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家里翻到一只手镯,看着盒子很精致的盒子就拿来戴了 但被我妈说一看就是假的 所以好想问一下。

获广西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变色的金手镯》
          变 色 的 金 手 镯
               萧妙婷
黄昏刚过,天色就黑压压沉下来,一转眼工夫,太阳就钻进云层,没了踪影。
冷风嗖嗖地刮着,直钻人心窝。
阴暗的厨房里,艳秋蹲在灶前生火煮饭,烧的是木柴,不怎么利索,灶口冒出浓烟,呛得她直咳嗽,眼眶里溢出泪来。
她拿着一个竹筒子,对着灶口,往里吹,火越烧越旺,烟也少了。
锡皮锅盖跳起了自由步,咕咚咕咚响个不停。
艳秋起身揭开锅盖,拿勺子在锅里来回搅拌。
她的肩膀啪的被拍了一下,她猛的转过身,身后站着儿子阿木,她一时傻了眼。
阿木提着个大袋子,挪了一下身子,腼腆地笑了一下,喊了一声妈。
艳秋脸上露出笑,说你总算回来了,先回房放好行李,妈给你做好吃的。
阿木扯了一下母亲的衣服,说我给你买了一样好东西,看了保准你高兴。
艳秋眼睑垂下,叹息一声,自从你爸走后,我的心也跟着进了坟墓,没什么能让我高兴的了。
阿木脸色暗淡下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母亲说,妈,别再这样了,都快过年了,高兴点嘛。
艳秋抽了一下鼻子,用力挤出一些笑,口里连连说着好,高兴些,高兴些。
阿木从行李包里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递到母亲面前,说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艳秋愣了一下,慢慢伸手接过盒子,看了一会,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她心仪已久的金手镯。她眼睛露出亮光,看着儿子问,这是真的吗?
阿木取出金手镯,戴到母亲的手上,微微地笑着说,这假不了。
艳秋脸上泛起红润,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金手镯,看了一会,把手放下,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对着阿木说,这镯子要多少钱呀?
阿木一脸淡定的样子,说不多,五千而已。
艳秋拉长了脸,五千块!得打多少个月的工了?
阿木耸了耸肩,说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升职做主管了,工资涨了一倍。
艳秋的脸短了一些,说虽然是涨了工资,可钱也不能乱花,你得攒些钱娶媳妇呢。
阿木低下头,脸红了起来,自信盈盈地说,娶媳妇哪用钱呀。
艳秋看到他那副自信的样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猫腻,于是斜起眼睛看着他,是不是已经把人家姑娘勾到手了?
阿木没回答,只是腼腆的笑了一下,提着行李出了厨房的门。
艳秋冲着他的后脑勺笑着,骂了句,傻小子。
天气尽管有些冷,可还是白花花的漏出几缕阳光。
艳秋一步步向秀芳家走去,心里美滋滋地乐。
她故意把衣袖卷起,露出手腕里金灿灿的金手镯。
低矮的泥砖屋檐下,秀芳晒着太阳织毛衣,见艳秋来了,就递过一张小凳子,让她坐。
艳秋拿凳子在秀芳对面坐下,像往常一样,拉起了家常。
秀芳只顾织毛衣,没留意到艳秋手腕上的金手镯。
艳秋心里不甘,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她,于是想出一条妙计,伸出戴着金手镯的手,去捏了捏她织着的毛衣,问织的是什么花样。
秀芳的眼前闪了一下,看到了艳秋手腕上的金手镯,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抓住艳秋的手问,这是啥宝贝呀?
艳秋把手缩了回来,装出不想让秀芳看见的样子,没事似地说,没啥宝贝,是阿木给我买的手镯。
秀芳再次伸手去抓艳秋的手,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艳秋把手伸给了她,一脸得意的样子。
秀芳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摸着艳秋手中的金手镯,说是真金的吧?
艳秋微微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秀芳酸溜溜地说,那得好几千块钱吧?
艳秋满脸得意的样了,说是呀,五千块呢。
秀芳装出关心她的样子,说阿木一打工的,哪来这么多钱呀,千万别走上歪路呀。
艳秋笑了一下,说那能呢,我忘记告诉你了,阿木升职做主管了,工资也翻了一倍呢。
秀芳嘿嘿地笑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呀,脸上的笑容好像结了冰,有些僵硬。自从艳秋的丈夫死后,她心里平衡了许多,可现在,她的心又开始不平衡了。
她心里悻悻地想,为什么她艳秋的命就是比我的好呢!
