圆，目的大概 就在于我们工作失误时好用这几佰圆来减少损失。 阿强也被吸引过来，他语惊四座地道： “小刘，你去把叶经理叫过来。 ”阿强眼放凶光，凶 残毕露。工友们都在替我捏把汗，深知要是经理来了，经理为了维护商场的严格制度，哪怕 是芝麻大的事情也会小题大做。叶经理款款而至，目睹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以为将大难临头 了，因为这张圆形餐桌的售价估计最低也要贰佰圆以上，如果真要赔偿的话，相当于自己要 在商场里白干半个多月，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被炒……我祈祷着，期待着。叶经理蹲了下来， 仔细查看了受破损的家具，沉默了许久，继而让我细述了事情的经过。只见他长长地叹了一 口气后，喟然道： “根据商场的规章制度和商品的价格，也清楚小邝是由于过失才造成的，给 予小邝 250 元的罚款，但大家务必听明白，现在我给小邝的只是轻罚，从今以后，如果再遇 到类似情况， 我可要重罚， 希望你们引以为戒。 ”叶经理说完双手撑着腰身， 微笑着站了起来， 缓步走了。 盯着叶经理远去的背影，我的双眼湿润了，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还轻罚呢？这不是等 于我出高价买了这餐桌……这其中原因确实是有自己的主要责任， 但小赵配的螺丝过长怎么 就不追究……古人云： ‘无意为恶，有恶不罚。 ’自己却因此深受其害。 ” 二十天过去了，下午，叶经理向阿强传达了“晚上全体商场人员集中开会”的消息。这次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宣布各位员工的工资额度，我听了，心里凉透了，更想不到是自己的工资 竟比后来的比自己懒散得多的工友小赵的还少。 “我不相信……自己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散 会后大家都走光了，我却愣坐在会场上不愿离去。 叶经理看出了我的心思， 在我上楼到二楼宿舍的时候， 他紧跟了上来， 关切地问道： “小 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经理的这一问，使我气上心头，哽咽了， “工资分配得……不妥，据我所……知，小赵第 11 页是最偷懒的……一个，工资反而比我……多，我……不服。 ” 叶经理走在一旁，耐心地听着，见我说完，他哀叹着说开了： “原来你为了这事伤心， 可我觉得小赵比你做的事多……再说商场也有一定的秘密我一时说不清楚，小邝，你有什么 意见或者建议的话，不想跟我讲，你可以讲给阿强听，……”叶经理想说个没完似的，可他 的第一句话更使我气愤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我冲动得抖露了心迹： “叶经理，这样分配 工资，我不服，不改动的话，我明天就走，请您帮我把工资算出来。 ”叶经理因我的开口打住 了话题，听了我的决定后，不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扭身走了。 第二天我怨气未消，死心塌地作了走人的准备，问经理要回了身份证，没吃商场的早 餐便冲出了大门找事情做去了。三、六亲不认的外甥和外甥相处（我俩合伙车缝衣服）的日子里，我觉察到了外甥对自己愈来愈不尊重， 生活也因此愈来愈不尽如我意。 我是学徒，而外甥则是自己的师傅，来了个本末倒置。车衣服一切得听他的，为了生 产顺畅，为了挣几个钱，我没有异议，但这技术经验上的指导以及口气得有个分寸，冷言冷 语谁受得了，加上类似“老子给儿子打工”不服气的成分，在我眼里，外甥已不再是外甥，甚 至成了自己的敌人。 我比外甥大十多岁，动作自然要迟缓得多，可外甥偏偏不认这个理，死扣住自己的这 个“缺点”不放，以己之长看别人之短，大做文章。起初，我只以“年轻不懂事”一次次原谅了 外甥，可后来，他却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了，压根就没把我这个当舅舅的放在眼里。 “你做事要快点，这样下去不行的，会连累到我的。 ” “我不是说过了，我俩三七分成，你不会吃亏的。 ”我考虑到了外甥的利益，为了说服他， 我又加了一句， “我只有这么快了，每个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可外甥心中好像仍然不痛快。 “要这样捏，车下去，不是很快车过去了……真是的。 ” “我这样车，效果不是一样吗？你看。 ”我开口顶撞起来。 “不看，你爱怎么车就怎么车吧，第 12 页手在你身上，我管不了啦。 ”就这样，外甥摆“师傅”资格，而自己不免摆“舅舅”的身份，两人之 间的斗争日益激烈起来。 “这个你不懂，你车不来，放下。 ”外甥又在说我了。 他的话伤人，久而久之，我打算不再唯言是听了。 “你总得分好工，让我有事做，配合好，我俩才做得快。这个我现在车不好，慢慢来， 我相信一定能车好，你就放心吧！以前你不是说我连直线都车不好吗？”我婉言相劝。 “你放下，好吗？说了你不会车就不会车，升什么本事，要不，你干脆玩算了。 ”外甥一 口咬定自己。为了不被外人见笑，我只好忍气吞声，做他的“阶下囚” 。 “哧――，哧――“电平车高速运转的声音一阵接一阵，我被外甥剥夺了做事的权利，干 坐着。此时此刻此景，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似的，我孤独难耐极了，外甥却对我的处境不 闻不问，把我撂在一边，翻转头和他人说笑着，面对着外甥的丑陋嘴脸和目中无人的举止， 我忍不住用仇视的眼光看着他。 “刚才出去干什么去了？”外甥又在指责自己。 “接开水。 ”要不是出于礼节的需要，我还真不想回答这没大没小的问话。 “你一天要喝多少次水，真是想不通。 ”外甥在寻根刨底，我沉默不语，不再想理会他了。 “水量饭量每个人不尽不同，多管闲事。 ”我心里却在骂他。 “还有一片袖子里布被你弄到哪里去了……”外甥颠三倒四地说着， 已大发雷霆了， 对这 不分青红皂白的询问我已大为不满，揭竿而起和外甥对抗了起来。 “你怎么能一口断定是我弄丢的呢？” “货（指衣料）是你领的，不问你问谁，气死我也！ ”外甥也不甘示弱。 “几十件衣服的裁片，要点数的话，最少要花半天时间，你有这个时间吗？从来也没有 人这样做过，以后说话要想好再说，可不能随便乱说，换了外人非吵口打架不可。 ” 外甥终于不言语了，我也赶紧见好就收，谁知外甥又在找岔“你就不能快些吗？你看那 边那个刚学的都比你还快呢！ ”仍在发牢骚挖苦自己。 现实打工生活中，外甥以他是“师傅”身份自居，无视了在他手下当学徒无用的“舅舅” ， 不仅在制衣工作上而且在生活琐事上。 “这菜一点不好吃。 ”外甥指着我第一次开口点的菜评价道。我没有吭声，钱，一切支出 与收入（问老板借生活费）都被外甥掌控着，我没有实际操纵权，因而还是不说为妙，尽管 平日里，外甥点菜时从不顾及自己的口味而自顾自的，他或许年轻不懂事吧，我就这样一直 忍让着。外甥放慢了筷子，扒了一小口饭，细嚼慢咽起来，又夹起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忽第 13 页然， “叭”的一声，筷子被他重重地摔在了餐桌上，紧接着“哇，哇。 ”直叫着，一副想吐的模样。 他为何会使出这样的举止来，我心里有数： “他不就是在自导自演向自己发脾气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吭声了， “我实在吃不下去了，这菜难吃得很，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 然后起身想走。 我连忙叫住了他，向他声明： “有那么难吃吗？不至于吧！坐下来再吃一些，将就些， 就这一餐，不吃饭哪有劲上班，以后我不叫菜就是了，要不你现在再要一个菜来，总得填饱 肚子才行。 ”我一语道破了外甥的心病，他默不作声了，而我此时心里如打倒了五味瓶，说不 出是啥滋味，自己仅有的一次不合他的意愿便遭来如此强烈的反应，而平时自己的所有的衣 食住行都被他操控主宰着，自己从未说过半句怨言。 冬天来临了， “今晚陪我去买件衣服来穿，想去吗？”外甥三分礼数地问我。 “好的。 ”在时 装店和各大商场里，外甥挑来拣去忙了一阵，买下了一件心满意足的衣服。可恨的是，陪了 他一晚上，外甥始终没有问及自己要不要钱花，我也只好以“技不如人，怎能不低头”安慰着 自己。 人最大的财富莫过于拥有健康，而健康得靠进食来作保证，在和外甥相处的这些日子 里， 不说食物的优与劣， 光说多少， 我每天其实只吃了个半饥半饱。饭菜多少得用钱来定量， 而外甥是个爱钱如命的人，我清楚，因而我从来未提要多买饭的意见。他饿的时候，便瞒着 我一个人偷偷地去街上买零食， “喜儿， 你外甥正在街上吃东西， 你怎么没去？”有工友告诉我， 我如梦初醒。 二十多天了， 外甥只给了我拾块钱的零花钱， 在外甥生日那天， 买啤酒、 花生…… 我把所剩的钱全垫付出去了。 “老实地讲，外甥，我只有这样待你，爱护你，对你这个‘小’外 甥不薄，可你怎样待我呢？”一直以来，外甥如同外人。 有一天，无意中我发现了外甥一个秘密――只见他背着外人似的在喝一种什么饮料， 我好奇地走了过去， “你在喝什么呀？”外甥已躲藏不及，但仍有欲盖弥彰之意， “没什么，一点 点蜂蜜水。 ”外甥身旁矗立着一大矿泉水塑料瓶，内装着几斤重的纯浓蜂蜜，眼见为实，这时 的我才知道外甥竟有如此好的营养品，在家乡，这种通过蜜蜂采集山野间百花精华酝酿成的 蜂蜜，已称得上稀世珍宝，蜂蜜要价上百圆一公斤。 “外甥鬼鬼祟祟的就为了这个！ ”我不觉莞 尔一笑。外甥继续品尝着，我没有走开，奢望着外甥施舍一些给自己。可等到了半天他都无 动于衷，我只好硬着头皮提醒他： “在哪里买来的？”我家里的蜜蜂酿的。带了这么多，有多少 “ “ ” 斤？”四斤多吧！ “ ”外甥应着，始终没有给自己亲舅舅品尝分享的迹象。 近来一年的学校生活让我养成了夜伏白出的固定睡眠习惯，而在这里，我的生物钟被 弄得紊乱不堪，近似通宵的上班，几乎占据了我的晚上睡眠时间，只剩下一小时黑夜时分，第 14 页也被工友们下班后持续几个小时的吵吵嚷嚷搅得无法入睡。 “太不自觉了……”但自己只有在 心里理怨他们的份儿和能力，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夜猫子，还有往往不到四小时的白天睡 眠时间因习惯的干扰我却半醒地睡躺着，周围要是稍有动静，我的睡意便全被吓跑了，醒在 床上不如下床走走……自然而然地，这习惯便养成了。 “你起来那么早干什么，不休息好怎么做事？我真的不知怎样说你才好，气死人也！ ”外 甥却从中横插一杠子，阻止我这样，大声呵斥我。 “睡不着。 ”我淡淡地回答了他。 而自己的行动更受外甥的限制，因为自己是否在上班，意味影响着外甥的收入，我不 在车位上的一分一秒钟都使他痛如刀绞，外甥把钱看得太重了，把人情看得太淡了，因此， 我的一举一动受到了他的严加看管。在他看来，我最好是一个无吃喝拉撒睡的机器人，我接 开水、上厕所所耗费的时间他都会喋喋不休…… 俗话说： “天上雷公，地下舅公。 ”即使我的人生很不出色，也应受到外甥的瞻仰才对，可 已长大成人的外甥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四、嗟来之食新传早上 7:45 分钟，离上班还有一刻钟。我磨蹭着向厂里走去。一楼电梯门口堵上添堵。 我是个不爱热闹的人，急忙转向一边的楼梯走去，到七楼共有十四段台阶，这一段上班路静 得可以让我听见自己“嘣嘣”的心跳，我喜欢“世界好像属于我一个人的或我已不在社会中生 活”的氛围。在这氛围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心事，放飞自由思想的野马……工作中的不 如意，生活的艰辛，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片刻的放松获得了巨大的心灵慰藉。因而，人 多乘电梯的时候，我干脆一人爬楼梯，独自享受着这份安逸和美好。 不知不觉中，我爬到了七楼，打卡、擦车、例行公事般地开始了上班。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车间主任办公室。 “何小姐，能否再借些钱给我吃饭。 ” 何小姐眼光迷离地看着我，皱紧眉头应道： “你还有这么久的时间领工资便开始借钱， 你这样下去能行吗，你说说该怎么办？” 我惭愧不安地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问所有的老乡已借不到钱了，实在没有办法。 ” 我把自身的责任，麻烦全都推给了她，幸好她再次表示了同情。 “这样吧，你先拿 20 元去用。 ”何小姐装着一副实在无能为力的模样。第 15 页拥有了这 20 元，我又坚持度过了苦难的三日。三天后的上午上班时候，摸摸口袋掏出 所有的钱一看，使我大吃一惊只有 1.1 元了，我又没钱吃饭了。下班后，迫不得已下，我又 敲开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 见还有一位小姐在她的旁边坐着。 “何小姐……”我实在不好意思开 口说下去。 旁边的小姐听见我支支吾吾的口吻，一脸疑惑， “他怎么啦？” “他没钱吃饭。 ”何小姐猜中了我的想法。 “哦，原来如此，怎么搞的，没钱吃饭跑到这里来，出门的时候应该多带点钱，要是大 家都像你一样，厂里这么多人怎么管，岂不乱套了吗？”碍于场合，何小姐也附和起来， “的确 是这样，再说我已借给了你……50，20 元了，待你不错了。 ” “可我家里没钱带。 ” “没钱就不要出来嘛，真是的。 ”那位小姐不知他人痛痒地说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再也不想和她们说下去，来讨论自己的尴尬与窘况。低着头，顿感无地自容。 车间主任或许是位没主见的人，除了场合方面或许还有其他难言之隐的缘故，竟不再 理会我的苦衷而听信了那位小姐的旁言。糟了，气氛告诉我，这次自己将必败无疑。她们仍 旧说笑着，我的心却在隐隐作痛：如果不是眼皮底下就没钱吃饭；如果不是眼皮底下明摆着 自己又在得寸进尺的事实，我真想抬脚一走了之，哪怕是穷途末路、死路一条。我的心里在 激烈地斗争着，有些忍无可忍了。 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车间主任在向自己打招呼，我抬起头看了看，只见她指着她桌 面上放着的两张零钞，一张是贰圆的，另一张是伍角钱的。似笑非笑地说道： “只有这么多， 明天厂里发工资，你问你的老乡借去吧！ ” “这近似施舍，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自己能做到吗？太无能无用了！ ”我忽然觉得， “她 是不是在戏弄自己？或许不是，也许真的没带，只有这么多，也许真的要自己去想其他办法 了，她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前两次她不是帮了自己吗？”思来想去，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不接受眼前的现实，伸手把钱捡了过来冲出了办公室。第 16 页五、 “……一群法盲。 ”我是梦娇时装公司的车缝工。 老板是位经常穿着大短裤和大拖鞋在车间里快步如飞的 香港藉年轻人， 叫人笑话的是， 鼎鼎一个老板既听不懂也说不出普通话， 有员工戏称他为“二 流子” 可就是这位二流子害苦了我们。 ， “厂里还不发工资，他妈的，害得我一整天买稀饭吃，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饿死了。 ” “我和你一样，一个面包吃了一天，明天再不发工资，我不上班啦！ ” “是啊！厂里到底什么时候发，上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未发呢！公司到底想咋样？” ……… 晚上熄灯前，室友们议论纷纷，为眼前的困境着急起来。 “加班加到那么晚，平时我都要吃宵夜的，现在一日三餐都快吃不上了，真不知公司怎 么搞的！ ”经常不爱说话的老李师傅也忍不住开腔了。 我，有朋友的支持，饱汉不知饿汉饥吧，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诉说。这是冬季的一个寒 冷深夜，当看见小夏因无钱买棉胎冷得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情景，我感动得只掉眼泪， “不 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我心潮澎湃。第 17 页98 年 1 月 25 日，除那些当老板狗腿子受宠爱利的人外，车间近百号员工迎着冰冷的 丝丝晨风向市劳动局走去。但在只有狭小容身场所的信访办，我们遭到了劳动局有关人员的 拒绝： “你们没有与厂方签合同，让我怎么搞，回去，简直是一群法盲，无理取闹，还来那么 多人，下次有事来，派一两个代表就行。 ” 我们被驳斥得面面相觑。 “我们知道没有签合同，你们办事很为难，但厂方不发合同给 我们签，我们能怎么办？”领头的工友如实相告。 “你们就不要进去嘛，那不简单。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们与厂方存在劳动关系，有考勤卡、厂牌证，就算我们求你们了，出面帮帮忙，我 们可没钱吃饭了。 ”领头的工友苦苦相求。 接待我们的人听我们说得有理，无奈，要了公司的电话打了过去，不到一分钟便挂了， 转告给我们： “你们公司的老总说，近斯资金周转不过来，让你们等些日子，你们回去等就行 了，好了，可以走了，真烦人。 ” “能不能叫厂方马上发工资给我们，都三个月了还未发过一分钱工资？我们急等着用， 没钱吃饭了。 ” “你们厂里现在有难处，要相互理解，知道吗？回去吧，过几天不发的话，你们再来， 可以吧？”办事员愈来愈没有耐心了。 “这其中可能有鬼，可能是老板叫他不要理睬我们。 ”有人嘀咕着。这“相互理解”我们可 实在理解不了，困难都火烧眉毛了，一句话，我们不服这裁判，于是我们又兴冲冲来到了市 政府，市政府有人了解我们的情况后，最终只给了一个建议： “你们到劳动仲裁委员会去吧， 他们会处理的。 ” “我们所想要的结果是尽快处理。 ” “去吧，这里也没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他们分管这事。 ” 想不到我们的事竟被相关部门当球踢，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垂头丧气地再次折回到了 劳动局，找到仲裁办事处。 “我们得要按一定的程序来办，现在解决不了，我们要下去调查，取证，决不敢听信你 们的一面之词，再说你们没有签劳动合同，这可难办得多，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办事员的答 复让我们如坠深渊，束手无策。 “到底还要等多久？”有工友质疑。 “这可说不定，反正一有好消息 ，马上通知你们，总 该可以吧！ ”没辙，我们只有空着肚子等这不该有的程序。第 18 页我们回到公司，边上班边等了起来，可几天下来，未见丝毫发工资的动静，这几天我 们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可想而知了。我们被逼无奈结伴而行，第二次去了劳动局，可去的人 数只有第一次去的一半。遗憾的是，劳动局给予我们的答复使我们抱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 了。劳动局的人士说，我们没有签合同，他们管不了。 “那下班搜我们的身，合情合理合法吗？”有人提出了新问题。 “这是派出所管的事情，你们应该报警。 ” 至于周末加班工时单价是不是双倍等劳动法规，我们更无心情打听了。 回程的路上，路过一座天桥，站在天桥上。眼前高楼林立，公路阡陌纵横，绿树成荫， 红花绿草，枝香满径；脚下车水马龙，百舸争流……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我却眉头紧锁， 痛心疾首，感受不到这座城市的一丝可爱之处来，或许是心头阴影遮蔽的缘故吧。 漫步到一餐厅门前，一位热情的小姐迎上来笑问道： “先生，想吃点什么，里面坐。 ”我 不禁哑然失笑，赶紧快步离开，身无分文，我能吃点什么……“又是春节来临时，像我这样 的出门人该怎么度过？恐怕只有天知道。 ” 来到住处，刚刚过去的一切，让我无法忍受……此情此景，灵感闪现： “就以此为素材 写一篇文章，当传单一样到街头巷尾散发出去，唤起路人的注意和同情，招引来媒体关注， 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追讨回我们的工资。 ”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拿起笔，写下了这段小小 的经历，部分内容摘抄如下： 《 “成功”又失败了》 亲爱的朋友，假如你正生活在幸福中，与亲朋好友谈笑着怎样欢度春节时， 是否注意知晓到了有这样一大群出门人在屈指可数离大年三十只有五天的日子里 愁苦着，他们迫于自己的弱小，无奈而辗转于劳动管理部门和市政府，倾诉解释 着所遇到的不平之事。我为他们能够群起群力一条心、挺身而出来维护自己的切 身权益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是正直、善良、无辜的，因为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正品尝着这无助无奈的痛苦，深知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事态的发展却并不如他们 所愿，碰了钉子还伤得焦头烂额、动弹不得…… 既然我们手无一纸合同书不合法而被拒之门外，甚至被贬为法盲；既然辞了 工拿不到应得工资，劳动管理部门也帮不了我们，那我们想问问面前的朋友你， 我们的做法对吗？我们值得同情吗？如果摇头置否，我们只有问自己了，问自己 所受的折磨或者说剥削是否应该，实在受不了起来反抗是否过分？ 白天，我们把老板当神敬着，尽心尽力地饲候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使老第 19 页板错了，我们也无言以对，唯恐惹事生非。毕竟，在这座秀丽的现代化国际城市 拥有了一方小小的生存空间；毕竟，在这段人生旅途上，我们深深品尝到了风雨 兼程的艰辛。夜晚，老板要求我们每天加班到深夜 11:30，第二天凌晨 1:00，有 时通宵达旦，星期天下午 1:00 起连班到晚上 9:00，还锁上门生怕我们临阵脱逃。 虽然有晚餐和夜宵供给，可我们不是添了机油便可以继续运转的机器而是有血有 肉更有情绪的人，但这些想说的话我们欲言又止了，只有做累得连衣服也忘记脱 下便沉沉睡去的妥协。五天的工作制，我们可望不可及，元旦这个法定假日老板 也不放过我们，我们失去了休息继续上班，因为各自的心里都清楚，我们的小事 政府有关部门无暇关顾，唯有无奈无助地温顺顺从老板才有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下班时，老板怀疑我们盗有衣物，分派保安人员搜身，我们个个暗自忍了，扪心 自问，我们能怎样又能怎样，有时为了生存，我们饥不择食地进厂，结果受骗上 当，可谁又懂我们受伤的心，帮助伸张正义。1 月 20 日，对梦娇制衣公司的我们 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日子，老板答应过我们发领工资，于是大家想家心切纷纷 买下了返家车票，不过暗地里仍在庆幸 1 月 5 日那天晚上，大家齐心协力迫使老 板在改口三次的情况下许诺 1 月 9 日发放去年 11 月份工资，1 月 20 日发放 12 月份工资，因而工友们一如既往坚持到了 20 日这一美好日子，心想马上便可以得 到辛苦劳动所得买这买那，捧回满怀的喜悦回家去了。可令人扫兴的是，从早上 到夜深始终没有发工资的丝毫动静，相反地，厂部贴出了一张告示云：要求全体 员工必须上班，再等四天，否则在宿舍里每过一天，便要从工资中扣除二十圆， 而且限定我们 24 日务必席卷铺盖离厂。 “领工资”的这一天终于被我们熬到了，可 厂里依然在安慰着我们，说什么资金周转不灵。老板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我们 一忍再忍，气愤极了，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了从未领过一分钱的工资，难道还要 我们苦苦等下去。更气愤的是，去劳动局的工友中有一部分又回去了工作，他们 的工资同样领不到，活该。当天晚上，听着一天只吃了壹块伍角钱稀饭的工友的 叙述，看着因无钱买棉胎的工友冷得发抖的情景，我又一次流泪了，不是说有理 可以走遍天下吗？不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第 20 页六、掉身价的争斗我们三人一个房间，我的床位在门边，为防止关门时发出 “砰砰”声干扰睡觉，我把枕 头设在门的对面，这样，即使室友怎样的不顾及他人，我躺在挨着房门的床上受到的影响也 会少许多。但灯的开关却设在房门框的旁边，因而熄灯时就存在一定的困难，尤其是天寒地 冻时，更不想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可是我的床位离开关最近，关灯的任务顺理成章地落在 了我的头上，久而久之，每天就寝关灯我负责，在其他两位室友眼里也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成了他们的思维定势，不然的话，就不会发生以下这件芝麻小事了。 又到了熄灯就寝的时刻了,在两位同事的许可下我关了灯。可不到十分钟，有一位起来 小便进来后把灯又开着了， 并站立在门旁笑嘻嘻地对我说： “让灯亮着吧， 不怕的， 这么晚了， 值班的肖师傅不会来的，小邝，让它亮着吧！ ”这口吻分明是在戏弄，挑衅我。 “随便你！ ”我脱口而出。 他信以为真了，其实，我是在赌气，并不是真的想让灯这么亮下去。他进去后在床上第 21 页坐了一会儿，写了一点什么，大概几分钟模样躺下了。 “也许他有亮着灯睡觉的习惯吧？想不透的是，平时又经常是他第一个发言叫自己关 灯，这次意图何在……居心叵测的家伙。 ”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耳旁的收音机 声响大得刺耳，我耐不住了，央求道： “小刘，把音量关小一点。 ” “嗨，你不是有一天晚上也这么响地放着收音机。 ”我听了，无言以对，原来他今晚是存 心和自己作对，有备而来打击报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闷闷不乐地躺着越想越气， “上次自 己放收音机时音量或许真的太大了，但总觉得比现在震耳欲聋的程度要小许多，而且要是小 刘当时言明声音大了，当时为何不说，我一定会调小的，如昨天晚上，你叫我关小点，我不 是立即关小了吗？而如今你怎么就蛮不讲理呢？”这些想说的话滚到嘴边又被我咽回去了，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 ”我极力抑制住了自己 的情绪，如前次一样默默无言经受住了他的挑衅。前次，房门锁坏了，我和另一房间里的同 事忙于修理时，小刘路过我们的身旁，冷不丁开口说道： “瞎搞，不要锁了，让它经常开着还 好。你这是哪里话， “ ” 你的东西不怕盗， 难道别人的东西也不要， 你放心我不放心， 岂有此理。 ” 我心里不由嘀咕上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不声不响地约莫躺了半个小时，小刘终于开腔了， “小邝，关灯。 ” 我正在气头上。 “不关，管它呢！ ” “不关就不关，反正肖师傅看见了也不会骂我，你睡在门边，关灯是你的事，挨骂受批 评也是你的事。 ” “我可不和你这般理论，难道这灯注定是我关的？我承包了？我不关便是我的责任，我 已经帮你们不知关了多少次了，这灯是你开的，我还怕什么？”我针锋相对。 夜深了，我心太软，爬了起来忍气吞声熄了灯。 