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判官说我无辜侠水不进枉死城再给我十天的阳寿

入夜里,突然发起恶梦来。梦中总有一双骨瘦如柴的手使劲按住我的脚,想给我套上一双血红的三寸金莲绣花鞋,我一直挣扎,但却始终挣不开那份制约。当邱君竹替我拭去额上的汗,将我唤醒时,睡前换上的薄衫子早已湿透。不知不觉,这日便到了五月初三。连生要去探地府,邱君竹自然也要跟着一道儿去,互相有个照应。我有些为难,因为毕竟连生有着菩提籽串珠护体,邱君竹却是没有的。这会子,即便是去哪个寻了某个灵物,我也信不过啊。但这些话却不好直说,一时间忧心忡忡,于是这夜时,又做了那个恶梦,梦里那双手已将绣花鞋套在了我脚上,我在梦中痛的死去活来。再次醒来时,那血红的绣花鞋历历在目,眼皮开始一直的跳个不停。我剧烈的喘息,看着邱君竹揪心的脸,下了决心,我也要跟着一起去。虽然理智告诉我,邱君竹跟着一起去已是不便,我再去就是第二个大不便,但与其在这里于心难安,不如一道去了也好分担。也许那地狱只是一道风景不怎么美好的去处,并不那么危险呢?而且私心里,我仗着杨叔启,有我在,他总不会让我和邱君竹一道死吧?即便是他帮不了忙,死就死了,反正一道归了地狱,也是在他手上。这么一想,也便没那么发愁了。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可是要要准备什么呢?我和邱君竹商量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着清浅好歹是个鬼,能不能提供一些可参考的建议,她却表示:“虽则我是个鬼,但我实则没进过地府,是不知里头有什么规矩的。”我挥挥手,让她一边呆着去。正当烦闷之际,却见邱君竹引进了宝莲寺的小和尚,当时正是他引我见的天觉法师。我一见他,顿时一喜,毕竟是娟儿的内丹救了天觉。虽然他们这些人并不是太在意生死一说,但却十分计较所谓的因果。既然有了这个因,他必然会还个果来。果然只见小和尚拿出了一件薄薄的细密的绸子衣裳,另一粒珠子,一本册子和一柄竹伞。那细密的绸子衣裳折起来只有巴掌大小,扬开却可以罩上我和邱君竹还有富余。小和尚将绸子和珠子递给我,说道:“这是南海鲛人所织的鲛绡裁成,可避水,避火,避毒。珠子则是鲛人的泪珠,夜间能明。天觉法师说将这二者赠与夫人。”转身,又将册子与竹伞递给了邱君竹,却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就走。我奇怪的拿起邱君竹的册子,翻了一遍,居然是个无字的,顿时有些无语。扔了册子再去拿起竹伞,紫竹的伞架,看起来倒是很结实,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小和尚已走,此时也不能追去宝莲禅寺相问,只能收了起来,裹进包里,期待着到时总会有些用处。因辰时在日出后不久,青云峰离我们又有些距离,将豆丁交待给阿绣后,初四下午我们便出发了。连夜到了山头,在瀑布边找了棵树坐下,我和邱君竹一夜抱的像两只比翼鸟,相拥而眠。等到金灿灿的阳光将我们唤醒,在瀑布边上随手抹了一把脸,看了看天色,约摸还要一个时晨才到开亮。我们在水边就着山泉吃了些家中带来的馃子。邱君竹在周边走了一圈,回来向我说道:“这便是山鬼上回救我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些神神鬼鬼都不经念,才说到山鬼,山鬼就驾着赤豹到了面前。她看着我们,奇怪的问道:“你们在这里干嘛?”我们仨对望了一眼,由我说道:“我们要去下面的神风洞。”山鬼眼神一凛,“你们怎么知道神风洞在此处?”我望了会天,觉得不宜将杨叔启招出来,于是便闲闲的招了招手帕,“我做梦梦到的。”山鬼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亏得我临出来时让邱君竹装了几壶的梅子酒,此时我连忙取下一枝竹节,递给山鬼。山鬼面色稍缓,挥了挥手,几只锦狸噼里啪啦的冲着我脚边扔下了数十枚果子。我笑盈盈的拾起,在水边洗了洗,吃开。山鬼抿了一口梅子酒“你们要去神风洞做什么?”我正吃完颗果子,将果核一扔,抹了抹嘴“见个故人。”“故人。”山鬼喃喃说道。她仿佛呆呆的愣了半晌,我们也不理她。连生伐了一棵长藤,系在瀑布边的一棵大树上,呆会儿我们就顺着这条藤下去下面的神风洞。我抬头看了看渐渐升起的太阳,一回头,就看见山鬼的目光紧紧的系在我身上。“怎么了?”她的眼神太浓重,一时间我竟不敢太随意,谨慎的问道。“你们既知这是神风洞,那一定也知道,这便是青云峰吧?”我点点头。山鬼沉默了半晌,竟道出了一段故事。山鬼孕育于山林之间,披清风,饮朝露,赤豹锦狸从生时便相随身旁距今已五百多年。在寂寞又喧闹的山林里,飞禽,走兽,都是她的朋友;春季的花开,秋天的叶落,四时之变换都是她的风景。一直无忧无虑的过了两百多年。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叫青莲的道人在这山头驻了下来,建了个道观名青云观,指了这座峰叫青云峰。山鬼初见人,觉得奇怪,为何他跟身边的朋友们都长的不一样,却是和自己这般相似?但他身上却包裹着奇怪的东西。看了看自己全祼的身躯,好奇的山鬼开始留意起这个人来。