艳秋轻轻摸着手腕上的金手镯,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起来,都说我命里缺金,可一直买不起,如果早些有这个的话,他爸也许不会走这么快,我这命呀,真是苦呢。
秀芳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重,要说命苦呀,我不知比你苦多少呢,小时候,你可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而我呢,可是在黄莲水里泡着长大的,结婚后吧,小龙三岁就没了爸,我又是爸又是妈的把他拉扯大,现在这孩子又不挣气,我这苦日子还不知熬到啥时才是头呢。
艳秋知道自己不该在秀芳面前说这样的话,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秀芳吃的苦,她不是不知道,她只好转换话题,张家长李家短的胡扯了一通。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合秀芳的胃口,秀芳的语气总是很重,听到不爱听的,冷不丁就给顶了回去。
艳秋觉得很无趣,聊了一会,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艳秋走后,秀芳心浮气躁起来,毛线总是织错。
下午才过去一些光景,先前那几缕阳光就不见了影踪,天沉阴阴的,气温也冷了许多。
秀芳拌了鸡食提出门口喂鸡,家里那小黑狗凑上来,想抢吃鸡食,秀芳操起一根棍子,用力朝狗打去,小黑狗受了伤,汪汪地叫着,跛着腿走开。
小龙扛着鱼竿,提着几条鱼回来,看见母亲远远地就叫了起来,妈,你看,我钓了好多鱼,今晚有得吃了。
秀芳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小龙走近母亲,把手中的鱼递给她,说你拿这些鱼去杀了吧,我们今晚吃大餐。
秀芳夺过鱼,用力往地上一甩,张口大骂起来,吃吃吃,你就懂吃!整天就知道去钓鱼,你还会干什么!你看看人家阿木,多能耐,现在升职了,工资翻了一倍,碗口大的金镯子都能给老妈买了。
小龙蹲下去捡地上的鱼,不屑地说,阿木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打工的吗,改天我做了老板,赚了大钱,给你买个锅盖大的钻石,馋死他。
秀芳把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往屋里走,口里骂道,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真等到有那么一天,我都躺到棺材里去了。
小龙捡了鱼站起来,看着母亲的背影嘟嘟嚷嚷地说,你今天是怎了,中邪了?说着,拎着鱼进了厨房。
天色渐渐变灰,小龙家厨房的瓦背上,青烟袅袅升起。
清晨的阳光格外耀眼,小龙起床后,耸着肩走到厨房去取水洗漱。
母亲蹲在灶前生火,手里的生火棍敲得山响。
小龙讨好地问母亲,做饭了?
母亲黑着脸不理他,只是不断把柴往灶里塞。
小龙想起了昨晚的事,就漫不经心地说,还在为那碗口大的金手镯生气呢,不就一只金手镯吗?我等会出去给你买个回来。
秀芳呸了他一口说,你买?去偷还是抢呀?
小龙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站在她的身后,说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你儿子我是那种偷抢的人吗,我只是发财的机会没到而已。
秀芳骂骂咧咧数落起来,你整天就想做生意发大财,从不肯安安分分地做事,现在家里的一分钱都给你败光了,如果你当初肯跟阿木一样老老实实在广东打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小龙有点不耐烦,嘟嘟嚷嚷起来,头发长见识短,光看眼前,说不准我以后比他阿木有出息呢,说着跨出厨房的门槛,蹲在屋檐下唰唰地漱起口来。
阳光静静地照着,阿兵的老婆桂花弯着腰,在院子里唰唰地扫地,口里骂骂咧咧的不停,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你以为钱是睡出来的吗?我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人!
小龙到了她的家门口,迎上去跟她打招呼,哎哟,嫂子真勤快呀,一大早就扫地了!
桂花嘟着嘴,都几点了,还早呢!
小龙嘿嘿地笑了两下,开口问道,阿兵在家么?
桂花孬着嘴,气呼呼地说,早躺在山里头喂蚂蚁了!
小龙讪讪地笑了一下说,嫂子你别这么说嘛,阿兵怎么不好也是你丈夫嘛。
桂花拿起扫把,指着一只母鸡,口里骂道,这样的丈夫没有也罢,比这只母鸡都不如,这只母鸡还会生蛋给我吃,而他,不但赚不到钱,还要从我口袋里抠钱花!
阿兵穿着秋衣秋裤,外面披着件咖啡色外套,从里屋出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嗡声嗡气地说,谁这么早就咒我死了?
桂花气呼呼地说,一天就懂得吃懂得睡,不赚一分钱,这跟死人有什么两样!
小龙迎上去,替阿兵解围说,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嘛,我跟阿兵哥总有翻身的一天,到时我们赚了大钱,山珍海味的任你吃,小车开着洋房住着,让你做个阔太太。
桂花气哼哼地说,没听说过死鱼都能翻身的,你们别说赚钱,不把钱白搭进去就谢天谢地了!
阿兵冲着桂花骂,瞧你这乌鸦嘴!不穷都给你骂穷了,谁说死鱼就不能翻身了?说不准那一天,一个浪冲过来,它就翻身了。
桂花两眼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等吧,别让浪把你给冲到臭水沟去!
