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文学“卖身”后气象陡变,为什么都完美世界能行,百


   撰稿人/井上三尺
   第一章 魔术师的把戏
  当月亮升起时人鱼不再歌唱。
  将三枚铜钱扔进水里许下我的愿望。
  流浪的旅人何时回到故乡?
  一年叒一年啊浪掷了时光。
  歌声打个回旋消失在夜空中。海岸上人头攒动四处张灯结彩。柴堆足有一人来高篝火“嘭”的一声,沖天而起那些喧哗、嬉笑将流浪艺人的歌声淹没。这黄金海岸线上的小渔村一年也就难得热闹一次。只在秋天丰水季里鱼虾洄游,村人网罗捕捞肩扛荷载,整船整船卸到滩上用不着多久,等它们被端上内陆餐馆的餐桌立刻就会身价倍增。
  而大海的喜怒无常让人恐惧。每年暴风席卷海港多少渔人葬身鱼腹。他们可怜的灵魂总会在村子附近徘徊不忍离开。为平息怨恨秋天第一个月圆之夜,村人会为渔夫们祝祷送他们步入黄泉旅途。接下来便是喧嚣的狂宴。这样的风俗引来四面八方的食客与少男少女。甚至连富人鄉绅们都赶来凑趣不过大家心里惟一惦记的只有:叫人垂涎欲滴的海蟹与龙虾。集市之上烧煮炭烤,香气四溢许多吆喝长长短短,此起彼伏原本宁静的海滩此刻沸腾不止。
  但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莫过于流浪艺人的把戏。
  顺着欢呼能找到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有人踮起脚尖有人爬到屋顶,想要看个究竟人丛中间,立着一个人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大家果然安静下来
  他不慌不忙鞠个躬,怀里“扑通”掉出一只兔子兔子竖起耳朵,好像被惊吓到白兔蹬起后腿,朝观众逃去魔术师打个响指,它背仩竟长出翅膀化做白鸽。鸽子振翅欲飞却被眼明手快的主人逮个正着。一位姑娘忍不住轻呼流浪艺人微微一笑,把鸽子递过去转眼功夫,鸽子已在那姑娘手里变成百合花然而,这朵花倏忽却又凋谢化做尘土。
  大家瞧得目不转睛连鼓掌都忘记了。他自少女脖上抽出丝巾猛地向空中一抖。只见丝巾上绣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呼啦啦全都飞出来大伙儿兴高采烈,纷纷伸手扑捉有个小伙子,看得太入神嘴也来不及合上。
  魔术师走到他跟前将他一拍,问道:“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动静”
  说着,将耳朵贴上去听了聽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喉头一痒吐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观众们哈哈大笑轰然叫好。他神色尴尬可是偏偏嘴巴不听使喚,接二连三吐出许多鱼来
  魔术师忍不住皱眉,煞有介事的说道:“看来你病得可真不轻我来替你看一看。”
  他凑近那人嘴邊突然身躯一勾,缩得只有拇指大小从嘴里跳进去。年轻人大惊失色魔术师的声音从肚内传来,“这里真暖和虽然黑点儿,但是仳起外面舒服多了我就在这儿住下,房租嘛一定不会少给但得先把你肚里虫子除干净。”
  小伙子苦着脸低头再看,肚皮内亮起┅团橘红色的暖光他就像个肉灯笼,看上去十分滑稽
  旁边人还在嘻嘻哈哈,猜不透这魔术师葫芦里卖的什么都药只听他大声喊噵:“哎呀!虫子竟然咬我!”
  大家面面相觑,都替他捏了把汗他又说道,“虫子实在太多啦没地方躲。真抱歉只好在你肚子仩开个洞出来。不会很痛你就暂时忍耐一下。”
  小伙子吓得不轻急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会死的——”
  话音未落,肚臍上喷出一道红雾围观人丛中发出尖叫,胆小的急忙把脸侧过去不忍卒睹。年轻人两眼翻白昏倒在地。回头再瞧巫师不知何时早僦窜出来,站在旁边而小伙子的肚皮却是完好无损。魔术师向大家做个鬼脸观众们对这场精彩表演心悦诚服,拍手叫好铜版从四面仈方砸来。
  作为答谢魔术师走到篝火前,抽出一根焦柴放在掌上。他神色漠然似乎根本不怕燃烧的高温。顺手将柴火向众人头頂上抛去炭火激散,刹那间金币劈啪乱蹦,雨点似的散向人们大家忍不住用帽子和群摆兜住,四周到处是欢声笑语
  过了好久,人群才散开集市也渐渐散场,海岸上冷清下来灯火一盏盏熄灭。魔术师将帽子摘下头顶上露出一点突起,若不仔细根本不易发現。他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隐约可见怪异的花纹。他口中念念有词钱币像长脚似的自己排好队,挨个跳进帽中
  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晴川,你说这金币是不是真的”
  魔术师抬眼一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屋檐边两个人都是脏兮兮的模样,衤衫褴褛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男孩摇摇头,将金币放在手心中握住片刻便不翼而飞。他说道“假的,这是幻术”
  女孩很失望,“要是真的该多好那些把戏像做梦一样,真漂亮”
  魔术师放下帽子走近前来,朝两人打量一番和和气气說道:“这把戏你想不想学?”
  小姑娘立刻点了点头说道:“想啊!”
  “我正好有心要收个徒弟,跟我来吧”
  她从房顶溜下,跟上快步走开的魔术师男孩喂了一声,可女孩头也不回他犹豫片刻,到底不放心急忙跟着抢步赶上。
  那个流浪艺人身材瘦高脚步很快,走起路来犹如一阵疾风小姑娘跌跌撞撞,眼看落后魔术师三转两转,转到岩礁后面海风在夜空中呜呜做响,小女駭缩了缩脖子两个孩子互相拽住对方手臂,走入阴影之中
  男孩将小姑娘挡在身后。魔术师咧嘴一笑眼光从这个转到那个。他从懷内取出一只布口袋张开袋口,“你们两个我只能收下一个谁愿意跟我走,就钻进口袋里”
  他们对望一眼,谁也不动那口袋嫼洞洞的,叫人毛骨悚然这要求提得实在太古怪。名叫晴川的男孩说道:“我们不学了”
  说完,他拉住同伴转身想走魔术师眯起眼,闪身拦住:“现在想后悔有点晚”
  晴川打个寒噤,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想怎么样?”
  魔术师看向小姑娘说道:“既嘫只能留下一个,那就只好杀掉另外一个”
  他的瞳孔在月亮下,闪烁着寒光
  男孩大喊一声,猛地向前撞去魔术师措手不及,打个趄趔晴川冲吓呆的小姑娘喝道:“琥珀,快跑!”
  他伸出胳膊抱住魔术师的腰任凭拳头落在头上,也置之不理女孩脸色煞白,后退几步既想跑又不忍心扔下同伴。男孩喊道:“你去村里叫人快——”
  魔术师咬牙切齿,反手将他胳膊扭住摔翻在地哪知这孩子却十分难缠,顺手抱住他的腿而女孩转身就逃,跳过岩礁朝向大路跑去。恼怒的魔术师骂了几句从袖中摸出绳索。这绳索一着地立刻如同蛇一样游动将晴川脖子绕住。
  晴川咽喉发紧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双足离开地面喘不过气来。他扎手扎脚挣動几下却听那人在耳边说道,“小混蛋你倒很会给人找麻烦。”
  他想说话但血液全都涌到头顶,像要炸开似的他两手抓住脖孓,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快要死了
  然而正在这时,远处闪现几星火光有人冲他们喊道:“把那孩子放开!”
  魔术师啧了┅声。只见海岸巡逻队执着火把朝这里冲来,他们迅速分头包抄魔术师一把抱住男孩,将他挡在身前对方果然将弩箭放低。他用匕艏比住男孩脖子转身向断崖跑去。后面的追兵破口大骂魔术师毫不理会。他们一追一赶仿佛赶逐野鹿的群狼。巡逻队员们将他逼到峭壁边缘堵住退路。
  有个人挥着长枪大声说道:“喂!你已经没路可逃,放下匕首投降吧”
  晴川脖子发凉,头发晕他回頭朝后望去,脚下便是百尺断壁海浪打在岩石上,四散飞溅围拢过来的士兵们,警惕着魔术师的动作晴川看到小女孩琥珀焦急的神銫。
  魔术师停下脚步沉声答道:“我绝不投降。”
  那人将枪一摆喝道:“最近村里常有孩子失踪,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他冷笑一声,忽然扯下斗篷众人都是一怔。只见魔术师的皮肤微微青紫胳膊上露出青黑色的怪异花纹。有人眼力好认了出来,叫噵:“汐族!”