初时,她只是偷偷的观察他,直到有一天,青莲道人在水边洗脸时,从清澈的水面上看到了凝望他的山鬼绝美的脸。青莲道人静静的看着水面上的她,突然,一抹温暖的笑从唇边逸出,山鬼一惊,吓的急忙逃离而去。山鬼在附近的山头躲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回到了青云峰。在青云观里的石桌前,细细的摆了一套鲜艳的女装。山鬼好奇的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软软的,很舒服。她拿起来,想了一下那道人身上衣服的样子,轻轻的将那套女装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待她一穿完,青莲道人就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道百花做的蒸糕,摆在桌上,冲山鬼招了招手。受了惊的山鬼此时本欲扭头就走,却在看着青莲的笑容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身边。他拿起糕点,递给了山鬼,山鬼接过,学着他的样子,慢慢放进嘴里,一股甜美的芬芳在嘴里散开,山鬼快乐的笑开了。从此,山鬼经常来与青莲道人相伴,他教她说话,为她做衣裳,做好吃的点心。就这样,慢慢的,他们竟然朝夕相对了二十多年。那天,山鬼正用荷叶收集野花上的露珠,走到瀑布边时,看到青莲的身影从瀑布边上一闪,居然消失不见了!山鬼吓的手里的荷叶掉在了地上,刚收集的露珠全渗进了地缝中。她连忙架上赤豹冲下瀑布去寻青莲,在水底潜了一圈遍寻不至,她心里着急,便在水里上上下下,一遍遍的搜寻,终于在抬头间发现瀑布的水帘后,隐隐藏着的洞口。山鬼呼来赤豹,让它将自己送到了洞口边,她悄身走了进去。说到这里,山鬼停住了语,一片雾气从她的双眼里慢慢浮起,衬托着那双美丽的眸子晶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后来呢?”我轻轻的问道。“后来……”山鬼慢慢柔揉眼睛,“后来他为救误闯入洞的我,死在了洞中。临死前告诉我,他在这座山里修仙,其实是为了看这一处的地门。本想百年后坐升地仙,不想遇见了我,不想……”山鬼垂下了头,硕大的泪珠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流下,声音断断续续“山间精怪们传闻,都说他得道登了仙,只有我知道,两百年前,他是因我死在了这洞中。”我轻轻的叹息,拍了拍她。“他教会了我说话,他教会了我穿衣。他给我做的衣裳早就磨坏了,但我却一直细细的收着,我还学会了用树叶做裙子,因为他说,在他们那里,女子都是要穿衣的。”她喃喃自语,恍若无人。突然,一转身,看着我们:“故人,我也有这么一位故人,他也在那里,在神风洞里。”顿了顿,她坚定的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看着她含泪却坚绝的脸,思索了一翻:若青莲道人是死在洞中,那洞直通地府,也许他的魂魄还在洞中,也许,还能见上一面。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山鬼,她的脸上顿时透出了明亮的光。半空中的太阳将瀑布照的水气蒸腾,辰时已至。因为有了山鬼在,连生的山藤被弃之不用。山鬼驾好赤豹,连生坐在她身后,我拿出了鲛绡,替他们披上。赤豹轻轻一跃,带着他们从瀑布落下,鲛绡在风中招展开来。我和邱君竹手握着手看了彼此一眼,他轻轻的说:“我先下去,你最后再下来。”我点点头。一会儿,山鬼和赤豹上来,将邱君竹接了下去,最后是我。当我套上鲛绡时,透过细密却轻薄的面料,还可以看到瀑布水流如柱般的打在身上。只是一转眼间,我就落在了洞里,邱君竹将我从赤豹身上扶下。我拿下鲛绡,果然遇水不湿。山鬼抚了抚赤豹的头,安抚它让它在洞口等着我们。赤豹有些不太愿意,用头拱着山鬼,像是在撒娇。山鬼拍了拍它,于是它乖乖的走到了洞口。