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战士喝彩作文!

2003温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走进网络,拥抱自然,关注特点,研究课题,参加竞赛,服务社会,善待他人,学做家务……生活处处是课堂,这些多姿多彩的课堂能开阔视野,增长才干;能锻炼体魄,磨练意志,能使心灵得到净化,智能得到开发……

请以“这也是课堂”为题,写一篇文章。

2003淄博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根据下列一首歌的歌词提示,按要求作文。

我心中有一个太阳,我心中有一个月亮。

我眼前有一片红花绿草,我听到小鸽子的歌唱。

总有温暖的手牵着我,总有温柔的话送耳旁。

总有一个声音为我带路,总有一个呼唤飘在我心上。

我在爱的人间长大,长大的还有我的坚强。

只要我心中有个太阳,心灵就不会黯淡无光。

要求:请以:“心中的太阳”为话题,结合社会生活,学校生活,家庭生活等,写一篇文章,立意自定,题目自拟,文体自选。不少于600字。

2003年广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阅读下面材料,根据要求作文。

  传说中有一种很小的鸟,可以跨越大洋,能够连续飞行几万里。它需要的只是一小截树枝,它把树枝衔在嘴里。累了就把那截树枝扔到水面上,然后飞落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它就站在那鞭树枝上捕鱼,困了它就站在那截树枝上睡觉。

  小鸟的智慧让我们敬佩,小鸟的简单令我们羡慕,小鸟的勇气使我们惊叹。请以“智慧 简单 勇气”为话题,自拟题目,写一篇600字以上的文章,文体不限。文中不能出现考生姓名和所在学校的名称。

  提示:考生可以从“智慧 简单 勇气”中任选其中一个为话题写作,也可以任选其中两个话题写作,还可以三个全写。

2002年宁波市中考作文话题“母爱”

2003年浙江绍兴中考作文题目

2003成都:以“交往”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500字的文章 。

2003苏州作文题目为命题作文《牵挂》

作文题型是命题作文,题目为《牵挂》,要求学生写一篇体裁不限,字数为500左右的文章。

2003长沙作文:二任选

第一题是“风雨中的――”,第二题为有关亲情、友情等内容,由学生自行命题。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第一题

杭州市2003年中考作文题: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生比较风花雪月,而我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水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头挨得近近的,以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理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是每天中午要给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干塞给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过来,好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地撕得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丢进了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几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们排列在塑料袋里,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递给我,“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我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不看我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的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颗心串了起来,这些心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后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识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里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他生病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得。要是真的有心,一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们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喜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总之,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书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都想利用午自修完成一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书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现了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比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的,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是,关于我和他的谣言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门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不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路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窥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谁呀。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们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辩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个“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了。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的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里,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好学习,也被你们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算不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多时间却花在了做白日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多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的影子在眼前浮现了一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训一通了,可她说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实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的衣服―――也从来不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坐针毡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地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不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着她们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是的,起码有一个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久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不再一下课就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记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是把老师的板书一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的姿势,大拇指可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成绩而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一坐,瞪着前方,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渐渐回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而出,好像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细地贴在眼睑下面。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开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轻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在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的滋味就是这样,好像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上“展览”。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满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从上小学开始就几乎天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是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打电话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把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师傅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到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死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然后是一辆破车,生了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的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烁,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吞了口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他说。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对他,我避之犹恐不及,别说坐他的车,就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在这里说话也很糟糕!我左右张望,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同学。

  他把一只脚放在了脚踏上,但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突然不自然起来,连“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都不自然了。

  他好像了解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骑我的车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的车修好!”

  “那你不会迟到吗?”

  “我不怕,我今天本来是请病假的,我有假条。”

  “啊?”我瞪着他,又看了看表,也只能如此了,于是接过了他的车龙头。

  “我第一节课间去你们班把车钥匙还你!”他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噌地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笨,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你不要来!”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只想接受好处,对这给予好处的人,却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好吧,”他垂下头黯然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的。你快走吧。”

  “那,你的车钥匙呢?”我急忙问。

  “我有备用的。”他回答。

  我骑着他那辆唏哩哗啦、晃晃荡荡的破车冲进校门,正好赶上打铃。

  虽然免于迟到,但一整天,我都悬着心,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如果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周茗茗!你的钥匙!”怎么办?难道我能装聋作哑吗?或者,他让我们班的哪个同学转给我,这下好了,又多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万一再给传了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摩尔人’也没什么不好啊,他那么肯帮忙……”另一个声音随即大声地反驳:“可是,他是‘摩尔人’哎!长得丑就是他的错!要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会成为笑料的!”

  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钥匙还是没有送来。我下巴抵着桌子,在草稿纸上画着莫名其妙的线条,心里无比烦乱。

  班太走了进来,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谁的车钥匙?”

  我抬头一看,上面连着一只胖胖的塑胶加菲猫,正是我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

  “别的班的同学交到办公室的,说是在我们班门口捡到的。”班太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我心中一宽,豁然开朗。这“摩尔人”还真是挺聪明,挺善解人意的呢!

  可是,推着车走出校门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钱晓军”三个字正写在那块黑板上“今日迟到”一栏里,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我顿时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病假条,他那么说,只是想催我快点走。

  寒风嗖嗖,我的脸却又烫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生对我的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可笑的矜持。

  如果他不是“摩尔人”那该多完美啊。

  再一次遇到“摩尔人”的时候,他正和一大堆男生抱着足球往操场走去。在人群中,他扭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无法装作

看不见,只好咧了咧嘴算是用微笑回应,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微笑真是太难看了。但他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跃出人群,猛跑几步,“yahoo!”一声呐喊,飞起一个大脚把球直接开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你吃错药了你!”那帮男生立刻围着他狂殴起来,他抱头逃窜,我在一边捂着嘴笑弯了腰。

  一直走到教室里,我还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吃吃发笑,李雨晴说:“这丫头是傻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她也笑了,但笑得无比狡黠,“你啊,当心别喜欢上他了哦!”

  “怎么可能!他是‘摩尔人’!”

  “唉,其实他也没那么丑,而且听说成绩还不错吧?”

  “呸!你少给我暗示。”我这么说着,不知为什么,心却扑通扑通地大跳特跳起来。

  “哎呀,你脸红了!你完蛋了!你完蛋了!”李雨晴指着我嚷嚷。

  突然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好像真的完蛋了。

  最近念书的时候,常常走神,心里像燃放着那种叫“彩明珠”的烟火,时不时窜出一颗眩目的光弹划过冷清的夜空。我等待着那个严厉的嬷嬷的拯救,但她擅离职守了。

  我索性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抓住了思绪的核心:我正在想有一天“摩尔人”会不会向我告白。

  把丁浩那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当作白日梦的主角是很容易的,但“摩尔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于是,我退一步假想另一个情节:假如有一天,全校都在做早操,做着做着,我因为低血糖(这是有现实依据的,我爱睡懒觉,常常不吃早饭)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好了!周茗茗昏过去了!”我们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拨开了人群,竟然是“摩尔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我就往校医室冲去,我软绵绵地耷拉在他的手中,对了,就像怪物史莱克和还没变身(这点很关键)的公主。全校师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男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飞奔,忘记了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

  我找出一面小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虽然不算漂亮,但有粉红的面颊和因为遐想而亮晶晶的瞳仁。我把头偏过三

分,偏过七分,试试什么样的笑脸最迷人;又把头发全部拢向耳后,想象着自己梳起马尾辫的样子,嗯,还不错。

  我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按住了额头―――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难道真的爱上了“摩尔人”?

  整整一夜,“摩尔人”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他派了个小人儿躲在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咒语,让我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走上我们年级的楼层,我就看见“摩尔人”正在他们班门口打扫卫生,显然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张望着。一发现我,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张开嘴,一声“你好”就要从舌尖上滚落。昨晚幻想中的男主角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不禁瞠目结舌,然后,连自己也想不到―――我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逃跑了。

  我从另外一个楼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教室,机械地打开书包,一样一样取出书本文具,在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然后翻开语文书,瞪着一行行汉字,把它们瞪得奇形怪状。渐渐地,理智终于回来了,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举动―――而且此时后背都隐隐沁出了汗―――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逃跑?假如不喜欢“摩尔人”,完全可以不理他,昂首挺胸走过去就是了!这下可好,他会把这当成女孩子的“娇羞”,当成对他在乎、对他有意的表现!我这是怎么了?

  下课时,我正要经过走廊,突然发现“摩尔人”正靠在栏杆上和张凯聊天,张凯看见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就炯炯地照射了过来。我对自己说,自然,自然!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走过去,把他当成一根萝卜!即使在理智的指挥下,我还是腿软、脸红,我看见手里捏着的一张试卷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瑟颤动,只好再一次绕道而行。

  转过身去的瞬间,我悲哀地肯定,不管喜欢或者憎恶,“摩尔人”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有人做过一个实验,请参加者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词:“沙哈拉”,假如想了,就自觉地按亮一个指示灯。平时好端端的,谁会想到什么“沙哈拉”呢?但是进行实验的时候,指示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这说明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的东西,就越是会跳到你的脑海

  “摩尔人”成了我的“沙哈拉”。

  所以,听说他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同时获了市里的一个什么奖,要去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张大了嘴,心里轰轰地摇撼着,像发生了八级地震,都不觉得“‘摩尔人’也能写出好作文”这件事匪夷所思了。

  “钱晓军你认识吧?你去约他一下,你们俩一起去。”班太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边批着作业,一边闲闲地说。这种市里的小奖,我们学校不当回事,所以不会有老师放着课不上去陪学生领奖的。而且,她认为我这样的女生和男生单独相处也绝对不会有事。

  我低下头说:“不认识。”我听见自己嗓音发飘。

  “那我去跟他讲。”班太没有觉察出异样,头也不抬。

  颁奖的时间是下午。我和“摩尔人”讲好两点钟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骑车去设在城市另一头的会场。出门的时候,我洗了一个苹果带上,想想,又洗了一个。

  来到校门口,学校已经开始上下午的课了,这里冷冷清清的,老远就看见“摩尔人”单腿撑地,跨在那辆破车上。他好像在耍帅,故意背对着我来的方向,两只手抄在校服口袋里。幸好约在这个时候,假如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我可做不到。

  我控制着紊乱的呼吸,在他身边刹住车。他很酷地说:“走吧!”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一划腿蹿出了很远。等我终于赶上他的时候,发现他脸红了―――是从他耳朵背面火烧火燎的颜色看出来的。大概这才是他背对着我的原因吧。

  我们默默地并肩骑车,这其实是难得的呼吸校外自由空气的机会,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行人好像都不急着赶路,公交车像大鲸鱼一样从身边游过,原来下午两点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派慢悠悠的景象。

  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摩尔人”,心惊肉跳地发现他也正在看我,于是赶紧收回了目光。

  “摩尔人”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只好说:“嗯。”

  “在一座森林里面,住着一个胆小的猎人,”他的嗓音挺浑厚的,“还住着一头熊。”

  我从鼻子里轻轻地笑了两声,森林,猎人,熊,他以为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猎人出门的时候想,千万不要碰到熊啊,他战战

兢兢地每走一步都要左顾右盼半天。可是,熊偏偏出现了,而且,呼地从树丛里站起来,和他打了个照面!那个猎人吓得拔腿就跑!”

  “你……你!”我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笑地瞪着他。

  他不笑,幽幽地说:“你猜那只熊怎么样?”

  “怎么样?”我还是气哼哼的,“熊要吃人的,不跑怎么行?”

  “其实,熊怕猎人超过了猎人怕熊!熊不逃是因为腿软得逃不动了,只好装得挺大胆地跟猎人说‘嗨’!”他举起一只手慢吞吞地挥了挥,大而厚的手套真像只熊掌。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心里轻快极了,风把脸颊旁的头发吹得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扑扇。

  他也哈哈大笑,但笑得有点无奈。

  会场很快就到了。这时,我沮丧地发现他得的居然是二等奖,二等奖只有五名,坐在前排;而和我一样得三等奖的人有一大堆,坐在后排。他去前排绕了一圈,走到我身边坐下了。

  “咦?你的位子不是在前面吗?”我奇怪地问。

  “前面有记者在摄像,我看见镜头就发怵。”他吐吐舌头说。

  隆重而冗长的颁奖典礼终于开始了又结束了。

  我们又并肩骑车回学校。太阳光比刚才黄了一点,把人们的脸映得金灿灿的。路边,两个穿得像气球一样的小孩打打闹闹地走着,抢着一张贴纸。我们都微笑了。

  “你骑到我的右边来。”他把车龙头向左一拐,在右边腾出了一块空地。

  我刚想问为什么,立刻明白了,在车来车往的街上,右边比较安全。我乖乖地骑到了他的右边。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抿起了嘴唇。

  这个下午的时光过得太快了。

  快到校门口时,我忽然想起了书包里的苹果。我喊了他一声,停下车,掏出一个递给他。

  他在手心里慢慢地转动着那个苹果,问:“你知道熊为什么那么怕猎人吗?”不等我回答,他就用带着点苦涩的口吻说:“因为猎人有枪,一枪就能命中熊的要害。”说完就跨上车一溜烟地走了。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我反复地想着他昨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算不算是一种告白呢?如果是,我又该怎么回应呢?我真的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大雨般的恋爱吗

?而恋爱的对象,竟是“摩尔人”?!

  一走进教室,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几乎是被几十双眼睛目送到座位上的。一坐下,李雨晴就对我说:“你上电视啦!”

  “啊?”我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本市新闻播的啊,你,还有‘摩尔人’,你们不是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吗?”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但嘴还是很硬,说,“那又怎么啦?我和他正好一起获奖,有什么办法!”我注意到满教室都竖着耳朵,故意放大声音。

  李雨晴拉拉我的袖子,“拍到你们在台下坐着的镜头啦,你们有说有笑,很亲密嘛!”

  我不说话了,呆呆地瘫坐椅子上。如果这样,那岂不是只要昨晚看本市新闻的人都会认为我和“摩尔人”关系亲密吗?这样的谣言,会不会在年级里沸沸扬扬地传开呢?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却以一种最要命的方式发生了。

  期末考快来了,测验变多了。英语老师同时教我们班和“摩尔人”的班,他今天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让两个班的人互相批改测验卷。

  前排的一个男生忽然把手上的卷子传给了另一个男生,诡谲地笑笑,冲我这里抬了抬下巴,于是,那个男生又笑着把它给了第三个人……在不怀好意的笑声中,传了一大圈之后,这张卷子扔在了我桌上。我拾起来一看,果然,姓名栏里写着“钱晓军”。

  我生气地把它扔回前排,前排又扔了过来。有人阴阳怪气地哼哼着说:“青蛙恐龙,绝配绝配!”

  不知哪里腾起了一股火,我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把钱晓军的卷子扔在那个人身上,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试卷。“哗啦”,试卷变成了两半。我们俩都呆住了。

  为了推诿责任,他立即大声地喊道:“老师!周茗茗抢卷子!”

  英语老师早就对我们发个试卷也要乱成一团大为不满,铁青着脸说:“拿到哪张就改哪张!抢什么抢!”说着,走过来抓起钱晓军的试卷塞给我,“你就改这张!”

  我看见那个男生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窃喜的笑容,显得那么猥琐奸滑。

  我愤愤地说:“我不改这张!”

  老师火了,吼道:“我就要你改这张!我命令你改这张!”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

屏住呼吸看着我。理智告诉我服从是上策,现在服从还来得及,可是,我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不肯接过写着“钱晓军”名字的试卷,好像那是颗炸弹,一碰就会让我粉身碎骨。

  老师的胸膛不停地起伏,他气坏了,我这个表现一贯良好的学生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大闹一场。他说:“谁去把你们班主任叫来?我没功夫跟她耗!”

  于是,几分钟后,我被班太带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安静,水壶坐在火炉上噗噗地吐着白汽。

  班太问:“你为什么不想改那张卷子?总有个理由吧?”

  我低头看着脚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我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窗格的影子清晰地铺在地上,阳光有些发红。我听老人说过,阳光发红是要下雪的预兆。

  “嗯?”她提高一点嗓门,“一切事情,都有因果联系嘛!不可能凭空发生啊!”

  这种问话方式对她来说是很客气很温柔的,如果再僵持下去,这个坏脾气的老太太很可能会歇斯底里大发作。

  我只好嗫嚅着说:“因为,他们拿我和钱晓军开玩笑……”

  她的老花镜推在额头上,像一对怪模怪样、闪闪发亮的大眼睛。这对大眼睛下面,又有一双精明严厉的小眼睛审视着我,搞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那,你和钱晓军真的有那种事吗?”她阴森森地问。

  “没有,没有!”我立刻慌乱而心虚地摇着头。

  “那你还怕什么!”她双手一拍,“唯物论告诉我们,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只要你自己清清白白,谣言会不攻自破!”

  我点着头,却悲哀地想到,我和“摩尔人”之间,正是有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我相信你是不会掺和到乌七八糟的事里面去的,”班太站起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马上就是期末考,好好干!”

  那只手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

  考试前的一天下午,老师把几个班的后进生集中到一起补课,占用了“摩尔人”他们班的教室,所以他们班不用补课的同学就暂时到我们班来上自习。

  我坐在那里,低着头做练习册,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理会,把自己封在一堵墙里。可是,耳朵却像生命力旺盛的木耳,长出了墙去,顽固而灵敏地支楞着。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是他们班的人走了进来;突然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我后桌的男生假装殷勤地招呼:“军哥,坐这里来呀!”然后桌椅砰砰地乱响了一气,好像是他们班的男生在把“摩尔人”往这里推,但“摩尔人”还是挣脱了,喃喃地骂了一句,骂的是男生常用的粗话,这和在我面前的表现可大相径庭。

  我机械地把练习册上的各种空格填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整整一节课,我只顾趴在桌上拼命地写啊算啊,其实是害怕一抬头会遇上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终于,放学的铃声打响了,我匆匆地收拾起东西,奔出门去。

  直到骑上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松了口气。可是,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周茗茗!”