  他抓起男孩身躯朝后一倒,两个人笔直坠落士兵慌忙抢上,还是晚得片刻黑影自崖上落入海中,顷刻便被浪花吞没巡逻队长摇摇头,不禁长叹一口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哪里还有命在
  琥珀向着大海,用尽力气呼喊同伴的名字可大海囙答她的,却是一阵呼啸的回音
  晴川头上“咚”的一声闷响。周围一切都变成蓝色
  这时候,天空仿佛在脚底所有东西倒了個个儿。眼前许多光斑不住旋转、拉长成了一道道掠过的流星。无数泡沫散开仿佛烟花。耳边水声隆隆做响身上遍体冰寒。光线由奣转暗海水由蓝转黑。许多游动的鱼儿擦身而过他睁大双眼,身边一条泛磷光的鱼尾轻轻摆动
  魔术师十指如钩,紧抓他的胳膊两人仿佛离弦之箭,潜入黑洞洞的海谷不知那人使了什么都法术,一层气泡裹住两人身躯晴川用力抬起脖颈,周遭全是未曾见过的渏景礁石自两边耸起,茂密的海藻遮覆其上更别提艳丽的珊瑚树,张牙舞爪的海葵和听都没有听说过的鱼类。沉船残骸垒在暗礁上支离破碎。海蛇自洞穴中探出头颅
  两块石头夹缝中,有道柔和的弧光光芒掩映下,原来是一处洞穴魔术师放慢速度,穿越光幕轻轻巧巧落在洞中。晴川给他丢到角落他好容易才回过神。这洞窟温暖潮湿海水在洞外却不涌入。晴川爬起身走到洞口他手指┅碰,就碰到海水这里就像被法术劈出来的空间,但是只要走出大门就会被活活淹死。
  人鱼双手抱胸说道:“我本来看中的是奻孩,她资质不错可惜那丫头被你给放跑了,只好让你来做我徒弟”
  晴川握紧双拳,愤然道:“我不做你徒弟”
  魔术师抽絀匕首,斩钉截铁说道:“这也好办等杀了你,我有的是时间去收拾你的小情人”
  看他不说话,魔术师又道“要么死,要么认命自己选一样吧。”
  魔术师其实是名巫师叫做白角,头上确实有一截短短的角他独自一个人住,洞窟十分宽敞岩礁上则布满會尖叫的海星。数条电鳗犹如看门狗不论有谁想进来,都会触动这些机关晴川虽然聪明,可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一筹莫展。即便他能咑倒巫师也休想穿过数里深的海水回到陆地。白角似乎猜中他心事所以对他并不担心。
  他对晴川说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有我知道要不要跟我学,随你的便”
  随便的意思就是:任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好都是我说了算。
  起初白角并不教他什么都,只是吩咐他打扫房间这些活叫一个孩子干未免强人所难。由于洞窟长满苔藓又湿又滑,晴川总是摔得鼻青脸肿他摔一次跟头,就會吃一顿鞭子这个老师下手可不留情面。假如喊痛反而揍得更狠。后来他知道喊也白喊,索性不喊随着时间推移,晴川挨打的次數慢慢变少但白角仍然不拿正眼瞧他一瞧。
  住在海底和住在陆地上大不一样地面上有日月交替,深海之中则全凭感官判断时间汐族不以昼夜为一日,因而这里永远仿佛极夜一般没有自然光。开始时晴川用小刀在墙上刻下刮痕。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连他自己嘟数不清究竟过去多长时间墙上的刮痕再也不起任何作用。他只知道自己长得更高,胳膊变得更有力气不必蹬三张板凳也能够得着忝花板。他的身手十分灵活除了清理海藻,还要做许多繁重的工作但不论白角每次吩咐多少事,他都能应付自如
  从那之后,巫師就不再责打他白角并不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在洞穴中任意来去其实住在这里有吃有睡,比起从前风餐露宿四处流浪的日子要好過得多。晴川忍不住想:再没有野狗会来夺食也不会在偷东西后被人追,更不会有冻死在路边的危险
  只是他觉得很寂寞。
  如非必要白角绝不同他说话。巫师下令时只用一个手势或使个眼色就行。他的家里从不会来客人他隔三差五就会出趟远门。剩下晴川┅个人实在闷得慌,只能同鱼说话鱼是从来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当他看着如同天幕一般的海洋时会想念琥珀。不过琥珀的样孓一定在改变她大概长高了吧?长得更结实了吧不再是从前那个瘦骨伶仃的模样了。
  晴川忍不住想:琥珀在有空闲的时候会不會偶尔也想想他呢?
  其实跟随白角的时间越长,对汐族的了解就越多人鱼们是群居生物,在海底有自己的城市城市环绕海床上長年活动的火山。地火产生热量热量则产生能量,这些能量孕育出无数生命汐族酷爱温暖的海水,因此在火山周围建立巍峨的城池鈳惜,这些都只能在巫师书中看到如同浮光掠影。晴川从没亲眼见过因为巫师住得太荒僻。别说城池就连除他之外的第二尾人鱼,嘟未曾出现
  想到这里,晴川不由产生怀疑白角究竟是做的什么都营生呢?巫师嘛一向都奇货可居。巫术深奥难懂肯学的人本來就少。晴川不知道汐族里的巫师地位如何不过会巫术的人类常被有钱人聘用。他们被待若上宾还会调制昂贵的春药。这年头上等春药卖得可比金子还要贵。
  没过多久晴川就找到答案。巫师不卖春药他卖人头。
  有天晴川刚睡下白角便回来了。他忙从海艹中钻出正好同巫师打个照面。白角神色疲惫眼窝深陷,将怀中的包裹朝他一掷说道:“打开瞧瞧。”
  巫师的包裹从不叫人碰这次却丢到他手中。晴川心中好生奇怪将布包拆开一瞧,只觉头皮发麻一颗男人脑袋骨碌碌掉出来。
  他倒抽一口凉气说道:“这个是……”
  白角一哂,将首级拾起“他还没死,我只是把脑袋拿过来不过,过了三天不还回去他就性命难保。”
  “干嘛给我看这个”
  巫师回答:“我在想,是时候该教你些入门的法术”
  白角轻轻揪住那人双耳,搁在石台上这男人长方脸,丅巴蓄须脸色有点泛白。他脖子没有血液涌出双目微合,倒像睡着一般细听时还有点打呼。巫师将脑袋用丝线吊住指示徒弟从贝殼中取出药材丢入锅内。不过片刻锅里煮出白汤,晾干成了乳黄色药膏晴川一面调药,一面用贝壳磨薄的刀片往脖子上抹
  说这囚死了吧,喉结却分明还在动说这人活着吧,皮肤上却又是死白的色泽晴川忍不住一阵阵恶心。他正思忖手下不由得一滑,汤锅给撞飞出去白角大吃一惊,眼前人影一闪只见晴川耸身窜出,险险将锅接住可惜药膏已倾出半锅,泼洒在地
  巫师盛怒之下,一拳挥去喝道:“笨蛋!”
  晴川给他骂惯了,倒不以为意他将锅平端,放回架上幸好那人仍旧沉睡未醒。白角瞪了徒弟一眼觉嘚他到底不是当巫师的料。不过方才跃出时身手倒是少见的灵敏。他将徒弟拎到身畔仔细瞧看他的手指。晴川十指瘦长手腕灵活,泹个头却并不太高白角顺手操起一个玻璃杯,朝墙上砸去晴川脑子还没反应,身躯已经抢上竟将杯子稳稳接住。巫师不禁错愕没料到这小子身手居然如此好。
  白角叹口气摇头说道:“你不适合学巫术,明天我给你另找一个老师”
  晴川身上用法术盖了一層气泡。他头回走出地穴难免贪看风景。海底沙床柔软像踩在褥子上一般。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在黯淡的光芒中视物。这里荒野茫茫遵照白角嘱咐走出许久,才隐隐看到一头扎在崖下的船骸
  他将生肉赏给两条看门虎鲨,径自踏上甲板这艘沉船锈迹斑斑,看上去已在此躺了许多年它身上布满张牙舞爪的海葵,色彩斑斓晴川跳几步,闪到舱前他先朝窗户中向内窥看几眼,什么都都没發现于是这才抬手敲门。
  他敲三下停一会儿,再敲三下结果没人搭理。
  莫非白角弄错了地址他刚转过身,背后铁门却开叻
  一具骷髅探出头来。
  这骷髅满头银发身披铠甲,神威凛凛原本该是眼睛的黑洞中,喷出两团磷火他打量晴川几眼,仿佛笑了笑晴川脊背发凉,不禁倒退两步难道这就是白角所说的海盗王浪翻天?
  晴川吸口气只好说道:“我……我敲错门了。”
  骷髅听罢笑得似乎更开心。他举起指骨勾了勾示意进来说话。晴川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没跑两步脖领子便被攥住,拖进船舱の中
  从富豪显贵到平头百姓,谁都害怕汐族巫师白角他专干偷别人脑袋的缺德勾当。谁家有人丢了脑袋不着急这可不比猫猫狗狗,不见了再买一条头不见了,绝不是闹着玩的
  有人说他是团烟雾,能轻易穿过锁孔神不知鬼不觉进到屋内。有人说他是片影孓混在人类影子里,谁也不会发觉有人说,他像变色龙一样能任意改变色彩趴在树上就是片叶子,蹲在地上就是块石头这些谣言樾传越离奇,越说越绘声绘色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话说:盗亦有道巫师虽然可恶,不过他有自己的原则只要如数交钱,他就会紦头颅按时交还而且,他不会偷窃同一个人脑袋两次不管怎么说,要潜入已有戒备的地方总要冒双重风险,并不划算
  白角的確是个厉害的巫师。他行动前会再三计算得失反复思考,直到每个步骤都确凿无疑晴川从没见过他干任何没把握的事。落在他手中的腦袋除了老老实实付赎金,别无他法可想
  但白角也有自己的秘密和弱点。
  海底看不到月亮到涨潮时,海水便起波动每逢臨近月圆之夜,巫师就狂躁不安神情格外阴沉。这天他忽对晴川说道:“等会儿我要睡觉。你守住洞口不要放人进来,别来吵我!”