我们转过身,一条长长的石洞摆在眼着,前方雾气缭绕,看不清,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连生急于见到母亲,又因他身手敏捷,且有一半妖体,便走在前方。我与邱君竹在中间,山鬼最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彼此的身影都很模糊,邱君竹紧紧抓着我的手,将我揽在怀里。这时,我怀里的鲛人泪珠慢慢的泛起光来,我连忙拿起,托在手中:洞里浓雾慢慢散去,呈现出一片厚重的黑暗。在鲛珠的光茫里,周围似乎有无数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我们,蓄势待发。山鬼本是仙体,连生手戴菩提籽,于是我便撑开了鲛销,罩住了我和邱君竹。默默的走了许久,突然身边像有一阵轻风吹过,接二连三,这种滑过身边的冰凉感觉越来越多,细细凝看,竟是无数透明的灵体正向着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目不斜视,似乎没有看见我们。我初见此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旁边的君竹又揽紧了我,握了握手里的紫竹伞。山鬼在身后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咦……”我奇怪的扭回头,轻声问她:“怎么了?”“和我上次所见不同。”正要说如何不同,突然前方大亮,有种豁然开朗的通透。远远的望去,居然是一片宁静的山居。就像桃花源里记载的一般“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我们讶异的互相看了看,我正要询问是不是就是如此进去之时,连生已经一晃身,溶入了那层光明里,我们无法,只能一起跟上。
前方的这片土地上,竖起了一座座红色的木屋,有人进出房舍,见到我们,似乎也并未觉得不妥。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走过,看见我们,便停下了脚步,询问我们道:“看你们是生脸孔,是刚到此处?”我笑答到:“是啊,这位大哥,我们初来,还请您关照。”他哈哈一笑,说道:“此间是人间道,生前正直善良的人死后才到此处,你们到此,可见并不是坏人。”他说完,想了想,又对我们说道:“你们新来,或许对这里不甚了解,我领着你们到处去走走如何?”我和邱君竹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邱君竹笑着对中年人说道“多谢。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中年人自介绍姓吕,说完便引着我们向街道走去。连生有些心急,用眼神抱怨我们,觉得不该跟着这位吕先生浪费时间,邱君竹扯了扯他的衣角,暗示他微安勿躁。山鬼倒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脸色看起来十分凝重。吕先生将我们带到一家酒楼前,酒楼里生意很好,人多却并不显的暄闹,大家有礼的举杯互敬,一派斯文景像。“此处衣食住行都不似人间,不必花费,想吃便到酒楼里来,请,我们进去坐坐,边吃边聊。”吕先生介绍完,将我们四人让了进去。我们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坐定,便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上前,温和的问我们想要吃些什么。随意点了些吃食,吕先生指着街道上的来往行人说道:“人间道是三善道之一,此处的灵魂可选择在此地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可自愿选择转世为人。”当我正想问既然这里如此之好,为什么要转世为人之时,我却突然心惊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们初见吕先生时,他看起来还是位四十岁的中年人,胖呼呼的,十分可亲,可此时,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他看起来恍若近五十岁的老人,五官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脸上却渐起了皱纹,背也微微的驼起,看起来也消瘦了许多。我一惊,看了看周围的同伴们,他们似乎也发觉了,吕先生正以超过正常速度很多倍的方式正在衰老。此时帮我们点菜的女孩将饭菜送了上来,刚才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她,现在却有了二十四五岁的成熟状态,身高仿佛也高了一些。