  我一愣,回头一看,是“摩尔人”!他竟然紧跟着我出了校门。

  从下午开始就飘起了细微的雪花,我抬起一只手不停地呵着热气来掩饰心里的不安。

  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们俩的事……”

  我敏感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我们俩有什么事?”

  他垂下头,换了种口气说:“算我讲错了,那就是因为我自己,让你被大家说,我觉得很对不起……听说那天为了我,你还跟英语老师吵了一架。”

   我很想说,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但又怕假如让他觉得我很温和,会继续接近我,于是硬着心肠说:“什么因为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大概我一激动声音就很大,几个路人都回头看看。

   “摩尔人”呆住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凝结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他突然咬着嘴唇狠命地骑起车来,躬着身子,在他的重压之下,那辆曾经把我从迟到的边缘挽救回来的车叮叮当当地乱响着,很快就拐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

   等我骑到巷口往里看去时,他已没了踪影。巷子里的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上面压着一道道凌乱的车辙印。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必为“摩尔人”的暗恋而担忧了。可是,我把车停在巷口,痴痴傻傻地望着一地白雪,一条空巷,心像被掏走了一样。我站了很久,直到天全黑了,眼泪掉了下来,冰凉地划过面颊。

   寒假很短,一下子就过完了。

   开学已经快一周了,可是我没在校园的任何地方碰见“摩尔人”。他转学了?生病了?甚至,恋爱失意自杀了?这最后一条立刻被否定了,因为如果那样,一定早就成了特大新闻。

  我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可是又不能跑到他们班去看,连装作无意路过瞟上一眼都觉得心虚。

  终于,第六天的时候,我忍不住了,对李雨晴说:“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摩尔人’怎么不来上课?”

   我心甘情愿地让她大大调侃了一番后,她终于出马了。我担心地望着教室门口,生怕她带回来什么坏消息。

  可是,不到三分钟她就回来了,说:“你瞎紧张什么呀,他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吗?”

  “啊?”我虽然很奇怪,但也就放下心来。

  直到有一天,看见他从比较远的楼梯上下楼,我才明白过来:他是特地避开我。

  是的,他在我的视线里几乎消失了,而上个学期的一切,令人烦恼、心跳、浮想连翩,也暗自喜悦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结束了,没有人再传关于我和他的谣言,因为谣言和明星一样是会“过气”的。

  不再有凝视,不再有微笑,不再有片言只语的关怀。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窒息一般难受。

  高二下学期有三门功课的会考,课程紧张了很多,书本和习题像泥石流一样不由分说地涌来,把我们劈头盖脸地淹没。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似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无休无止地、麻木地做题、背书、听课,一分一分地计较着每次测验的成绩。但是,某个深夜从灯下恍惚地抬起头,对着满窗月色,心里的一个地方却会陡然疼痛起来。

  一个春意阑珊的下午,我抱着书包信步走过球场,突然看见一群男生在生龙活虎地打球,其中就有“摩尔人”。他身手灵活,在人丛中左右一晃就到了篮下,投出了一个漂亮的空心篮。场边几个初中女生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他眉心一动,似乎有点绷不住地得意。

  他没有发现我,因为我迅速地闪到了旁边的紫藤架下,在那里装作看书,用余光瞟着他的身影。

  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我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但是,我已经亲手截断了通向他的道路,只能无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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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湛蓝澄澈的天空,飘逸淡定的白云。远处淡青色的山峦连绵起伏,蜿蜒向两端,如一条灵动威武的长龙。山脚下便是菁棠海,海水蔚蓝晶莹,太阳洒下万道光芒,海面顿时像镀了一层金,深邃妖娆的海便给了人们一种理解、宽容、博大、慈爱的温暖。左边是一片繁盛葱郁的森林,树木千奇百怪,动物们在里面快乐地生活:长毛的狮子趴在厚厚的树叶堆上打盹;刚睡醒的狗熊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两只小老虎耷拉着脑袋,一副丧气的模样,只怕是出去找事物,又扑了个空;机灵的小松鼠在树枝间窜来窜去;尖嘴的猴儿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欢快的鸟儿站在枝头,时而啄理一下羽毛,时而唱上两嗓子,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就像支支浑然天成的曲子……右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七彩的菁棠花绽放在丰饶的绿色长草间,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水彩画。那种美,只有在天外的仙境中才存在吧!几头老牛,有的卧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有的站着边吃草,边甩着尾巴驱赶可恶的苍蝇;几只可爱的逃出家来玩耍的小白兔,跑过老牛们身边,闪进草丛里,不见了踪影;勤劳的蜜蜂也在花丛间穿梭忙碌开了;一条小溪欢笑着路过,真是顽皮,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小石块,溅起阵阵水花儿;黑色的蝶儿驻足在溪旁的一株长草上观光起来……忽然,一阵清脆嘹亮的歌声响起,原来是那些聪明俊朗的孩子背着管教的师父偷偷溜了出来,他们正在快乐地唱歌跳舞……

虎瞰山是玛法大陆上最高大的山峰,巍峨壮观,雄严伟岸。半山腰缠着亘古不融的积雪,飘缈的烟云缭绕在山峰周围,红色的火烧鸟尖啸阵阵,扑打着翅膀在山峰间穿梭翱翔,就像团团燃烧的火焰……站在虎瞰山顶,整个玛法大陆能尽收眼底。

耀邪大帝是玛法帝国的统治者。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玛法帝国根深叶茂、日益繁盛。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幸福安宁地生活着。他们崇敬他们至高无上的王,他们知道,是耀邪大帝给了他们幸福和平,而且坚信,只要有耀邪大帝在,这种幸福、这种和平就永远不会破灭。在玛法大陆上的人民看来,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因为他们的王――耀邪大帝能够不断地把一个个不可能变成可能。耀邪大帝就是神,在神面前,还会有奇迹的说法吗?

大帝热爱山下的这片土地。年轻的时候,他带领着部下南征北战,铁蹄踏遍了玛法大陆的每一处,热血和汗水也洒落在每一株菁堂花上……后来,他成功了。他推翻了残暴贪婪而又不可一世的鬼琴王朝,把水深火热中的人们解救了出来,让他们重获了新生。连年的战乱结束,百废待兴,耀邪大地和万千子民携手奋斗,最终成就了玛法大陆,一个美丽富饶、和平安定的人间乐园。

耀邪大帝老了,垂顺柔软的紫色长发张扬在风中,依稀可见几抹白霜,坚毅高贵的眼角竟泛起了几线鱼尾纹。然而,目光一如往昔般骄傲锐利。那分明是一种自信,绝对的自信,正是这种近乎自负的自信,玛法帝国才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牢牢扎稳脚跟,百年不倒,并将永远不倒。

一头扑打着四张翅膀的厉魔龙恶狠狠地向虎瞰山山顶的耀邪大帝俯冲下来,势若奔雷,迅似流星!厉魔龙是鬼琴王朝的余孽,凶狠狡诈,以人畜为生。玛法帝国在扫荡鬼琴王朝时,曾大肆捕杀厉魔龙,但仍有少数几条逃出,隐匿在边荒山脉的山洞中。它们会时不时跑出来为害,给玛法大陆的安宁带来了严重的隐患。

厉魔龙的尖爪很快就要触及耀邪大帝。但耀邪大帝头也没抬一下,仿佛浑然不觉,甚至闭上了双眼。

“嘎!”厉魔龙又是一声尖啸!它张开了嘴,尖利森寒的獠牙上挑着噬血的欲望。

耀邪大帝忽然猛地睁开眼,侧过身子,反手把手中的“裁决之杖”向合身下扑的厉魔龙挥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

“嘎!”厉魔龙又是一声尖啸。啸声中,听得出悲怆、痛苦,还有绝望。厉魔龙从半空摔落到地面坚硬的岩石上,黑色的血液从脑部的创口“汩汩”流出,翅膀断折,四肢不停抽搐,双眼还没有完全合上,最后的余光里闪烁着惊惧,还有对世界,对生命的眷念……那一刻,厉魔龙也许在叹息,为什么自己是一条厉魔龙?能够力憾五岳,气吞八荒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选择,它也许希望下辈子去做只小鸟,无忧无虑,平实快乐……

耀邪大帝提着“裁决之杖”,慢慢走向踩在死亡线上的厉魔龙……

“父亲!”叫声响亮而急切!

耀邪大帝听见呼叫声,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他转过身,向山下望去。一

个白衣少年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虎瞰山的崖角间飞窜,姿势优美曼妙,犹如一匹英武雄健的白色骏马牵引着阵阵神齐的风。

天骏神风,玛法帝国的王子,也是玛法大陆上最俊美的少年。清秀而棱角分明的面庞,明亮如夜空星辰的眼眸,倔强而挺直的鼻梁,斜飞入鬓的双眉如剑般戟张,笑起来嘴角会上翘,带上几分顽皮可爱,惹人爱怜。

“父亲,你没事吧?”天骏神风一个腾空翻,已经来到了山顶。他快步走向耀邪大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没事。”耀邪大帝笑着摇摇头。他看着天骏神风,眼中的骄傲锐利尽收,现在满蓄着的是温暖的爱怜与欣慰。耀邪大帝,玛法大陆上人们心目中的神,玛法帝国的统治者,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王。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接受万千子民的崇敬与爱戴。他,可望却不可及,虚幻飘渺……然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却也是这般的清晰而真实。

“父亲,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天骏神风来到了耀邪大帝身边,他侧过头看了看生命在血泊中渐渐消逝的厉魔龙。

耀邪大帝又笑了笑,牵过天骏神风的手,拉着他慢慢走到崖顶的边缘。

“风,下面的这片土地美吗?”耀邪大帝的目光缓缓把玛法大陆扫视了一遍,自豪地问。

“父亲,很美,美极了,我们玛法大陆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天骏神风看着山下五彩斑斓的大地,坚定地回答。

“是啊!它一定是最美的!”耀邪大帝望向遥远的天际,那儿海天相接, “将来你也许会是这片美丽的土地的主人,你有信心让玛法大地上的人们永远享有和平幸福安定的生活吗?”

“父亲,我可没想过要做帝王。但我向您保证,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够侵犯玛法帝国一寸土地!更何况,我们还有旷野狼大哥呢!”天骏神风信誓旦旦,提到旷野狼时,他更是信心满满。

“旷野狼?”耀邪大帝松开了牵着天骏神风的手,低下头,踱着步子慢慢走开,若有所思。他突然立定脚步,认真地对天骏神风说:“你一定会是玛法大陆新的王,你应该有这个志向,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而且,而且,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耀邪大帝的语气坚定决绝,带着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威严与魄力。

愣在原地,山风大了些,掠起他紫色的长发,白色的袍子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还只是个孩子,相对于雄奇庞大的玛法帝国,他显得是那么单薄瘦小脆弱……

第二天,整个玛法大陆上的人们都在谈论着天骏神风,说他杀掉了一头厉魔龙,保护了耀邪大帝。天骏神风一时间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天骏神风当然知道这是父亲散发出去的,但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天骏神风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并且极度不安。不是靠自己努力挣来的荣誉,压在他背上,也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身披战神盔甲、骑着剽悍黑马的敌人提着长刀奔到映雪虹身边的时候,映雪虹正在给一只受伤的小兔包扎,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手中的这个生命就是全世界。

映雪虹是玛法帝国的公主,是天骏神风的妹妹,也是玛法大陆上最高贵漂亮的少女。映雪虹就仿佛映衬着漫天飞雪的彩虹,美得惊艳绝俗,美得让世界上最凶残的人也不敢对其亵渎。她明亮洁净的双眼满蕴着的永远是天真善良、理解怜爱:挂在眼角睫毛的一滴泪能滋润每一方干涸的心田;嘴角牵起的一抹笑温暖得能够融化每一处冷漠的坚冰。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把三个人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一个当然是父亲耀邪大帝,玛法大陆上的神;一个是哥哥天骏神风,虽然他去年才从苍月岛艺成归来,至今也没有立下任何战功,但她坚信,哥哥日后一定能成为像父亲那样伟大的英雄;还有一个便是旷野狼,旷野狼在十二岁那年便只身前往鬼琴王朝的废都,赤手空拳,打死七头厉魔龙,拔出了鬼琴王影邀云的镇国神兵――“怒斩”。尔后,他领着自己豢养的,颇具灵性的啸天双犬,随同父亲纵横王征战四方,平定叛乱,年纪轻轻便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对旷野狼,映雪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渴望每天都能见到旷野狼,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在美丽的草原上散步。他会摘下一朵菁棠花,插在她的如一幕黑色瀑布的长发上。他会背着她趟过水流潺潺的小溪,他会带她去海边,坐在高高的崖石上,看火红的太阳慢慢从海的那一头升起……旷野狼的手掌宽大温暖,肩膀坚实厚重,映雪虹牵着、靠着,那么安全、那么塌实。如果可以,映雪虹常常想,她要永远留在旷野狼大哥的身边。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他绝不

会让她有任何一点点的伤害。

夜祭国叛乱了!掳走了玛法帝国的公主!

整个玛法大陆沸腾了,沉寂了百年的玛法帝国开始躁动起来,习惯了安定宁静的人们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突然的变故……

千军万马,长刀战甲,夜祭国的大军在美丽的菁棠草原上恣意肆略。漫山的树木烧成了一片火海,七彩的菁棠花在敌人的铁蹄下呻吟,善良的人们遭到血腥的屠戮……玛法帝国的护国军匆匆赶来,但又哪里是装备精良,训练有术,而且准备充分的叛军的对手?两军混战一团,不断有人喊马嘶,不断有鲜血飞溅。美丽得如同世外仙境的菁棠草原,此刻花折草断,血流成河……

夜祭国是玛法大陆位于边疆的一个大诸侯国,是玛法帝国版图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离玛法皇城过远,耀邪大帝一直以来都对其了解不多。再加上夜祭国里很多将士都是原鬼琴王朝的投降者和俘虏,难保没有复国的野心。耀邪大帝就常和大臣们说起夜祭国,指出它是玛法大陆上不安分的一分子,也是玛法帝国潜在的一个毒瘤,需要严格监视其动静。而今,果然被耀邪大帝言中了。夜祭国终于按捺不住,一出手,便掀起了战争的巨澜,玛法帝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玛法帝国的臣民惶恐不安,谁都没有想到夜祭国的女王暗地里培植了如此强大可怕的力量。前线不断传来护国军战败的消息,只有耀邪大帝依然镇定自若。他低着头,在森严宏大的皇殿里踱着步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臣子们都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耀邪大帝,这就是玛法人民心目中的神,这就是玛法帝国的王!在国家处在如此险恶的关头,还能保持着如此超然的气概,冷静地思考着退敌方针。臣子们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他们不再担心,他们坚信,他们伟大的王一定能够想到办法让玛法帝国度过难关。

耀邪大帝突然立定脚步,面向满殿的大臣,朗声说到:“大家听着!今天,我们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夜祭显然有备而来。这会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但是,我们玛法帝国的每个人都宣过誓,我们要为玛法大陆的幸福安宁时刻准备着,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现在,敌人来了,毁了茂盛的山林,践踏了丰饶的草原,杀害了我们纯朴善良的人民!享有了百年的和平,现在,是起来战斗的时候了!”

“战斗!战斗!”耀邪大帝的话一落音,皇殿里顿时响起了臣子们激情昂扬的呼喊。

“父王,请允许我带领大军去打败敌人!”天骏神风从皇殿外快步走进来,一身戎装,手持“龙纹”,满脸的坚定与忧伤。玛法大陆在血海中沉浮,作为玛法帝国的王子,他被肩负的责任压得不能呼吸。映雪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是那么疼惜这个妹妹。他曾那么自信地告诉妹妹,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人敢欺负她。而今,妹妹陷入了敌人的魔掌,此刻只怕受尽凌辱。妹妹是那么的柔弱高贵,此刻该有多少痛苦加在她的身上啊!天骏神风一想到映雪虹凄楚欲哭的脸,他心都碎了。他渴望父亲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率领护国军杀退敌人,直捣夜祭国,救出妹妹。

“还有我,王,请让我和王子一同去退敌!”又是一个雄武威壮的年轻人,他从皇殿外缓缓走了进来,背上背着一柄镶有月亮图纹的刀。一条高大健壮的蓝毛犬紧紧跟在年轻人的身边。“啊!看!是旷野狼!”皇殿里有人惊叫起来。那惊叫声里包含着更多的是欣慰、自豪、希望,还有期待,甚至是舒心。对,这个年轻人就是旷野狼!玛法大陆上神话般的少年!十二岁就赤手空拳在原鬼琴王朝的废都杀死七头厉魔龙的英雄!旷野狼真的就像空旷辽远的原野上一匹矫健孤独的狼:银白的半长头发冲天而起,在风中律动如一团白色的火焰;冷酷尖锐的眼眸寒光闪闪;两道浓黑斜飞的眉毛就像两柄出鞘横空的剑;开阔明朗的额头说明着豁达大度;倔强高挺的鼻梁昭示果敢坚强;硬朗瘦削的面庞瞻显着正直义气。特别是嘴角那抹笑,带着讥诮!耀邪大帝看着,由衷点头;父亲纵横王看着,欣慰;天骏神风看着,佩服;映雪虹看着,尊敬;玛法帝国的人民看着,踏实;而敌人看着,胆寒!

旷野狼背上了“怒斩”,牵出了啸天犬,穿上了“天魔”神甲,披上了“九凤印”披风。他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自从在鬼琴废都拔出“怒斩”的那一刻,他就在心底发誓,一定要用这把刀为玛法大陆的人们带来幸福,要为玛法帝国的和平安定贡献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甚至是生命!旷野狼一直都在努力,在耀邪大帝眼中,他是最勇武的战将;在父亲纵横王眼中,他是最优秀的儿子;在天骏神风眼中,他是最真诚的朋友,也是最出色的对手;而在映雪虹眼中,他无疑是

最值得依赖的情郎。对映雪虹,旷野狼从来就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愿意用一生去保护映雪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而今,国家大难,情人被掳,旷野狼想,是时候再征战沙场了。

耀邪大帝看着眼前玛法大陆上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满意地笑了笑。他重新踱回紫金圣龙椅旁边坐下,朗声下令:“天骏神风听命!任你为护国左将军,立刻率天虎军赶去击溃敌人的左路进攻!”