阿兵扬起脸来,冲着桂花骂,你这婆娘,你皮痒了……
小龙靠上去,拉着阿兵往屋里走,说不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嘛,头发长见识短,我们进里屋聊聊天。
阿兵甩了一下头,骂了一句粗话,被小龙拽进了屋里。
桂花在外唰唰地扫着地,口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阿兵和小龙进了房间,在一张半旧的布沙发坐下,小龙递给阿兵一根烟,给他点上火,然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他们慢悠悠地抽起烟来。
阿兵吐着烟圈问,你这么早来有啥事?
小龙皱了一下眉头说,其实也没啥事,只是想…想…跟你…。
阿兵狠狠吸了一口烟,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咱俩谁跟谁呀,你有屎就屙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
小龙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说,我想跟你借钱,给我老娘买个金手镯。
阿兵用力掐灭了烟头,好像从弹簧上弹起来一样,看着小龙说,你脑子没泡水吧?买金手镯!你知道要多少钱吗?至少也得几千呀,我哪来这么多钱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龙有些尴尬,低下头,无助地看着他说,哪怎么办呀?我妈见人家阿木给妈买了一个金手镯,眼红着呢,如果一天不给她买金手镯,她就一天不给我好脸色看。
阿兵坐下去,丢掉了手中的烟头,沉思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我手头还有两百块钱,你拿去给她做个镀金的,哄哄她开心,以后等我们赚了钱,再给她买个纯金的。
小龙耸了一下肩说,也只能这样了。
阿兵从口袋里取出两百块钱,塞给了小龙。
阳光照进艳秋矮小的厨房里,阴暗的厨房明亮了许多。
艳秋扎着围裙坐在矮凳上包粽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只见小龙在门口站着。
小龙见了艳秋,甜甜的叫了一声婶。
艳秋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地说,小龙你来了,快过来,婶给你粽子吃。说着,放下手中包着的粽子,站了起来,揭开锅盖,拿筷子夹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粽子来,放到一只碟子里,端到小龙的面前。
小龙接过粽子,闻了一下,口里说着真香,就把碟子放到小圆桌上,在旁边的小凳子坐下来,用手去撕粽子叶。
艳秋看着小龙说,小心点,别烫着了。
小龙嗯的应着,撕开了叶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艳秋看到他那样子,爱怜地说,肯定是饿坏了吧?
小龙嗯了一下,顾不上说话。吃完一个粽子后,艳秋问他还要吗?小龙摇了摇头,擦了一把嘴巴,说不要了,饱了。
艳秋看着他说,阿木前天回来了,也不见你来找他玩,你们小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是长大了,就生分了。
小龙掩饰着说,没有了,我最近生意比较忙嘛,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对了,阿木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呢。
艳秋说,他赶圩办年货去了。
小龙哦了一声,环顾左右,摸了摸头皮,再把目光集中到艳秋手腕的金手镯上。
艳秋低着头,边包粽子,边说,小龙你妈挺不容易的,你要听话,好好的孝顺她,知道不?
小龙蠕动了一下嘴巴说,知道了,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
艳秋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来我这里,跟孝顺你妈有啥关系呀?
小龙顿了一下说,关系大了,我妈见你有一个金镯子,眼馋着呢,我想借你的金镯子去给我妈做一个跟你这个一样的镯子。
艳秋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小龙一眼,说你也要给你妈做一个金镯子呀?
小龙有点窘,说是的,不过不是纯金的,是镀金的。
艳秋笑了一下,说,哦,我明白了。说着,她站起身洗手,把镯子夺下,转身回房找那盒子把手镯装好出来递给了小龙。
小龙接过镯子,对艳秋千叮万嘱说,你千万别让我妈知道镯子是假的。
艳秋说,你放心吧,你是喝我奶长大的,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春节临近,圩上的人蜂拥一般,挤得很。小龙在人群中侧着身子走,好不容易挤到了一家金银首饰加工店。
站在店前的是个年轻人,叫二虎,他低着头,在为一个银手镯刨光。
小龙走到他的跟前向他打招呼。
他抬起头来看了小龙一眼,问干甚么?
小龙掏出金手镯摆到他的面前,有点傲慢的样子说,给我做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手镯。
二虎拿起金手镯看了一眼,眼睛放出亮光,问小龙,是要做纯金的还是镀金的?
小龙脸上的神气顿时没了,只是耸了耸肩,问镀金的要多少钱?二虎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金手镯说,像这个那么大的,得三百。
小龙努了一下嘴,说二百吧。
二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手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于是看了小龙一眼,说二百就二百吧。他母亲一直想要个金手镯,可他一直攒不够钱给她买,眼着着母亲一天天老去,他很怕母亲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就离世,他决定来一个偷梁换柱,反正是人不知鬼不觉。
小龙问,要多长时间?