我又惊又怕,捏了捏身边邱君竹的手。邱君竹却轻轻的靠近我,在我身下摊开了一本东西,我低下头,却是看见天觉法师送他的无字书他正拿在手上,此时却出现了两个字:“勿食”。我心下恐惧,但抬起头面对吕先生时,却已换上了笑脸。“那吕先生可否考虑投胎为人呢?”只见吕先生笑了笑,说道:“虽人间道一世只是一天,生老病死只是一恍眼,但投胎为人,又何尝不是一转眼便是一生呢?此一生,彼也一生,又何必急着投生为人呢?”我微笑道:“先生高见。”顿了顿,我又说,“只是我们初到,不好不先拜过此地长官。有请吕先生,此地长官是?”吕先生笑道:“正是此理,本应该先见过长官,反倒是我拖了你们正事。地府有十殿阎王,阎王下有18名判官。阎王并不亲管杂事,你们若要在此处长住,还得和判官们打好关系。人间道有三判官,一姓李,一姓王,一姓杨,你们可去一见。”我听闻有杨姓判官,顿时有些按耐不住,问道:“先生可知,那杨姓判官,可是新上任不久?”吕先生点头:“确然,杨判官生前行善无数,却无辜枉死,阎罗王与平等王爱材,让他承了判官一位,上任不到数月。”我心中轻轻舒一口气,抹上一脸诚挚的笑,问道:“不知吕大哥可否知晓,杨判官此时正在何处?”等我们借口要先拜长官再进吃食跟吕先生告别时,吕先生已经是位吕老先生,老态龙钟,身形枯萎了。我们按吕先生的指点到了判官府,门前鬼吏通报之后,我见到了杨叔启。杨叔启见到我很惊讶,随既惊慌的问我进来后都做了些什么,听闻我在天觉法师的无字书指引下并没有吃任何食物后松了一口气。“阿繁,你何必亲自来呢?”他有丝不满,随即看了眼邱君竹,我连忙安抚是我自己强要来的。杨叔启无奈,也深知我脾性,知不能左右,只得细细交待:“你们既已进了地府,要切记,不可以食用里面任何食物,因为此间吃食都是给鬼魂食用,一旦吃了,便出不去了。”但随即他又忧心的说道:“地府有六道轮回,分别是天道,人间道,阿修罗道三善道和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三恶道。我也不得知你们下处是去往哪一道。人间道平静安详,无甚危险,但若你们到了饿鬼道,地狱,却免不了遇上。阿繁,你可千万要小心啊!”我点了点头,随即,不解的问道:“为何人间道里一天便是一世呢?”杨叔启道:人世间常传地府是十八地狱,但其实那仅地狱这一道,却不是整个地府。便是那十八层地狱,也不由刑法的严历与否区分,而是以时间。其第一狱以人间千年为一日,罪鬼须于此狱服刑一万年。其第二狱以人间万年为一日,罪鬼须于此狱服刑须经两万年。其后各狱之刑期,均以前一狱之刑期为基数递增。如此计算,到第18狱之刑期,痛苦已无法形容。而六道亦是如此。恶道以年为秒,痛苦漫长无边,善道以秒为永恒,幸福长久不衰。人间道一天便是一世,而天道则是一秒即永恒,那里的灵魂青春长驻,快乐永享。”我悄然大悟,点了点头。这时连生连忙问道:“那我娘,她会在哪一道呢?”杨叔启皱了皱眉,有些同情的看着连生说道:“杜鹃花精属六道中的畜生道,畜生道里是做恶的各类非人,与饿鬼道,地狱属三恶道。”连生听杨叔启如些说,拳在身边紧紧的握了握。“她本应这几天便去十殿轮回王处报道,到了轮回王处,便饮孟婆汤,过奈何桥,介时,便不会记得你是谁了。”连生猛的站起身来,扭头就想走,邱君竹一把拉住他,轻轻说道:“不要鲁莽。”连生顿了顿,生生的站住。我转头看了看进来后一直沉默的山鬼。只见她这时抬起了头,向杨叔启问道:“杨判官,我两百年前曾误入过地府,那时所见,如炼炉一般,我尚未进入便有巨焰迎面而来,我一故人为救我,命丧赤焰之下,您可知道,那是哪一道?”杨初启看了看山鬼,细思了一翻说道:“你所说的,应是饿鬼道。饿鬼道有火麒麟守护,为地门看守重中之重,凡饿鬼想逃离地府,便会被燃为灰烬。”他顿了顿,又说道:“你那位故人,可是两百年前看守地门的青莲道人?”山鬼含泪点头。我奇怪的问道:“青莲道人为看守地门之人,又为何会被火麒麟所伤?”“地门看守之人二十年入地门一次巡视。那时火麒麟有一刻休眠好容看守进入。进入后十二个时辰火麒麟又将二次休眠,看守便趁此时出来。当日山鬼误入恶鬼道,正逢青莲道人刚进入不久,因感应她出现,等不及火麒麟再次休眠,强行外出阻止,故被烈焰焚化。”山鬼掩面痛哭。杨叔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烈焰焚死之魂永拘火麒麟座下,不得超生。”我看了看山鬼,她生无止镜,若青莲能再转世为人,尚且还有再见之日,若是不能超生……“叔启,那我们又如何能入恶鬼道呢?”杨叔启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今日且是地府一年一度放游魂出府之日,火麒麟灵力稍弱,以便受尽刑罚之灵体出饿鬼道。你手中又有鲛人之绡,披上可减少部份烈焰,但你是凡人,难保余温不会灼伤你。”我点点头问道:“山鬼是仙体,连生有一半妖体,他们可否平安通过?”杨叔启摇头,“我也不知。”