“旷野狼听命!任你为护国右将军,马上率龙鹰军前往,击退敌人的右路攻势!”

耀邪大帝的命令一落音,满殿的臣子们无不欢呼雀跃。他们相信,只要天骏神风和旷野狼携手,那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更没有打败不了的敌人。玛法帝国的人们得知玛法大陆上最勇敢骄傲的两个少年即将为国而战,无不欢喜兴奋。他们像往常一样唱起了歌,跳起了舞,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仿佛已经看到了前线胜利的曙光!

夜祭国金碧辉煌的皇殿。

虽然前线不断传来夜祭军的捷报,但夜祭女王好像并没有如何的兴奋,高贵美丽的脸上甚至浮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冷漠而惊艳。她抬头望着殿外深邃的天空,呆呆地入了神,仿佛在想着什么东西……

一个同夜祭女王一样高贵美丽的少女站在夜祭女王身边,妩媚中带幼稚的脸,纯净天真的眼眸,火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如黄昏中舞动的夕阳。她就是夜祭国最受宠爱的公主,也是夜祭女王唯一的女儿――夕颜舞。

夕颜舞此刻正恨恨地盯着母亲。她热爱玛法大陆这块和平安宁的乐土。她痛恨战争,但她没想到,这已延续了百年的幸福有一天会破灭,更想不到的是,罪魁祸首竟会是自己的母亲。母亲是那么的宽厚善良,在她统治夜祭国的十年里,夜祭国一直民乐粮丰,歌舞升平,大家开心快乐地生活着;母亲又是那么的忠诚信义,认真地做好着耀邪大帝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情,天天都要在神面前为玛法大陆的美丽和平祈祷。她真的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母亲会突然作出如此可怕而又愚蠢的举动。还有那支庞大而剽悍的铁甲军,她从来就不知道夜祭国竟然潜伏着如此强大的军队。在她看来,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群天外来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夕颜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夜祭女王冷漠严肃的脸,因为心痛而泛出了泪花,泪滴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唉……”夜祭女王叹了口气,缓缓地把视线移至夕颜舞美丽委屈的脸,“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会了解。但我要告诉你,母亲从没有想过为自己打算什么。母亲也热爱玛法帝国,热爱玛法大陆上的人们,向往永远的和平安定。母亲也不想成为人们世世代代唾骂的罪人,但母亲身为人臣,服从是我的天职……”

“服从?母亲,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你告诉我啊!”夕颜舞迷惑了。她一开始就对这场战争有太多的疑问,现在母亲的言辞中似乎有很多无奈,她更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孩子,你问得太多了!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还有,多陪陪映雪虹姐姐……”夜祭女王的脸色忽然变了,冷酷坚决,让人不敢接近。

“母亲,母亲,我,我……”夕颜舞着急地喊了几声,想再说些什么,但夜祭女王头也不回,慢慢踱出了皇殿,高瘦孤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太阳还像千万年来那样温暖明媚,只是因为战争,因为血腥,在人们看来,似乎又多了几分苍白。

夜祭皇城的后花园,繁花胜锦。

映雪虹伏在赏花亭的栏杆上,美丽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么憔悴,因为思念,因为担忧。夕颜舞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忧伤和愧疚。是母亲发动了这场战争,她常常不敢正视映雪虹的双眼。

“你母亲为什么把我掳来呢?”映雪虹的双眼空洞而茫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母亲说是为了要挟玛法帝国,逼你父亲交出象征权力和威严的“裁决之杖”。但我不相信是这个样子,母亲一定有她的无奈!”夕颜舞望着远处花海与天的交接处,坚定地说。

“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体贴,享受温暖的阳光和凉爽的小雨。在美丽丰饶的草原上,大家一起唱歌跳舞……为什么偏偏要破坏这份和平幸福呢?”映雪虹直起身子,拂弄了一下散落到额头的紫色长发。

“对不起……”夕颜舞内心如刀割般疼痛,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妹,这又不关你的事。而且,我坚信,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玛法大陆还会是以前的玛法大陆,人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幸福安定地生活。经过这场战争,人们也许会更加意识到和平的宝贵而更懂得去珍惜、去维护。因为,伤痛过后的记忆永远是那么的深刻啊……”映雪虹握住夕颜舞的手,为她揩去泪水。

“恩,我也相信和平会很快来临的!让我们一起为玛法大陆祈祷吧……”夕颜舞笑了,双手合在胸前,对着天空喃喃有语。

映雪虹看着夕颜舞美丽稚气的脸,心里一阵刺痛。她热爱和平,为和平祈祷,而制造这场战争的偏偏又是她的母亲。那种矛盾而复杂的痛苦压在她单纯洁净的心灵上,会不会太残酷了点?

战场就在玛法大陆那片开满七彩菁棠花的大草原上。

旷野狼带着龙鹰军赶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三万护国军全部战死,尸横遍野,血腥冲天,一片墨绿如海的大草原被鲜血浸染成了艳红。地上,还有人在抽搐,还有人在呻吟,还有人试着坐起来、站起来……

' 战鼓如雨点般响起,战马“啾啾”地叫,身披战神盔甲的夜祭军威武悍勇、斗志高昂,手中长刀在阳光的映射下光芒万丈……十万敌军,远远看去,就像一带青灰色的山峦,又像是一道亘古不倒的百里长城!相比之下,旷野狼率领的两万龙鹰军显得那么的单薄脆弱。无论是力量,还是声势,这都是一场太过悬殊的战斗!

旷野狼素来自信骄傲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沉重。这场战斗,也许会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但他并没有退缩,他明白自己的身上被赋予了太多人的期望。为了玛法帝国的幸福和平,为了父亲纵横王,也为了映雪虹,他必须去战斗,情况再恶劣也是无路可退,即使战死也义无返顾。他是人们的英雄,英雄就有英雄的使命,或是无奈。

“狼!”一声疲惫的呼唤。

旷野狼掉转马头,然后就看见了父亲纵横王苍老憔悴的脸。

“父亲!”旷野狼掣马来到纵横王身边,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父亲身为玛法帝国的开国功臣,在沙场上驰骋了一生,在刀剑中穿梭了一生,立下战功无数,成为玛法大地上最受景仰的护国英雄。英雄自有英雄的光环,也有英雄的悲哀。迟暮之年,也许力气不比一个普通的年轻士兵,

但还是要被拉到早已不属于他的战场,在枪林箭雨中寻找每一方存活的空间……父亲老了,花白的头发胡子,脸上的皱纹氤氲着无尽的沧桑,单薄佝偻的身子,犹如一尊风化的岩石。

纵横王扶过旷野狼的头,旷野狼把头深深扎进父亲怀里。两人都不再说一句话,那彼此给对方的一声呼唤里就涵纳了所有的东西:鼓励、赞许、期望、疼爱、尊敬……两匹坐骑仿佛也被这浓浓的父子情深深感动,它们不再躁动,而是安静下来,主动贴近对方,任旷野狼和纵横王滚烫的泪水滴湿它们的背……啸天犬则默默地转着圈,锐利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黑压压的夜祭大军……

龙鹰军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除了放手一搏,别无他路。对抗如此强大的敌人,谈胜算已是多余,但他们可以盘算,在拼尽最后一分力量,流进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可以为玛法大地上的人们除掉几个敌人!

旷野狼纵马来到龙鹰军的最前方,拔出“怒斩”,高声叫到:“杀敌!”两万龙鹰军顿时高举大刀长矛,齐声响应:“杀敌!杀敌!”声震如雷、涤荡四野,骄傲嚣张的夜祭军竟被这股气势震退了几步!

战鼓又响起,群马长嘶。一边是悍勇狂妄的夜祭,一边是背水一战的龙鹰,杀气激荡,令风云变色。

“杀啊!”旷野狼大喝一声,第一个掣马冲向敌军!银白的头发飘荡如燃烧的火焰,长长的九凤印披风张扬着桀骜,明亮锋锐的“怒斩”就像一道耀眼的白虹,死忠的啸天犬也以闪电般的速度奔向敌军,厉啸连连……

旷野狼冲进了敌军里面,夜祭军看着有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旷野狼,惊愕得忘记了抵抗。部下的鲜血溅到了脸上,夜祭军的主帅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发动了攻势。

龙鹰军也冲了上来,和乱了阵脚的夜祭军混战在一起。然而,夜祭军训练有术,极短的时间里很快组合了队形,并迅速对龙鹰军构成了围攻之势……龙鹰军上下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信念,以顽强的斗志与强己百倍的敌人拼战,不断有刀剑断折,不断有喊叫惨呼,不断有肢残血渐,不断有战士倒下……

旷野狼已经记不清这是砍飞的第几个敌人的头颅了。手里的刀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有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一柄枪向他的咽喉刺来,他无

力举刀去格开,仅仅凭着一种近乎狼的直觉躲了过去……

“啊!”一声绝望悲哀的惨呼!那喊声里满蕴了那么多的不舍与痛苦。旷野狼脑子里“轰”的一响,一股极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听出来了,那声音那么熟悉,是父亲!

旷野狼大喝一声,挥刀逼退攻上来的两名铁甲军,勒转马头,向惨呼声传来的方向冲去!父亲在哪里?父亲怎么样了?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吧,不要,不要,父亲,父亲……此刻,很多儿时的记忆全部钻了出来,一一呈现在他的脑海里:父亲带着他爬上虎瞰山顶,看红日从菁棠海里升起,看玛法大地的雄奇伟岸;练习骑马的时候,连摔了九次,最后一次摔下来后,他再也不想站起来,父亲走过来,伸出一支手,眼睛里是严厉也有鼓励;为了锻炼儿子的胆量,父亲让他和自己同骑一匹战马,在千军万马中纵横奔突;父亲也会牵着他的小手在美丽的菁棠草原上散步聊天;夜里,母亲不在身边,父亲还会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突然,他的身子往下一沉,从马上滚落下来,摔在被血浸湿的草地上。战马力竭暴毙了!旷野狼用“怒斩”撑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他想赶到父亲身边,但是眼前全部是凌乱的马蹄、森寒耀眼的刀光、明晃晃的钝重的战甲、恣肆飞溅的热血、不断倒下的敌人或是同伴……衰老单薄的父亲早已淹没在无情的铁蹄下,旷野狼一声声地呼唤着父亲,带着哭腔,悲恸而无助!他爱父亲,他不能没有父亲,他外表虽然坚强冷傲,但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也需要呵护,需要关心,需要一方可以让他放开一切负累静静倚着睡觉的胸膛……

龙鹰军全军覆没,但敌军好像并没有损折多少。精疲力竭、浑身浴血的旷野狼平躺在草地上,“怒斩”插在身旁,两眼空洞茫然,泪流满面,口中喃喃有语,似乎在叫着父亲……夜祭国的铁甲大军围了上来,长刀指向旷野狼,一步一步地逼近。旷野狼闭上眼睛,既然挣扎到最后一秒一定还是怵目惊心的惨烈,那又何必去挣扎呢?长刀刺入自己的身体,自己是能够听到声音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旷野狼一直都想知道答案,而现在,他真的可以细心聆听、体验了……失去了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生命里还剩下些什么。

敌人的长刀已举起,落下时,便结束了一个英雄的传说。“汪汪汪汪……”一

阵犬吠!是啸天犬!是旷野狼当其为朋友的啸天犬!是每一次战役旷野狼身边最忠实的盟友!眼见主人就要丧身在敌人的刀下,啸天犬挣扎着从血泊中站起,竭尽体内最后的力量,狂吠着扑向敌人……

旷野狼双手撑地,艰难坐起,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那哨声是在示意啸天犬别再做无谓的牺牲,自个儿去寻生路。

旷野狼的啸天犬本来有两头,但母犬产后不久,没能出来作战。公犬现在是五只小啸天犬的父亲,如果可以,它当然希望能留下这条命,和母犬一起把五只小犬抚养大,把他们培养成像自己和妻子一样勇敢坚强的战犬。在自己和妻子老去的时候,能继续为主人旷野狼效力。但是,眼下,主人的生命正挑在敌人的刀尖上,只要有一口气在,它就要为主人奋战到底,绝不退缩……

垂死挣扎的啸天犬虽然疯狂,但在骄傲的夜祭军面前,却显得那么的无助,近乎绝望。

啸天犬的残牙断爪对夜祭军构不成任何威胁,夜祭军森寒锋锐的长刀却一刀刀劈向拼命扑上来撕咬的啸天犬。啸天犬没有一点要逃退的念头,它被刀砍倒在地,又爬起来,又被砍倒,再爬起来,再倒下,再爬起来,冲上去,冲,冲……

啸天犬尖厉的呼号响彻荒凉旷远的草原,旷野狼揪心地痛,泪水狂涌而出……他忽然抓住“怒斩”,霍然站起!是的,今天必有一死,但作为一个英雄,他的死又岂能是坐以待毙?啸天犬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么无望,却执着地对抗着,伤得有多重,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爬起来,还能向前冲,还能给敌人一点所谓的威胁……

“犬犹如此,人何以堪?”旷野狼的脸上恢复了以往那种自信骄狂的傲然,锐利而蓄满仇恨的眼光令每一个夜祭军胆寒,“九凤印“披风又在风中张扬如一只孤傲的夜枭……

黄昏,夕阳,晚风,啸天犬又一次倒下了,但这一次没能再爬起来。它终于还是死了,那么惨烈,那么悲壮!在夜祭军眼中,啸天犬是一只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神犬。但是,再坚强的意志也需要身躯去承载,啸天犬也只是血肉之躯。旷野狼是玛法大地上不世出的奇才;“怒斩”刀是世界上最锋锐的神兵;“九凤印”披风也能给英雄最强大的力量,但旷野狼还是很快消失在夜祭军汹涌的洪流中,就和他的父亲纵横王一样……

旷野狼阵亡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玛法大陆。

玛法大陆上的人们听到这个噩耗,第一个反应是惊愕和不相信。在他们眼中,旷野狼就是玛法帝国的守护神,而神是永恒的,永远不会逝去。人们,包括战场上正与敌军作战的玛法护国将士,停下了手中的任何事,双掌合并,怅然望天,虔诚祈祷……

耀邪大帝也知道了消息,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什么……

臣子进殿来汇报战绩的时候,夜祭女王正在翻看一卷竹简。当听说旷野狼已阵亡,夜祭女王的身子一阵颤抖,竹简从手中滑落……

映雪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哭过后是昏厥,醒过后还是哭泣……

天骏神风得知旷野狼阵亡的噩耗时,他正率领天虎军与敌军酣战。天虎军虽只有两万,而夜祭军号称五万,但在战斗中,天骏神风发现,敌军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他实在想不通,像这样的夜祭军,即使有上百万,又怎能对强大稳固的玛法帝国构成什么威胁?又怎能打败神一样的旷野狼和勇敢的龙鹰军?当天骏神风率领天虎军冲进敌军,敌军望风而逃,似乎无心抵抗……

旷野狼死了,天骏神风除了悲痛,更多的是仇恨!他恨这场战争,是这场战争永远地夺走了旷野狼。旷野狼是他一生中最知心的朋友,也是最优秀的竞争对手!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苍月岛学艺,但经常能听到旷野狼随父出征,立功赫赫的传奇故事。回到玛法皇城后,他一直在努力,他希望做得和旷野狼一样好,成为像旷野狼一样受人们尊敬的少年英雄。他和旷野狼志趣相投,第一次见面便惺惺相惜,成为无话不说,为了对方可以生死不问的朋友。缘分真的是天注定的,有的人守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也不能与他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有的人,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便能让你甘心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愿意掏给他。前世的感情穿透时空的界限,来到今生,与你再续情缘。天骏神风和旷野狼的友谊,无疑是上帝特意安排,在上辈子,他们无疑已有过刻骨铭心的友谊。

天骏神风和旷野狼的最后一次谈话在出征前的昨夜。两人喝了很多酒,但一句伤心的话也没说,只是相互勉励,相互祝福,希望对方都能凯旋而归。他们相信,只要有他们两人在,玛法大陆的和平就能成为永不破灭

的神话!而今,战争未尽,英雄却已逝,天骏神风仰天长叹,禁不住热泪奔涌。

无边的夜,疏朗的几颗星在神秘可怖的天空眨着眼,黑色的风,拂起菁棠草原上齐膝的长草,就像翻起了层层墨色的海浪。天骏神风望着右面苍茫的远方,脸色庄重而严肃,旷野狼就葬身在那里。他把“龙纹”剑狠狠地插在地上,重重地跪了下来。这一跪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天骏神风贵为玛法帝国的王子,一生只跪过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师父。而今,他向第四个人跪下了。这个人是玛法帝国的英雄,也是他的挚友……天骏神风昨天还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变得成熟而沧桑了,困难和挫折总能让人那么快长大。

恨,仇!仇,恨!天骏神风恨得咬碎了牙,血红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纵马疯狂地奔向夜祭军的铜墙铁壁。同样悲痛愤怒的天虎军跟在他后面,义无返顾地冲向敌军。人喊马嘶,刀剑交鸣,血腥如潮,杀气漫天……夜幕垂下,掩盖了这一片罪恶惨绝的草原……

启明星亮起的时候,满脸血污却仍然龙精虎猛的天骏神风率领天虎军杀进了夜祭皇城。天骏神风没料到这么轻易就攻取了夜祭国。几千侍卫军面对天骏神风的天虎军,竟那么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他们好像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想过要去参加战斗。他们眼中闪烁着只有孩子们才有的天真和单纯,饱含着对和平的希冀和向往……天骏神风感觉他们就像玛法大陆上千千万万的子民一样,热爱和平,讨厌战争。他想不通,一个拥有这样的子民的国家,怎么会包藏着那么一颗称霸的野心。还有,那支打败旷野狼的可怕军队呢?他们还没有从战场折回吗?他们就好像从这片大地上消失了一样……天骏神风有点不忍,但还是纵马冲向了夜祭侍卫军。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天虎军几乎没有伤折一人,侍卫军便全部倒下了,热血浸染了整个皇城。天骏神风看着遍地的尸体,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不安,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天骏神风带领天虎军闯进皇殿的时候,夜祭女王坐在金凤王座上,似乎在等某一个人,某一段宿命已经很久很久了。当她看见天骏神风时,眼中竟充满了不尽的疼惜和爱怜,神情里洋溢着期待,仿佛想抱抱这个玛法大陆上最受宠爱的王子。然而,她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

得冷艳孤傲,只是,眉宇间的忧伤,却怎么也藏不住。

天骏神风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得和自己母亲一样的女王,他惊呆了。特别是夜祭女王刚见到他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温馨的光芒,那只有母亲用最真诚深厚的爱才能孕育出啊。那一刻,他真的想投入她的怀中,卸下满身的疲惫和伤痛,躺在她的臂弯里静静休息。天骏神风不敢相信,是眼前的她,操纵着那么强大而可怕的力量;是眼前的她,毁灭了旷野狼;是眼前的她,妄想取代耀邪大帝成为玛法大陆新的主宰……她应该只是一个善良宽厚的王,一个慈爱温柔的好母亲啊!