二虎思忖了一下,说两个小时左右吧。
小龙皱了一下眉头,说要这么久呀?
二虎说,你想要好货,就得久一点啰。
小龙想,母亲看到漂亮的手镯,肯定会很高兴,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道,保护好那只纯金的镯子哦,那可是人家花了五千个大洋从广东买回来的哟,损坏了我可赔不起呢。说完,在旁边的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取出一根烟,慢悠悠地抽起来。
二虎斜起眼睛,瞟了小龙一眼,舞起手中的工具,丁丁当当地弄起来,有点心猿意马的样子。
抽完一根烟后,小龙觉得无聊,看到旁边几个人在噼哩叭啦地搓麻将,就凑过去看。
二虎的脸绷的紧紧的,久不久瞟小龙一眼,见他去看搓麻将了,紧绷的脸松驰下来。
太阳照得有点斜了,圩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小龙看人搓麻将看得有些入迷。
二虎把手镯放进精巧塑料袋装好,对着小龙喊,你的手镯已经做好,过来拿吧。
小龙口里应着,又看了一阵,才慢慢的磨蹭过去。
二虎把装好的两只手镯递过去给他。
小龙接过,打量了一会问,纯金的跟镀金的没搞混吧?
二虎镇定地说,不会错的,纯金的那个已经装回你原来那个盒子了。
小龙拿起盒子取出金手镯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出什么破绽,就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人民币递给二虎,说了句客套话转身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艳秋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包着粽子。
阿木大包小包的拎着回来,看到母亲还在包粽子,就嘟起嘴巴说,家里又没几个人,你包这么多粽子干嘛?
艳秋嗨了一声,摇头说,你就不懂人情世故了,你以为包粽子就我们两个人吃呀?大过年的,总得给人送点吧。说着,就一一数了起来,谁谁谁要给多少,谁谁谁要给多少。
阿木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打断她说,知道了,别数了。阿木把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好之后,在母亲对面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母亲包粽子。看着,看着,他突然惊叫起来,妈,你的手镯呢?
艳芳扬起眉梢看了儿子一眼,嗔怪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大呼小叫的,说着,向碗柜顶瞟了一眼说,在哪呢。
阿木起身拿起盒子,取出手镯说,干嘛不戴,装起来了?
艳秋嗨了一句说,都说小龙这小子,他要给他妈做一个手镯,要拿这个去做样。
阿木一阵紧张,紧紧把镯子握在手里,狐疑着左看右看,掂量了又掂量,总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起来,小龙屁股都不成个,那来的钱打金手镯给他妈呀!说着,他霍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说,我找这臭小子算帐去,肯定是他换了我们的金镯子,这个分明是假的。说完,他呼的转身出去。
艳秋放下手中包着的粽子,冲着阿木大声喊,你给我回来,小龙不是那样的人,我敢用脑袋担保!
阿木不理她,一路小跑,向着小龙家冲去。
艳秋起身跟着出去,边走边喊,阿木,你给我回来!
阿木已经走了好远,听不到母亲的叫声。
艳秋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直跺脚,心急如焚,边喊边跑,想快点追上儿子,把他拽回来。可是越急越见鬼,她踩到了一块石头,给踒了脚,整个人坐了下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咬着牙根,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刚站半个身子又坐了下去,只好远远地看着小龙家的房子,大声的喊着阿木的名字。
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像一层轻纱笼罩着。隐隐约约听到小龙家传来吵闹声。艳秋的心一阵阵跳得慌,她挣扎着蹭到一堆木头堆,找来一根棍子拄着,慢慢的向秀芳家挪去。
吵架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她听到儿子和小龙的怒骂声,而且越来越激烈,好像要打起来的样子。她忍着痛,大步地蹭着,当她正要进入秀芳家的大院的时候,吵嚷声突然没有了,接着是秀芳一声尖叫。艳秋心里一沉,顾不得疼,快步蹭进去,只见儿子阿木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木然地站着,一脸的惶恐。她再往里看,差点晕了过去,只见小龙手里紧握着一把菜刀,直挺挺地躺地了地上,额头鲜血直流。
秀芳像疯了一样,跑过去抱起小龙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艳秋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大声地喊起来,来人呀,救命呀!