六道中只有人间道与畜生道是有形,其它四道皆是无形。它们拥护在有形的两道之中,或连接,或独立,或拼凑,所以从地府进来我们并不能知晓迎接你的是其中的哪一道。六道衔接,随时更替,错综复杂。杨叔启也并不能知晓我们接下来会走向哪一道,只得替我们指了人间道出口,至于见娟儿或救青莲,乃至于遇见了其它危险该如何躲避,因并没有可以借鉴的成功案例,也就不能给个细致方法,一切尽在一句“万事小心”中。告别杨叔启,从人间道出口走出,迎向了新的一道。若人间道是白色,而恶鬼道如山鬼所言是红色的话,我们迎面而来的这个空间则是蓝色的。我们刚走入石道,突然一股海水汹涌而出,一时间众人纷纷被卷入水中。他们三人从小生长于山林中,与小溪瀑布为伴,都会水性,纷乱中竟只有我被迎头打下,瞬间灭顶。我在水中绝望的挣扎中,所幸水涌而出前邱君竹一直拉着我的手,这时,他便拖着我奋力向上游去。鲛珠在水中发出幽幽白光,恍然间看到无数蓝色灵体如鲨鱼一般在我们周围拥着我们向一处流窜。仿佛过了很久我们被灵体拥向了一座晶壁辉煌的水晶宫。此时,,若冲过了一层透明的结界,我们四人竟如履平的落在那宫前。鲛珠在我胸口暖暖的发着光,呼应着我的心跳。门被打开,一群全副武装,面容丑恶的男子列位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望着他们酷似寺中四大天王的长相,一双双怒目似有火焰喷出,心里顿时明白,我们到了阿修罗道。阿修罗,有福无德,有神性却无神德,骁勇而好战。别说我们四人不能打,就是能打也不是这班爷们的对手。乖乖束手就擒,被提上了水晶宫殿中,一时间不用说我,就连连生都觉得来地府真是个有勇无谋的决定。但事以至此,多说无益,抬起头,望向殿中宝座上的男子——他虽面容狰狞,但看上去很年轻。他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问道:“鲛人?”我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前的鲛珠,顿时思绪杂乱:阿修罗居往深海,鲛人也是海中一族,给他确定的答案对于我们目前的状况是否有帮助?或者刚好有反作用?于是我干脆闭嘴不答。只见他盯着我深思了一会儿,便挥了挥手,于是我们便被带了下去。水晶宫的一座小院子中,我们四人围坐在珊瑚桌前,院子门口是两个一动都不动的阿修罗,我们就这样被软禁了起来。八目相对,每只眼里都写着不知所措。我第一百零一次翻遍无字书,居然一个符号,一点暗示都没有。叹了一口气,这么等着不是办法,看连生眼巴巴的盯着我,只得扼腕的站起身边,走身门口的阿修罗卫士。“这位大哥。”我刚打完招呼,这位刚被我搭讪的大哥就转过头来瞪着我,我竟一时被他那一成不变的怒目吓到,咽了咽口水。“这位大哥,您知不知道你们大王要将我们软禁多久呢?”阿修罗卫士无心与我闲聊,他瞪着我听我把话说完,就转过去了脸,不再理睬我。随即我提出要见阿修罗王等要求时,他更是连脸都不转过来了。我讪讪的贴了个冷屁股,只好回来坐下,迎身连生的小眼神,摇摇头。正当我们无计可施之时,突然一队阿修罗众手执捧案,走进了小院。他们手中的捧案上都搭着鲜红的红绸布,一掀开,居然是一套齐整的凤冠霞帔大红嫁衣。邱君竹猛的站起身来,拥起我,站到了一边。我则呆呆的看着从阿修罗众中走出的男子——他似乎是他们的长官,只见他带着笑,走到我面前,对我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小姐,这是我们王为您准备的,王想聘你为我们一族之后。”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看和我一样惊讶的连生和山鬼,连生甚至看了看山鬼又看了看我。我明白他目光里的意思,若要在我和山鬼里选一个娶亲,我也会选择山鬼,毕竟山鬼的绝世容颜更容易使人一眼倾心。“我不明白……”我断断续续的说道。对面那位笑的从容,而我能感觉君竹拥着我的手臂已紧到将的箍痛。“小姐可以称呼我为罗骞。”“不,我不是小姐,我已成亲,这位便是我的夫君。”我指着邱君竹解释到。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邱君竹,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凡人!”继而又转过脸来笑着对我说道:“小姐别担心,这并不紧要。”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缓过神来。