天骏神风告诉自己,心肠要硬起来,毕竟,面前这个人是敌人!与自己,与玛法帝国有血海深仇的敌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永远的和平难道不好吗?你到底想要什么?玛法帝国少给了你什么?”天骏神风拔出“龙纹”剑,指向夜祭女王。

“和平当然很好,谁都热爱和平。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看到战争,但是,但是我向往权力和威严,我渴望成为玛法帝国新的王……”夜祭女王从金凤王座上站起,双眼望向皇殿外的天空。太阳微微露出半边脸,长夜已经隐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把千千万万的人民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你认为,你是一个好的王吗?”天骏神风声色俱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夜祭女王说这么多,他完全应该一剑刺向她,因为国恨,因为私仇。

“不要再说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认了。来吧,一切也该结束了。”夜祭女王侧过身子,双手背在身后,闭上了眼睛,脸上却不是一个失败者的失落愤懑,更多的竟是悲壮决绝,仿佛天骏神风的剑一刺出,她便能从莫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母亲!”一个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是夕颜舞!听得出来,她很焦急,担忧着母亲的安危。脚步声已清晰可闻,她快找到这儿了吧!

夜祭女王陡然听到女儿的呼喊,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悲伤与恋恋交融。她忽然睁开眼,面向天骏神风,“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不必自责,也不要怪任何人。有些事情很难分清对错,譬如说一场战争,既然会发生,就一定有它必然的原因,不管这个原因合不合理。”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接着说:“今天

,我死而无憾,但有个人我始终放心不下。我希望日后你能好好照顾她。无论如何,她是无辜的。”夜祭女王话音一落,便出其不意地合身撞向天骏神风的“龙纹”剑。锋利的剑刺透了夜祭女王的胸膛,声音如撕裂布帛,鲜血不断自剑尖滴落……

天骏神风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夜祭女王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浸红了身下印花的地毯……天骏神风握着沾满鲜血的“龙纹”剑,不知所措。

“母亲!母亲!你,你怎么啦……”夕颜舞跑进了皇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她跌撞着来到夜祭女王身边,蹲下,扶起母亲的头,使劲地呼唤,悲从中来,不禁大哭。

夜祭女王听见女儿的呼喊,终于幽幽地睁开了眼。她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夕颜舞的脸,并替她揩去泪水,“舞,别哭……每,每个人都,都会有死去的一天,只是,只是,母亲走,走得早一点而已。以后,母亲,母亲不能照顾你了,你,你也不再是,是夜祭国的公主。孩子,你,你要学会坚强,好好,好好地活着……母亲在另一个地方能看到你呢……知道你快乐,母亲,母亲才能快乐啊……”

夕颜舞忍住哭泣,坚定地对母亲说:“舞答应母亲,舞会坚强地活着,相信舞!”

夜祭女王舒心地一笑,把女儿垂落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拂到耳根后,“舞,母亲知道你长大了,母亲,母亲真的好高兴……”她看了一眼呆在金凤王座旁的天骏神风,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急急地对夕颜舞说:“舞,母亲落得今天的下场是应得的。在这个世界上,谁妄图破坏和平都会受到该有的惩罚。舞,你,你不要恨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你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你会发现,尽管错得厉害,但错的背后还是深深的爱……记住,不要恨任何人,不要恨任何人,任何人,任何……”夜祭女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听不见,抚着夕颜舞的手垂了下去……

夕颜舞深深地把头扎进母亲的怀里,久久地,久久地。她希望永远陪在母亲身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母亲最真实的存在。她害怕自己一抬头,看见的是母亲沉沉睡去的脸。她不敢去接受已经失去母亲的事实,但是,夜祭女王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冰冷,身下的血液也渐渐凝固……

就阴沉了下来,肆略的狂风在尖厉地呼啸,玛法大陆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奇观――六月里,漫天竟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玛法大陆上的人们,一来因为胜利的喜悦,二来惊叹这百年不遇的绝景,他们竟在风雪中的菁棠草原上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庞大宏伟的夜祭皇城灯火黯然,空荡寂寥,仿佛一座被世界遗忘的悲情古堡。

天骏神风突然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他猛然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皇殿门口的映雪虹!“虹!”他心下一阵狂喜,快步奔到映雪虹身边,拉住她的手,目光在她全身上下迅速扫了一遍,“虹,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映雪虹浅浅一笑,“哥,我没事。他们只是把我带到这里,并没有伤害我。而且,他们对我好极了,还让他们的公主陪我,什么事都顺着我,只是不让我离开而已。”

天骏神风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映雪虹的安危。现在知道她没事,他真的放心了。但是,紧接着一连串的疑惑又开始困扰他了。太多的东西,他都想不通。

映雪虹看着死去的夜祭女王和悲痛欲绝的夕颜舞,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忧郁。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夕颜舞,只是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把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夕颜舞缓缓抬起头,头发凌乱,双目红肿,泪水已经流尽,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天骏神风在心底暗暗惊叹她的坚强。

“你们走吧,很多人都在等着你们。我想和母亲单独呆一会……”夕颜舞转过头,看了一眼映雪虹,又看了看垂着头的天骏神风,目光里没有怨恨,哪怕是一点点的责备。

天骏神风一抬头就看见了夕颜舞那双善良却哀伤的眼,他没有看到让他愧疚的东西,却看见了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或者说是感动的理解与宽容。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坚定的执着,坚信世界的美好,人性的美丽。

天骏神风回剑入鞘,牵过一匹马,让映雪虹坐上去,自己飞身上了另一匹马。他还想对夕颜舞说些什么,看了她一眼,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映雪虹抓住马缰,看看夕颜舞,叹了口气,转头面对天骏神风,轻轻地说:“哥,我们走吧……”

天骏神风点点头,剑鞘击在马背上,人和马便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夜祭皇城。映雪虹和天虎军紧随

其后,他们很快淹没在无边的夜色里,马蹄声、吆喝声很快被风雪吞噬……草原上虽然天气恶劣得可怕,但天虎军还是一刻也不愿在夜祭皇城里多呆。他们无法忍受那令人窒息的悲伤。虽然是一场胜仗,但他们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仿佛败的一方,死的一方是自己的手足,自己手上沾满的是兄弟的血……

夜祭女王的嘱托一直在天骏神风的耳边萦绕。天骏神风很想把夕颜舞带回去,好好照顾她。虽然她母亲背叛了玛法帝国,但夜祭女王已经为自己做的付出了代价。况且,夕颜舞本身是无辜的。当然,他也知道,夕颜舞不会跟他走,至少暂时不会跟他走。

“哥,你放心。我会把夕颜舞当妹妹看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映雪虹似乎看透了天骏神风的心思,催马靠近天骏神风。天骏神风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他疼爱妹妹,妹妹永远都用一双理解博爱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终于回到了玛法帝国的皇都。

天骏神风、映雪虹和天虎军都长吁了一口气。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虽然失去亲人、朋友的阴影还没有散去。但,战争毕竟是结束了,失去的和平又回到了玛法大陆。

风停了,雪止了。这场风雪似乎是上帝特意为了这场战争而准备的。他希望这场六月雪能洗尽玛法大陆上的血污,洗尽人们心中的屈辱苦闷,让玛法帝国一切从新开始。

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玛法帝国即将迎来它的崭新纪元。

耀邪大帝一脸的兴奋,满殿的臣子欢聚一堂,频频举杯祝贺平叛战争大捷。

玛法大陆上的子民通宵不眠,他们点燃篝火,喝酒烤肉,尽情地唱歌跳舞。明天是崭新的开始,他们希望把一切的忧伤苦痛都融化在今晚喜庆的气氛里。

天骏神风去拜见了父亲耀邪大帝。耀邪大帝和满殿的臣子都极力地称赞天骏神风,说他是玛法大陆的救世主,是玛法帝国最伟大的英雄。

天骏神风还去了菁棠草原。他走进了欢快的人群,去感受和分享他们的喜悦。当狂欢的人们认出他是王子时,便齐声欢呼,热烈鼓掌。“英雄!英雄!”人们的呼喊响彻整个夜空……

整个玛法大陆上的人们都在歌颂着天骏神风,但天骏神风并不很快乐,所有的赞誉沉沉地压在他的头上,他喘不过气来。这场战争赢得并不轻松,

他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最好的朋友旷野狼。胜利的荣誉应该属于所有在这次战争中牺牲的护国军,而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人。

映雪虹正扶在栏杆上,出神地盯着池中盛放的三彩圣莲。这株三彩圣莲是去年她生日的时候,旷野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三彩圣莲是鬼琴王朝的圣花,长生不败。玛法帝国颠覆鬼琴王朝后,大举毁伐三彩圣莲。耀邪大帝认为,鬼琴王朝覆亡后,其灵魂就附在了三彩圣莲上。只要三彩圣莲不死,鬼琴王朝就有复苏的可能。所以,现在玛法大陆上几乎再也找不到一株三彩圣莲了,漫山遍野的都是菁棠花。

映雪虹喜欢三彩圣莲,她一直都认为那是一种有灵性的花,能听懂她的倾诉。寂寞的时候,她总会对着三彩圣莲讲很多很多的心里话。

为了找到一株三彩圣莲,旷野狼带着啸天犬几乎寻遍了整片玛法大陆。后来,终于在虎瞰山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这株三彩圣莲,而两头厉魔龙就守在它旁边。

而现在,旷野狼不在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威武高大的少年带着他的神犬来雁影宫了。映雪虹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鼻子发酸,热泪长流……

天骏神风在玛法皇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行宫前。天骏神风抬头看了看,是“天狼宫”,旷野狼的行宫。以前,他总爱来这里,和旷野狼比武较艺,约他出去打猎……而现在人死楼空,“天狼宫”里漆黑一片。在无边的夜色里,相对于其他灯火辉煌的行宫,天狼宫就像一匹寂寞得绝望的狼。天骏神风睹物思人,黯然神伤,长叹一声,踱着步子走开了……

天骏神风不想立刻回到自己的神马宫,但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忽然,他想到了妹妹。

天骏神风来到映雪虹身边的时候,映雪虹完全没有发觉,腮上的泪珠还在。

天骏神风当然理解妹妹的心情,但他不知

2003温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走进网络,拥抱自然,关注特点,研究课题,参加竞赛,服务社会,善待他人,学做家务……生活处处是课堂,这些多姿多彩的课堂能开阔视野,增长才干;能锻炼体魄,磨练意志,能使心灵得到净化,智能得到开发……

请以“这也是课堂”为题,写一篇文章。

2003淄博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根据下列一首歌的歌词提示,按要求作文。

我心中有一个太阳,我心中有一个月亮。

我眼前有一片红花绿草,我听到小鸽子的歌唱。

总有温暖的手牵着我,总有温柔的话送耳旁。

总有一个声音为我带路,总有一个呼唤飘在我心上。

我在爱的人间长大,长大的还有我的坚强。

只要我心中有个太阳,心灵就不会黯淡无光。

要求:请以:“心中的太阳”为话题,结合社会生活,学校生活,家庭生活等,写一篇文章,立意自定,题目自拟,文体自选。不少于600字。

2003年广州市中考语文作文题:

阅读下面材料,根据要求作文。

  传说中有一种很小的鸟,可以跨越大洋,能够连续飞行几万里。它需要的只是一小截树枝,它把树枝衔在嘴里。累了就把那截树枝扔到水面上,然后飞落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它就站在那鞭树枝上捕鱼,困了它就站在那截树枝上睡觉。

  小鸟的智慧让我们敬佩,小鸟的简单令我们羡慕,小鸟的勇气使我们惊叹。请以“智慧 简单 勇气”为话题,自拟题目,写一篇600字以上的文章,文体不限。文中不能出现考生姓名和所在学校的名称。

  提示:考生可以从“智慧 简单 勇气”中任选其中一个为话题写作,也可以任选其中两个话题写作,还可以三个全写。

2002年宁波市中考作文话题“母爱”

2003年浙江绍兴中考作文题目

2003成都:以“交往”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500字的文章 。

2003苏州作文题目为命题作文《牵挂》

作文题型是命题作文,题目为《牵挂》,要求学生写一篇体裁不限,字数为500左右的文章。

2003长沙作文:二任选

第一题是“风雨中的――”,第二题为有关亲情、友情等内容,由学生自行命题。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第一题

杭州市2003年中考作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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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叹

  数声鹈绝,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

  眉月黯淡,很轻蔑地扫视着大地。乔家庄院,后花园里,亭台楼阁稀疏错落,灌木琼枝堆叠簇拥;彼此投下的影子缠绵冶荡。假山如卧兽,静静窥看着院中一切。晚风像散步人的脚步,践踏在铺满花絮落叶的小径上,悉碎作响。

  忽而一片清泠的笛音响起,漫天漫地散出,冲破了院子围墙的禁锢,飘飞到无边的夜色里。

  假山之顶,一个年轻的淡青衫男子站在上面,双手横着一支莹润玉笛正吐气吹奏。

  这笛音饱含肺腑之声,似在倾述着什么;温婉的调子透露出一种压抑;但偏又犀利如刀,似要破开这沉闷的夜幕,音渐高而重,响遏行云,直冲九霄。

  “殷梦刃,你又这么晚跑到这里来!”一个脆脆稚嫩的女子声音突然出现,将笛音切断。

  那名唤殷梦刃的男子垂手,玉笛笼入袖中,朝假山下站着的一名华装少女微微一笑,打个招呼:“郡主!”

  那少女微一皱眉。看了看假山山壁,纵身往上一扑,贴在了山壁上,她仰脸冲他调皮地一笑,右脚再一蹬脚下凸出的石头,准备一跃而上――但就那一蹬,石头却突地崩裂,落下,也将她的力道拖了下来。少女惊叫了一声,身子失去平衡。殷梦刃正欲去拉住她,却被她的一句话阻住脚步:“别帮忙,我自己来!”就见少女在半空一个旋身,很快又攀住了山壁,慢慢向上爬了几步,复用脚力蹬,稳稳地落在殷梦刃的面前。一张俏脸蛋微微发红,发髻散开,凌乱地铺在脑袋上。殷梦刃道:“你看你弄得这么狼狈,还偏强着不肯承认轻功退步?”

  少女撅嘴道:“一时的失足,怎么就可以证明我的轻功退步?”她用手捋弄着发丝,宽松的织锦袖滑下,露出半截白皙的臂膀,一道血痕霍然现在殷梦刃锐利的眼中,他道:“你膀子受伤了!”

  少女转过膀子一察看,便就有了一点点的疼痛,估

计就是刚才擦伤的。但也毫不在意,道:“过两天自然就会好的!”

  殷梦刃笑笑,道:“郡主……”“不要叫我郡主!”少女嗔道,“我都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不喜欢‘郡主’这个称呼,你为什么老是要反我意?”殷梦刃答应道:“好啊,琼儿郡主!”不知终究是改不了口的原因,还是因为在她面前爱滑舌之故,竟又冒出这么一句。少女双目一鼓,瞪了她一眼,到一旁去绾那散开了的秀发。

  半晌,见殷梦刃一言不发,又忍不住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殷梦刃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话被你一打断,就想不起来了。”少女大叫道:“哪有这种事?”殷梦刃反诘道:“怎么就不会有这种事?”少女哼了一声道:“殷梦刃,我睡不着才来找你,是要和你说说话儿的,你干嘛这么让人扫兴?!”

  殷梦刃慢步到琼儿身边,声如化冰的暖阳:“我刚才的曲音被你扼杀,现在我要挽救,不如你就听我为你独奏一曲,嗯?”琼儿走开几步,不耐地道:“你的笛音郁郁得很,听的人心里犯愁。我才不听哩!”忽而双眼一亮,扑过来拽住殷梦刃的胳膊,道:“我喜欢看你练刀,不如你现在就练给我看啊?”

  殷梦刃看着她的小脸蛋,纯净洁雅,这蓬勃的朝气发散在昏暗的夜中,远胜一朵永不酣眠的海棠花,永远盛放着迷人的美。“到底是瑶台琼室里精心呵护的花儿!”他暗下感叹,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想去接近、去触碰的冲动。

  自与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子分别这一个多月,虽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她的雪肤花貌,回忆着她的雍容雅致,但终已渐至于遥远,遥远得让他感觉害怕,害怕自己的心会模糊了佳人的倩影。于是在多少个梦境里,他曾努力去捕捉。也许他想接近、触碰的并非眼前的郡主,而是那一份来自骨髓深处的已经沉淀了的爱情。

  琼儿见殷梦刃盯着自己木人般呆着不动。便知道他又在故意犯傻了,使劲将他的臂膀一甩:“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殷梦刃像猛然醒悟过来似的,道:“你平叔叔和韩叔叔的刀法都不错,圆熟练达,刚猛亦有之,你为何不去让他们练给你看?”琼儿道:“谁晓得他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都五天了!”

  殷梦刃的面色立即郑重起来,琼儿的这句话一下子让他早就埋在心头的疑惑破土而出:“别说是他们

两人,就连王爷我也不再看见。他们是不是去办什么任务了?”琼儿轻轻一叹,道:“你是我爹爹的贴身护卫都不知道这些,我一个小女孩儿又怎么会清楚?”