万万没有想到，接踵而来的一事更令我伤透了心，使我的思想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 一张写曰“布告”的白纸记叙了我“犯事”的简单经过，内容现摘抄如下： ――关于对王文强等四人损坏公物的处罚决定 1997 年 5 月 4 日傍晚， 邝圣禧， 刘海成、 王日连等三人居住的宿舍 101 室房门不慎锁上，房门打不开。王文强见状用脚强行把门踢开，造成门框破裂 长达 23 公分门，锁也受损，在员工中造成恶劣影响。为了维护企业内部的正常 秩序，杜绝损坏公司财物现象，给予口头警告外，给予邝圣禧、刘海成、王日 连各罚款人民币贰拾元，给予王文强罚款人民币陆拾元。第 22 页特此布告！ 上海意胜实业有限公司 九七年、五月、四日 在这“布告”中的“犯罪事实”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这“23”等“事实”都是夸张出来的，而 ， 我和其他二人（刘海成、王日连）只是因未上告而被罚的，我们是无辜的。我再也忍无可忍， 第二天上交了辞职书，而这件被罚之事我未写只言片语。 肖先生是位聪明之人，猜中了引起我要辞职的导火索是什么。 “小邝，现在我告诉你，罚款不是公司的目的，而是让你们引以为戒，懂吗？”说完这 句，他没有多言来挽留我，或许早有让我走的预谋。 意胜公司生产手套，我负责裁断工作。其实，八小时站在一个地方不走动的工作方式 让人难以适应也是我辞职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办公室里结算完工资时，我吃惊不小，想不到 自己的工资比王文强他们说的还要少，除周末，每天才 3.50 元，上个月我上了整个月，工 资共计：125.00 元，眼前这个月三天班，共 3.5x3=10.50(元)。 “能有这么多的工资也好差不 多可以回家了。 ”我袖手旁观着这即将到手的钞票。 肖先生忙了一阵，抬起头看了看我，义正辞严地又说话了： “小邝，这里还有两个扣除 款项目，一是罚款，指你和王文强他们踢坏门的；二是这个月的暂住费。两项加在一起共 55.00 元，现在可要兑现了。 ” “这个月才过去三天，就要扣那么多的暂住管理费？” “这是他们派出所的事，你问他们去吧。 ”肖先生毫不容情。 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不再跟他搅舌根， “你爱扣多少就扣多少去吧。 ”但我心里清楚： “这 厂里多一个少一个员工，或者今天进来一个和退出一个，派出所的人是无法知道的，这明明 是在对自己施加勒索。 ” 肖先生又瞟了我一眼， “他在看自己的反应。 ”我却一副泰然处置、 准备任人宰割的样子， 还不住地点头应是。一会儿，我的实收工资出来了，五张拾圆的、四张伍圆的纸币被整齐地 摊在桌面上，张数倒挺多，实际总额不过 70.00 元整，几乎扣了一半，三十三天的工资全在 这里，还不如白领阶层的人的一天工资，这低得可怜的工资激发我疾步走出了办公室。第 23 页七、看花容易绣花难黄经理给我安排的是保安工作，外人看来，几乎都会以为简单轻松，当初我也这样认 为，其实是看花容易绣花难。 经理的车子来了，我远远就瞥见了，赶紧冲出保安室，使劲推开铁栅栏式的厂大门， 立正，行军礼，问好： “黄经理好！ ” 向经理的车行礼时我看到了经理的回应，她朝着自己挥手，样子严肃而又文明，微笑 着……被人尊重的感觉真好，我顿时陶醉了。 想不到的是，黄经理的彬彬有礼只维持了几天，一天上午，工人们上班已有半小时左 右了，按照惯例，这时黄经理车应该来了，我张望着通向厂大门的各条道。第 24 页来了，黄经理的蓝色小轿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未等黄经理驱车近前，我便早已做 好了迎接的准备，恭候着。记忆中，近来几天，她未按一声喇叭便直接开进了厂区。车开始 款款驶入厂大门，黄经理还是老样子减速慢行起来，我也依旧立正行礼问好，可这一次我发 觉黄经理又变了， 没有看见她回礼的丝毫举动， 车上也不见有他人在跟他交谈， “也许她忘了， 或者这次不顺手，来不及，或者自己哪一方面做得令她不够满意，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我质 疑着，心里空落落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着黄经理对她的最下级我回礼致敬了，出入厂区她开着车都 是直来直去，目不斜视。黄经理现在这副神态，酷似挂着澳门车牌小车里的老板的那副嘴脸 一样，他们的行为让我体验到了人们常说的当“看门狗”的滋味。 “自己被人看轻，还真有点像 只看门狗，滑稽、可笑。 ”坐在保安室里，我反复思考着自己的人生过程和走向问题， “难道就 这样遭人轻视地当下去？” “笛笛――”外面有人驾车在催自己开门了， 我晃悠着走出去一看， 原来是厂车从外面回 来了，我推门的一瞬间，厂车便跟了进来，和我擦身而过，旁若无人似的。关上门一会儿， 突然，厂内汽笛声大作起来，厂车不知搞什么名堂又折了回来，等着开门出去…… 工作中最棘手的环节要数晚上催员工关灯就寝。同是天涯出门人，彼时彼刻，相互间 却几乎对着干，有的房间成了钉子户，每晚都故意似的迟迟不关灯。连说带劝都不够，还得 哄，迫不得已时，只得采用强硬措施――关电源总闸，电路设计的不完美，本来可以一对一 地制裁那些不听话的员工。结果总闸一板下来，整层楼的风扇、电灯全没电了。殃及无辜， 自己变得理亏了， 因为这样做容易使全体员工产生逆反心理， 使我们以后的工作更难以展开， 因而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们都不想做这自欺欺人的事。可恨可气的是，有小部分人很不自觉， 甚至有意为之，加上大部分人不把关灯当一回事，也偶尔忘记关灯……我们感到头疼极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又会遭到上司指责，知道内情的同事，都怕上中班，怕去督促员工 关灯。我是新来的，活该遭倒霉，偏偏又遇上一个懒惰自私的搭档，八小时工作时间里同事 千方百计地算计着如何让我替他多干些活，上中班的日子里，同事通过对讲机，遥控着我， 他自己却在保安室里翘着二郎腿享清福，大小事务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苦不堪言。 “喂，小邝，你先别回来，就寝时间到了，你去宿舍那边看一下熄灯情况。 ”对讲机“沙― ―沙――”地响了几声后，又传来了同事的叫嚣声。 我听了，由入厂时的惟命是从发展到了现在憋了一肚子怨气的状态， “什么东西，自己 不做事，老是吩咐人，再叫，我可不听你的了，他妈的算老几。 ” 来到宿舍，虽然关灯睡觉的时间，按厂规来说已经到了，但楼上楼下的房间里依然一第 25 页片灯火通明， 吵闹声不断。 工友们好像在试探我的威严似的， 监管的难度也由此可见一斑了。 我挨着一路敲门过去，里面的人都听出来了，是保安在催关灯。 “敲什么敲，我还没上 床睡觉哩，管那么严干嘛，用的又不是你的电，真是的。 ”最令人感到欣慰的恐怕是类似于“不 用敲了，稍等一会儿，我就关。 ”这样的回答，而只有少数的几个房间里已关灯平静下来了， 其中少不了三姐住的那个房间，真感激三姐她们对自己的支持。 过了十多分钟，我进行了第二次检查，仍有几个房间亮着灯，有的还高声喧哗着。我 沉不住气了，对着他们的房间门使劲地敲了几下，并大声吼道： “里面的人注意点啊！都几点 了？还有说有笑的。 ”里面顿时鸦雀无声了，可只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在说话了， “你们听听， 他又来了，好像是那个新来的保安在说我们，只有他才那么积极……” “讨厌，还不让人说话呢，你不说话我们也不会把你当哑巴看待，我们在洗衣服，等着 明天要穿。 ”我不得不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求她们理解， “明天洗不行吗？这是我的工作，照 顾一下，快点关灯。 ” “说什么话呀！明天起来你给我们衣服穿啊！ ”又一女孩加入进来了。 “没心没肺的，当保安有什么了不起的。 ” 我听得火冒三丈，训斥起那个说话不知分量的女孩来， “谁没心没肺，你出来……告诉 你们，再不关灯我可要关总闸了，热死你们。 ” “别吵了，嚷什么，古话说得好，有理不在声高。 ”里面的人分明在胡搅蛮缠，我被她们 气了个半死。 所幸的是，男员工竟比女员工听话守纪律些。 我和小张上早班的一天上午，10 点钟左右，我正在保安室值班，一个牛高马大的男子 趁厂门大开之时，直往厂里宿舍冲，我急步跑过去拦截。男子浑身酒气，说话语无伦次，结 巴得很， “你拦我干吗？我……我可是这厂……厂里的……的员工，我有……厂牌。 ”看来他喝 醉了，醉汉从中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没有照片的厂牌，厂牌的确是厂里发放的。 “现在我 要……回去睡觉，让……开。 ”见此情景，我赶紧通知小张， “小张，不好了，有个醉酒的男子 闯进来了，我拦不住他，他正向宿舍那边硬撞来了，你赶紧过来协助一下。 ” 这事的严重性我万万没有想到，它给我招来了灭顶之灾，醉汉被赶出之后，由我们的 顶头上司 （老板的姐夫， 负责监查保安部的日常事务）牵头，立即召开了关于处罚我的会议。 “是叫小邝吧，今天你严重失职，知道吗？连一个人都拦不住，还能干啥？鉴于你平时 工作表现不错，又刚来不久，还真让我为难不知怎样来对待你，但为了严肃厂规厂纪，我和 你们的队长老李经过商量，决定还是要处罚你，在这件事上……这样吧。