对罗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在石桌两端坐了下来。“罗先生,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聘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族为后呢?”罗骞从容一笑,说道:“小姐即为我一族之后,族中之事我也不相瞒。”他随即说来,我细细聆听:阿修罗一族男子皆相貌丑恶,但女子皆端正美貌。因阿修罗一族素来好战,与天界不睦。当年天帝欲娶阿修罗一族一位公主为妃,阿修罗王不肯,向天界发起进攻,却被如来佛主波若波罗密咒所降压,获胜后天帝竟将阿修罗一族女子全数掳走,至今未送回。“小姐既是鲛人一族,与我们也是近亲。如今国中无后,家中无妇,将士其心不凝。若鲛人一族能与我族结亲,既有利于我族繁荣,也可以庇护鲛族平安,小姐以为如何?”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轻舒一口气。“罗先生,容我解释,我并不是鲛族,而只是凡人,身怀鲛珠只因为这是友人相赠。娶我为后,并不能带动阿修罗一族与鲛人一族的互通,请先生代为向阿修罗王解释。且我们无意入阿修罗道,并无冒犯之意,还请阿修罗王与个方便,送我们出去。”只见罗骞眼眸一凝,他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沉了下来:“莫不是你嫌我阿修罗一族相貌丑陋,不愿相交,而用这等谎言敷衍?鲛珠岂是凡人能随意拥有?你可知皮相这东西,只要我们要幻化,也亦是可以俊朗潇洒!既你不愿以诚相待,那我等也不客气了。嫁衣我且放下,今晚这亲,小姐你是结定了!”说完甩袖而去。我头痛起来,杨叔启曾说阿修罗骄傲自大还真是没有冤枉他们。望着一桌子火红的嫁衣,我突然想起临行之前几次三番做到的那个恶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时间欲哭无泪。那边邱君竹慢慢将我挽正,看着我说道:“不要急,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而叫我别急的人放在我肩上的双手却一直抖个不停。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水里也不能依据日头来判断时辰,苦思良方的我们慢慢看见水晶宫里华灯一盏盏亮起,也瞬间明白,夜晚到了,成亲的吉时也快到了。正当我们几尽绝望之时,邱君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他拿出无字书翻开在我们眼前,顿时,四颗脑袋全凑了上去:无字书上,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酒”!一时间我们面面相觑,皆不解其意。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杨叔启曾说,阿修罗一族本是极爱喝酒的,但因他们深居海中,所酿之酒皆是海水酿出,既苦又涩,一怒之下竟发誓再也不喝酒。我们从斑竹村出发时,带了几壶的梅子酒,在瀑布前给了山鬼一壶,余下的几壶因为不能吃六道中的任何食物,且尚不知道会在里头呆多久,便将酒与带来的馃子都细细留着。这半日因为逼亲这事,竟也都忘了吃饭这回事儿。虽然我不知无字书这酒字做何解,但既提到了,便先备上,以做不时之需。吉时已至,罗骞又带着一队阿修罗众到了小院子里。我看着他强硬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拍了拍被阿修罗众压解压在一边的邱君竹与连生,说道:“既然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不知可否让我的朋友们一起参加?”罗骞见我服了软,脸上浮起笑容,却又犹豫的思索了一番我说的话。我见他犹豫,连说道:“大喜之日,总是要有亲友参加。我亲人即是不在,友人总是要一起去见个礼的吧?”罗骞点了点头。于是我便拿凤冠霞帔起走进屋内,换上了嫁衣。我随着罗骞一起走进了水晶宫的主殿内。主殿里已是红烛齐燃,一派喜庆。主厅里两排卫士间站着一名高挑的男子,随着我们走进,他回过头来,竟是一张清朗的俊颜。罗骞上前一鞠,朗声唤到“王!”我这才知道,这便是下午见到的阿修罗王。约摸他听说了罗骞传达的我拒嫁之辞,便幻化了这么一张脸来与我成亲。此时他走到我面前,握上我的手,正要迎着我走向主厅正中央,我抬头身他轻声说道:“王,成亲之前,能否与我先聊聊?”