“唉,贴身护卫?!”殷梦刃将这四字细细咀嚼了一遍,心里也说不出究竟是快意还是失意。世上偏就有恁多让人无法把握情感的事情。“当初诚心纳我为士,予以重用,想不到至今还是不怎么信任我。唉,这也难怪,毕竟相处不久嘛!”殷梦刃内心这么怨叹了一番,面向琼儿道:“夜深了容易着凉,你还是回屋吧!”琼儿轻哼道:“你当我的身子抵受不住么?”殷梦刃面呈无奈,道:“我是自己想回屋而已。既然你有心在外赏夜,我可就走了。”话说完之际,人已到了假山下,踏上了归房的小径。

          二

  眉月消隐,院子里更显阒寂。殷梦刃转过一道月洞门,屋舍已在望。夜间湿气有些重,他穿得不多,禁不住大打一个寒噤。也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很敏捷地捕捉到一阵异样的声响,急促却不紊乱,传自院子不定的各个方向――是人的脚步声!

  殷梦刃第一眼就朝不远处的一幢精舍望去――那是越山王爷的住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已立即扑了过去――虽然明知王爷已不在屋内,可职责所在,还是不由自主地要阻止一切敢于侵犯的力量来行不轨之事。

  就在他的脚跟将要及地的一瞬,暗夜中突然贴地射来数支梅花镖,钉他双足。殷梦刃在扑过来的时候就取出了袖中玉笛――他的刀不在身上,权且借笛子作武器一用了。他就用那玉笛往地上一点,整个人便被托起,梅花镖“嗖嗖”数声从他身底穿过,“夺夺夺”,钉在了房廊的雕栏上。接着腾空飞来一条铁勾索,猛咬他的双腿。他借玉笛一点之力悬空翻转避让,左手一探,将勾索铁链抓在掌中,落稳身形后使力一扯。他满以为这一扯之力能将那一头的敌手扯出来,却不料那头摇晃了几下,立刻又稳若磐石了。他微一惊于对方臂力之强,正欲使大力,四把剑横空贯出,上、左、右、后将他封于其间。

  殷梦刃疾向前纵步,循着勾索向那头奔去,毫不理会衔尾追刺的四把长剑。夜中只见勾索的那端缚在一棵粗大的树腰上。殷梦刃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抛却勾索,回身迎上那四把长剑。

  那四人一色夜行装,黑

巾蒙面。殷梦刃玉笛紧握,贯注内力,点弹挡格都只是打在剑脊上。那四人的剑术皆有不同,或犀利狠辣,或刚强兼并,或轻飘阴柔,或敏捷闪烁。殷梦刃在密封的剑网罅隙中穿梭游奔,一招点偏一人的剑锋,那人忽伸左爪扣他右肩,殷梦刃索性一个大翻,远远地落在了四人合击的圈子之外。一抚玉笛,却发现笛尾部缺了一个口子,神色顿为之一黯。

  那四人也不追击,其中一人道:“我们要杀的人是赵悫,与阁下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趁早退开!”

  虽然早就隐隐料到,但听他们一口道破,殷梦刃心下还是一凛。冷冷回话道:“有我在这里,你们就休想伤王爷分毫!”

  那人叹道:“阁下一身好功夫,却为虎作伥,甘为权贵走狗,实在可惜啊可惜!”

  殷梦刃踏前两步,脸孔紫胀,愤道:“瞎了眼的莽夫野汉,王爷是你们目中的那种人么?!”又一人道:“哼,朝廷为政者,没有一个好东西!”殷梦刃大叱道:“北边的金人更不是好东西,你们怎么没胆去杀他们?身为汉人不念同胞之谊,不念国土沦陷之恨,反倒内掀波澜,你们倒以为自己是好东西么?”那四人缄默无言。

  殷梦刃以为他们被说动,正想委婉的温言劝诫,却不料那四人突又齐声道:“废什么话,杀!”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殷梦刃,接刀!”一物破空而来。殷梦刃纵身接在手中,凭手感即知正是自己的怒冠刀――刀名“怒冠”,乃从宋初名将岳飞词“怒发冲冠”一句中得来。接着便见琼儿飞跃而至,手中还捏着一根红缨枪。殷梦刃诧道:“你怎么来了?”琼儿道:“我先前听到声音就赶来看到了,我怕你没有兵器不好对付,就特地跑到你的房里把你的刀拿来了。”

  想她身为郡主高贵之躯,竟不惜涉险为自己送刀,殷梦刃心中微微一热。他一扫琼儿手中的红缨枪,即转为凝视她的面庞:“琼儿,你现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琼儿谨慎地注视着那四个人,如临大敌,听到殷梦刃的话也不转头,道:“你说啊,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你的要求?”

  殷梦刃道:“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你回去歇息吧!”琼儿瞪起双目看向他,正欲言,殷梦刃双手按上了她的双肩,又道:“琼儿,你相不相信我能够击败他们?”琼儿双目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然后点点头。殷梦刃开颜一笑,如释重

负似的,道:“好琼儿!把我这个拿着!”将那支玉笛塞到了她的手中,顺便将她细腻纤小的柔荑放在温热的掌心一握。

  看着琼儿慢慢离去,他宽了心。他知道那四个人的剑术实不可不觑,以琼儿初始学艺悟得的微薄功夫,委实凶多吉少,自己又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面应敌一面照护着她。幸而琼儿虽素来要强,性子倔得连她父亲都拗不过,却偏偏对自己的话不予违迕过。

  “刷”的一声,声音亮得仿佛打了一个闪电,让人感觉这锁在大地上的黑暗在那一瞬间被劈开。殷梦刃握着出鞘刀刃,寒冷的刀气和着寒冷的目光,一起向那四人逼了过去。

  没等殷梦刃动一步,四个人飞鸽扑食般地掠来,散开,各把占一方。殷梦刃前进几步,飞脚向面前的一片虚无踢去,身子斜斜反弹,刀身震颤,“呜呜”作响。那站在东南方向的黑衣人只感觉刀锋已逼至咽喉,慌忙矮身退避,手中长剑扬起去格挡。但殷梦刃距他尚有二丈来远。这一招,乃殷梦刃刀法中的一绝――空谷有音。几丈外一刀挥出,让人恍如刀已近在眼前,极具威慑力。

  那黑衣人的另三个同伴在旁看得清楚,见了他的情状都讶异无比。就在他们都心神微分的刹那,殷梦刃人起刀落,斩入一黑衣人的右胁。刀入体的那一刻,殷梦刃自己也有点愕然,不虞得手竟这般容易。背后剑锋破空而来。他立马给那黑衣人补上一脚,让他躺到远远的一个角落。

  三把剑齐刷刷地飞过来,劲如强弩之箭,三道力量一齐击在了殷梦刃的刃面上,令他浑身大颤,一退七步。那股麻木的感觉在他全身游走了瞬间,立即又握紧了刀,劲气暴发,与先一步刺来的一把剑相缠绕。后击至的两把剑一取殷梦刃左胸,一取其右臂。剑气纵横凌厉,剑招交错肆虐,渐将殷梦刃逼的手忙脚乱。但在二十招以后他们的攻势便至陵夷,处处被动起来。

  这番猛烈交击,乔家庄的护院家丁终于被除惊动,纷纷呼喝着朝这边涌了过来。

  “三位兄弟,不用再打了!”角落里走来一个人,也是黑衣着身,不过一手捂胁,步子有些蹒跚,正是先前被殷梦刃砍伤踢开的那人。那人又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人刀法不凡,我们……我们走吧。”

  那三人眼见惊动了乔家庄人,恐受麻烦,便撤了攻势。转身向院墙处退去。那右胁受伤之人还死死盯着殷梦刃,以

一种笃定的口气问道:“阁下可是殷梦刃?”殷梦刃答道:“正是。你待怎样?”那人却不再言,与另外三人矫捷地一跃而过围墙。

  四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黑夜如波,他们就像是波上一掠而过的几只飞燕,荡起一圈圈涟漪,很快便归于平静。这时那些护院家丁已经聚拢来,见侵犯的人已逃走,也没多问,惟那带头地问候道:“殷侠士没事吧?”殷梦刃淡淡应道:“是些武林剑士,与他们切磋了一番。往后你们可要加强防卫,谨慎巡夜。”那带头地道:“这个自然,你就放心吧!”随即散去。

  殷梦刃收刀入鞘,一偏头,看见越山王所居的精舍屋顶慢慢站起一个瘦小的身影。“是谁?”“殷梦刃,是我呀!”那人影一跃而下,却是郡主琼儿。

  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先说道:“虽然房顶上并不是个理想的地方,但也总算欣赏到了你的刀下风采。哈,好一个威风的殷大侠!”她神情激动,忍不住感叹道:“如果我能学得这一手刀上功夫,那么就可以随我爹上战场杀敌了!”

  殷梦刃微微一笑,道:“琼儿,这种刀法你学不了的!不过你能有如此雄心大志,我很欣慰!”琼儿背过身去,道:“我又没有让你教我。我只是感叹而已!”殷梦刃知道她不肯承认,又不好说什么。仰望沉重如铁的夜空:“夜好深了!”

            三

  天朗气清,蝶舞莺飞,惠风和畅,落英缤纷。那一片树林在惬意的阳光中颇显幽谧。木芙蓉树下,一个品月装女子正坐在一架古筝前,般的筝音在她熟稔的指法下荡漾开来,一波一波地拍在丛木花草间。几丈外一个身着公服的男子来回踱步应着筝音踩着节拍,而后立定,将手中玉笛凑在唇下,于是粼粼舒缓的笛音便插入了进来,如同两条不溪汇流在了一起,相容相包,潺潺向前。

  前奏已尽,女子轻启朱唇,唱音响起:“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筝音一时前,一时后,笛音一时左,一时右,飘飘摇摇,磕磕碰碰,犹似溪流穿越沟壑平洼,颇有颠沛流离之况味。“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弋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女子忧而不伤、温婉缱绻的唱音像是潜游在溪中又时不时跃波而出的鱼儿,每个字每个调都在腾跳。

  “元嘉草草,封狼居

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唱到这里,语气大大一变,微露气魄,虽出自柔软细润之喉,但那股豪放厚重之味丝毫不弱。筝音笛音的节奏疾速齐整,并且越来越快,仿佛溪流以高屋建瓴之势冲入大海,轰鸣起一蓬蓬溅玉碎珠。“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溪流入海,瞬即无痕,筝音笛音便在此戛然而止。惟女子口中余音还在林中流转不休。

  旭日升高,换了个角度将光茫照下,碎金般在林中铺了一地,也在这一男一女并不奢华的衣装上点缀出片片流光异彩。男子注视着某处,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女子欠身而起,步到他身边,道:“又遇到什么疑难了么?”男子道:“不,这几天并没有任务。”他顿了顿,再道:“我想起了一年前宋廷三军主帅被刺死一事。唉,倘若有我护将,何至于尚未交战就溃不成军呢?”

  女子顿然明白――满腔的从戎杀敌、光复旧景之志统统在这公门小职中搁浅,这种怀才不遇的处境怎不令人怅惘郁悒?

  女子道:“我知道父亲委屈了你。其实,你可以上京直接入宫,施展抱负啊?”男子道:“宇文大人对我器重有加,我又何肯辜负他呢?”他微侧身,深情款款地看着女子:“何况,我又怎么舍得你?”女子心中柔情无限,双手将男子的右手握起,道:“既要高飞远行,又何必顾虑这等琐碎之事?你本不是个易被儿女之情牵绊住的人。我想信父亲一定不会怨责于你。至于我……我也同样舍不得你,但仍衷心祝愿你此行有成!”男子再叹一口气,将女子拥体入怀。

  未臻离别已生别情,双方涩涩地沉醉在如此旖旎风光中。

  “既然你们相爱至深,不如几日后就为你们筹备婚事,也了却了我一番心事!”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突然降落,二人微微一惊。女子抬头见正是自己的父亲。男子松开双臂,上前几步,躬身道:“大人。”老者捋须微笑:“殷捕头又何必还客气?老爷今天正式认你为婿,你以后也要改改称呼了。”

  男子心下一惊一喜,先说几句谢言,转而又道:“只是属下事业未成,不敢谈及婚娶!”老者点着头道:“男儿有此心甚好,我也随你意。”神色一正,严肃地道:“今天我来找你,又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大人请说。”“昨晚有五名刺客行刺徐

县尉,幸好我及时赶到解其危。这五人是江湖亡命之徒,我希望你能将他们缉拿归案。”男子惊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大人可有他们的线索?”老者摊开右手,道:“那五名刺客退走前,留下了这张纸条。”

  殷梦刃拿过来,展开,上面有三句话:我等乃“光明五士”,欲找我们,请赴七里坪。

  “光明五士?”男子脸上疑色升起,“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殷梦刃,你在想什么?”赵琼儿的声音蓦然出现。

  于是对离他的记忆最近的往事的回首就到此为止。

  虽然相隔才仅一个月,但是整天呆在这个枯燥乏味的乔家庄,无所事事的消磨,便无法阻止思念的心对以往的人、以往的事产生回味,也算是一种排遣寂寞无聊的方法吧!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殷梦刃望着阴云团团的天空,太阳没有丝毫影子。看来今日又不是个好天气。他站起身来,目注赵琼儿从假山下跃上来,将手中一物递到自己面前:“还给你!”殷梦刃见是自己的玉笛,拿了过来,笑问她:“这么早你就起床了,晚上休息得好么?”赵琼儿轻松地道:“没休息好也得起来啊,我可没有赖床的习惯。”

  殷梦刃将玉笛笼入袖中,忽又一动,再拿出来,见玉笛尾部的缺口竟已不存在,眼前的分明是个完好无缺的玉笛。顿将狐疑的目光射向眼前的郡主:“我的笛子你是不是给换了?”赵琼儿显然没料到他会看出来,不禁一愕,道:“是啊!我见你那只在昨晚打斗时已经破出一个缺口,今早就跑到大街上重新为你买了一支。”殷梦刃急问道:“那原先的那一支呢?”赵琼儿见他一脸急色,不悦道:“这一支不是挺好么!那一支都已经破损了!”殷梦刃抓赵她的胳膊:“你不懂的!你快告诉我你把那一支弄到哪里去了?”赵琼儿低首淡淡地道:“扔了!”殷梦刃一凛:“什么?你……”

  谁又能知道,那支玉笛是他心爱的女子送给他的定情物,在这段睽离的日子中,能让他作为纪念的就唯有此物了,也唯有此物还能让他感受着他与她之间的那股殷殷浓情。谁能体会他对那支笛子的爱护珍惜?纵有再大残缺,也绝不会舍弃的。可是琼儿也是一番好意啊,他又怎能去责怪她?无奈中只索罢了。

  他转过身,对面不远处现出一个黑衣人,四目相对,那人抬手相招,

旋即翻身跃出围墙。当下立即跟了出去。

            四

  这是个临近鄂边境的县城――红安。大清早的路上行人并不多。殷梦刃紧紧追着前方数丈处的黑色人影,距离渐渐拉近。那轻功不弱,但似是受过伤,奔跃时一直用手捂着右胁。殷梦刃想这人的装束和昨晚上的四名刺客的装束一样,猜测着莫非就是那个被自己所伤的人。在转过几条大街后,那人就停在了一个幽僻的巷口。

  待殷梦刃赶过来,那转过身,微露笑容道:“久违了,殷捕头!你可还认得在下么?”

  这一副面熟的脸孔,可殷梦刃在记忆中搜索良久,难以认出。那人遂提醒道:“两年前殷捕头奉令缉拿一个罪犯,因我的行事风格、外貌与那罪犯酷似,你错将我当作他,几番较量把我抓捕,后来总算……”殷梦刃一下叫出:“浪人剑士宋缺!”

  那人笑容绽放,不再言语。殷梦刃问候道:“一直不曾联系,这两来过得还顺意么?”宋缺道:“习惯了江湖漂泊,只要有的吃喝,有的玩乐,会为什么事烦恼呢?”殷梦刃道:“宋兄放浪形骸,逍遥自在,也算是一种理想的生活,我这种人可是一辈子都甭想得到的。――都已经两年了,想不到宋兄居然还记得在下。”

  宋缺道:“我也是从你昨晚伤我的刀法上认出你的。”殷梦刃道:“昨晚行刺越山王爷的四人中当真有你在内?”宋缺点点头,然后道:“我一直感到奇怪,你不是在大悟县令宇文莫孰的衙内任职么?怎么跑来给越山王当护卫了?”殷梦刃恍如未闻,追问宋缺:“为什么要行刺越山王爷?是谁雇的你们?”宋缺道:“雇我们杀他的,就是越山王自己!”

  殷梦刃终于吃了一惊:“啊?那是……为何?”宋缺望着巷口,慢慢道:“其内因我也不清楚。当天他雇我们的时候让我等在他离开乔家庄五天后动手,并且一定要与你打照面,然后败阵而出。”他说的很简洁,殷梦刃却还希望他说下去:“还有呢?”宋缺道:“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殷梦刃只得问一些小节:“那么另外三人又是谁?”宋缺道:“他们都是四海为家的江湖剑士,我们互相都不认识。昨晚我们退出乔家庄后就分道扬镳了。”

  殷梦刃闭了口,一时无语。宋缺道:“越山王不肯向你推诚置腹,肯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之秘,你往后可要多加小

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欲语又止,最后终于道:“你和郁馨……宇文小姐成婚了么?”殷梦刃看了他一眼,心想两年了这家伙居然还未将郁馨忘记,却也并不介意,摇摇头道:“这一段时间来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子,你若有空,不妨去看看她。”

  小巷里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呆呆的目光送走宋缺的身影,殷梦刃站在团团困惑中不知所措。

             五 

  五日的光阴转瞬即过。 

  到得第五日巳时,乔家庄内忽地来了好些不速之客。为首一人年已五十。颏下有须,浓浓的络腮胡、高挑阔大的身躯显得甚为粗犷豪迈;眉宇间很酷厉而严肃,但绝不是那种残暴恣睢的戾气,而是一种王者霸气。紧随其后的两人才到中年,各自都佩有刀,神气内敛,毫不张扬,皆有不凡之态。后面纵向排列着两队士兵,一队十人,都是很精悍干练的汉子。

  乔庄庄主夫妇、少爷、总管以及殷梦刃、赵琼儿都来迎接。那四位乔家中人一见面纳头就拜:“恭迎越山王爷回庄。”赵琼儿像小鸟般扑了过去,亲妮地道:“爹爹你这么多天跑到哪里去了?女儿想死你了!”殷梦刃一见这二十名士兵,顿时想起赵琼儿对他说起过,这二十名士兵是越山王从宫中禁卫军里挑出的精锐,只是在乔家庄呆了一个多月为何却不见他们的人,就连赵琼儿也不清楚。但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越山王早先就说过他此次出京有一项重大的任务要办,可能就是让这二十名禁卫军去办了。他面向那老者,微一躬身:“王爷!”