没过多久,邻居来人了,村长来了,接着110的车来了,120的车也来了。
艳秋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好像疼又好像不疼。
夜色已经笼罩下来,灰蒙蒙的看不清彼此的脸。
小龙被抬上了救护车,阿木被押上了警车。
车子亮着灯,穿过夜空,呜呼呜呼的叫着,出了村子。
小龙死了,阿木在看守所里已经出不来。艳秋的亲戚为阿木请了律师。律师说除非有证据可以证明阿木是正当防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艳秋去求秀芳,说小龙走了,她比谁都心疼,小龙毕竟是喝她的奶长大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已经走了一个小龙了,不能再把阿木也搭上,只要阿木不死,以后阿木就是你的儿子了。她说她是第一次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在警察面前证明阿木是正当防卫的。
秀芳心里只有仇恨,她一句也听不进艳秋的话,也记不起艳秋以前对她的种种好。最终,她对民警说小龙手中的菜刀是拿来切菜的,阿木是故意杀害她儿子的,她要求法院一定要判阿木死刑,还她儿子公道。
艳秋没有办法了,只好让律师去找阿木,让他自己救自己。可是阿木已经傻了,他口里只懂说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艳秋又只好一次次到秀芳家去,跪到她的家门口,求她原谅阿木,放他一条生路。她说只要阿木不死,下半辈子就算做牛做马,她也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秀芳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见艳秋,用手捂住耳朵,不听她说话,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阿木必须得死,如果阿木不死的话,她的心里永远也不会平衡的。
春节过后不久,法院开庭宣判,阿木被判死刑。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艳秋当场晕倒,秀芳却松了一口气,心里平衡了许多。
艳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理由恨秀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杀死了人家的儿子,大家见面的时候,还是打招呼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圩上的人也稀稀拉拉起来。二虎那天没什么生意,坐在店里吹着气暖手。隔离店那麻将桌里坐着四个人在搓麻将。一个年轻的男子口里叼着一支烟,双手在来回搓着麻将,边搓边说,你们今天看日报没有?
其他几个说,日报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领导开会。
那男子说,今天的报纸没那么死板了,登了一篇社会新闻,说是因为一个金手镯,害死了两个男孩子。
其他几个问,是怎么回事呀?
那男子说,我没功夫跟你们说了,你们自己找今天的报纸看吧。
二虎听了他们的谈话,脸色变得像死鱼一般,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冲着里屋的老婆喊,你出来看店,我要出去办点事。
里面一女人腼着个大肚子出来,不好气地说,大冷天的,出去干啥呀。
二虎说,你别唠叨。说完,就径直的到了一个卖报摊,买了一张当日的报纸,认真看起来。他越看脸色越难看,接着,就整个人哆嗦起来。再接下来就是发烧,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在梦里呓语着,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阿木行刑以后,艳秋就变得木呆木呆的了,她整天拿着那只手镯在发呆。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她又坐在屋檐下发呆。
桂花来到她家窜门,在她的对面坐下,东拉西扯地说着一些话。
艳秋没什么兴趣听她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镯子,沉湎于过去儿子的点点滴滴。
桂花咽了几次口水,终于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一溜烟把憋了许久的话儿滑了出来,艳秋嫂子呀,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可一直不敢跟你说,你知道你儿子死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艳秋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抓住桂花的手问,什么话?你快点说!
桂花被她那模样吓了一跳,顿时慌张起来,本想不说了,可手被艳秋死死捏着,她只好一字一顿地说,阿木行刑时对着天空大声说,小龙,我不是故意杀你的,是你逼我的!
艳芳松了手,死死地盯着桂花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桂花不敢多说,只是吞吞吐吐起来,我,我,我哪知是什么意思呀。
艳秋眼珠子动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突然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什么切菜!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明明是小龙拿菜刀来要吹阿木,要不阿木不会对他下手的!说着,她疯了一样往外走。
桂花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快步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说,你这是干嘛去呀?你疯了吗?
艳秋不吭声,拼命地挣开桂花的手,像头发飙的公牛一般跑到了秀芳的家里。
秀芳正在门外喂鸡,见她来了,就迎上去问,你来了?
艳秋黑着脸不理她,死死的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活吃了似的。
秀芳有点发悚,怯怯地问,你这是干嘛了?
艳秋不哼声,冲进她的厨房里,拿起她家里的瓶呀罐呀碗呀一个个地摔,厨房里顿时像点燃鞭炮一般,爆发出噼哩叭啦的响声。
秀芳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噼哩叭啦的声音,惊恐万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腿瑟瑟发抖,不敢往里面挪半步。
清明节那天,雨下得断断续续,像抑郁的妇人,哭不出声音。秀芳在儿子的坟前摆上肉菜和酒,还有儿子给她的那只金手镯。她一边烧纸,一边在念念叨叨地跟儿子说着话。
过了不久,艳秋也来给儿子上坟,就在离秀芳附近不远。她一样一样把东西摆出来,摆完了东西,她又掠下手中的金手镯,摆在了坟前。她举目看了秀芳一眼,目光正好和她碰在一起,立马掉转了方向。
秀芳把目光转到坟前,继续的给儿子烧香。
雨还是没停下来,可天上好像微微出了点太阳。
秀芳静静看着坟前摆放着的金手镯,突然发现手镯失去了光芒,好像是裉去了颜色,她拿起来定睛一看,果然是褪色了,她心里咯咚一下,想起阿兵说的话,心里一阵阵伤心起来。她很怕艳芳发现这个秘密,赶紧把手镯放进口袋里。
艳秋一直在偷窥她的一举一动,她的那个动作让她警惕起来,她赶紧拿起她那只金手镯仔细打量起来,渐渐地,她的脸一点一点地弯曲起来。她站了起来,怒目看着秀芳,像头发怒的狮子,冲到她的面前,揪起她的衣角,把手中裉色的金手镯举到她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当初确实是你儿子把我的金手镯给换了,是吗?