当我们坐在水晶宫殿中某一处张灯结彩的内厅时桌前时,我心里暗想着这便应该是“洞房”了。果然,人间天上,并不尽然相同,阿修罗王的婚宴上,红烛前摆放着的不是酒,而是两盏银光摇曳的液体。知道君竹连生和山鬼此时都在院外,我略略心安。便将几个竹节的梅子酒都摆在案上。拔开竹节,一阵酒香飘出,只见阿修罗王即刻愣了愣。我将酒递给他,他轻抿一口,俊颜上飘过一阵惊喜。我待他细细的喝了半竹节的梅子酒后,慎重的对他说道:“王,您喝的这些梅子酒,是我在人间用人间的美酒加梅子煨出。”阿修罗王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只见他轻轻敲了敲桌子,抬起头,嘴角泛出一丝的似笑非笑:“你是想告诉我说,你不是鲛人,而是凡人?”我点点头。他却不急着说话,只是又细细喝了一口手中的梅子酒,“你是鲛人,还是凡人,与我何干?只要我娶了身怀鲛珠的你,再对外宣称我娶了鲛人为妻,并奉为一国之后,鲛人族自是知我的诚意,接下来我们谈联盟或建邦交,皆有了一个好起始,这样,不就够了么。”我一怔,确是没想到这一层,若他要的只是个引子,我是不是鲛人,并无太大关键,只要让人以为我是鲛人便可。“为何王不去娶一位真正的鲛人,以王的身份娶位鲛人公主是否更为匹配?”阿修罗王深深一笑,说道:“我是娶一位鲛人公主能彰显我的诚意呢,还是娶一位鲛人平民女子更有诚意呢?若一介平民女子我阿修罗族便能尊为一族之后,那……”他笑而不说完,我却更加头痛。是我小看了他,原以为杨叔启道阿修罗一族好战骄傲,便觉他们鲁莽无脑,便是细细一思虑也该知,若仅是这般没有谋略,阿修罗一族又岂能会立身于六道之中长久不落?既便是他们好战,但战本身也是件谋略之事。终究是我想的太浅薄了。我深叹一口气,他似乎觉得看我叹口气挺有意思,居然微微的笑了起来,盯着我看。“如王所说,与鲛人一族想要的是一个好开端,既然如此,但不该以谎言为起始。娶位鲛人平民女子,不易么?”“过去阿修罗一族屡兴战事在六界中并无甚好名望。如今,六界对我们皆有防心,并不能轻易去往他界。鲛人一族良善软弱,大数情况下闭关锁国。几千年前尚与人间有交易,只可惜,凡人奸诈,抢鲛绡,掠鲛珠,还将鲛人油脂制灯燃于墓道之内,竟将鲛人一族逼的不肯入世。若要进入,必兴战事,而战事一举,对如今阿修罗一族并非良策。”他解释到。我想了想:“鲛人一族不愿与凡人交易,或阿修罗一族可以与之交易?”“噢,那你觉得,阿修罗一族与鲛人交易何物?”他玩味的看着我笑。我心里转念一想,是啊,他两族都是近亲,阿修罗一族有的,鲛人一族便也有,鲛人有的,阿修罗一族倒未必有,比如鲛绡。他们能交易什么?我一时间有些茫然。目光一转,却看到了桌上的酒,突然兴奋起来!若阿修罗一族酿不出美酒是因他们的酒皆是海水可酿,鲛人一族又何尝不是?鲛人因本性良善,不兴武力,与凡人之间的交易不占半分便宜。而阿修罗皆勇猛之士,并不如鲛人软弱可欺。我开心的转头望向阿修罗王。他似乎发现了我目光的走向,见我望向他时,只是微笑的看着我,等着我开口。我淡然一笑,对他说道:“不若,我们交易!”“噢,我们能交易何物呢?”“我们交易美酒,用我们人间的美酒交易你们的珍珠,鲛绡!”“我们的鲛绡?”阿修罗王感兴趣的身前傾了傾身体。“当然”,我自信的说道“你们可以与鲛人交易从我们这里得到的美酒,与他们交换鲛绡,不便就是你们的鲛绡了么?”阿修罗王看了我半晌,突然放声大笑,笑完后又饮了半竹节的梅子酒。我被他突然的大笑弄得有些呆愣,只见他抹了抹嘴角留下的酒渍,抬头看了看我“如今,我倒觉得,娶个如你这样的一族之后,倒也是不错的。”我顿时被吓到,有些结巴的说道:“可,可我不会水……!”“哈哈哈哈……”他大笑。待阿修罗王又细喝了一节竹节里的酒后,询问了我们入六道所谓何事,我也不隐瞒,详细告之。他思索一翻,招了招手,呼来了罗骞。不一会儿,罗骞奉上了一个流光溢彩的金环,阿修罗王伸手接过,在我手上套住,自动缩为手环大小。“这是我日常所用乾坤圈所化,你且暂为保管。六道之行,所遇恶鬼或猛兽,见此乾坤圈,必不会太为难,等你出了六道,我再收回。”未了,他细细瞅了瞅我,“我名罗睺。在六道,你自要小心,我待你留着小命与我共做这六界的生意。”当我走出小院时,邱君竹,连生和山鬼纷纷围了上来。罗睺与罗骞走出。只见罗睺又看了看我们,对罗骞说道“送他们去阿修罗道出口。”说完他却突然转向邱君竹,上下看了一眼,说道:“你终是堕了。”又回头看了看我:“而她居然也跟了下来。”说完,他转身走入房中,门在他身后“呯”一声快速关上。