先听听你本人的意第 26 页见。 ” “老板，我还是这句话，对上午这件事我只能这样做，醉汉人高马大，我斗不过他，我 不可能重拳出击或用木棍等把他打倒在地，去做违法的事，他一进来，我又不是无动于衷， 让他为所欲为，我不是马上通知了小张来阻止他，可以说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在工作实力上 存在一定的欠缺，才造成了这种局面，黄泥巴抹在裤档里，现在不是屎也是屎了……” “停一下，你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来了，不管怎样讲，我觉得你太文弱了，不适合做 保安工作，你留在我公司里也没什么用，不知我让你急辞工，放你一马，也不处罚你，你觉 得如何，如果你同意的话，我马上通知财务室……考虑一下。 ” “这不是赶自己走人？还说不处罚，这是最大的处罚了， ‘你留在我公司也没什么用’ 这 ， 不是又把自己以往的辛劳和功绩全盘否定了？继续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与价值？”想到这 里。 我毅然痛下决心，开口应道： “我同意辞工。 ”八、真理在这里沦陷这个厂里，衣服质量关尤为突出地要挟着每一位生产员工，我深深地体验过一次。 进厂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我从收发员那里领回了十一件衣料和所配的线，想不到问题 出在了线上。衣料领回来后，我马不停蹄展开了工作，日夜不停。二天过去了，我捧着车好 的十二件衣料交上去，谁知我却因此闯祸了，所有的衣线与衣料的颜色存在差异，不般配。 “我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 “返工，全部一针一线地拆下来，千万要小心不要拆烂了，否则你这点工资连个袖子都 赔不起。 ”收发员的“火眼金睛”发现了，毫不容情地命令道。 “这天文数字的一针一线，要一针针地用锥子小心翼翼地拔掉，而且做的全是无回报的第 27 页功夫。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感到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头伏在车衣板面上，我手软脚软， 心碎想哭，想就此沉睡下去，以便逃避面前痛苦不堪的现实。 “这结局简直让我无法承受，要 完整无丝毫破损地拆下来， 花费的精力不算， 光时间起码也要四个白天和黑夜。 ”我盘算着， “对 于一个收入低微的出门人而言，这惨重的代价我付不起，可收发员是个从来说一不二的人， 怎么办？”我又一次问自己， “无论如何得找个法子，否则将九死一生。 ”想着想着，我盟生出了 不妨再去请求原谅的念头。 我呆愣在收发员旁边，让工友们领完货全走了，又让收发员检查完了手头上所有的衣 服质量，我嗫嚅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与请求。 “这事没商量的余地，说什么也不行。 ”收发员蛮横地答道，头也不抬。 当想到自己是个将被整死的人时，我忘记了过去的伤痕，和收发员吵起来， “线是你给 的，是你酿成的错，我不返工，要返你拿去返。 ”我火冒三丈，斩钉截铁。 他也不甘示弱，晓之以利害。 “我整天那么忙，发给你了，你自己不看清楚啊！你不返 也得返，不服气你可以到老板那里去告我，听清楚，你不返别想做货……岂有此理。 ”他三言 两语便把我的火气给浇熄了。我心里明白：他是老板的代言人，是老板的忠实仆人，有什么 事他几乎可以做主，老板给他撑腰，作后盾。我服了，悄悄地走开了。 “算自己倒霉吧！ ”我在 心里苦喊着。 我低下头开始返工了，一针又一针的线被我用锥子挑走了，可后面待返工的线路仍无 穷无尽，周围工友们的电平车“哧哧”地高速运转着……我心烦意乱极了， “过去我未曾有过得 意的人生，现在仍苦海无边，老板为了几件衣服，整得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忽然，锥子刺进了皮肉里，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清醒过来后，我赶紧用手指死死 地捏住了伤口。许久，我松开了手，可过了一会儿，鲜血又开始往外冒了，又赶紧捏住，然 后用布条牢牢绑住伤口才得以止血。看着眼前的伤痕，想着未来几天返工带来的无尽折磨， 我的泪由无声转为有声了， “吧嗒， 吧嗒”地往下掉。 刚才收发员的最后一句话“……岂有此理。 ” 让我耿耿于怀，执迷不悟，怀疑起这世界是不是有些颠倒黑白了。不出我所料，返这些该死 的衣服我足足用了四天。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又下班了。工友们迅速跑离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在卡钟前争先 恐后地排起队来，有的还肆无忌惮地插队。这前与后，我毫不在乎，这只不过是几分钟的等 待而已。 厂附近有一排设棚搭架的饭店，各个公司来就餐的大有人在，主要是这里的菜经济、 式样多、挑选自由……生意异常红火，吃饭时辰人头攒动，吵杂声不绝于耳，跟随着众人我第 28 页又来到了这些设棚搭架的饭店里。我选了一家挤了上去。 “先生， 吃饭是吧？吃什么菜？”一位师傅手握勺子盯着我问， 见我踌躇， 又多说了一句， “一荤两素 2.5 元，二荤一素 3.5，吃哪个菜？” 我听明白了，换一个荤菜意味着加一元钱。我选了一个荤菜要了一份最低价的快餐， 借钱度日子，我不敢吃好一些得尽量节省。端详这“荤菜” 原来是几小块肉皮，肉色不均， ， 还伴有这样那样的杂质，而更糟更惨的是卫生状况，我发现五湖四海的人都用同一些碗盘装 菜盛饭，如果遇上哪一个帮工不认真洗餐具的话，我们吃进去的不仅是饭菜……后果简直是 不堪设想。看着这恶心的饭菜，甚至还夹带着传染病菌，但饥不择食，我还是大口大口地吃 了起来。吃剩后的那些碗盘被用餐者丢在一边，见服务员拿块抹布扫垃圾似的把残羹冷饭扫 进了一个脸盆里……不看不知道，一看令我心惊肉跳。无奈的是，自己的下顿还必须在这里 吃。 “这所谓的‘民工饭’真难吃啊！ ”我仰天长叹。九、只因她是老大梦醒时分，我觉得高估了自己，赶紧重新定位，索性作了个干回老本行――制衣的决 定。无所事事在出租房里憋闷了二天，于 2004 年 8 月 2 日，我去了一家新开办的小型制衣 厂。 该厂机器全是崭新的，包吃住，这两点是吸引我前去的两大因素。令我难堪的是，租 的房子与所在的厂子相距甚远，往或返步行要花上近个把小时的时间，穷困的原因，买辆单 车代替步行也成了奢望。 厂部要求我们生产线上的员工除星期天晚上外天天加班到深夜…… 这样一来，我只得跟着天天早出晚归。拂晓和深夜是睡眠的黄金时分，可生活艰难迫使我可 知而不可求。 兴许是过于劳累， 深夜走在往返的路径上，感受周围那份寂静和空旷，渐渐地，第 29 页我发现自己筋疲力尽，有些力不从心了。妻已身孕数月，在出租房里困着，有一次妻见我脸 色特别不好看，忍不住问我： “今天怎么啦？衣服车得不好要返工？” “没事，就是上下班太远了。 ”为了不使妻多产生疑虑，我只好把自己遇到的不顺藏一半 说一半。 “明天开始，不如搬到厂里去住吧，我，用不着照顾，像你这样子，也照料不到什么， 你觉得呢？” “管不了那么多，有一天算一天，不回来我哪里放心得下。 ” 人有旦夕祸福，时隔数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叫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头痛事。 在指导工的许可下，我由原来做“埋夹”工序改做“上拉链”工序。以防万一，上好第一件衣服 拉链后，我兴冲冲拿着自己的杰作呈给指导工看。指导工摸摸捏捏，又套弄了一番拉链，不 住地点头， “其他地方都车得很好，就是拉链头还要再包紧一些，往下车时，要始终保持拉链 不能上得太紧，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但又不能让两边的门襟有容位，注意一下哦！ ” “师傅，这件能通过检查吗？”我仍然不放心，盼望有个明确的回答。 “总体上来看较为合格，第一件有这样子，可以，不错。 ” 得到指导工打的保票，我心里的兴奋劲浓如汤甜如蜜，甚至飘飘然忘乎所以了。说句 心里话，成就这么高难的工序这可是自己制衣史上的头一遭，高兴，真高兴。 一度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哪里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等我把十多件门襟上装有里外 两条长拉链的夹克衣交到指导工那儿查看时，指导工翻弄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给我当头一棒子， “你这些衣服车得不行啊！你自己仔细看吧，不是我说你，要全部拆下来重 装。 ” “不会吧，我完全按照您的指点车下来的，我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对着拉链处我瞧了 又瞧，六神无主，恐慌不已。 “你再仔细看看吧……你看这里，拉链头是包得紧了些，再看这里，却有容位，上拉链 不允许有丝毫容位的。还有这一件，拉链装得太紧了……你再看看吧，是不是这样？” 