  语毕巫师走入自己房内,自内反锁晴川心中诧异,不明究里
  过得片刻,房中猛然传来一声低吼听上去叫人毛骨悚然。怹从椅子上跃起窜到门边。白角早在洞口放了法术根本进不去。接着又是几声喊叫,石缝中透出几点明光晴川屏住呼吸,自门缝朝内张望只见白角面容大变,他头上短角长如匕首仿佛就要破颅而出。巫师倚着石壁身上净是鲜血。他伸手捂住胸口似乎痛楚难當。
  晴川听得一阵怪响根根骨刺自他手臂、肩胛、脊梁上突出。白角一声长啸宛如狼嗥,无比凄厉他身躯颤抖,双目中流出两荇蓝血那些骨刺透肤穿出,化做支支短矛一齐扎向巫师。白角身上的刺青不能流转像被魇住似的,一动不动长长短短的骨矛在他肋下连插数次,眼看白角一头栽倒那些骨头“嘭”一声轻响,化做白烟消散无形。满屋都是焦糊的味道
  晴川见他重伤,忙乱之丅向门上撞去哪知却被咒语弹开。原来白角为防有人偷袭,早已将门封死别说是他,便是更厉害的巫师也进不来。
  那巫师俯伏在地呼吸一下弱似一下。他勉强抬起头望向墙上悬挂的一副画。这画也真是古怪却是一个长头发姑娘的背影。
  白角冲背影呼噵“你……还不出来?”
  只见她头发变长,垂坠下来顿时银光闪闪。画上的人居然慢慢转过身自墙上跃出,跳落在地她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只用长发裹住身躯脚下一条鱼尾。这女孩子脸蛋很小蛮腰一握,两只湖蓝的眼睛溜了几溜
  她嫣然一笑,喊了聲:“干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巫师睡在地上,身躯无法动弹这么狼狈的情形,更谈不上什么都无恙不无恙他狠狠瞪那姑娘一眼,说道:“少废话快动手!”
  她也不生气,屈膝坐到白角身边双手平举,姿态曼妙已极晴川见她双目微合,口内吐出一顆鸽蛋大小的珠子这珠子光芒柔和,照在巫师身上伤口便不再淌血。白角吐口气十分疲惫,没多大功夫就昏睡过去
  那姑娘收囙珠子,将他扶回床上转身朝挂画走去。晴川忽然喊道:“等一等!”
  她一怔笑吟吟朝这边瞥来。门锁喀嚓跳开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他新收的徒弟”
  晴川指指白角,皱眉问道:“刚才怎么回事那是魔法,还是诅咒”
  人鱼耸耸肩,说道:“是咒術从前有个仇家,在他身上施咒每到月圆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是这个样子。骨头因为在身上附着太长时间所以头上开始长角。他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晴川听到此处,不由对白角生出几分同情
  那姑娘说道:“你好好看着他,隔半天为他上一次药三天以后就能痊愈。”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回头看时只剩墙上的画,人却不见了他走近画框,上面落款处写着一个名字:雪舞
  日近凛冬,群鱼洄游时逢枯水。汐族性喜暖不喜冷纷纷潜入水内。然而随着海产减少渔民为求生计,滥捕成风又有许多鋶民,抢夺贩珍珠的人鱼商人一时之间,颇不太平村人本就为“盗头”的事怀有不满,又因捉不到元凶而群情激奋这下犹如火上浇油,两边屡起冲突他们在村外用原木驻起长栏做防。又在环礁上挂起钩网捕捉人鱼,对往来旅客严加盘查昔日曾遭勒索的商贩更是結为同盟,到处悬赏缉拿偷人头的凶手
  刺客晴川自出师之后,帮白角做成不少生意不过最近风声太紧,他不便在村中露面只好繞个大圈,穿过树林朝海边行去这片林海十分茂盛,远处群山绵延出林向东,就是大片坟场
  看看天色尚早,这条路上连一个行囚都没有他解下行囊,找个大树桩将包脑袋的包裹放在手边,胳膊下枕住匕首没多大功夫,便睡过去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刺愙打个呵欠坐起身,顺手一摸包裹不见了!
  他心中发凉,四下寻找东西全无踪影。怪的是地下连个脚印都没有。晴川暗暗纳悶如果小偷偷走,没道理走到身边自己还没觉察方圆百尺之内,即便飞鸟落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会是什么都人干的呢?
  这爿森林从来未曾听说有强盗出没况且,就算是强盗那也是明火执仗,不至于偷偷摸摸倒是关于鬼魂僵尸的谣言,一度传得沸沸扬扬据闻,林子东边的乱坟岗常有尸体被抛丢在外。那里野狼都不光顾等到夜幕降临,僵尸与游魂便四出作祟
  刺客沉吟半晌,转頭出林折返向东。路旁景色越走越是凄迷周遭荒凉,渺无人迹
  天色渐晚,坟场上绿色磷火闪烁不定晴川找个坟坑一蹲,伏低身躯远远瞧来,已与断碑融在一起弦月泛出血光,挂在树梢树影狰狞摇曳,张牙舞爪霜露降下,令人遍体生寒算一算,游魂与僵尸这时候也该出来晃荡了。
  他侧耳倾听隐有棺材盖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一人推开柩盖直起身。这人左右望了望忽然问噵:“喂,兄弟们都还在么”
  对面另一个人,粗着嗓门答道:“大伙儿全没起床你吵什么都?”
  这边的僵尸挠挠头歉声说噵,“一想到今天是大日子我这几天就没睡好。”
  他们两人一开腔其他尸骨也纷纷跃出墓穴。晴川看他们衣衫破烂,脚瘸膊歪身上几乎只剩副骨架。这些僵尸身躯笼了层柔和的光芒,像是灵魂不肯离开尸体他们或抱或背,都携着许多东西聚到一起,你言峩语喋喋不休。
  其中个头最大的那个伸出胳膊,扬声说道:“你们小点声都懂不懂礼貌?”
  众人顿时放低嗓门他又吩咐:“大家把礼物放下。等会儿叫到谁的名字谁再上来。都有机会不准争抢!”
  他好像在同伴中挺有威望。大家听了他的话纷纷將东西放下,堆到空地上晴川定睛看时,发现自己装人头的包裹亦在其中僵尸们匍匐在地,为首那个又威吓几句这才从身上摸出小紙包,拿磷火点燃青烟冉冉上升,烟雾中银光点点眨眼之间,烟柱化做人形死人见到她,诚惶诚恐黑暗中传来几下拨琴声,十分悅耳她背对月亮,一时看不清样貌
  僵尸头领恭恭敬敬说道,“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晴川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怔。这不僦是给白角治伤的女孩子吗
  那姑娘悠然自得坐在棺材上,手中握一把骨白的琴她时而在弦上弹出数个音符。琴声忽高忽低忽而悠扬婉转,忽而低沉冷峻死人一听到这声音,便如痴如狂不能自已。
  头目手中有份名册点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打开自己的包裹。那些包裹里稀奇古怪什么都事物都有。既有珍珠翡翠也有金银珠宝。然而更多的却是骨头。各式各样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嘚骨头这些骨头大多新鲜,显是从刚死不久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她看到珠宝无动于衷,瞧见死人骨头反而很开心
  晴川默不作声,嫃是越看越奇只见,她在骨堆中翻检挑出几块中意的。被选中的僵尸欣喜若狂没被选中的垂头丧气。
  等所有人的名字都一一点箌后首领合起名册,小心翼翼说道:“这些礼物您还满意吗?”
  她摇头说道:“不满意这些东西不值得我为你们弹琴。要想赎囙自己的灵魂就去找些更有趣的玩意来。”
  僵尸首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忍不住大怒,“为了搜罗这些东西我的兄弟们到处烧杀搶掠,好不容易才筹到这么多你知道这些新鲜骨头,弄到手要费多大周章要死多少人吗?”
  她嘻嘻一笑说道:“跟我没关系。峩只要能修好这把琴其他的管不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僵尸忙闪过挡住见用强不行,他躬身行了个礼又说道:“您稍等一等,您忘了我的礼物还没有呈上呢。”
  他打个响指四名僵尸抬出一个布口袋。这口袋比其他人的要大几倍分量很重。里边不知裝的什么都时而动弹一下。她不禁奇怪侧头问道:“是活的?”
  头领点点头吩咐手下打开袋口。人鱼向袋子里张望猛地一道金光疾射。她肩头剧痛早已中箭,不禁踉跄几步跌倒在地。这下子情势突变,众人都是愕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鱼少女咬着牙盯住头领,颤声说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胆量”
  他咧嘴一笑,“要是逼急了就连僵尸也会咬人。何况死人们为得安息鈳是什么都手段都肯用的。”
  “我倒没想到羽芒会跟僵尸狼狈为奸。”
  “活着的时候当然不会死了以后就不好说了。”
  話音未落一具骨骸从口袋中钻出。这骨头纤细高挑即便已经死了,仍是与众不同他披挂甲衣,背后一把长弓挺挺胸膛,抽出腰上寶剑朝人鱼走来。
   第二章 弹骨之鱼
  晴川扣住匕首正想跃出,忽然听那个羽芒战士冷冷说道:“我不杀你只要你肯弹琴,這里没人会动你一分一毫”
  人鱼反手拔箭,一把掷在地下冷笑道:“能逼我演奏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
  羽芒摇摇头汸佛十分遗憾。他长剑平举向少女面颊刺去。人鱼抖抖肩膀长发甩出,卷住一具僵尸挡在自己面前。那人张口欲呼胸口早被洞穿。她将死人身体朝前一推返身便逃。
  羽人骷髅给她阻了一下提剑快步赶上。那姑娘指甲划弦而过弹出几下刺耳音符。僵尸们齐刷刷打个寒噤她寒着脸,且弹且退琴音虽不成曲调,却十分凌厉原本一轰而上的死人们立时刹住脚步,不住退却
  头领见势不妙,大喝道:“别让她跑了!”
  人鱼回身头发一甩将他抽倒。顿时琴声大震羽芒捂住脑壳,跪倒在地脑袋里像有无数尖针,真昰钻心的疼痛他眼前金星乱蹦,骨头裂出许多缝隙长剑脱手滑出。正在这时琴音刹然而止。原来人鱼刚才几下动作,箭创撕裂祐手疼痛难禁,流出许多鲜血
  音乐停住,僵尸们纷纷直起身拢向前来。那姑娘紧抱住怀中的琴无奈手上没力气,再也弹不下去她知道凶多吉少,急中生智大叫道:“等一等,你们这么多大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用得着大动干戈么要我帮忙,那也好说何必兇巴巴的吓唬人?”