  这高大威猛的老者就是当今天子的皇叔、先皇的胞弟越山王赵悫。后面跟着的两个中年汉子是他的左右助手――平世卓、韩惊雷,都乃大内用刀高手。

  一行人随即步入正厅,乔老庄主即刻吩咐下去大备酒筵为越山王接风洗尘。接下来的寒暄谈笑皆付诸觥筹交错中。

  殷梦刃在席间仅呆了片刻就离席而出,在院中小径上踱着细碎散乱的步伐。越山王一回来,早已压在心底的疑问便相继翻涌上来――王爷为什么要雇杀手杀他自己?这十天来他究竟干什么去了?究竟有什么机密不可向他告知?他要在这乔家庄借宿到什么时候?

  院中的花树栽种得很密,凋零的花瓣儿、叶片儿厚厚积了一地。骀荡的风带来糜烂的气息,灼热扑面。春光无限好,也

有放尽时。浮花浪蕊入尘埃,犹养木之荣。殷梦刃呆立在韶华黯淡的树下,脑中乱成一片。

  一阵悠闲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殷梦刃回转身,低低招呼一声:“王爷!”

  赵悫满意地看着面前新收的护卫,得意者自豪的笑容禁不住爬遍面庞:“这一个多月来委屈你寄人篱下,实在是有辱贤才,本王好生过意不去。”都已经在一起相处甚久,他却还是这般客气。殷梦刃道:“王爷何必谦逊,您不也一样屈居在此么?再说乔家庄乃此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乔庄主盛情款待,何屈之有呢?”

  他一双锐眼猛然直视赵悫,语气却依然卑恭:“我很想知道,王爷这十天来都干什么去了?”赵悫恍然“哦”了一声,道:“避难去了。”他避开殷梦刃的目光,紧接着道:“十天前的那个晚上,世卓突然来到我的房里,说他得到消息,江湖中有十名剑士要来刺杀我。因为不知道这些人动手的确切时间,我带来的禁卫军又在外办事,同时也不想累及乔家庄里的人,我便连夜启程遁走,在世卓和惊雷的拥护中秘密到了城外的一个小镇。对于这些强大的恶势力,能避则避,何必硬撄其锋,受不必要的伤害,流不必要的血呢?因为走得匆忙,所以来不及向你和琼儿说明,令你们担心了!”他长吁出一口气,再道:“那些剑士针对的只是我,应该没有为难你们吧?”

  殷梦刃的口气丝毫不放松:“可是来行刺的剑士只有四个!”赵悫惊道:“怎么……你说,只有四个?”殷梦刃道:“我和他们交过手了,胜负未分,他们就退走了。”他本来以为那四人真的受挫于己才知难而退,但当听了宋缺道明他们四人乃是故意输的招,此时便不好再说是自己击退了他们。

  赵悫双目低垂,念叨道:“四个……四个……只有四个……莫非是世卓打听错了?”不自禁地苦笑着摇起头来。

  殷梦刃极力捕捉着赵悫脸上的神情,见他丝毫不露可资怀疑的端倪,气定神闲得侃侃而谈,纵知他在撒谎,却也不敢太过暴露自己内心的疑云,故作释然地道:“原来如此。王爷可受惊了!”赵悫双手负在背后,面朝东方,若有所思。明亮的日光投到两人的身上,在他们身后延伸出长长的影子。

  “明天我们就启程入京!”

            六

开的雕窗前,白霜般的月光倾洒进来。一任习习的凉风温柔的抚摸。――终于可以离开了!随着这一声畅快的感叹,快意很快填充涤尽了沉郁愁闷的胸臆。数十个日子的闲置煎熬的他锋钝棱秃。对他这种时时刻刻都想一展雄翼的人来说,这种安逸的生活不是享受,倒是折磨。他思想追着那无边的夜色,渐渐飘远。

  ――郁馨,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呢?男儿酬志抒豪情,岂非你一直鼓厉我的箴铭?!待我披袍擐甲,沙场扬刀,必定荣归。你知道我平时也总是爱给你意外惊喜的。

  深呼吸着夜里的空气,又想到了待他最亲切的、也永远让他纫佩的宇文大人。那个看似貌不惊人的瘦弱老人,却有着文与武兼备的高才。官场仕途上,点点滴滴的修养明治,如清风净水,都在他的眼前现得格外的分明。

  ――大人,您对我的厚爱卑职不敢忘;待迎娶了郁馨,一定会克尽孝道,报答恩情。

  正欲将散漫的目光从黑夜中收回,却蓦然锁住几丈外跳跃的一个黑影。他抓起壁上悬挂的怒冠刀,纵窗而出,直扑了过去。那黑影眼见他扑过来,却立定了身形等待。殷梦刃距他数丈外停下:“什么人?”“在下宋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殷梦刃放松心情:“有什么事么?”宋缺转过身向庄外掠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在如水的夜色中驰骋,不会儿已奔出乔家庄二里有余。这里已是城郊。房屋历历落落,地上绿草如茵,树木纵横交错。殷梦刃见宋缺脚步放缓,迫不及待地正要问他什么事,一旁的树顶突然飞落一个黑色人影,挟着森寒的刃气扑天盖地般压向殷梦刃。殷梦刃头皮一凉,怒冠刀急遽出鞘,划出一片弧波,罩住上半身。袭击之人却不管不顾,一任手中兵器强力压了下去。一阵“铮铮叮叮”的交接,杂乱的清音爆响,将附近夜虫的叫唤声给盖灭。

  殷梦刃闪开了五步,面前已木然立了一个长发女子,一条素白的布带缚在脑袋上,将乌黑长发束在了身后,一双哀怨的双眸冷冷射向他。手中长剑缓缓抬起,递进,剑尖气机流动。殷梦刃看着那副蒙以黑巾的面庞轮廓,心底忽地一震!――原来是她!她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冷芒乍泄,眨眼间逼至咽喉。殷梦刃却不还击也不闪,一任那剑尖在要抵近咽喉的时候却向旁一偏,然后左颈上感受

到刃锋的冰凉。他双目至始至终看着女子的双瞳,轻轻地道:“你为什么要遮面?这样做就以为我认不出你了?”

白皙的手将剑挪回,左手抹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淡漠、不施眉黛又满布风尘的脸。女子双目无神,渐渐低垂了下去。

殷梦刃情动于外,一把抓住女子左手,唤了一声:“郁馨!”

这女子正是殷梦刃朝思暮想的恋人、大悟县令宇文莫孰的千金宇文郁馨。

“你究竟敢怎么了?要如此仇对我?!”殷梦刃这话甫一出口,女子触电般将手抽离,转过身走开几步,冷默道:“你这一个多月来杳无音信,我以为你不幸罹难,想不到你竟然已入皇室权贵的麾下!”她的话在前两句平平淡淡,说到最后一句便有了一种不可遏止的愤怒与蔑视。殷梦刃听着,感觉是那么的尖酸刺耳。他道:“郁馨,你怎么了?难道就看不出我心里所想的么?”宇文郁馨静如木桩,长剑直直垂下。

“殷兄,还是说说你因何做了那狗王爷的护卫吧!”宋缺颇有些愤恨的话在几丈外的地方传来。

殷梦刃遥遥望见宋缺倚靠在一棵树下,在月光下的树的阴影中难辨面目表情。听出宋缺话中对越山王的不敬,他无法明其故。望了一眼宇文郁馨俏而不骄的背影,叹口气道:“那天奉令缉拿自称是‘光明五士’的五个刺客,我和门里的诸位兄弟在追踪到七里坪时便失散了,而后我一人与‘光明五士’狭路相逢,血战了一场。”

“那五个人的功夫诡谲歹毒,防不胜防,我心知无法捕获他们,盛怒中杀掉了一个,却也因此在他们火暴的围攻下惨受重伤,连退战逃跑的力量都没有了。如果不是越山王适逢路过施以援手,我恐怕就真的身败而死!”

宇文郁馨回过身来:“于是你就做了他的护卫?”

殷梦刃道:“承蒙王爷看得起,极力推荐我入京参加‘搏剑’比武大会,前十名胜出者将随他北上伐金。郁馨,你也知道征战杀场、驱逐胡虏乃我毕生宏愿,有如此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再者为报王爷的恩情,我就暂时成为了他的护卫。”

宇文郁馨不改冷默的语气透出一股锥心寒意:“可一个多月了,你为何还羁留在此?”殷梦刃道:“因为他此次出京有项重大的任务要办,所以在此一再耽搁。”

“重大的任务?”宇文郁馨哼了两

声,忽而冷冷地笑起来,僵涩而衰婉,听的殷梦刃不禁悚然。“你可知他的这个‘重大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任务?”殷梦刃不解一向稳重的她何以如此失常,还是答道:“这是王爷的机密任务,他不说,我即使问,也是问不出的。”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宇文郁馨面色紫青,在月光下愈发让人不敢逼视,“赵悫的任务就是滥用私刑,杀害了大悟县令宇文莫孰、我的父亲!”

仿佛被惊天霹雳击中一般, 殷梦刃踉跄后退了三步,怒冠刀失手掉落,断断续续地道:“你说……越山王将宇文大人……杀害了!”宇文郁馨眼中噙泪,痛苦地述道:“你可知自你走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四处奔走打探你的消息,盼你无恙归来。那天午时我赶回家里的时候,衙门里已一片狼籍,押司、录事、贴司以及仆人衙役走的一个不剩。我走到后院场地时,就看见父亲躺倒在血泊中……”她虽然几乎已泣不成声,却极力控制狂涌而来的悲愤,尽量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吐出来:“爹爹在临死时前以血在地板上写出‘杀我者越山王赵悫’。他应该是在敌前佯装断气,待敌走后告予凶手,可是,他却捱不到他的女儿回来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本来欲上京都找仇人,却正好碰上登门造访的宋缺。哈哈,赵悫犯下如此罪孽,天叫他终难逃一死!我和宋缺打马飞驰,昼夜不停地赶到了这里。”

至此殷梦刃总算明白,宇文郁馨真正向他挥剑的原因,乃是因他一直做着她的仇人的护卫,算起来也该是他的仇敌。可悲的是他还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作一个怀瑾握玉、腐朽昏暗的朝廷中惟一发着光芒的重臣;当作一个矫时匡世、重圆山河的一代雄杰。错了,统统错了!那样一副雍容大度、不苟流俗的面孔,原来只不过是展示给他看的面具!那颗潜藏于内的心,该有多么的阴鸷狡诈?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郁馨恼的是他蒙昧不知,恨的是他是非难断。

他再翻出心底的疑问,赵悫雇人行刺他自己一事就较容易理解了――造成他出外避难的假相,仅是要对自己有个交待而已。本不必多此一举的,但越山王毕竟做贼心虚,是以一定要制造此事来掩盖他这十天的真正行动。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却没料到他所聘请的那四个剑士中有个认识殷梦刃、宇文郁馨的宋缺。

么,那十天以前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为什么又不行动呢?

殷梦刃的心中有一种被掏空了般的感觉,抬头视苍穹,一时有些痴痴呆呆了。

宇文郁馨湿润的双眼看着殷梦刃不显于外的痛楚神色,走过来拥抱住他,仇恨的字句重重敲打着周边的夜:“你可知父亲死得有多惨么?你可知赵悫的手段有多毒辣椒么?你可还能忍受他在你面前的伪善做作?你难道就不想为你和未来岳父报仇么?你也知道我十岁丧母,父亲对我有多重要你该清楚啊!”

脑海中一幕一幕闪现着宇文大人慈和纯朴的面貌;不挟不矜、剪须和药的处事;待己倚重厚爱的热肠,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上映,彻底打破最后一道壁垒。他抚摸着宇文郁馨披散的头发,那一条白色带子越发显得耀眼。终于,沉重地道:“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去复仇。”

“不要忘了我哦!”宋缺远远地叫道。殷梦刃放开双手,望向那树影下一动也不曾动的人影,道:“宋兄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我们实难承受。刺杀身为皇族的赵悫,你可知罪有多重么?”宋缺淡淡一笑:“你们若还将我宋缺当朋友,就不要阻止我为你们出上这点微薄之力!”殷梦刃不再劝阻,俯身将怒冠刀拾起:“明天一早赵悫就要离开乔家庄返京,你们就在东去的城郊守候!”

他将刺杀地点定在城外,一来是不想乔庄中人干涉;二来杀死赵悫后也方便脱身而去。

夜浓月淡,此起彼伏的夜虫复又奏起乐章。是欢歌?是悲歌?是凯歌?还是死亡进行曲?

旭日很快从云层里钻出来,大地遍染金黄。蔚蓝的天空白云飘荡,远处一片迷茫。这本是个不错的天气,可老天偏偏要在美中添不足,时不时地吹起一阵可以掀尘卷沙的大风。

乔家庄门外,纵列着两队士兵,一动不动静候着他们的主人。

再次看到他们,殷梦刃便不由设想他们那一个多月的行踪会否与宇文大人的死有关联。自昨晚从她的口中得悉那惊天一幕后,他的心情便一直处在起伏跌宕中。他也曾准备前去向越山王质问一句“为什么”,可是,他担心一旦暴露了复仇之意,就难有成功之时。平世卓、韩惊雷的合壁刀法,他没有把握能胜。

恭送越山王一行。街上行人或贵或贱,或贫或富,少有拿兵器的武林中人,见到越山王的阵势,或避让或瞻仰。倘若有地方官员送行,那威赫力想必更大。只不过赵悫宁可出资借宿于寻常大户之家,也不愿受此地一小官的接待之惠。是以时至今日,红安县令尚未知道当朝权势显赫的越山王在他所管辖的土地上寄居如此长的一段时间。

大宅、小户、店铺林立;路摊货郎吆喝有声;游逛赏玩、购物消费者如织。赵琼儿往常在王府也总是带着侍俾下人出外穿梭于市井间。虽然此县远远比不上京都的繁华隆盛,但那种喧嚣、新鲜之气亦已迷住她这天生爱动之人。此番远出京城是她硬缠着父亲带她出来的,目的仅为一览各地佳景。虽说这长长的一段日子游历的地方并不多,却也一扫在京都的憋闷之气。现下有殷梦刃在旁,兴致更增,拉着殷梦刃东逛西看,乐不可支。

殷梦刃看着她如此开心,真难以想象当他一刀斫倒赵悫的时候,她该会如何。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一阵刺痛,恐惧感点点浮上来。他好希望时间可以慢点或是静止那么一刻,让他有足够的闲暇与这个和他已经产生一种微妙情感的郡主共乐于此热闹祥和的氛围中。

已经走远的赵悫一行与乔家庄人道别,然后驻足回首,等候着他们。平世卓略有深意地道:“看那郡主与殷兄弟呆在一起的时候多么开心啊!”赵悫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暗示本王成全他们?”平世卓即将话挑明:“王爷难道还看不出郡主对殷兄弟的情意么?”赵悫捻了捻须道:“殷梦刃的相貌人品很让本王中意,否则我也不会怀着造木为梁之心将他从宇文莫孰那里挖过来。琼儿也已及笄,我岂没动过招梦刃为婿之念?只不过你们也知道他已有所爱,是以早将那念头打消了。”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很疲惫似地接着道:“年轻人之间一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本王操心国事都还来不及,哪有精力去管这些事呢?”

一出城,视野顿时开阔。风时轻时重地吹着,混合着落花残香、泥土干燥的味道扑进人的鼻子。殷梦刃心头猛生感应,一回头,就见两个黑色人影“刷”地自他眼前擦过,两道飞虹刺开周围的安宁。他恍若未见,只是心底一颤――他们终于出手了!

两把剑一左一右地飞袭赵悫。行于赵悫左右的平世卓、韩惊雷佩刀出鞘,迎击

锋芒。赵悫神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在这青天白日下居然有这么大胆的刺客。但既有平、韩两人挡了上去,就准备率兵先行一步,他相信凭平世卓与韩惊雷刀上的实力足以趋敌,但还是忍不住驻足,倒要看看这一男一女蒙面刺客是何等模样,最好能够生擒,弄明白他们来刺杀他的原因。

平世卓刀声呜呜,翻卷着波澜般的气流,一波接一波的向那男子身上拍打。男子的剑轻快飞舞,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碎芒。他步法矫矢灵动,几个扭身已避开平世卓的猛攻力道,稍一喘息,一团剑气凝聚于剑尖,在刺向平世卓右颈时蓬地炸开,分袭平世卓全身七处要害。平世卓挥刀乱弹,且弹且避,接连换了四种身法方才退到安全的位置,身上衣衫却还是被刺破几处,暗暗震惊遇上了强敌,潜在的斗志被激发,大吼一声,手中刀引身而前,在刚要与那把剑交锋时,刀却回撤,与身体一起旋转,刀身合一,仿佛将四周的风都吸纳到他体内,爆起一股惊天气流,汹涌奔腾。那男子找不到丝毫可供刺削的缝隙,见平世卓如此怪诞强大的攻法,只得节节后退,要待平世卓微显懈怠之时给予猛烈反击。

  这边韩惊雷与那女子也是斗得狠招迭出,各擅胜场。女子长发飞卷,却少了头上的一条白带,可能是不想暴露她戴孝之举。长剑张扬着怒火,很毒辣的去咬噬韩惊雷的致命处。韩惊雷左手挥刀,右臂垂在腰畔,手掌藏在袖内始终不见伸出。殷梦刃记得他一直是用右手的,而且他也并非左撇子孙,却为什么要用左手使他那一套流利迅疾的刀法?可是他既换左手,这套刀法就并不流利迅疾了,明显滞慢了许多。女子每一次将他逼地闪开,则杀气腾腾地冲赵悫扑来,但韩惊雷轻功如电,因而又屡次将女子挡了回去。

  赵琼儿看那女子如蛇芯般吞吐的剑式以及她不时地扫向这边的凌厉眼神,心中直冒疙瘩,脱口道:“好狠的女子!”赵悫看得眉头紧锁,终于有了一丝不耐,吩咐道:“殷梦刃,你去替换一下惊雷,早些拿下刺客!”