指导工说的话前后不一致，我不服，抽出了第一件她曾看过的给她定夺。 “这一件还不是一样，有容位，这一边的拉链也有些，拉链显得太紧……不用看啦，都 一样，得全部拆下来重新装才行。 ” “这一件是我给你……” “说了要返就要返，率裁矗俊第 30 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尽管会惹她生气，于自己将有害无益，但作为当事人，我心里非 常清楚，拆装一件所花的时间能车装好二三件，甚至更多。如果这些衣服真要返工的话，可 是个大得不得了的工程，不但五天来的功劳苦劳前功尽弃，而且一周之内恐怕也完不成。因 而我不得不说， “师傅， 这件可是您看过的， 认为‘可以不错的’ 怎么现在也变成要返工的了？” ， 指导工恼羞成怒，翻着白眼球，嚷叫起来， “我说要返工就要返工，跟我争什么，快点 拿回去返。 ” 我也逼得气急了，豁出去了，与指导工抗衡着， “您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件明明 是你说的‘可以’ 现在又要返？您知道，装一条拉链有多少道线，多少缝，拆起来又容易烂， ， 有说话那么简单轻巧就好。 说话做事不能此一时彼一时， 你说返我就返哇， 今天我不听你的， 走，我们到办公室论理去。 ” “小子，你行，钻什么牛角尖，我还怕你不成？” 指导工是厂里的技术骨干， 是顶梁柱， 胳膊不往外拐或公司领导只顾产品质量的原因， 判决下来的结果是我必须全部返工。时值中午，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伤痛之余，我想起 了回家向妻倾诉。在回家的路上，我感到天像要塌下来似的，我痛心公司对人不对事处事不 公的做法，更痛心八天下来，自己埋夹合缝了二百多件衣的工资眼看又要打水漂了。事已至 此，我哪有心思再回去做下去，既然公司不仁我何谈义气？不如一走百了。凭良心讲，本该 “许他不仁，不许自己不义。 ”本不该半途而废，这样下去，恐怕连吃粥喝水的钱也挣不来。十、人算不如天算“儿子，明天是周末又去家长那里，好不好嘞！ ” “爸爸怎么又要去，你到底有多少家长，为什么要去啊……我不想去，我要在家里看 电视，看《葫芦兄弟》的，我还没看完呢！ ” “去吧，爸爸明天给你买好吃的，你想买什么吃的爸爸都给你买，总该可以了吧？” “那好吧。 ” 看着儿子这极不情愿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学校的老师，本该可以利用 周末这两天时间里做自己平时最想做的、去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尽情地放松愉悦心情。可我 却始终绷紧着脑神经，轻松不起来。每周的星期五晚上，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用“家校通”跟家 长联系好，布置自己的“家访”任务，为了能和家长多些沟通交流，把班上的孩子教育得更好，第 31 页取得家长的信任和支持，大半个学期过去了，我一直坚持着，无怨无悔。孩子没人带，我就 带着他走东家窜西家，只要家长回复有时间接待我，我便风雨无阻地前往，准时地到达，一 个也不落下， 因为我知道班上大部分学生家长都在工厂上班， 除了加班还是加班， 难得有空， 所以我是十二分珍惜这来之不易、宝贵非常的交流机会。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 你却把自己套得牢牢的， 把应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当成了苦日子， 我真不如你！ ”同事的话有几分褒奖佩服也有几分不屑。 “你做事可以，但口才上还要锻炼锻炼，否则，领导不知道你所做的事，一不小心就 亏待了埋头做事的你，时代不同了，我们要学会出卖自己啊。 ” 同事们的这些话不无道理，我却把这些话这些道理深藏在了心底，依然我行我素， 并暗暗发誓：这个学期，我不但要把学校的家访任务早早地完成好，还要加倍努力做好本职 工作来博取家长们更多更大的信任支持，动员学生和家长一起来创办实验班。后来证明我想 到了也做到了。 曾记得有一天早上，一位家长打电话来帮他的孩子请假。那个时候的我刚接手班主 任，忙得团团转，刚接完电话不久便把这事给忘了。上课时，我发现一人没来便急忙把电话 打了过去。不打的话，一点事儿都没有……家长转念一想，反而有意见了，于是我被这位家 长投诉了。事后，我进行了换位思考，找不到怪家长的理由，并叮嘱自己以后可要做好做细 每一件事了。为了改变这位家长对自己的看法，我决定头一个家访对象就去他家里。 没来上学的孩子学习不专心，而且二周来有退步现象，带着这样的功劳我怯怯地来 到了孩子家，准备接受家长的大加指责，果不其然，家长对我没有好感，不但话不投机，而 且还横挑鼻子竖瞪眼： 还未等我坐下来，家长便翻箱倒柜找来一大叠语文试卷。 “老师，你看看，以前他从 未拿四五十分的试卷回来，最少都在八十分以上，我没有骗你吧？” 由于刚接手，学校和学生的情况我都不是很熟悉，再说了，对民办学校而言，家长 几乎成了商场上的上帝，我还能说什么，只有唯唯诺是，等家长心平静气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教好您的小孩，以后我会努力的，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家长们 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要求……尽量把您的心里话都说出来，这对我们以后的教育、对您的小 孩都会有帮助的。 家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都是为了孩子好，什么话我们都能接受，不会对您有意见的，请说。 ” 想不到这位家长依然如投诉我时那样，真的很直爽，但我非常感激他，感激他和盘第 32 页托出地指出了我工作中的不足和告诉了我/他的期盼。针对他孩子对学习不是很感兴趣和不 认真的症状，我对家长也提了三点建议：一、每次孩子放学回到家，问问他今天学校有没有 什么大事发生；有没有好的表现且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学到收获了什么，进步了吗？要不要 爸爸妈妈的帮助。二、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孩子写作业；让孩子自己检查作业中的对错、放在 一个指定的地方给您查阅签名。三、让孩子写一份目标书并天天抄写一次，使其不会忘记。 家长半信半疑将我送走了。以后路过该学生的家门口我都会顺便去探访一下，有时 还帮孩子买课外辅导书……一次我抬腿就要走时，不知我什么举止感动了孩子妈妈，她硬塞 给我一罐打工簇认为最看得起客人的“红牛”牌饮料，并一边夸奖我道： “像您这么好的老师现 在很少了。 ” 一个多月过去了，孩子学习和表现方面进步都非常大，最近，他爸爸在校长面前收 回了他以前对我说的坏话，主动撤销了对我的投诉，还背地里说了我不少好话，我真感动。 去其他学生家里家访我也一样认真对待、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我 的家访率在全年级 11 个班排名中总在前列，而且支持我办实验班的家长也占大多数，眼看 胜利在望，我的心里美滋滋的。越战越勇的缘故吧，现在我把家访当成了一种享受。 更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学期中段考试，我的教学成绩来了个大翻身，从倒数第二变成 了真正的第二名。有人说， “有作为才有尊严” 这话一点不假，我深深感觉到了，而且这些胜 ， 利果实让我对做好以后的工作信心大增。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午饭时分，班里一个调皮生出去了。一会儿功夫便传来了他的噩耗， “老师，李小辉 的脚不知道为什么出血了。 ” 当老师的最怕听到“出血”两字，因为出血意味着安全事故来了。学生受伤了，接下来 就有应对家长的无尽烦恼。 “咋处理？责任谁来负？我小孩的脚虽然是他自己玩耍时伤到的，可这是在你们学校 发生的事，不管怎样先给我一个能接受的说法。 ” 平时友好的家长一下子便翻脸不认人了，正把辛苦教育他子女的老师当成了敌人。 经过调查，领导默认了这是一起学校安全隐患引起的安全事故，理亏在校方，也为了尽快平 息这费力不讨好的事，领导让步了。 “现不提谁负责的问题，孩子的伤要紧。小辉爸爸，我再给您 500 块，不够的话，以 后再说。这样可以吧？” 闹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这位不好说话的家长给打发走了。第 33 页或许人人都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的人性弱点。因为关系着切身利益，开始是面 对受伤家长的种种要求，然后是领导的委婉指责， “你要好好在你班上进行安全教育，叫孩子 们注意！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安全事故了，眼前这一大笔钱还不知怎么处理呢！否则，真的难 办了。 ” 天不遂我愿，平静了三天后，令我扫兴令领导失望的安全事故又再次降临在了我班 上。 