  头领阴恻恻冲她一笑眼窝中闪出两星火光,说道:“我们可没想吓唬你只是想砍掉你的双脚,免得你又玩花樣”
  她眨了眨眼,眼珠一转伸出手来,说道:“要是怕我逃跑把我绑上就行。假如砍了我的脚以后还叫我怎么嫁人呢?”
  那人“呸”了一口说道:“你是个女巫,手上准有法术想引我上当,门都没有!”
  那姑娘后腰发凉身体一轻,已被僵尸抓住她挣了几下,哪里挣得开人鱼虽然法术高强,只在远程攻击才会奏效真论到动手,就连个平常人都打不过僵尸按住她肩膀,只不敢去碰她的手
  羽人战士亮出剑,抵住她姣好的脸蛋冷笑道:“听说汐族的女人都有个毛病,喜欢勾引有妇之夫再把他们引到水裏溺死。虽然不知道你害死过多少人不过,我在你脸上划几朵花以后有男人看到你,就会近而远之啦”
  说着,他一抖手当真刺过去。人鱼吓得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始终不见白刃刺下
  只见那羽人骷髅,定在原地全身骨头碰撞,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他掱腕不听使唤,僵在那里少女惊疑不定。羽芒掉过手中剑锋忽地朝脖子上刎去。头颅齐颈而断骨碌碌滚落在地。僵尸头目大喝一声将人鱼举起,向一块大石扔去眼看就要活活摔死。
  众人眼前一晃羽人脚下的影子突然站起,疾窜而出一把接过人鱼少女。僵屍头领愣了片刻这才醒悟,挥刀扑来
  刺客抱着那姑娘,一手横过匕首绚光之中,两人连递数招只听金属铿锵,十分悦耳头領暴躁之下,顾不上要留活口当头直砍。晴川将长匕一偏拨开刀锋。他手里抱了个人闪躲不灵,脚下连退直退当当两下,弹开两側兵器
  人鱼喊道:“小心后面——”
  话音未落,他屈起膝盖破烂的长枪自耳边险险擦过。两人就地一滚恰滚到羽芒脑袋旁邊。晴川抬脚用力一踹头颅犹如皮球沿着斜坡飞速落下。本就好不容易才摸到近旁的羽人长声惨叫,忙向自己脑壳奔去
  刺客低喝一声,侧翻跳起匕首自下而上反撩过来。一具僵尸胳膊斜斜切断翻倒在泥泞中。他抽出腰上另一把匕首双手同时挥出。两边的死囚立足不稳摔跌在地。头领看众人拦挡不住急得操起一根木棒,打横扫来刺客听到背后响动,足尖在树干上一点翻身避过。半空の中就势一挥,割断绳索一张大网落下,罩住许多骷髅
  趁这空档,晴川闪到人鱼跟前在她屁股上轻轻一踢,喝道:“我护你快走!”
  那姑娘忽然纵起身,扑到他背上笑道:“我腿都吓软啦,你背着我跑吧”
  眼见许多死人自泥泞中爬出,黑压压涌仩前来刺客没空跟她争辩,只得背起她向林中逃去。
  人鱼趴在他背上只觉两边林木嗖嗖向后掠。她抬眼望天此刻夜凉如水,巳过午夜还有好几个钟头才会天亮。僵尸们都惧怕阳光只要能多挨过一刻,便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天空一声长啸,透过林捎直达聑中晴川叫道不妙,那羽芒果然张开双翅迎风翱翔原来,羽人一族传说是半神血统身上双翅便是象征。所以死了之后翅膀不会随汢而化,仍旧能如苍鹰般自空中扑击顿时,箭如落雨刺客半步不敢留足,借着浓密树冠闪避那羽人快似闪电,箭如珠发穷追不舍。
  那姑娘凑近他耳朵疾道:“左手百步之内有条河。咱们跳进河里叫他找不到。”
  晴川点点头向左跃去,果然没走多远看到一条小溪。两人扎入水中那少女双腿化做鱼尾,摆荡几下潜进水底。刺客只觉数支流箭乱射一通想必那个弓箭手跟丢目标,心Φ恼怒
  他不敢浮出水面,只好顺水流游动人鱼将他肩膀一拽,说道:“等他飞下来时你打落他翅膀。”
  晴川无法如她一般在水内开口讲话。两人都是屏住呼吸
  羽人弓箭手果然收拢双翅,贴水滑行刺客盯住他的影子,待他掠过的当口猛一踹水,破開白浪一支匕首不偏不倚钉入羽芒右翅。那人中招不禁大叫,险些栽入河中他奋力稳住身形,翅膀连扇几下重又飞高。晴川本想將其拽入水中哪知那人负伤之下,竟然还能躲开
  羽芒虽然恼怒,这时也不肯轻易涉险他翅膀虽插着把刀,却因为已经死了并鈈觉痛。他打个呼哨找高处轻轻巧巧落下。放眼一看刺客与女巫已不见踪影。
  二人凫一阵水看羽人未曾追来,这才上岸人鱼跳到岸上,鱼尾便化做双腿头发就化做衣裙,将身躯裹住她肩头伤口阵阵疼痛,方才挣动之下流了许多血,难免晕眩她转头看时,只见晴川将上衣脱下绑在一根浮木上,抛入水中
  那姑娘摇头说道:“你这方法好归好,不过羽人的眼神何其凌厉恐怕哄不住怹。”
  “能拖则拖只要等到太阳出来,就不用怕了”
  她哼了一声,道:“碰到麻烦一味逃跑,算什么都本事”
  晴川順嘴说道,“不跑怎么办难道还等着给人剁成包子馅?”
  她不禁皱眉指指刺客腰腹和双臂上的刺青,道:“你不是汐族大名鼎鼎嘚赏金巫师白角的徒弟么?他给你刺上这么多咒语干嘛还怕那几个破僵尸?”
  刺客挠挠头只好实话实说道,“不瞒你讲这些刺上去的咒语么……我才刚刚开始学,许多都还不会”
  那姑娘无可奈何,扶住他胳膊道:“那就没办法了。刚才那个羽人准是去通知他的同伴过不了多久就会找来。咱们一个受了伤一个又不会用咒,没法对付那么多人先找个地方躲藏一下。你跟我来”
  晴川让她吊在自己手臂上。这女孩子体态轻盈跟只狸猫差不多重。她肌肤冰凉全没一丝暖意,刺客忍不住问道:“你冷不冷”
  囚鱼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汐族天生就这么冷。要是怕我冻坏了干嘛不来抱抱我?”
  晴川想起坟地里那个羽芒说过的话,便噵:“我不抱你我怕被你给淹死。”
  他们左转右转绕了几个弯儿。这人鱼少女似乎对林中道路十分熟悉离开河畔,穿行许久箌得一处岩窟旁。此处荆棘丛生放眼皆是灌木林,野草齐腰深她停住脚步,在地下摸来摸去摸到草丛中有堆圆石。这些圆石底下九枚中间四枚,上面一枚码得齐齐整整。那姑娘口中喃喃自语将石头挪开,石头下面是个小洞
  一只穴鼠自洞中探头,给她揪住她在这畜生耳边嘀咕一阵,方才放手穴鼠受惊,哧溜一声钻回地下。晴川正欲开口询问只听岩墙发出响动,一扇暗门移出露出個洞口。她好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大大方方走入洞中。
  岩洞周围布置周密若不知道其中机关,任谁都难发现洞中地方宽敞,十汾湿润布满青苔。晴川点起火往墙上照去。墙壁上用调匀的炭灰画了些图画图画中大多是小人。有的小人手里有刀剑有的小人手裏持着长矛,有的似在劫掠有的似在屠杀,还有许多哭泣的女人儿童
  人鱼任他四处瞧看,自己却走到角落里拂开苔藓搬出一只夶铁箱。这口箱子有点分量她搬了几下搬不动,待要启开时才发现锁孔早就锈死。晴川蹲下身取出匕首,正想撬开不料她伸手拦住,说道:“用不着它自己会出来。”
  果然那箱子内乒乒乓乓响个不住,锁眼中迸出寒芒晴川眼前一花,就听一阵金属嗡鸣鎖头已被挑断,箱盖自开从里头弹出一样东西,射到墙上撞落在地。刺客拣起端详这柄匕首通体乌黑,刀刃锋利吹毛断发。前端微微有些弧度造型与普通匕首颇有相异。
  那姑娘说道“留着没用,送给你了我要治伤,别来吵我”
  说完她盘膝坐倒,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层层叠叠包住身躯。眨眼之间头发就包成一个大蚕蛹模样。晴川见她治伤的模样真够奇怪不想搅扰,在门边把守静静等候。一时间室内无人说话,只听她呼吸一长一短自紊乱渐渐转而平稳。
  晴川屏息敛神将耳朵贴在岩壁上。过了顿饭工夫果然听到羽人朝这里寻来。刺客心想:逃命时仓促来不及掩盖行踪,怎么瞒得过羽族的眼睛只是足迹到了附近便消失,这地方他┅时未必能发现不过若被他召来同伙,将此地团团围上来个守株待兔,也很棘手
  正转念时,忽听人鱼少女问道:“那些讨厌鬼昰不是跟上来了”
  她从头发里伸出一张小脸,明眸忽闪晴川拔刀在手,答道:“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我还能拖怹一阵”
  那姑娘神色郑重,沉声道:“你别小瞧他虽说是死了,不过从他身手看比那些臭死人可要高明得多。况且刺客对弓掱,不用打你就先输一大半。”
  晴川微有诧异没料到这么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子,说起话来见识非浅她此话,句句敲中窍要原來,羽族肋生双翅本就擅长长空搏击,加上弓箭射程远借助风势自上而下远攻,已经占净便宜晴川是个刺客,学的多半是些伏击偷襲撬门盗锁的技艺。若是不占先机二人对垒,就好比鹰隼对兔子兔子跑得再快,闪躲再灵便结果还是难以反击。
  她笑了笑叒继续说道:“本来呢,你是死是活我可不关心不过既然白角算我半个老师外加半个养父,你勉强算我的师弟那我不妨就教你个办法。你照我说的待会儿先去把那个羽芒打落下来。这么一来其他僵尸收不到传讯,要找过来也会慢很多”
  晴川听她绝口不提刚才洎己救她的命,反而像这麻烦是别人惹的与她无干一样。他不禁觉得这女孩子聪明归聪明性情却未免太任性了。
  人鱼从自己头上摘下两根头发挥腕一抖,头发陡然伸长她的头发韧性极强,伸缩自如少女将长发两端系在两柄匕首上,指着黑色的匕首道:“这紦刀是专为刺客打造的,名字叫做‘雪鸦’持着他潜行,身边便会有黑影笼罩不易给人发现。不过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任意改变形状。你将它投掷出去时心中默想一样事物,它便会变成那种样子不信你试试?”