  殷梦刃浑身一震――来了,拔刀的一刻终于来了!在感情的波动与斩钉截铁的决定后,再怎么拖延与犹豫都已无法改变将刀指向赵悫的结局。他没有想到让他拔刀的竟然就是他要杀的人,这是否是冥冥中对作恶者的一种嘲弄?

  这一刀挥出,断送的何止是越山王的性命?所有的梦想、

抱负也都将沦为泡影。世间事总是难以尽如人意,既行此,必失彼。

  在他心中,宇文大人不可以白白冤死;他也绝无法容忍凶手逍遥法外。当初年少时不正因嫉恶如仇、投畀豺虎而投身公门做了捕头的么?多年的惩奸除恶、维持法律生涯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今虽然寄托变易,然那股对触法奸宄必明正典刑的正义热情,又如何淡化的掉?若要他为了一己欲望而饶下杀人凶手,他做不到!现在法刀已失,惟有凭一股江湖血气来了解这不平。

  他一步一步,上前,手搭上剑柄。赵琼儿目中写满期待,表情是那么的欣然――她又在等待着欣赏他的刀法了。“我喜欢看你练刀,干脆你现在练给我看啊?”这是琼儿曾经说过的话,此时浮现于殷梦刃脑际,心中黯然一片:“琼儿,对不起了!”“刷”的一声刀芒大现,在赵悫的咽喉一掠而过。

  喷散的血珠震飞了每个人的魂魄。打斗立止,一时或迷茫、或惊骇、或振奋的目光霎时全部聚向了殷梦刃,场中的人在一刹那似全都成泥雕!

  赵悫不可置信地瞪着殷梦刃,双手本能地抓向他。一阵风席卷着尘粒撞来,赵悫仰天倒了下去,死灰的眼乏力地望向天空,欲语不能,惟有喉间细长的口子急涌而出的鲜血似在默默表示着他内心的不解与悲伤。

  赵悫魁梧的身躯倒地后,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平世卓、韩惊雷奔到赵悫身边,齐齐嘶声大呼:“王爷――”两队训练有素、镇静如山的士兵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殷梦刃瞥眼一见赵琼儿,她容颜惨白无色,大张起嘴眼看着父亲倒在脚边,自己似乎也站立不住,娇躯晃荡着,终于跌倒,伏在越山王的身上,眼泪和着凄恸的呼喊泄出……殷梦刃阖上了眼睛。

  “殷梦刃,你发什么疯?你……”两把惊怒交迸的刀指向殷梦刃。

  殷梦刃淡漠的口气有着一种坦然:“他该死!”

  远处的男子、女子此时走了过来,摘下脸上蒙巾,宋缺的脸无任何表情,宇文郁馨则是漠然中有着满足。

  “是你们?”看到这一男一女的面貌,平世卓、韩惊雷仿佛什么都已明白,转而视殷梦刃:“原来你早已知道了我们杀宇文莫孰一事。”殷梦刃道:“宇文大人官职卑微,越山王为何要置他于死地?”韩惊雷哼一声道:“因为宇文莫孰,才是真正该死之人!”语气五分轻蔑,五分愤

  “住口!”宇文郁馨扬起剑指过来,脸上愠怒难平,“我父亲贤劳为公,执务有方,大悟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与百姓水米无交,究竟有何过错?”韩惊雷冷笑道:“这只不过是他做得表面文章来粉饰自己而已。你们可知他乃是里通外国、出卖大宋的罪人?”

  殷梦刃睁一眼睛,目光电射向韩惊雷。宇文郁馨长剑递进几分,叱道:“你胡说什么?”

  韩惊雷、平世卓将刀收回,却不入鞘。平世卓开口叙道:“一年前宋廷得到消息,金国将要南下攻宋,正在淮河之滨大量造船只、炼制兵器。哼,早在高宗帝在位时宋廷就与金国达成了和议:双方偃旗息鼓,不动干戈。可是如今金国不信守和约,一欲要灭我大宋,逞其狼子野心。本朝圣上虽不长进,可也不糊涂,马上派出一支万人部队去秘密渡河而过,摧毁金国一切设施,粉碎金国攻宋的计划。可惜那支万人部队在将要渡淮水之时,主帅竟被人杀死。朝廷又连续派出两支万人军队,结果情形仍然一样,主帅总免不了受刺。最终朝廷不得不放弃了这一行动。”他讲述完了这件事,然后目注殷梦刃,问道:“那三万大军都曾行经大悟县,这件事,你可听说过?”

   殷梦刃当然知道,这是轰动一时的大案,曾闹的满城风雨。心知平世卓在这等时刻突然说起这件事,必然有因。

  平世卓接着说下去:“朝廷无缘无故折损三名武将,皇上为此龙颜大怒,无奈关于刺客身份的线索竟无零星半点,要调查也无从查起。直到今年二月金国特使来到本朝催收岁贡,越山王突发奇想何不从金国方面着手?因为这极有可能是金国方面派出的刺客。就用‘摄意香’熏倒了金国特使。”

  “那‘摄意香’原是刑部用来审问钳口铁齿的犯人的,服者意识迷糊,心中秘密无不如实吐露。用在金国特使的身上也奏了效,将刺杀那三名主帅的人抖落了出来。”他双目直视殷梦刃,一字一句地道:“这个人就是大悟县令宇文莫孰!”

   宇文郁馨脸色一白,平举的剑锋颤了颤,随着脚步的后退,剑锋垂了下来。殷梦刃猛吸了一口气,仰面向天。宋缺却在一旁冷哼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平世卓却不理他,继续将更详细的内情一一透出:“越山王当即请命前往大悟县调查,将这本属于刑部的任务揽了过来。一开始我们也被宇文莫孰

在当地所立的菲然政绩所困惑。越山王为了谨慎起见,决定找着有力的证据了再行问罪。”

  “呆的时间一长,王爷就渐渐发现并开始欣赏你的为人,他不希望你这样一个人才屈居在宇文莫孰这种虚伪小人的衙内,再者他也不希望你妨碍我们的行动,所以就使了一个计策――那所谓的‘光明五士’其实就是王爷聘请的江湖亡命徒,王爷适时出现救你,是早就定好了的。”

  “如此一来王爷便不能再呆在大悟县,就退到了这个红安县城,惟留下这二十名禁卫军以平民装束来往于大悟县城。时间一长就与衙门里的人混熟,并入内充当起仆佣、差役,以更近一步窥探宇文莫孰的一切动静。”

  他说到这里,殷梦刃忽开口道:“郡主一直跟着你们,这样说来她也清楚你们的行动了?”平世卓道:“你也不要怪郡主,是王爷嘱咐她不要泄露的。”殷梦刃颇为难受地长叹一口气,闭口不语。

  平世卓再道:“一个月以后,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探听到了宇文莫孰与一名金人的谈话,大体内容是让宇文莫孰更严密地监视我大宋朝廷的动向,以便提供他们金国有利的攻打我大宋的时机。而后暗暗用迷香捉住了那个金国人。”

  “王爷不希望你知晓我们的行踪,所以就制造一出出外避难的假象。”

  他说到这里,忽一顿,望了一眼宋缺,叹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下想来,王爷实在是不必如此麻烦的。我们怎么也没料到浪人剑士竟是你们旧识,否则事情又怎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不管是人,还是事,时时刻刻总在演变,本就没有绝对。人力有时而穷,又能如何去准确把握呢?

  平世卓接着道下去:“我们赶到大悟县,又得知已经有两名禁卫军的身份被宇文莫孰看穿,惨遭杀害。哼,这宇文莫孰一介文官,擅长剑术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又乱诛朝廷要员,实难饶恕。王爷怒不可遏,当天恰逢宇文姑娘出外,我们就在王爷的带领下闯入了县衙门,亮出了身份。”

  “宇文莫孰非但不肯认罪,还拒不受捕,我们一番血战,将他就地正法。韩兄却也不慎在宇文莫孰高超的剑术下赔掉了三根手指。”

  说到此,韩惊雷将一直笼于袖内的右手伸了出来,揭开层层裹缠的白布,现入三人眼中的竟是一只仅余无名指和小指的手掌!

  尘土飞扬,敲打在每个

人的脸庞上,散落在头发里、颈项内。衣袂被风拉扯的“呼啦啦”作响。地上的一滩血已经凝固,腥气狠命地刺激人的鼻子。赵琼儿嘶哑的啜泣不再闻,只见她趴在正转僵硬的越山王的尸体上,娇小的身躯一起一伏地颤抖,耀目的一片殷红中,她那一身蓝白的裙装更加的凄艳绝伦,令人睹之潸然!

  她在想什么呢?或许不仅仅是悲伤父亲的猝死,还有殷梦刃之残忍对她的打击吧!当最在意的人杀害她最亲的人,纵然坚强的她,是否能够勇于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又该如何去面对?

  似乎是不堪忍受尘粒肆无忌惮地打着脸,宇文郁馨猛然扬起剑胡乱地挥舞了一阵,然后突又将剑锋指向平世卓,愤道:“我在父亲的膝下长大,他老人家的为人我岂不知?你编下一个如此可笑的故事,骗小孩么?哈哈!”殷梦刃双眼里也是疑信掺半,他道:“如果宇文大人真是如此人物,你们为何不肯光明正大的将宇文大人缉捕,为何要处心积虑地瞒住我而私自用刑将宇文大人杀害?”

  平世卓道:“王爷虽然从那金国特使的口中得知我大宋的叛徒,但究竟无凭无据;尽管有皇上下的圣旨,可王爷素来公正,又岂会凭一纸命令就夺人性命?最重要的一点是,王爷非常赏识你,偏偏你又是那宇文莫孰的女婿,他不希望因为惩治了宇文莫孰而使你对他有嫌隙,坏了他的惜才纳贤之意。”殷梦刃道:“那圣旨呢?”平世卓惋惜地道:“我们在向宇文莫孰宣圣旨缉拿他的时候,圣旨被他一剑绞成了碎片……”殷梦刃冷冷闭了口。宋缺右手中的剑尖本来插在土里,此时拔了起来,道:“片面之词,难令我等信服!”

平世卓叹息了一声,走到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的二十名禁卫军中,在其中两个人的头上一抓,一提,竟连皮带发地扯了一大块下来,然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又是两副新的面孔:一人厚唇凹眼,挺鼻阔额,面相大异汉人;另一人胡茬满脸,粗犷威严。两副中年面孔都很精悍,但似乎受到什么残酷的待遇,显出很颓废、衰败的神色来。

看到后一副面孔的时候,殷梦刃、宇文郁馨的脸色都变了,先后叫道:“徐大人?!”“徐叔叔?!”

那个乃是大悟县的县尉。宋朝的县,都是设县令、县尉作为一县的长官。县尉位在县令之下,只负责管理地方治安之类和诉讼等事。

平世卓拍了拍那县尉的肩膀,直呼其名道:“徐广岚,这段时间里一直不让你和殷梦刃开口说话,倒委屈你了!现在你把你和宇文莫孰通同一气、变节叛国的实情向殷梦刃证明吧!”

徐广岚双目呆滞地望着殷梦刃、宇文郁馨,慢慢立起身来,语句如断珠却又透人心肺:“殷捕头……宇文侄女……你们都……错了!”

这句话直如千斤巨锤,轰然击在二人胸口,贬入骨髓的剧痛直令二人天旋地转。

殷梦刃的心沉沉坠落――真的错了!错看了宇文莫孰!错看了眼前的县尉!错杀了越山王!想我殷梦刃追盗捕恶这些年,看尽鬼蜮魍魉,拆穿奇诡伎俩无数,却偏偏没有看透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苍天弄人,还是我注定要蒙受此劫?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他在内心这么歇斯底里地呐喊,终无法再镇定如恒,面上现出一种半悲半癫之态来。

徐广岚毫无感情基调的声音仍响起在耳畔:“宋室衰微,风潇雨晦,面对北方强盛的大金国,宋廷统治者非但不行强国壮民之策,反而醉生梦死,形势实在是危如累卵。所以一年前我就与宇文大人就暗地里商量投靠了金国,意在金灭宋后仍能保官晋级。为表诚心,宇文大人暗杀了宋廷的三名主帅,以此向金国献功。”他述完这些,语气又一转,温和中颇带苦涩,道:“殷捕头,我深明你是个精忠义胆的爱国之士,我和宇文大人的此番行为,要令你齿冷心寒了。我徐广岚虽不通拳脚,但也知敢作敢为,我知道叛国乃满门抄斩的大罪,为了不连累你、宇文侄女,我就同意了被改扮成禁卫军由越山王押解进京面圣。这一点本是越山王考虑到的。我也相信有越山王代为说情,衙门里的一干人等皆可免去一厄了。”他仰面向天,目光迷离:“唉,我徐广岚做人不曾有差失,这却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了。以我朽木之年,绵薄之力,又如何去挽回、去补偿呢?莫非,人要么不要失足,一失足就永无立起来的可能了么?”他毕竟没有完全泯灭良心,在人生行将殒灭时终于醒悟到道义德行对个人的重要。

“世事如云,变幻难测,终究没能瞒得住啊!”这一句却是平世卓无奈伤感的叹息。

太阳不知何时被浓浓的云遮住,地面顿时阴暗起来。大风还是不知疲倦地跑过来吼过去。

殷梦刃全然崩溃,随着痛苦、内

疚等滋味满贯胸臆,忏悔的双膝已不由自主地在越山王的尸体旁跪了下来!赵琼儿身上落满了碎屑土尘,她却仍不知动一动,宛如一尊将要被尘封起来的精致玉雕。越山王的冷硬容颜如新,不可置信的神色仍然残留不去。是的,任何人都不愿不明不白地死去,哪怕已经瞑目,谁又知道死者是否安心?

他一面拂去赵琼儿身上的杂物,一面轻轻唤道:“郡主……琼儿……”“不要碰我!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这杀人凶手!”赵琼儿声嘶力竭地暴喝,犹如一把尖锥,狠命地刺入殷梦刃的肉体。他的胸腔霎时冰凉……

“殷梦刃,一切的真相你已明了,你如何向皇上、向朝廷交待?!”韩惊雷的刀尖抵在殷梦刃的后心。

殷梦刃全身松懈,静如木人,脑海中急速地上映着成堆成堆的凌乱而清晰的片断。噫嘻!相逢何必要相识,相识注定成大错。

他走到一旁捡起刚才因过度失智而滑手于地的怒冠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昂头深深地呼吸,天空明暗――抬望眼、仰天长笑,壮怀激烈。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再将目光从宇文郁馨、宋缺、徐广岚、女真人、十八名禁卫军、赵琼儿、越山王、平世卓、韩惊雷的面上一一掠过,将每一副熟悉的面孔牢牢镌刻在心中。

平世卓、韩惊雷握紧了手中的刀,炽盛的杀气在二人的刃锋上弥漫开来――殷梦刃敢做反抗,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殷梦刃微微一笑,很酸很苦的一笑,向后一掠数丈,自顾自地泼出那一手熟稔的刀法来。

刀式一起,其势便凛冽激荡。平削处霍霍,前刺处嗖嗖,斜砍处飒飒,下劈处呼呼。刀风回旋吹起,周边尘烟滚滚。

  “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能说。”幢幢光影中,叠叠刀声里,沉沉天幕下,很自然却又很意外地响起这明朗集中的声音,似吟似唱出地表露着内心那份最诚挚忠烈的情怀。“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衰彻。”

  在那沉稳翔跃的步法下,在那运转如意的右手中,刀光愈来愈炫目夺神。华美流畅的招式,明亮,干净。正气在闪烁冷利的刀尖下完好绽放,掩盖住世间一切腥腐,而且不会如花一般很快凋零。

逝的芬芳。不迟暮的刀法,不朽的年华。

  “目断秋霄落雁,醒来时响空弦。”

  可是,如今波澜突起,平地风涛,自己怕是再也无法爆出这种盛大璀璨的光华了。殷梦刃低低地哀叹,竭力压抑住喷薄欲出的眼泪,一腔愤懑不甘在凝练洒脱的刀法中如天河乍泄。他旁若无人、忘乎所以地载吟载舞,渐入某种佳境。

  宇文郁馨、宋缺以及周遭数十人惨淡的容颜、凝重的表情都在风中静静凝固。纵不明白殷梦刃此举之意图,却也不忍去打扰殷梦刃悲怆的情致,抑或是被那叹为观止的刀法所迷醉,竟无一人出声。

  使到酣处,那刀往下一沉,滞停了那么一刻,然后急遽加速,令人感到在登上高山之巅俯瞰了大好中原后突然摔落进悬崖。那破空的嗓音高拔冷郁:“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光芒倏止,人静立,雨花似的血珠飞扬飘溅。

  “梦刃――”宇文郁馨骇然惊呼,第一个奔了过去,搀住那即将倾斜的身躯。而后是宋缺、平世卓、韩惊雷、徐广岚赶了过来,怔怔地看着那柄插在殷梦刃左胸的怒冠刀,一时都有点神恍思惚。

  殷梦刃挣出宇文郁馨的双臂,双腿一软,横倒在地,声音是那么的凄涩:“大错已铸,无可挽回;无颜面世,何必苟存?”他斫出了那惨烈绝决的一刀,便不得不偿出自己的生命,洗刷罪过,让那一生都未曾污染的灵魂永葆澄清透明。红尘未了的情,未了的爱,未抒的志,未达的路,且都推宕到来世吧!