那天早上，一个吃早餐的学生在食堂里不小心把手中的稀饭侧倒在了自己手背上， 烫伤了。初看起来，看不出很严重，校医也说没多大事，我以为真的没事了。下午烫伤处却 起了大水泡，我觉得问题严重起来了，赶紧打电话告知了家长。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 的妈一听就来气了，指责我延迟了告知和应对时间。 “其实我们及时给孩子处理了伤口，没多大错啊？”我心里总想不通， “做事真难。 ”这事 又使我想起了在这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上课时一位学生伏在课桌上不听课，我走了过去。 “老师，她说她不舒服，感冒了。 ” 摸摸额头，果然，她的额头烫烫的。 我怕会发展成高热，伤了脑子，于是赶紧叫家长来接孩子回去。 家长却在电话的另一端声称： “我很难请到假……等等吧，即使能请假，也要扣好多 钱的，还是再看看情况吧！ ” “不行，您一定要来，万一发高烧怎么办？” “那好吧，我马上过来！ ” 家长很快就到了学校，事情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孩子说受得了，不愿跟她爸爸 回去，无论我们如何劝都无济于事，如此结局，家长算是白跑了一趟，而且还让家长少挣了 不少钱。 我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对离开的家长脱口而出： “真对不起。 ” 也许受了这件事的影响， 才使我作出了上面如家长所指责的“延迟了应对时间”那样的 决定――没早告诉家长。 烫伤学生的家长余气未消，领导设身处地地站在家长一边，好话说了一大堆，家长 终于原谅了我和学校而告一段落， 但这件事的出现， 加上我仍没有表决心 （我也不敢表决心， 保证以后不出现安全事故，哪怕班上的学生是成年人，更何况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了，磕磕 碰碰总是难免的，也不想在领导面前承认这“错误” 因为我知道错误承认多了就没人相信了， ，第 34 页而只想说自己运气欠佳……） ，使得我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急剧下降，我再也留不住原先获 得的扬眉吐气和尊严了。 屋漏偏遭连夜雨，时隔不到一个星期。一个学生在上完体育课回教室的路上，无意 中被墙壁上的一小疙瘩擦伤了头皮。头是人身体的重要部位，不可小觑，我也这样认为。 “头伤是大事，又是在你们学校弄的，不管怎样，也要给我孩子照个片，我才放心。 ” 孩子的家长有些得寸进尺，伤到的同时，我立即把学生送到了正规的大医院进行了 伤口处理，而且完全是遵照医生意见处理的。 这次领导动肝火了， “你班也真是的，接二连三地发生安全事故，叫我怎么办，垫了 一次钱又一次，何时是个尽头。你看现在这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用，家长执意要我 们带孩子去照片，还想着 CT 检查呢……以前别班的安全事故很大一部分都是班主任自行处 理的，邝老师，你看怎么处理？” 后来，领导怕事情闹大，让体育老师带学生照了片。 不过，领导的肺腑之言、弦外之音我算是听明白了，不由想开了， “无论如何，我是 不愿拿钱出来，哪怕是极小的一部分，来作受伤学生的替死鬼。虽然他们的伤我一看见就内 疚，但说实话，这是学校的安全隐患造成的。我可以委曲求全出钱来消灾抵难，但我的人格 和尊严何处安放？有了这样的开头，以后的日子我怎么过？” 既有的性格不允许我委曲求全，死性不改。那自己该怎样面对现实，感叹“强悍的是 命运、命运多舛”的同时，我开始权衡是否丢掉眼前这份近来让我如此烦心，如此不尽如我 意的工作。十一、受得了和受不了2011 年 10 月 17 日我有幸进入了眼前这所知名度较高的学校，原来那所学校旁人 都认为学校方面负我太多，一气之下，我终于离了职，离职时我铁了心，一定要好好干来回 报下一所要我的学校，因而半年来，我一直在努力…… 午饭时间来了， 我一声高出一声地不断喊着： “慢点、 慢点……不要跑、 小心摔跤…… 别挤――别抢……打饭菜、 倒饭菜的同学， 注意卫生啊， 不要把饭菜撒在地上……你看看你， 老师边说都没用，倒出外面来了，没看见？” 尽管我在扯破喉咙拼命喊，结果依然无济于事，午餐时许多学生既不讲秩序更不讲 卫生，而且大吵大闹，满眼满耳都是脏、乱、差，这是我上任第一天发现的班里最糟的现象。 “可能是学生不适应自己吧！ ”我感到无奈异常。第 35 页见此情景， 年级主任不放心时不时地过来指导我的工作，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大致是： “邝老师，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管，但我很想在短期内看到你的成绩。 ” 第二天，凭经验我取消了送饭菜这一角色，让学生自己来取饭菜，可能是安排得不 够细，仍违我所愿。为了让学生能尽快养成文明用餐的习惯，当天晚上我苦苦思索了一夜。 午餐时间又来了，我赶快走上讲台，大声说道： “同学们，静一静，今天开始，我们 不像以前这样取饭菜了。昨天你们的样子，就像饿死鬼一样，根本上就没有学生的样子…… 听到没有？”我先让学生端端正正坐好，个别坐不好的学生请他（她）到讲台跟前来站好排 在最后吃饭，然后看哪一组坐得好来决定哪一组先吃饭，但取饭时只能三个人一批一批去， 不允许全组的同学同时去。 这一次用餐情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果然比前两次好多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为 此事头痛了。除此之外，我还坚持让学生打完了饭菜自己再打，用情去教育示范他们，虽然 有时会出现“不是没菜就是没饭”的局面，但我总觉得当老师的应该这样做。 为了填充教室角落的空荡，我自掏腰包买了四大盆容易养的鲜花。这样一来，既可 以陶冶学生们的情操，美化学生的视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可以让部分学习兴趣不高的 学生因此喜欢上这个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教室，喜欢上这个学校。 “自己掏钱买的？邝老师，你真舍得出钱，真大方！ ”同事们都忍不住夸我。 考虑到班上有许多学习特困生和基础不扎实的学生，我想到了从表扬他们的作业做 起，择了一方墙壁，让他们也能出人头地地“秀一秀” 以此来增强他们的自信心，显眼处我 ， 还贴了一句激励的话：上方挂出来的作业虽然有时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进步最大的，老师 希望每位同学每天都有进步！因而每次挂作业时，我专拣那些作业写得认真、规范、有家长 签名的挂，盖上“奖”章，同时奖励两面红旗（作文五面） ，某一次作业进步的少了，便用最好 的来凑。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方作业表扬栏上，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进步，常 使我惊喜不断！ 对全班同学的文明礼仪、卫生习惯、行为规范和勤奋学习以及成绩进步等我也制了 一个表扬栏，表现好的前十名给予“班委署名班主任签名的表扬信和照一张相” 。 妻子时常笑话我， “你那台相机，好像专门是为学生而买的，给家里人留的影反而少 多了……”的确如此，但我觉得值！ 在这多种措施的影响下，我班的卫生、纪律和班风等都有了立竿见影的提升。 家长会上，有一位家长在表扬栏下对其他几位家长说道： “邝老师管理班级真细心、第 36 页真有耐心，说实话，我孩子跟着我转了很多所学校，每次开家长会我很喜欢看他们的教室布 置，因为我认为教室就是学生的家，而班主任就是家的主人，教室不整洁没有文化气息，是 该班主任懒惰的表现，或者说该班主任没有情趣没有欣赏力，但很少看到有费那么大精力这 么精致的表格，像邝老师这样的班主任我相信他一定能管好班级。 ” “没错，真是位好老师！ ”其他几位家长一边随声附和着，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向我投 来赞许的眼光，有的还竖大拇指呢！ 对待学习特困生上，我坚持“尊重、信任、关爱” 。 小明是来校最早的学生之一，为了多给他一点关爱，我故意把教室钥匙扔给了他， 并教导他带好这串钥匙每天早上来开教室门。 旁边几位同学急了， “老师，不要给他，他会把钥匙弄丢的。 ” 我心里何尝不这样认为，但同学们哪里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 没过一个星期，果不其然被这几个学生言中了，小明把钥匙弄丢了，但我认为我做 对了。 事后不久，就是这位孩子的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孩子学习主动了，比以前认真 了，说要感谢我，我听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 在平时学习生活中，我对每个学生都抱以一视同仁的态度，不会因为成绩好的就多 给饭菜就多一点关心，有时，相反地我还会多关心那些学习差生，顽皮生，我时时刻刻都在 盼望着他们会有大的进步，某朝一日能成为优秀生。 