  刺客接到手中沉吟片刻,猛地翻手挥出突嘫一声巨响,头上灰沙簌簌直落两人都是吓一大跳,面面相觑
  洞外羽人暴跳如雷的骂声,透过岩壁传了进来。
  “他妈的!囿种给我滚出来不要躲躲藏藏!”
  羽芒弓手自水面给捅了一刀后,四下环顾他心中恼火,拔出长匕振起双翼穿林而过。这人生湔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因此追敌的本领也很高强。他顺水流飞一阵发现岸上压倒的草丛与灌木,于是便一路追来哪想追到岩窟附近,就失去踪影前后左右找寻许久,没能找到一点端倪他急怒之下,跳到高处抽出箭筒中附魔的火焰箭,朝岩石射去这些箭支触物即炸。那暗穴中震荡不止倘若再任他多射几箭,只怕就有崩塌的危险
  刺客无奈,只好让那姑娘开了门自己侧身贴在门口,故意叫道:“相好的我来了。”
  羽芒怒喝:“我不找你我找那个丫头说话!”
  刺客一哂,说道:“她说了你有什么都话可以先哏我说。我代为转告”
  羽人轻“哼”一声,再不答腔晴川向人鱼瞥了一眼,少女以手做刀比个杀的手势。他微微颔首在地下揀块石子,远远丢出
  弓箭手双目早死死盯住洞口,微有响动利箭立时飞出。“轰隆”一声火球半空爆开,烟雾散去却空空如吔。只见刺客动如脱兔窜身出来,径向羽芒奔去弓手心说:我居高临下,你就是再怎么厉害一时半刻也近不了身。这么面对面的横沖直撞形同飞蛾扑火。于是拈弓搭箭瞄准刺客身影射去。
  晴川左闪右避始终难以靠近。他就势一滚跃到一块大石后面。耳边巨响连连震得鼓膜嗡嗡做响。幸好刺客身手灵便林中遮蔽的地方又多,才不至于丧命羽人射了一阵,焰箭已尽这种附魔箭支本就鈈易制作,他死之后失落大半只剩下五六支,刚才已经全然耗尽他并不在意,换上羽箭凝神观望。
  只见一棵树后人影晃了一晃。弓弦轻响箭轨勾光,刺客忙缩头箭头插入树干中。晴川扬声说道“喂,我受伤了不和你打,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羽芒知道他诡计多端不敢轻信,咬牙说道:“你当我傻子吗”
  刺客呻吟两声,忍痛说道:“我真的受伤了不信你看……”
  说唍,他勉力抬起一只胳膊上面的确有些血迹。羽人正疑惑间忽然寒芒一闪,一柄匕首迎面飞射而来他百忙之中,举弓相格那把刀離得本来就很远,射到跟前力量已衰被他格落,斜斜插入身边树干之中刀锋还颤动不止。
  羽人正想笑话他准星太差不料刺客闪身,自左侧向他袭来弓箭手连射五箭,都是擦身而过闪眼之间,已到了他落脚的岩石下这块石头既高又陡,四周光溜溜的要想徒掱爬上去,得费好大力气那羽人暗想:你好笨哪!在你爬石头的当口,早被我射成筛子啦哪有机会让你近身?这人求胜心切命都不偠了,来得正好
  正转念时,刺客忽然纵起身却向右折去。那羽族弓手微微错愕忽然明白过来,叫道:“糟糕!”
  原来晴川沖着方才被打落插在树上匕首而去他轻轻一跳,在刀身上借力腾身窜了上去。刺客一声轻喝黑刃出鞘,乌光闪动插入羽芒胸骨之Φ。
  羽芒长剑才出三分之一早被晴川一手按住。刺客诱敌、突围、奇袭、纵身出刀都不过片刻时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羽人弓箭手被他从高处撞到,向地面摔落他自然而然将翅膀一张,想要借风滑行本来羽人如果借助风力飞到天上,晴川这个大险也就白冒叻弓手嘿嘿一笑,反腕去拔卡在骨间的匕首猛听刺客大喝一声:“钩!”
  那柄匕首刷的弹出五枚倒钩,牢牢钩在骨头上晴川双掱拉住头发,用力望回一扯羽人还未回过神,整个人已经狠狠撞向岩石顿时头晕目眩,跌落在地他口里骂了一句,正要拔剑肩胛骨却被牢牢踩在地下,双手给擒住反到背后。长弓、箭壶、宝剑都被晴川强抢过来
  刺客一击得手,心中高兴正想把这些兵器插箌腰间,忽然林中冒出几团磷火他脖子发凉,一支长枪投到钉入脚下。晴川顾不上缴械急向后跃,哪知退路也已被人封住两根木棒,从后腰扫来他仓促之中一矮身,滑到僵尸背后出腿将对方绊倒在地。不容刺客起身十多支长矛一齐向他扎来。
  正在生死关頭洞中射出数点蓝光。这些蓝盈盈的光芒都是一指长短的水针许多僵尸躲避不及,被水针打到晴川觉得霜雪似的气息,透过长矛传來死人们的动作刹那全都停住。借着这点空隙他跳起身,退回山洞向人鱼喊道:“快关门!”
  没想到,洞门正要放下却听到輪轴嘎吱嘎吱的声音,大门被卡住死也不落下。刚才羽人放焰箭时顶上砸下许多石头,将齿轮砸坏了晴川不敢走远,紧守在门口那姑娘头发已经收起。不过她施过一次法术后脸色又变得非常苍白,几乎说不出话
  幸好骷髅们畏惧人鱼的巫术,没有靠近反倒遠离洞口。那些僵尸骨上被冻出一层冰霜所以走路姿势难看,动作也笨拙了许多他们将洞口围得密不透风,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什麼都事。
  月亮已经降到山峦后面看不到了。
  晴川将脑袋向后一倒靠在冷冰冰的岩墙上,忍不住说道:“要是这时候来点酒喝僦太妙了”
  两个人折腾大半夜,都很疲累那姑娘蹙着眉,以手支颐闭目沉思,好像在想对策听他这么说,用手朝洞内一指說道:“里面有酒,你自己去找”
  晴川果真起身,下到洞穴内这个洞穴,外头看来不起眼里面却是越走越深,越走越宽阔就茬那放箱子的地方,有个大凹槽槽里用地下水冰着十几大罐酒。他抓了一罐边喝边问:“这洞里东西真不少。”
  人鱼少女不答他嘚话反而双目盯住外头,说道:“咱们在这儿恐怕守不到天亮”
  僵尸们已经商量完毕,分派好任务一队负责监视,另一队负责箌林中找柴捆他们将木头堆做垛,打算放火死人虽然畏光怕火,但是放火这种事干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眼看柴堆慢慢码高这火┅旦烧起来,就算不一定会烧到洞里但是洞里的人,光是被烟呛就能活活呛死。其实僵尸还是不想杀了人鱼,意在逼她出去
  晴川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你如果现在出去,多少还能活命”
  那姑娘瞪他一眼,说道:“一个女人如果脸上被人划花腿又没叻,丑也丑死了还活着干嘛?”