秀芳正在为自己那裉色的金手镯伤心着,被艳秋那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她看到艳芳手中那个跟她一样褪色的金手镯时,她镇定了下来,也没那么伤心了。她从容地从口袋里取出那只金手镯,摆在掌心里给艳秋看。
艳秋看到她手中那褪色的金手镯,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说,不会的,我儿子不会给我买假的,不会的。
秀芳蹲下去,用手扶着她的胳膊说,我们都是同样的命,认了吧。
艳秋推开她,站了起来,冲着她大声喊道,我才不跟你同样的命呢!说着,飞快地奔跑起来。顿时,她的身影在细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气渐渐转暖了,雨水也少了许多。那天是圩日,缕缕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花花洒洒地落在地上。圩上的行人如初夏刚出笼的蚊子,嘤嗡嘤嗡地聚满了大街。
艳秋两眼无神,手里拿着那只褪色的金手镯,一直走着,口里喃喃自语,我的手镯是真金的,是真金的。
街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并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只是一直走着,一路喃喃自语,像丢了魂似的。经过二虎的金银首饰加工店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两眼放出亮光,靠上前去,把手中的金手镯放到二虎的面前,哀求地看着二虎说,小兄弟,你帮我看看我这金手镯,是真金的对吧?
二虎拿起手镯看了一眼,心里咯咚地跳了一下,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艳秋带着绝望的哭腔,再次问道,小兄弟,我这手镯是真金的,对吧,这是我儿子从广东买回来的,花了五千块钱呢。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说,我儿子为了这只金手镯,已经连命都搭进去了。
二虎的心撕裂般的痛,他沉痛地开了口,说这手镯是真金的,只是失去了光泽,我帮你洗一洗,光泽就会回来的。说着,他把手镯放进了一个盛满水的盅里,端进里屋去。
艳秋的眼睛里有了光彩,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过了一会,二虎把盅端出来,摆放在桌面上,拿着一个钳子,钳出了里面的金手镯。
看着闪闪放光的金手镯金,艳秋的魂又回来了,她慢慢伸手接过手镯,轻轻地抚摸着,心头一阵酸楚,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儿子没骗我,我儿子没骗我……
秀芳拿着一篮煮熟的红薯到艳秋家里去,想讨好艳秋。
艳秋坐在门口的草坪上晒着太阳择豆种。
秀芳小心翼翼地靠上去,一脸讨好地笑,在择豆种呢?
艳秋这回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是的。
秀芳见艳秋不生气了,就搬了一张矮凳凑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把红薯摆在地上,看着艳秋说,先吃点红薯吧,去年留出来的,甜着呢。
艳秋放下手中的豆种,伸出那只戴着金灿灿金手镯的手过去拿红薯。她挑来挑去的,故意把手放在篮子里久一些。
秀芳吃完了一个,伸手去再拿一个。当她的目光落到篮子里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傻了,她禁不住叫了起来,你的手镯,怎么……?
艳秋笑了笑,说我的手镯拿去洗过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秀芳怯怯地问了一句,在哪洗的?
艳秋说,在我们圩上那个金银首饰加工店。
秀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只裉色的手镯,酸酸地说,我明天也拿去洗一洗。
艳秋冷笑了一声,说那是要真金的才能洗,假的洗不了的。
秀芳心里虚虚的,额头直冒汗。可秀芳心里不服,她想,也许是阿兵胡说的呢,她儿子给她买的这只手镯也许是真金的。为了证明这个事实,第二天她去了圩上那家金银首饰加工店,让二虎帮她洗她那手镯,二虎看了一眼说,说你手镯是镀金的,洗了也不会发亮的。听了二虎的话,秀芳相信了阿兵的话,于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两百块钱的货。说完,她木然地把手镯包起,准备离开。
听完她的话,二虎脸色一阵惨白,冲着她说,这样吧,大婶,我帮你再镀一层金,这样看起来就跟真金一样了。
秀芳问,那以后还会裉色吗?