总之，在这半年光阴里，我不敢说我的班级工作比原班主任干得出色，但我敢说我 的工作比以前进步了。 令我感到遗憾失望的是，我的工作在领导那里却并没有得到肯定。上班七个多月以 来，每月的三个等级的考核奖都与我无缘，尽管我班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在全年级第三名（共 9 个班，尽管我付出了再大的努力……辛苦并不怕，怕的是心累。在干好干坏干多干少都一 个样的情形下，我的工作激情渐渐丧失了，说句心里话，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被忽视的打击。 虽然别人没有义务对你好，人心是不平的，没对你好，那是他的处事行为，但我觉得当官的 应该明察秋毫、对事不对人、奖罚分明，尽量做到公平对待每一件事……只有这样才能带出 一个团结向上的集体。 其实， 还有一件曾一度让我心伤的往事，不过，随着时间的消逝，我已渐渐淡忘了。 那是刚开学的一天。年级会上，年级主任突然提起了教研员的事，我不由竖耳倾听起来，只 听主任说道： “这学期的教研员基本不变，数学 xxx，英语 xxx，都不变，语文原来是邝老师，第 37 页现换成 xx……”我一听，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之后主任说了些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天哪！对我这么重要的事，就坐在我身旁的您怎么不早跟我通通气，说说您的想 法和决定，说不定我能欣然接受。如今既让我无地自容，又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做得考 得也不差呀！ 为何唯独把我涮下来了？虽然我是您的下属， 但同样是人， 同样有人格和尊严， 您都把我看成了什么？太瞧不起人了……要知道，在未开学的十多天前，我就把‘教研计划’ 写好了！ ”当时的我，除了纳闷更多的是气愤。 日子一天天过去， “也许领导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许学校对教研员有更多的要求……” 思来想去，我终于想开了，忍受下来了。但平日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让我难以忍受。 学校每周要评比“文明班集体”奖励“流动红旗” 可很多时候这荣誉称号总是因这因那 ， 与自己带领的班级擦肩而过。 为了证实同事们待自己的态度是否公正，几次在卫生检查来临前夕，我亲自出马， 和学生一起把卫生弄得再无嫌弃可言了。值日老师来了。 “噢，邝老师，你们班的走廊还不够 干净，你看，这里还有纸屑呢！邝老师，你班的卫生状况还有待提高，可不要拖年级后腿哦！ 知道吗？”值日老师挑了鸡蛋里的骨头走开了， 我却越听越气， “我可以接受， 可同学们努力了 一次又一次，我怎么向他们解释交代？解释交代这一周又没有‘流动红旗’……” 想当初进来时，我脚踏实地、任劳任怨，把眼前的工作当成很认真很严肃的事业来 做，如今越来越发现自身已失去了发展空间，没有了自己想要的舞台。当初没有想清楚想要 什么，但是知道不要什么；现在知道了想要什么。其实眼前学校很强很大，但是那个大舞台 上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连曾拥有的（教研员职务）也给丢了。 上一篇提到了我心生退意： “尽管我努力创下了教学好成绩，也争取到了大多数家长 支持我办实验班，但在连续三个安全事故的阴影笼罩下，万一遇上领导不顺心， “有安全才有 教育” 只要她这样一句话，我便前功尽弃，给别的老师做了嫁衣（让别的老师当实验班的班 ， 主任） ，而且还无言以对、无处说理去……” 也许我想得太多、太远了，情不自禁中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很幽默也很狡猾，心平气和地向我讲了一个笑话： 父亲问:儿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儿子回答:当然是金钱与美女 父大怒,赏其子两耳光. 过了几年,父亲再问儿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儿子回答:事业与爱情第 38 页这次父亲赞许地点点头. 我明白校长之意――希望我把工作当作事业来做，可我已经尝试过了，反而落荒而 逃，现在再让我当成一种境界来追求，眼下的年龄、心情和困境真叫我难以做到。 校长见我犹豫不决，又吭声了，但这次更让我接受不了， “如果你的心态一味停留在 工资待遇上，那你真的不配当老师。 ” 在我看来，真可谓是一语伤人：在人之上，要把人当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 我不辞职都不行了。十二、工友、文员、厂长和客户办公室里，一个表情严肃的女文员，盯着一个捂着肚子、叫苦不迭的工友，嗡声嗡 气道：“怎么啦？” 工友肚痛正在发作，许久没有应答，好一会儿，才用手指了指肚子，然后赶紧又捂 起了痛处。 文员朝他怪怪地笑了笑，说：“怎么啦，问你呢？” 工友的脸扭曲了，嗫嚅着说：“我想请一天假，行吗？” 文员打量了工友一番，问道：“你生病了？看不出来。难道连刚才我问你的话也听不第 39 页见？现在又用请假来为难我，真是的。” “我的确生病了！” “那你把医院证明给我看看……请病假要有医院证明才能请，这厂规你是知道的。” 工友一脸无奈，央求说：“没有医院证明，我肚子痛，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没办 法去医院开证明，再说了，我就请一天假。” 文员冷笑了一下：“想偷懒，装的吧？没有医院证明，一个小时都不行，你说你病得 很厉害，怎么能证明？” 工友无言以对，哆嗦了一下，脸色由刚进来时的煞白变成了紫青，“怎么才能证明自 己肚子痛得受不了，让这个二百五相信呢……她是女的，自己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实 在是没办法。”正想着，又一阵揪心的痛向全身的神经传遍开来，工友忍痛不禁，竟出声哭 了起来。 文员斜眼看了看，说：“我要的是医院证明！你越来越离谱了，这是什么地方，办公 室，在这里哭，害不害臊？三岁小孩呀！” 工友哭丧着脸，解释说：“我刚进厂，既没有老乡也没有朋友，不来办公室求帮助还 去哪里？而且肚子痛得非常突然，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突然就……” 厂长这时也进来了，询问情况。工友再一次向厂长说明，自己肚子痛得受不了，想请 一天假，休息一下，没那么痛的时候，再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开证明回来…… 厂长的答复和文件员的如出一辙，也问：“请假一定要医院证明，不能说请就请给你， 到时我们怎么管理？” 工友现在只有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跪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来坚持自己是个病人―― 肚子痛得受不了了，没办法开医院证明来请假。 厂长连看都没看，他不耐烦地说：“我们只 认证不认人！有医院证明就说明有病，可以适当地请假；没有就不行。你赶快去医院办吧！” 工友一下就蔫了。 “这是什么厂规，什么领导，太不近人情了！算我瞎了眼，进了这样的黑厂！” 紧接着，揪心的疼痛又来了，工友带着哭腔对厂长说：“那我不请了，我也不想在这 里做事了，几天的工资我不要了，现在就让我在宿舍里休息一天，明天就离厂，求您高抬贵 手，好不好？” 厂长坚决地说：“那也不行，既然你要走，那我也不能留下你在宿舍，这是违犯规定 的。”第 40 页文员趁机对厂长悄悄说：“让他去车间做事，偷偷地看他是不是真的肚子痛。” 厂长想了想说：“好！” 尴尬之际，从门外进来一客户，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工友，一副痛楚难忍的样 子，赶忙对厂长说：“他是不是病了？赶忙送他去医院呀！” 厂长不解地说：“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就告诉我，他是不是你厂里的员工！” “当然是啦，他只不过是来请假的，不是要我送他去医院的，我们厂请假是要有医院证 明的，他没有。” “现在还谈这个，扯淡，有没有人性，赶快送他去？要是拖严重了就麻烦！”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你两人脑子进水了，是不是？病恹恹的样子，还没病，要死在你们面前才知道？”客 户不解气地又说了一句。 厂长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说：“这样不妥吧？药费谁来垫付？” 客户不住地摇头说：“我问你们，万一他病倒了，甚至更严重，产生的费用谁来出？ 当什么领导！你们说他肚子痛，很可能是急性阑尾炎，还磨蹭什么，你们看看他，都快不行 啦！” 厂长定睛一看，工友已斜卧在地板上。顿时慌了。 转身赶紧对文员说：“还不通知司机备车，什么证明不证明的，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