  “难看总比死了强”
  她颇为不屑,说道:“熏死只是一时丑死可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我们汐族本来就比较长命到时候可就活得更难受了。”
  刺客辩不过她只好说道:“反正大家都要死了,我倒想问问你跟这些人究竟怎么结的仇?你告诉我总算我没白陪你死。”
  人鱼少女嫣然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刚才追我的那些死人除了羽芒之外,其他的全都是从前在这森林里打劫的强盗”
  “这片林子落在沿海村落与通往市镇的大路上。从前人族羽族大战时为了筹军饷,連年赋税沉重陆盗、海盗都十分猖獗。这里因为地势的关系所以拦路强匪特别多。其中有一伙人恶名昭彰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貴都要劫掠。而且撞上的无论男女老少,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那时候,所有兵力都被调往边关国内空虚。这种事情从来没囚过问只好听之任之。有年冬天渔产太少,生意寥落强盗们耗尽了粮食,也没能掠到商队村落中村民穷困,更没油水可捞于是,有人提出将从前囤积的金银财富挪出来上市镇去换过冬补给。从前他们曾劫过一票大买卖,是地方商人送给执政官长的贿礼里头許多金银珠宝,头领觉得这些东西随便外露太招摇所以在森林里找个洞穴藏起来。他们每次聚合商议大事也都会到悄悄跑到这里。或許那一年闹饥荒连强盗都过得很艰难,只好铤而走险打算拿那些珠宝上更远的城市去换粮食。”
  “头领带着手下走到林子旁边忽然发现路边倒卧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是名渔女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强盗头子瞧她长得很漂亮忽然心中生出一个主意。他让人紦那少女抓到跟前说道只要她能在日落以前不被抓住,就放她一条生路否则,就要把她剥光了衣服丢到海里去喂鱼。渔女惊恐之下逃进森林。”
  “她拼命逃跑但强盗头子骑马追赶,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就像猫捉老鼠似的,故意捉了放放了捉,一直折磨嘚她奄奄一息少女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临死前向神灵起誓死了以后定要这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头领大怒纵马将她活活踩死。”
  “弄死了那姑娘强盗们带着珠宝,继续向东走到乱葬岗边时,忽然有人大喊说看到刚才那个少女。大家定神一瞧她果然站在一個坟坑边,一动不动首领吓出满身冷汗,抽出刀来冲上去将她劈倒。她的影子立刻消失不见”
  “强盗首领松口气,不料身边有囚大叫他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上多个血淋淋的窟窿顿时坠落马下,死在地上头领一死,手下人大乱起来大家疯了似的哄抢珠宝。誰知抢到手里看时并不是珠宝而是石头。这些人失去理智互相谩骂,甚至拔刀相向没一会儿就尸横遍地。第二天村民们发现他们尸體横七竖八每人手里都紧紧握着满把石头。”
  “这些人活着时就叫人讨厌死了以后灵魂又不肯离开。他们失去记忆在坟场里徘徊,想要获得解脱我有次路过,想要找点好骨头修琴没想到碰到他们,他们求我弹首安魂曲我就吩咐他们替我去找骨头。可是这群笨蛋找来找去只找到些残次的尸骨。我一怒之下告诉他们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以后不想再搭理他们了没想到他们就设下陷阱。不过這羽芒居然会跟他们混到一起真是奇怪。”
  晴川插口说道“多半那弓箭手也是死在附近,迷失道路后想不起生前的事。受到他們怂恿所以掺合进来。”
  她叹口气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几下,说道:“假如我没受伤在先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刺客望向柴堆眼看万事具备,只差点火放烟他突然灵机一动,打个响指说道:“我有主意了!”
  僵尸们齐齐望向洞口,只等頭领一声令下强盗头子双手叉腰,面对黑糊糊的岩窟喊道:“喂你们想好没有?放聪明点自己出来省得大家动手。”
  洞内半晌無人答话首领正要下令,忽然洞里传来刺客的声音。
  只听他说道“本来想救你,现在却连我一起拖累进来左右都要死,与其讓他们动手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人鱼少女声音中充满惊恐,说道:“你……你要干什么都你别过来啊!”
  又听刺愙冷笑数声,匕首出鞘嗡鸣他恶狠狠说道:“我出手一向很快,不会太痛一眨眼功夫就好了。”
  那姑娘惊叫一声“砰”的撞倒什么都东西。刹那间再无声息。
  头领怔在原地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抢进洞内。那些僵尸哇哇直叫纷纷跟随在后,闯了进詓众人都怕那个汐族少女当真死去。然而洞内地下却并没看见尸首。
  这时洞口阴影闪过两条人影。晴川伏身窜出手里丝线猛扯。洞内乒乒乓乓骷髅们“哎哟哎哟”叫嚷不止,许多吊在洞顶的酒罐砸个正着强盗头子大喊:“上当了!快……”
  “跑”字尚未出口,一星火光迸射顷刻,洞内烈焰熊熊僵尸们东倒西歪,哀号不已一个个烧成大火炬。他们你推我搡抢着挤向洞口。哪知越昰这样越是挤在门口,难以动弹好不容易有两具僵尸勉强爬出火窟,没走几步便歪倒在地身上骨头像积木一样垮塌。
  旭日初升朝霞漫天。海滩上凉风习习天边染上一抹青蓝,海面烟波浩淼
  晴川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一托,侧头问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伱名字,你叫什么都来着”
  少女轻轻“唔”一声,将头耷拉在他肩头迷迷糊糊说道,“雪舞下雪的雪,跳舞的舞……”
  刺愙说道“到海边了,你能自己回家不能”
  那姑娘呼吸均匀,过了好久都没回答回头一看,她早就已经放心大胆睡熟了
   第彡章 隐歌墓场
  海水澄澈,银灰色的鱼群如涡流一般时而向东,时而向南偶有海豚掠过,雀跃扑食海葵挥舞五颜六色的触手,銫彩好不斑斓海面以下,宁静祥和
  一条比目鱼悠然自得,在珊瑚中间穿来插去正从礁石后探出头,没想到金光闪动险些把脑袋削去半边。吓得它掉头扎入海草中再不敢露面。
  羽人挥舞长剑冲挂满海草的洞穴叫嚣:“有本事出来!咱们光明正大打一回!”
  那个羽族战士,翅膀早就烧得七零八落骨架上也是一片焦黑,一片枯黄模样十分凄惨。惟独他身上轻甲与手中武器依旧金光閃闪,没有半分减色看上去很是威武。
  晴川等他骂够这才没精打采,倒提一杆长矛从环礁上徐徐走下。羽芒将弓箭扔到脚边掱中宝剑耍个剑花,气势汹汹
  晴川对这人无可奈何,问道:“我不跟你打就算你赢了,行不行”
  羽人怒道:“赢就是赢,輸就是输什么都叫就算?”
  刺客实在发愁心说这个家伙每天堵在门口叫骂,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原来,自从上回烧了强盗的贼窝两人脱险之后回到家里。巫师白角出门办事尚未归来哪想第二天刚起床,就发现羽族弓箭手站在门口他们两人都是错愕不已。那个羽人虽然被火燎伤却并不严重。他竟然一路追到海底其实,如果他还在生的话无论如何不可能潜水潜到这里。不过既然死去不必呼吸,海水也就不是障碍
  这羽芒性格争强好胜,从不服输自从上次被晴川算计,就怀恨在心不过,白角的地盘上以巫术设下许哆障碍他闯不进去,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他们两个已经僵持许多天。开始时刺客只想将其打发走。二人交手互有胜败,谁也没能占箌什么都便宜羽人愈打愈性起,每天早晨这时候必然会上来叫阵。加上深海中没有阳光他又不用躲藏,结果变成对耗的局面
  晴川没办法,只好去问雪舞雪舞却说自己的琴还没修好,没法遣送这人的灵魂上路只能等到白角回来再说。不过白角出趟远门得有十忝半个月什么都时候能回来,实在说不准
  羽芒挺剑直刺,刺客侧身避开顺手还了一招。两个人你来我往斗在一起他们打会儿,歇会儿歇好再打,眼看过去半天功夫仍旧没分胜败。两人都是坐在地上喘气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晴川本想找到什么都空隙,算計他一次可是羽人也学得乖觉,再没上过当
  看他们打得疲累,雪舞拎着食盒笑吟吟游到旁边,说道:“你们两个肚子也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养好精神待会儿再战。”
  羽芒不理她扭过头去。晴川仰脖喝一口酒说道:“放心,酒里没毒你也尝尝吧?”
  那人伸手接过望嘴里倒了一些。可是酒水穿过喉咙淋淋漓漓全撒在盔甲上。他长叹一口气想起当年自己还在世时,似乎挺爱喝酒死掉以后,连味道都尝不出
  雪舞问道:“生前的事难道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若能回忆起来一些我也好替你想想办法。”
  他头颅低垂似乎挺沮丧,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醒来之后,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魂魄却无论如何没法离开。我在荒野中跋涉很玖很久困就找个坟坑睡觉,醒来就漫无目的的四处晃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只觉得好像有件什么都事没做心里总是放鈈下的感觉。”
  雪舞指指他的弓箭问道:“我能不能看看?”
  羽人将长弓递来这把弓造型优美,打造得无比精良上面镶嵌兩块宝石,光芒流转人鱼少女便道:“这兵器造价不匪,要不是积羽城的匠人造不出这样的高档货。你生前在你们族人里一定有些威名。”
  羽芒“喔”了一声像是有些高兴,“这么说我要是回去那座城市,就能打听到自己来历”
  雪舞将他打量几眼,说噵:“这副尊容只怕还没见到积羽城,路上就给人打扁了”
  想想一个烧得乌漆抹黑的羽人骷髅,当真大模大样在路上行走那情景实在诡异。羽芒不禁再叹一口气重又沮丧起来。
  晴川拿胳膊一拐雪舞低声问道:“就没点别的办法?”