二虎结巴了一下,说当然会,毕竟不是真金的嘛。
秀芳叹息一声,摇摇头说,那就没有必要了。说完,转身离开,口里喃喃自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回家后,她把手镯藏在了箱底里,心里想,永远也不让它再出现,就让它跟她的儿子一样永远消失。
此后,秀芳就很少去艳秋家串门了。
艳秋很想去看看秀芳,看她那手镯洗过之后怎么样了。那天吃完午饭之后,艳秋去了秀芳家里,正好桂花也在。桂花在向秀芳请教打毛衣,秀芳一针一针地教她。
见艳秋来了,秀芳装作没看见,只是埋头教桂花打毛衣。
桂花向艳秋打招呼,并招呼她坐。
艳秋坐下来看她们打毛衣,看了一会,盯着秀芳问,你那天不是拿手镯去洗了吗?给我看看,洗得怎么样?
秀芳装出沉静的样子,说洗好了,亮着呢。
艳秋说,拿来给我看看吧。
秀芳说,我已经拿去跟小龙一起埋了,也算有点值钱的东西,给他在下面换钱花。
桂花看着她,张圆了嘴,问道,你挖坟了?
秀芳脸色一沉,气呼呼地说,谁说我挖坟了?
桂花小心翼翼地,你不挖坟,怎么把手镯放进去呀?
秀芳霍地站起,把手中的毛线,用力往地下一扔,看着桂花恶狠狠地骂,我怎么放,关你屁事!
桂花蹲下去把毛线捡起,吐了吐舌头,不敢哼声。
艳秋歪了歪嘴,冷笑两声,转过身去,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天气渐渐热起来,没有风,很是闷热。午饭过后,艳秋坐在家门口的荔枝树下摇扇子。
尽管是白天,蚊子也没闲着,冷不丁的咬她一口,痒得艳秋到处乱抓。
小黄狗汪汪地叫着,摆着尾巴向外跑去。
艳秋顺着狗看去,只见一个腼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手提着个大大的行李包,一步步向她挪来。
艳秋呆呆地看着大肚子女人,没有出声。
大肚子女人靠近她,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低着嗓子开口问道,你就是阿木的妈妈吧?
艳秋脸上掠过一层愁云,静静地看了一会那女人,才咽哽着开口说,是的,你是哪位?
那女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眼泪噼哩叭啦地落下来,哽咽着说,我是阿木的女朋友,叫灵芝。
艳秋慢慢站起来,眼睛里露出亮光。
灵芝扑到她怀里,泣不成声。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阿兵躺在大厅的睡椅上懒洋洋地扇着扇子,眼睛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桂花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剥生黄豆,边剥边骂,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每天只知道吃,吃饱就是睡,像头猪。
阿兵把半睁的眼睛完全睁开,想顶桂花一句,可一睁开眼睛,远远的就看到秀芳走来,他马上起身说,她又来了,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着,一溜烟进了房间,把门锁了起来。
桂花把剥好的黄豆用力丢到盘子里,口里骂道,这秀芳也真是的,都来问了一百次了,还是不死心。
狗汪汪地叫着,秀芳在门外喊,阿兵在家吗?
桂花一边给她赶狗,一边说,不在,不知又疯哪里去了。
秀芳进屋来,在刚才阿兵睡过的睡椅坐下来,屁股刚坐下又弹了起来,说刚才谁坐这里,还热呢。说着,挪开屁股坐到一张矮凳上。
桂花说,我坐的,嫌那椅子大高,不好干活,又坐到这矮凳上。
秀芳环顾左右看了一下,问道,阿兵去哪了?他啥时回来呀?
桂花气呼呼的样子说,他呀,不到半夜生更肯定回不来,你又不是不懂他。
秀芳顾不得阿兵的事,只是把凳子挪近桂花,贴近她的耳朵问,桂花呀,难道阿兵以前就真的没跟你说过,小龙在外边有没有女人的事吗?
桂花低着头剥豆子,说没有呀,真的从来没听说过。
秀芳有点走火入魔似的,我不信,阿木那么木呆的人在外面都有女人,小龙那么机灵的人,怎么会没有呢?你们肯定是知道不肯告诉我的,对吧?
桂花有点不耐烦了,嘟囔起来,我都跟你说过一百次了,我真的不知道!
秀芳扬起了脸,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大声嚷起来,你们怎么能不知道呢,小龙整天往你家里跑,是不是女方的家人给钱你们买通了,让你们不告诉我的?他们是想把我的孙子拿去卖掉,你不知道,现在的男孩子有多值钱,少少也能卖几万块一个呢。
桂花见她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就停下手中的活,放软了口气说,婶子呀,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小龙压根就没在外面有过女人,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也没见他带回来过,人家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愿意,他总是说,要等赚到大钱以后才结婚。
秀芳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喃喃地说,我不信,肯定是你骗我的。
桂花有点生气,气呼呼地说,你不信,还来问我干啥?