  宇文郁馨单膝着地,再次将殷梦刃的上身拥起,一面运指如风点他胸前大穴止住血流。可是,那一刀已直透心脏,创口阔大,又如何能止得住?女子的手染得通红,痛色笼罩她整个身心:“梦刃,都是我对,我不应该逼你一起复仇,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她紧紧抓住他的右手,似乎就此能够永远抓住他的生命,不使离去。“你难道就如此忍心抛弃你的未婚妻么?”

  殷梦刃狂乱地喘息,见到宇文郁馨真情流露,心上的痛楚立刻加剧。――郁馨,虽然与你共缔鸳盟,可我做人失败,是无法与你再续良缘的。琴瑟从此没,玉笛亦绝音,那一阕《京口北固亭怀古》从此再不复双鸣;也再不能共怀那份赤血丹心关注天下兴亡了……往日欢乐成空,但愿那些美好的记忆统统枯萎在你心中吧,你可以少一点痛苦。

老去,生命衰竭,任何人都不必为这注定降临的无常而椎心泣血。不必,实在不必。

  “走开!你放开她!”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断喝,宇文郁馨被一双柔嫩却很有力量的小手推开。她本来完全可以将那小手震开,这时却因心神俱被悲痛所覆,竟不作丝毫抵御。她委顿在了三尺外,双手抱起了头。那双小手接着将殷梦刃上身抱住,众人见却是郡主琼儿。

  赵琼儿本已满脸泪痕,此时再如决河之堤,簌簌而下。“殷梦刃,我没让你死,你为什么要死?我不许你死!我不要你死啊!”那样一口消尽了清脆甜美、唯余暗哑苍凉的嗓音听在众人耳中,直令众人感到天地万物都要惘然若丧!

  殷梦刃目中闪出笑意,平静,安详――她总算原谅自己了,我也总算抹去一些嫉恨了。可是,自己若不如此,她又如何会原谅自己呢?人生如棋,总有看不清的局,往往要等到发生了才会知道走错了。一念之差,一切就都万劫不复地变了。他一张嘴,血液突然从齿间溢出,话语搅拌着血沫:“琼儿……刚才我的刀法……又高了一层……你没看到……真是……真是可惜了……”

  赵琼儿泪水如雨下,滴滴掉落在殷梦刃的眼睛上、鼻梁间、嘴唇里,与血液混融,彼此的热度聚合在一起流淌。她忽然亮出了一支碧色玉笛,殷梦刃眼前一亮,他瞧得清楚,那玉笛尾部缺了一个口子。赵琼儿抽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支笛子藏在身边而买一个新的给你吗?你知不知道?”

  殷梦刃当然知道,她要送的并不只是一支玉笛,还有一份感情,是最纯洁最美好最坚贞的感情。殷梦刃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萌生这份感情的,也无法知道身为金枝玉叶的她何以要将芳心许在他这地位卑微、一无所有的人身上,他所能够知道的,是自己不可能如她一般将这份情送出。

  “琼儿……傻琼儿……”蓦然间,面前所有人的面孔都在眼前模糊起来。他抬起手,想要抚一下赵琼儿的面颊,替她擦擦泪水,在这诀别的最后一刻表达一下自己万分的歉意。可是,手至中途却无力的垂了下去。这一最后也最微薄的心愿竟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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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晴问我,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恨我?

我头也不抬,继续研究手中的小说,只是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真的不会吗?文小晴对我如此简单肯定的回答似乎心怀不满,接着追问,就算是我伤害了你,你也不会?

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小说中抬头,我看见对面趴在她坐在的椅子背上的文小晴那对异常漂亮的眼睛。然后我轻叹了一口气,当然不会,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去恨我自己,别忘了,你和华子倾,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

说完我把手中的书合上,站起来转身进厨房去端特意为文小晴熬的感冒药。

是的,文小晴和华子倾,是我一生最爱的两个人。我是三月。

你今天晚上要不要留在我这里?监视着文小晴把碗里的药喝得一点不剩后,我接过她手中的空碗,洗干净放好,然后倚在厨房门口朝客厅高声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吗?文小晴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朝我走过来。她一边揉了揉顶着一头中长发的脑袋一边把另一只手中的纸巾扔进垃圾筒,同时说,算了吧,今天晚上就放过你,让你清静一下……一抬头就看见我微微愠怒的脸色,文小晴虽有不解,但还是立刻闭上了嘴,

喂!你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不好?我大跨一步,走到她面前,几乎要怒发冲冠地狂吼,刚刚放下药碗就光着脚跑来跑去,现在是什么天气你知不知道?!还想不想好啊!

文小晴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在空气中踩在地板上的双足,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回客厅。再出现时双脚已趿了双拖鞋。

好了。这样行了吧?文小晴涎着脸靠过来,讨好似的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说,今天晚上,文轩回来了吧?

咦?文小晴立刻弹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一脸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算了吧!我瞪了她一眼,除了文轩,还有谁可以令你放弃折磨我?

不过……我有点不满地瞥了她一下,略带讽刺地说,文轩要回来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我们三个,到底是什么破关系啊?要不是他打电话给我,我想你打算何时才告诉我呢?

不是啦!文小晴连忙又贴过来,哀求着解释说,就是我们太好了,才不敢告诉你的。她诚挚地看着我,继续说,你想想啊,我们三个那么好,如果你知道哥哥终于回来了,肯定会高兴得今晚非要赖到我家吃饭的。而你和哥哥又那么好,如果一时忘情在我们家滔滔不绝地叙旧被我爸妈见到的话……

好了好了。我无语,文小晴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和文小晴从小学起就是同学。那时因为我父母经常出差,我常常跟着她到她家蹭饭吃。也许因为我脸皮过厚,蹭多少次都不觉不好意思,表现得特大方,所以她父母对我也特别好,就跟另外一个女儿似的。又因为我的学业成绩总是比文小晴好那么一点,所以他们二老就更喜欢文小晴与我像强力胶一样粘在一起。以至后来中学时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都被他们两个拉着嘘寒问暖的,还弄得文轩与文小晴心里特不平衡,顺便说一下,文小晴那个比我们年长两岁的哥哥文轩,也是小学就认识的。

后来生活的发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是因为我们三个人关系太亲密,以至文小晴的父母在我大学毕业后就开始暗示,想要娶我做文家的儿媳妇,这着实让心无杂念的三个人吃了一惊。继而我委婉地解释――我们只是好朋友,我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文轩也解释说他一直只当我是妹妹,最后他为了证明他对我觉无“非分之想”而去了参军。

现在两年过去了,文轩终于结束军营的生活即将回到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城。不知道两年不见,他有了些什么变化?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文小晴已经开始往身上套外套了,她一边把扣子扣上一边说,我要去火车站接他,先走了。

等一下!我也从沙发上胡乱抓起一件大衣往身上一套,一边围上围巾一边说,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火车站。看见文小晴一副“万万不可”的表情,我赶紧补充说,我绝对绝对不去你家,只是去火车站见见他就好!

文小晴终究恨不下心来拒绝我。毕竟她也知道我,或者说我们,到底有多么渴望见到文轩。她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就想当初高中的时候她一眼就可以看穿我心里有华子倾一样。

不过出门的时候文小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跟我保证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你,就是这次有点勉强……

不知为什么火车站附近的风好像特别大,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文小晴一下就把颈边的围巾转移到了她的脖子上。这个亚热带小城的冬天,虽然没有雪,但风还是很大很冷的――文小晴正在感冒中。

火车进站,我和文小晴被汹涌的人流挤着进了站台。好不容易才摆脱人群,我低头看了看被人不小心踩了一下的右脚――还好只是随便穿双帆布鞋,不是皮鞋。然后发现文小晴的白色外套上沾了一点烟灰,于是伸手帮她拍了拍。

抬起头就看见文轩从火车上下来,提着简单的行李,唇边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微笑,只是稍比以前黑了,也瘦了一点。他的目光穿越了喧嚣的人群看过来,发现了我们,有细小的涟漪在眉眼里一圈一圈地荡开,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突然间有点想流泪。我发现两年了,文轩还是那么英俊挺拔气宇轩昂。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想想念他,可是当他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苏轼那句:“不思量,自难忘”所代表的沉重。

再看看文小晴,都呆了,正红着眼睛呢。我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看着我,问,是哥哥吗?真的是文轩哥哥吗?我说,没错是他。文小晴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一把推开前面的人飞身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文轩。

文轩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一会儿,再次把目光投过我这边来,关心的样子。

我慢慢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当我走到他面前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三月,好久不见”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我飞快的擦干眼泪展开笑容,回答了一句,是,好久不见了。

文轩把文小晴轻轻推开,从背包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布,笑着说,我只带了一份礼物,是一条藏式的围巾。然后他看了看文小晴,又看了看我,说,风这么大,既然小晴已经围了围巾,那就送给三月吧!说着把围巾递了过来。

我苦笑,然后从文小晴脖子上摘回围巾围好,再把文轩手中的藏式围巾给小晴围上,一边告诉他,那我就

无福消受了,因为小晴颈上的围巾是我的。

是这样吗?文轩粲然一笑,说,那它就是小晴的了。然后他刮了刮文小晴的鼻子,说,我们回家吧。两人拉着手高高兴兴地走出车站,我紧跟了上去。

拦车的时候我说你们慢走。说着还帮文小晴拉开了车门。文轩惊讶地看着我,问,你不去吗?

我揉了揉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短发,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是不去了。

去吧!文轩突然说,没关系的,如果他们在提那件事,我会解释得更清楚。

文小晴突然抖了抖,顿了一下,才说了声:“好冷”,然后钻进车子。

文小晴的预言成为现实――我用我的行动击败了自己的保证。

进了文小晴的家,看见那对欢天喜地的父母后我才突然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惹祸上身。

文小晴一进屋就不停地追着文轩问这条围巾是不是藏族的哈达。文轩只好仔细地解释说不是,因为哈达只有黄色和白色,而这条围巾是藏青色的……

我找不到事情可以做,只好转今年厨房去帮文母做饭。看得出来文母很高兴,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地回忆我们三个小学的事,也有小晴和文轩更小一点的事。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后来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人生大事。

文妈妈不情不愿地说,天下间再没有比三月更好的儿媳妇了。又贤惠又巧手,就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文爸爸也适时应一句,三月的确不错。

文轩有点哭笑不得,爸,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文妈妈委屈地叹了口气,不外又是什么“我和三月只是兄妹”之类的话,是你不争气没能让三月喜欢上你就说嘛,还诸多理由……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所有人立刻静了下来,全都盯着我看。我掏出手机,居然是华子倾的电话,真是太及时了。

对不起。我站起来,看着文父文母,说,我接个电话,是我男朋友的。文父文母的脸瞬间就涨红了。然后我离开餐桌到客厅上接电话。

终于和华子倾谈好他来接我,我陪他吃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然后我踱回饭厅

,抱歉地说恐怕我要先走了,有点事。我男朋友会来接我,我先出去等他。

文选和文小晴同时站起来说,我送你,然后两人把我送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文轩一直在说对不起。我只好一直回答说没关系。

然后我拒绝他们再送,把他们赶了回去,一个人慢慢的踱向街口。街口转角有一张长椅,我坐在那里,慢慢地回想我们三个过去的时光。

华子倾出现的时候我几乎要睡着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又帮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还仔细地围好我随便搭在脖子上的米色围巾,然后说,三月,我心疼了啊!你总是这样子的。

我抬头蒙蒙胧胧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间抱住了他――我真的很累了。

好了,我们不去吃饭了,我送你回家吧!华子倾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这个我最爱的男人,还有谁会像他那样理解我,理解我的疲惫呢?虽然我为他花费了难以想象的心思和时间,可是也只有他才值得啊!

华子倾是我和文小晴的高中同学。高二文理分科时,我毅然放弃了一直与文小晴约定好的文科,默默地跟着他进化学班,开始了高中两年的守望。文小晴后来也没有读文科,她去了音乐班。

大学毕业后,为了华子倾,我义无返顾地回到了这个我曾经咬牙切齿地发誓要与文小晴一起逃离的城市。文小晴追寻着我的脚步,也回到这个城市当了个音乐舞蹈老师。

我们说过要一起离开的。文小晴眨着她的大眼睛,笑着对我解释。

原来,她一直就与我不同。她的重点是要“一起”。而我。我承诺时的重点,一直就是“离开”。

后来,后来的后来,华子倾对我说,谢谢你一直站在身后支持了我那么久,三月。让我照顾你,我想要给你幸福。

华子倾的话,让我在一瞬间就流下了眼泪。

我还是陪到华子倾吃饭,没有失约。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失约的人。所以那天后来华子倾和我一起去买了菜,到我家去做饭。

好幸福啊!华子倾在饭厅里转来转去,不时到厨房门口来看一看,口里不停地叹着,

三月亲手做饭给我吃,太幸福了。

又不是第一次。我嘟嚷了一句。华子倾一直就被我禁止进入我的厨房,因为对他的笨拙,我高中就已经领略了。若让他帮忙,只会让厨房变得满目疮痍。

华子倾吃饭的时候我坐在他的对面,只看,不动手。看着看着就觉得困了,趴在饭桌上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脸好象被人拍了几下。费力地张开眼睛,只感到全身酸累。好不容易双眼才聚焦。一眼便看见华子倾放大的脸。

他正从床沿前俯过身来看我。而我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

吃药了。华子倾笑着摸摸我的额,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好烫啊,你发烧了。说着把我扶起来坐着,把手中的感冒药递给我。

我迷迷糊糊地接过药吞下,又喝了开水,再次躺回床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华子倾看。

好了,不要想得太多,现在很晚了,你快睡吧。华子倾仔细得帮我掖了掖被子,再次摸了摸我的额,笑着说,睡醒一觉就好了哦!

我乖乖地闭上我的眼睛,眼泪立刻汹涌而出。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如此照顾我了?自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我的父母,是从来不会这么做的。

好了三月,乖一点,我会心疼的。华子倾伸手擦干我眼角的泪,喃喃地说。

我很乖,真的很乖,奶奶。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我足足睡了两天――这并没有什么。因为我就算是平时,也有能力连续睡三日三夜,更何况是生病的时候-两天是很少的了。

从床上爬起来后我去拉开窗帘,窗外下午的阳光很好,有温暖的风吹进来。

趿着拖鞋慢慢地踱出房间,发现卧房门上粘着一条便条,三月你醒啦?微波炉里有皮蛋瘦肉粥,你一定要先热一热再吃,我去上班了,晚上过来看你。

今天是星期一了。我一边按微波炉的电源开关一边想。几乎每个人都要上班,除了自己。我是个靠文字为生的人,所以可以追随华子倾,随时随地。

电话突然响起。是文小晴。

喂,你很忙吗文小晴在电话那头有点不满的埋怨,这两天电话也没一

你感冒好了吗?我没有理会她的埋怨,直接发问。

好了,当然好了!文小晴兴奋起来,有文轩哥哥照顾,想不好都很难。

喂,你还没说呢?怎么这两天一个电话也没有啊?文小晴顿了一顿,又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因为那天的事,你生我们的气了吧?

有什么可气的!我对文小晴如此小看我的气度感到不满,我这两天感冒发烧了。

啊, 啊。文小晴惊讶地“啊”了两声,才说,怎么样了?该不会是我传染给你的吧?

没事了。我连忙说,华子倾照顾了我两天呢。

哦,真幸福啊。文小晴在电话那头轻叹,突然又说,三月,你可以出来吗?

现在?我诧异,有什么事吗?华子倾等一会儿还要过来呢。况且我也没有钥匙,华子倾拿去用了。

哦。文小晴的声音又欢快起来,那就算了,我还是找哥哥玩吧,就这样了,拜拜。

放下电话之后我到厨房端出皮蛋瘦肉粥,刚刚把粥放在桌面上,电话又响了。

又怎么了?我对吃顿饭也不能安生感到不满,文小晴就是我生命的那个恶魔,无休止地折磨我。

文小晴?居然一句话也不说,我只好试探着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怎么办?终于有了反应,三月,我到底该怎么办?……文小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令我感到一阵恐慌。

三月,我该怎么办……不等我发问,文小晴又自顾地说起来,我喜欢哥哥,喜欢我的文轩哥哥……

不,不是,不是喜欢。文小晴突然又说。可是接着她说出了更令我惊讶的话,不是喜欢,是爱。我爱文轩,爱我的文轩哥哥,文轩。三月,我该怎么办呢?……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文小晴在那头已经开始小声的哭了。文小晴。我说,你现在马上到我家里来,马上。

然后我挂了电话,倒在沙发上,拉过旁边的被子蒙住头。烦,我翻了一下身,还是很烦。

文小晴坐在我面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问我,三月,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文小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我们是相爱的,三月,你知道吗?我和文轩,是相爱的。文小晴悲哀地说,三月,从小我就多希望我自己是你,你知道吗?有时候看见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我就会想,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把你错当成我,而我变成了你,那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

三月,妈妈给哥哥约了很多相亲。文小晴看着我,眼泪不停的涌出来,可是三月,我们只是想在一起,我们可以不结婚,我们只是想永远在一起而已。三月,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三月,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文小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已经不知道。我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后来,华子倾回来了。他一进屋。看见的便是我呆呆的样子。然后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仰起脸来看我,左手握着我的手,右手抬起来抚摸我的脸,一边说,三月,你怎么了?好点了吗?有没有吃粥?

我回过神来,看见华子倾的脸,带着微微心疼的神色。粥,我想起华子倾帮我买的粥,我还没有吃呢!然后我站起来说,我要去吃粥了。

华子倾跟着我来到饭厅,看了一眼桌上的粥,说,不要吃了,都馊了。

我说我要去睡觉,华子倾站在我的面前,说,吃点东西吧,我出去买,你先睡一睡。说着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转身就要走。

华子倾。我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一下子扑过去,抱紧了他。我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三月,我要心疼了。华子倾反手抱着我,轻叹着说。

华子倾,不要走。我抬头看他,今晚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好。华子倾看了我一会儿,说,那你还要睡觉吗?

华子倾像之前一样仔细地帮我掖好被角,看着我闭上眼睛,才关灯出去。

一直以为是心无杂念的三个人,原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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