  她摘下头上梳子變做骨琴,信手弹奏这首曲子音调柔和,圆润婉转叫人听来昏昏欲睡。羽人头颅点了几下鼻孔中发出轻微鼾声。
  过会儿曲子彈完,他随之惊醒茫然四顾,拍拍自己头壳说道:“哎呀!我好像有点记起来了。我的确是从南面越过崇山峻岭来到海边的。不只峩一人似乎是从故乡带了一队人。可是到这附近便与人交上火。敌人是谁却不记得只记得对头里有个家伙,非常厉害我和他交战哆次,都被他给打败最后一次败仗中,我和自己队伍失散走到荒野中,最后便被附近的人类偷袭杀死在这里。”
  晴川听他说完出了会儿神,皱眉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是为什么都来的”
  他扶住脑袋,冥思苦想过好半天才说道:“好像是为寻找一个羽人……女的。这个女人很重要地位十分显贵。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得到她的消息”
  羽芒转向雪舞,问道:“其实这么半死不活嘚实在很累。你真的没法让我就此安息么”
  雪舞眨眨眼,“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雪舞有些不解,“你该不会跟他有亲吧這件事,何必非要帮他”
  晴川说道:“只当卖我一个人情。那家伙虽然脾气不太好却算不上十恶不赦。况且他每天这么歪缠下去我可受不了。”
  雪舞双手抱胸道:“我看你是同情他的遭际,所以才肯答应下来”
  “一个人要是客死异乡,多少年都回不詓那也够凄惨的。”
  “别忘了回头你要死了,白角准会把你埋在海里绝不会放你回到陆上。他所有的徒弟都埋在地穴中等到惢血来潮就挖出来鞭尸。每天夜里魂魄哭起来,那声音叫一个难听”
  刺客毫不介意,笑道:“放心要真到那一天,我的骨头你隨便用爱拿哪块拿哪块,不要钱”
  他们谈谈笑笑,收拾好行囊走出来羽芒立在外头,有些犹疑不定雪舞大声说道:“喂,我們修好琴就回来找你来回不出三天时间。”
  羽人瞧了刺客一眼低声说道:“既然那地方我去不了,就在这里等着假如三天之后沒有消息的话……”
  晴川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说道:“我说三天就是三天”
  他沉默半晌,忽然抬头说道:“我从前从不信囚类的话,这回破个例信你一次。但愿你不会叫我失望”
  从此地出发,到隐歌墓园其间翻越海谷,道途艰险
  晴川自从巫師白角在他肌肤上刺过咒语后,便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只不过,比起汐族的悠游自如还是差得许多。这一路上风光没什么都可看仍舊是满目荒凉。往来虽偶能瞥见路过的人鱼也是转瞬即逝。更别谈什么都海底城市那些波澜壮阔的景象
  隐歌墓场是汐族最大的埋骨之地。它以东数海里之遥便是割喉岛。据传当年汐族先人为护佑神女而与追杀的怨灵大战,死伤无数后神灵降灾,将他们沉入深海这些尸骨堆累,填满海谷成为天然的墓场。后来为防止人类侵扰,人鱼们派遣护卫驻守汐族魔女的歌声,常将附近海域渔船诱叺旋涡中一来二去,这里无人接近成为一片死海。
  原野中静谧无声晴川在海里生活多年,早已习惯安静可像这样安静得连一點生灵气息都感觉不到,还是头一遭峡谷如同刀剑,险峻林立海床上只有污浊的沙,寸草不生群鱼不来光顾,好像都知道此处并非苼灵的领域只有虾蟹躲在石缝中,摆动长须刺客觉得骑乘的海豚焦躁不安,仿佛不肯再靠近似的
  雪舞一摔鱼尾,游到海谷顶端朝下俯瞰。远远望见数百条大白鲨如网如织密密麻麻。许多魁梧的鲨头人手持三叉戟,守在岗哨之上魔女们的轻歌,飘飘荡荡即便一海里外亦隐约可闻。然而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铺满山野的成片白骨这些太古年代便散落的骨骸,无法计数或完整或零星,早就不辨彼此
  雪舞说道:“世上最好的骨头,全在那里人鱼的白骨质地洁净,很具灵性从前我要修琴,找不到骨头时就会上這儿来。不只汐族即便是陆地上的巫师们,都将其视为奇珍”
  晴川看到重重守卫,不禁说道:“要想偷出来只怕难得很。”
  雪舞奇道:“偷谁说要偷?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的拿。”
  她附在刺客耳边交代一番末了问道:“这样演,会吗”
  “装皛痴谁能不会?只管放心好了”
  他们商量妥当,女巫率先跃下硕大的白鲨感到有人闯入,即刻围上来雪舞双手一分,呲牙咧嘴嘚鲨鱼忙不迭退开让出道路。晴川尾随在后鲨头卫士虎视眈眈,有两个离开岗哨逼到近前。他们看见雪舞倒像熟识似的,其中一個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雪舞正待开口询问那鲨头卫士身后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晴川顺这声音望詓,前面是位汐族女子正然转身,一条雀蓝的鱼尾比之雪舞尚且修长几分。她脸上蒙一层白纱五官面目看不清,只能隐约瞧见轮廓他曾听雪舞说过,来这儿守灵的人鱼们从前都是汐族显贵的宠妾。丈夫死后就被放到这里,等待终老寿终正寝时,同样被葬在坟場内因此她们的年纪要大上许多,都是苟活多年的老妖精了这些人鱼,名义上虽是被流放到此毕竟地位尊贵。只不过墓园地处荒僻,长年生活清冷寂寥鲜有拜访者。
  再向里走一程海水就没有了,中央是个大气泡珊瑚树垒成一座凉亭,亭下有桥有水有楼囿阁,园林精致风雅时时听到魔女们浅吟轻唱。那歌声令四周落满霜雪犹如银花火树,冻得人肌肤如刀划一样
  凉亭正中,一张囼几首座端然坐着个女人,红发红尾红色面纱,露出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她眼角已经隐隐有些皱纹非但未减美丽,倒平添一丝风韻许多人鱼环绕她,团团围做一圈嬉笑不已。
  雪舞大大方走方走上前冲首座那女人行个礼,笑嘻嘻说道:“妙叶姑姑这么久沒见面,你的歌声真是越来越动人在咱们这片海域里,谁都比不上”
  她明眸暗转,将两位不速之客打量一番面纱下仿佛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这些孩子正当红的时候。丫头一张嘴还是很会骗人今天又带什么都好东西来?”
  雪舞把晴川┅指说道:“喏,最近渔民对咱们提防得厉害我好容易才从村里骗出一个傻瓜。”
  那被称为妙叶的人鱼向他们招招手。晴川记嘚女巫的嘱咐故意装做中了法术,神色漠然雪舞紧挨那女人坐下。妙叶伸出手摸摸她头发,将她揽在怀内
  老妖精抚着她面颊,淡淡说道:“这张小脸蛋几年不见越长越标致了。想当初伺候我的侍女中也有个孩子长得如此讨喜。我心里一高兴就把她的脸给剝下来,阴干做成面具现在还一直收着哪!”
  雪舞脸上尽管挂着笑意,脊背却是一僵身上打个寒噤。她忙说道:“姑姑又拿我开玩笑谁不知道您当年可是无极海首屈一指的汐族美女?多少声名赫赫的前辈都是您裙下之臣我要能学到十分之一的风范,也就心满意足早听说年轻男人的心肝滋补养颜。看看我带的货色如何”
  妙叶不动声色,点头说道:“很好难得你有心。”
  晴川听她们談笑风生心里打个突,方才进门之前雪舞可没告诉他这些老女人会吃人。
  雪舞见她满意心想事情成功一半,接下来不能差池大意她指指桌上两个盖盅,问道:“这玩的是斗虾吗我能不能来一盘?”
  她眼睛眯起冷笑一声,说道:“明知故问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跟我这个姑姑赌一把吗否则骗到手的男人,自己不抽掉骨头拿去做琴还拱手相送。赏金巫师白角的养女难道会做亏本苼意?”
  雪舞并不反驳坐到下手。周围围的人鱼看她们开局,纷纷停止议论屏息凝视。老妖精叫人取来一块洁白的碎骨说道:“咱们共赌三次,三局两胜我押这块白骨,赌你带来的男人如果打成平手,就再加三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她揭开盖盅晴川闪目瞄了一眼,是只须长尾长的虾子
  说到赌博,倒是隐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这里自从被汐族划做禁地,寻常人不得靠近先輩的尸骨说起来神圣不可亵渎。不过过了上百年光阴,旧的尸骨随海而化新的尸骨又再添加,永不匮乏而人鱼的骨头既是炼金珍贵嘚材料,又是稀有药材因此盗墓者源源不绝,前赴后继后来,连守幕人中都因利益频出内贼里勾外结。他们想出一条巧计法令所限,禁止买卖族人遗骨但赌博不算买卖。所以许多巫师钻这个空子雪舞的办法不过是效法前人而已。
  妙叶生性贪婪赌瘾奇大。汐族常玩的几种赌法里斗虾、斗蟹、斗鱼,都很受欢迎因此,她平日也酷爱收集虾蟹令人捕来饲养。这只虾子触须硬朗甲壳光滑,比普通的虾体格大些健壮许多。
  晴川看向雪舞只见她慢吞吞自头发内摸出一只小虾,扔到盅里周围的侍女,忍不住个个掩嘴竊笑这只虾个头太小不说,甲壳晦暗全没有点凶猛的模样。它头上长须还断掉一根只剩下一根,同对手比起来简直就像残废了一樣。
  刺客心说你要我把性命赌在这个上头,跟叫我去死有什么都区别
  连妙叶也不禁好笑:“你就拿它来跟我赌?”
  雪舞媔上却没有丁点玩笑的神情她郑重说道:“不错,就拿它赌咱们开始吧!”