秀芳霍地站起,怒吼道,我不求你,我自己去找,我不信,我就找不到。说着,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阿兵从里屋出来,看着她的背影说,她八成是疯了。
桂花用鼻子嗤了一下,说不疯才怪呢,眼看着人家艳秋就要做奶奶了。
阿兵一屁股坐到睡椅上说,我就不明白了,她为什么啥都要跟艳秋比!
秋天的晌午,云淡天高,艳秋家里“哇”的一声,一个小生命落了地,艳秋喜得孙子。村里人闻到喜讯纷纷提着鸡蛋前来祝贺。
秀芳尽管心里不情愿,可还是提着一篮子鸡蛋来了。看着艳秋那胖乎乎的孙子,她好像喝了一瓶阵年老醋,心里酸溜溜的难受。
秀芳固执地认为,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肯定有一个她的孙子,她何家的血脉没有断。
从此,她每天拿着儿子的相片到街上去,见人就问,你认识我儿子吗?你知道他以前跟哪个女人好吗?
每个人见到她就躲,当她是疯子。
二虎每天见她从店门前经过,看到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一阵阵的难受。一天,秀芳拿着相片问完了街上所有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没人认识他儿子,也没人知道她儿子在外有没有女人。秀芳几乎崩溃了,她污头垢脑的拿着儿子的相片从二虎的店门前经过,把相片举到二虎的面前,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问,小兄弟,你认识我儿子吗?
二虎接过相片,看着里面那个死去的小龙和眼前这个绝望的母亲,他的精神彻底地崩溃了。他看了一眼相片,说我认识他。
秀芳眼睛一阵放光,紧紧抓住二虎的手,你知道他以前跟哪个女的好过吗?
二虎咬了咬牙说知道。
秀芳眼里溢出泪花,问二虎,她跟小龙有孩子吗?
二虎又咬了咬牙说,有个儿子,已经半岁了。
秀芳一阵目眩,好像要晕倒一样,她使劲摇晃二虎的手,让他带她去见她的孙子。
二虎说,现在天已经晚了,你把地址留下来给我,我保证明天让那女人带孩子去见你。
秀芳留下地址,对二虎千恩万谢之后,笑逐颜开地离去。
夜死一样寂静,没有风,空气像凝固了一般,二虎一夜辗转,无法入睡。
半夜里,他老婆起来给孩子换尿片,刚把尿片换完,正想躺下睡觉,二虎一骨碌爬起,跪在老婆面前,抓起她的手,放声痛哭起来,老婆,我求你,你救救我吧,我快要死了!
他老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问,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疯了吗?
二虎抽噎着说,是的,我疯了,我真的要疯了,说着,把一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二虎的话,他老婆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恶狠狠地骂道,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吗?你怎么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来!
二虎还是抽噎着,继续说,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只是一心想给我老妈送个金手镯,才做出这种蠢事来,你也知道,我妈这辈子不容易,她早就想要一个金手镯了,可我一直买不起,看着她一天天老去,我只想在她有生之年能现实她的愿望。
他老婆指着他骂,要送母亲金手镯就可以换别人的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呀?骂完,扭过脸去,不理他。
二虎不断用手抽自己的脸,边抽边骂,我丧尽天良,我该死,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用我的命去换回他们的命,这一年来,我受尽了良心的折磨,过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现在已经崩溃了,如果我不能赎罪的话,我这辈子也过不安宁的。
他老婆转过身去看着他问,那要我怎么做才能帮你呢?
二虎两眼露出光芒,猛地抓住老婆的手,激动地说,明天你带儿子去小龙家里见他母亲吧,就跟她说你以前跟小龙好过,孩子是小龙的,以后就把我们儿子当作她的孙子,让我们的儿子为她养老送终。
二虎的老婆轻轻挣脱他的手,转向窗外,双手叉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空。
夜,依然死一般寂静,还是没有风。
秀芳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早起床,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等着。
太阳出来了,还是没见女人和孩子的出现,秀芳继续等,她相信奇迹会发生的。
太阳烈日当空了,还是没见女人和孩子的出现,秀芳还是继续等,她不相信,她何家的血脉就此断绝。
太阳下山了,还是没见女人和孩子的出现,秀芳怀疑自己给那个金银首饰加工店的伙计给骗了。
天灰蒙蒙地暗下来了,秀芳彻底绝望了,她双手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精神全盘崩溃。
天完全黑了下来,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止住了哭,抬起头来,她面前站着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
秀芳不敢相信是真的,她握住那女人的手问,这都是真的吗?
二虎的老婆取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说,都是真的,你把眼泪擦干,看看你孙子吧。
秀芳接过面巾纸,擦干了眼泪,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满天的星星都在冲着她笑,此刻,她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马脑手镯r多少钱一只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