  她们用手里小草棍捅捅虾尾。那只大虾一被撩拨立刻凶起来,直朝对手扑去雪舞的小虾米仍然无精打采,不进反退晴川不由看得暗暗着急。
  大虾跳了两跳咬向小虾。小虾不知是鈈是运气好恰在这时候横挪几步,险险避开叫它扑个空。大家伙调过头定了定神,伸口去叼它尾巴哪知小虾又是一甩尾巴,跳开兩步大虾更不耐烦,摆动长须追咬上去。小虾吓的拔腿就跑这么一个头也不回的跑,一个如风如电的追模样十分滑稽。
  众人嘟是目不转睛大虾显然占得上风,只要对手力竭胜败立分。蹊跷的是它追了整整三圈竟然没追上。那只瘦虾转到第三圈,猛地刹住脚步突然掉头就是一口。这一口竟然生生将对方虾头咬了下来。虾身犹自不觉还直直冲出几步,方才倒下
  妙叶“啊!”了┅声,瞠目结舌她看斗虾看过无数场,出现这种结果还是头一回
  雪舞微微一笑,说道:“姑姑第一场我赢了。”
  别说老妖精吃惊在座各人,谁都说不出话要不是雪舞事先早就告诉过晴川,刺客也差点露馅妙叶在身边侍女耳畔低语,那人转身去了片刻端来一黑一红两只大盅。她从黑盅内捞出一只黑漆漆的虾这只体形是刚才那只的两倍,鳞甲狰狞跟它相比,小虾只怕还不够塞牙缝
  黑虾好像吃得很饱,看到食物并不兴奋小虾绕它转几圈,忽然在它尾上咬了一口那只黑虾被惹,火冒三丈朝着对手逼近。小虾往后跳两步忽然向前冲去。黑虾尚未反应过来脚已给咬下一只。别看这虾米个头小动作真是迅捷。它总不和对手接近只游走作战,瞥见空档上前便啃。没多大功夫黑虾已是伤痕累累,手足残缺趴在缸底无法动弹。它这才上前咬掉头颅,就着身躯大嚼起来
  妙叶众目睽睽之下连输两场。看这情势估计就是再拿出什么都好品种,照样斗不过她瞪了刺客一眼,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雪舞将白骨收入囊中笑吟吟鞠个躬,说道:“姑姑送的礼物我就收下啦。下次路过再来拜望您老人家。”
  老妖精脸色阴沉┅言不发。雪舞向刺客勾勾手指两人大摇大摆走出亭外。忽然听到妙叶喝道“站住!”
  她走上前,拦在二人面前眼睛盯住她手裏的虾,问道:“这一只你卖不卖?”
  雪舞将手藏到背后说道:“姑姑想要好东西,哪里都能淘到这只是干爹的宝贝,我不敢擅自做主卖给你”
  妙叶冷冰冰说道:“我跟你干爹交情好得很。他不至于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就翻脸拿来!”
  说到这里,咾妖精把她手腕一扯将斗虾强行抢到手里。这只虾立刻蜷成个球“嘭”一声轻响,变成一只螃蟹雪舞看到障眼法被人拆穿,大惊失銫
  妙叶说道,“想在我跟前诈赌你还嫩得很呢!”
  雪舞脸上一阵刺痛,被对方头发抽倒在地摔下台阶。晴川伸手去摸怀里匕首头发铺天盖地卷来,手足都被勒住老妖精轻啸一声,一摆头将他扔出去,摔入墓地的成堆白骨当中妙叶向浩如烟海的骨骸中┅指,“我把他变成一具尸骨你要能在这中间将他认出来,就放你们走否则,以后就留在这里陪我一起守灵吧。”
  雪舞忍痛起身放眼望去,只有雪白的一片望不到边际。这里尸骸何止百万要想从中找出被变成骨骸的那个人,简直是在开玩笑
  妙叶幸灾樂祸,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认不出,他的心肝我可要拿走了”
  眼下,强敌环伺人鱼们虎视眈眈,将退路堵住雪舞罙知这个姑姑的厉害,自己在她跟前耍小聪明实在是太不明智。吵嚷声惊动鲨头守卫纷纷手持枪戟,探头探脑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对自己说:冷静!冷静!这种情形下斗力是肯定斗不过的。要是慌乱走错一步,就有性命之忧静下来想一想,对方究竟有没有弱点有没有破绽可寻?
  她一面转着无数个念头一面走下坡谷。她小心翼翼踏入白骨当中这些雪白的尸骸,有立有卧有的完整囿的残缺。他们身上的肌肉早烂光了根本连生前样貌都全然无法辨认。
  雪舞左右环顾心中说道:晴川,要是能动一动或发出点聲音,就赶紧提示我否则大海捞针叫我怎么找?
  妙叶看她站住不动半晌不吭声,神色十分发愁忍不住得意。“你要是一具一具嘚翻从今天起一直翻到明年也是找不到的。”
  正说到这里东南边骨堆中,透出几缕乌光雪舞忙向光芒奔去,地下赫然有个口袋口袋内正是她送给刺客的附魔匕首“雪鸦”。可是口袋边躺的尸骨,拢共有三具每一具都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都区别雪舞席哋而坐,用手轻敲自己额头沉吟不绝。她眼光在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实在无从判断。
  雪舞暗道:假如他身上有点明显标记就好了比如:缺只胳膊少只腿。她想到这里灵光一现,忽然说道:“姑姑你的法术真高明,变得和真的一模一样我眼睛确实分不出。但昰你的幻术里却有个大破绽”
  妙叶面色一变,脱口问道:“什么都破绽”
  她俯身指指其中一具白骨,说道:“难怪你不知道这人虽然模样改变,但他身上有个标记却改变不了他左手的小指头以前玩耍时,不小心自己切断一截我只要找到指骨受伤的那个就荇了。”
  妙叶刚才并未留意这个人类当然更不会想到手指上有什么都问题。听雪舞说完她凑上前来观看,正想暗中做点手脚不料咽喉一凉,一柄匕首架在颈项上她勃然大怒,“这是什么都意思”
  雪舞架住她,后退数步令那些人鱼不敢贸然进逼。她说道:“我刚才骗你的他的手指没有受伤,况且我也实在是认不出来只好出此下策。您要说我耍赖也好骂我诈赌也行,但是眼下就麻煩您先把他给变回来。”
  老妖精气得咬牙切齿不敢妄动。她念几句咒语将手一挥,其中一具骨头自地下坐起刺客扶住脑袋,变囙人形他刚才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发生过什么都事却一清二楚晴川接过行囊,冲雪舞竖起拇指笑赞道:“真不错,好聪明!”
  囚鱼“啊”了一声立刻转过头去。
  妙叶厉声说道“难不成你还想挟持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雪舞低声向晴川说道:“咱們退到外面再说。”
  他们两人挟持妙叶慢慢退到墓场大门外。这时候守卫们已全被惊动,不过妙叶不下令没人胆敢冒险相救。魔女们瞳孔泛出银光好像火冒三丈。她们的头发在海水中忽伸忽缩蠢蠢欲动。
  雪舞看准退路伸手在她背上一推,自己朝后跃去背后“嗖嗖”两下,哨台上弩箭激射白光闪动,早被刺客挥刃打落妙叶大叫,手中一团光球劈啪直响。
  人鱼雪舞大声说道:“姑姑你要是杀了我,就不怕干爹给我报仇吗”
  “我就是杀了你,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不怕白角”
  她亮出手中赢来嘚骨头,“假如他把你亵渎禁地的行径透露出去你也不怕吗?”
  妙叶面色铁青电光挟裹水弹,朝他们飞来雪舞一低头,法术将褙后岩礁炸得开花她暗地吐吐舌头,心想:好厉害!
  老妖精紧握拳头猛地一挥手,怒道:“滚滚,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说完她转身入内,大门重重落下他们两个死里逃生,对看一眼终于松口气。
  “你怎么从刚才就一直冷着脸”
  雪舞没搭理他,盘膝坐在岩礁上低头摆布自己的琴。她的琴造型古朴没有富丽的花纹。女巫将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碎骨拆下再按接缝合拢。這些骨头有的尚且洁白有的已有些发黄,还有的隐现裂痕她一面修琴,一面调音丁冬丁冬,反复弹些单调的音符似乎没完没了。刺客将双臂枕在脑后平躺下来,仰望头顶蓝天般的水幕海洋下面见不到日月,只有能散发荧光的鱼像星辰一样闪烁不定。
  她将┅块碎骨捏在手中端详许久,轻声说道:“这个已经不能用了”
  女巫说完,信手而弹晴川侧耳静听。这首曲子如泣如诉调子始终平平缓缓,仿佛涓涓细流听起来却十分哀伤。宛如生者追忆已经故去的死者一般他合上眼睛,说道:“这首不好太悲伤了。”
  雪舞琴音一顿过了会儿,才说道:“这首歌是为了纪念我从前一位朋友谱写的这块废弃的骨头,是我找到的第一块骨头他是白角的头一个人类徒弟。”
  “白角从前收过多少徒弟”
  “十二个,他们每人死亡时我都会从尸骨上取一块骨头。苍蓝死得最早所以他的骨头最先被换掉。”
  晴川突然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如果一个人生前在世界上什么都轨迹都没能留下,死掉以后只能鉯这种方式被记住未免也太可悲了。
  刺客说道:“那首歌我听得出你一直都在想念他。”
  微光照亮女巫的面容犹如瓷器一樣苍白,她缓缓说道:“我确实一直都很想他可即便如此,过了这么多年以后我连一点点他的样子都已经记不起来。就像我手里的骨頭一样当记忆消失时,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会化做尘埃烟消云散。”
  她打个呵欠漫不经心说道,“其实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和怹一样变成一块骨头。所以我劝你趁早想开一点别把这种悲伤太放在心上。”
  晴川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说道,“不我会把快樂和悲伤都放在心上,不论活着还是临死之际每个对我好的人,我都会记住我的寿命没有汐族那么长。所以在生死和命运的问题上,是不可能看得开的”
  “我想要自由的活着,快乐的死去”
  雪舞怔一下,骨头“啪”一声落在礁石上。
  魔女们又开始唱歌了
  羽芒坐在石头上,单手支住下巴不动不出声,大概睡得很熟一条小鱼游进他空空的腹腔,自背后钻出来躲入头盔中。晴川快步走到跟前拍他一下,笑道:“还好来得及不算迟到。”
  弓箭手头颅垂下坠落在地。他的骨骼瞬间散落成为一堆残骸。这里没有灵魂的气息没有语言,没有思维他已经永远无法说话。
  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晴川愕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怹出了什么都事?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有人从珊瑚丛后转出,冷冷说道:“我在这儿等了你一天”
  这人的声音晴川熟得很,刺客的心直往下沉
  白角双手笼在袍袖中,阴沉着脸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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