邱君竹无暇管顾阿修罗王所说之话有何含义,只是上前紧紧的拥住了我,细细检查了一遍我的神情。的望着他:“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不知道周长治听着了会是高兴呢,还是害怕,哈哈!”邱君竹见我高兴,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山鬼则看了眼我腕上的金环,也笑了笑,淡淡的说:“没事就好。”连生急不可待的挤在我身旁,想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被邱君竹一把推到了一边。我们随着罗骞到了水晶宫殿前,只见他施了一个法,我们五人便犹如被层透明的大水泡裹了起来,在水泡里我们可以自由的呼吸,如履平地。此时回望身后晶壁辉煌的水晶宫,也是裹在一粒巨大的水泡中,水泡在水里不断的扭动,变幻着各种形状。待我们升出水面,水泡在靠近岸时裂开。罗骞指了指前方黑黝黝的石洞,拱手对我们说道:“这便是阿修罗道的出口,也不知即会通往哪一道,望神女保重。”再拱了拱手,他退下水去,我不解其意,默默的思考了一翻。顺着石洞我们停驻了一会,连生从包裹里拿出馃子,我们一人分了一些。因为不知接下去还要呆多久,我们吃的都很少。没有水,仅山鬼处还有一支竹节,里面盛着些酒,我们各自抿了一口,靠鲛珠光亮,向前走去。
突然,前方黑暗的石道里,闪起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茫,犹如漫山遍野的荧火虫。我们迎面走上,脚上的感觉从石洞里零碎石子的坚硬变成了一种草地的松软感。再向前复行数百步,光亮渐渐透了过来。在我们面前,是一条幽长的道路,我们低下头,看脚下的草地,竟一半是绿意逼人,一半是枯黄衰草。四人相伴一直往前去。突然,半空中跃起一只灵健的小鹿,它在绿色的草地上自由的跃动,低头吃着新鲜的小草,短短小小的尾巴在在身后喜悦的摆动。它似乎没有看到在眼前的我们。可当它再次跳跃,轻轻落在枯黄衰草上时,一只利箭从空中穿过,刺破宛若有形的空气,一箭射在它的咽喉上!“啊!”山鬼发出了一声哀叫,我吓的往邱君竹怀里一钻。小鹿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死去,鲜血染红了黄色的衰草。紧接着仿佛也就是刹那时间,腐烂,化去。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空中跃来越来越多的可爱生灵,各种各样,熊,鹿,松鼠,牛羊,猪马,但无一例外,或是被箭射中,或是被刀刃砍去,或是……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上,竟左边描绘着生机勃勃,右边上演着死气沉沉。我们雕塑一样的站在这一片生存与死亡之中,无数动物的形体在我们身旁拥挤,在我们身畔化做一阵轻风。邱君竹用手遮着我的眼,不让我去直视这仿若真实的血腥,我从他的指缝中望去,山鬼已泪流满面,而连生则紧紧的抿着双嘴,手在冷风中轻轻的颤抖。我们来到了六道中的畜生道。正当我们不知所措,要如何行进时,在这一片生死中走来了一个鬼差。只见他赤着凸起的大眼,嘴裂至耳后,瘦若绷着皮的骨架,身上轻晃晃的挂着一套黑衣,赤着足,甲缝中满满是黑色的泥土。走至我们面前,冷冷的声音犹如冷风在耳中灌进:“所来何事?”我不敢直视于他,窝在邱君竹身前,感觉他的声音慢慢的说道:“鬼差大人,我们有一位故人正在此道,过几日便要至轮回王处投胎,我们想求一见!”邱君竹暖暖的心跳抵着我的耳朵,他说话时胸腔的律动的我觉得安全,于是我抬起了头,望向鬼差。只见他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却在看到我手上金环时浑身一颤,仿佛是本欲拒绝,又思索了一番说道:“你们说的,可是那千年杜鹃花精?”旁边连生急忙应道:“正是!正是!鬼差大哥,求您让我们见一见她!”鬼差冷冷的哼了一声,环视了我们四人一圈,伸出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指了指我和邱君竹及山鬼,说道:“你,你,你,可以见。”又指了指连生冷声说道“你,不可以见!”一时间我们都呆愣了,那本是连生的娘,而我们来六道本就是为了连生见鹃儿一面,居然其它人都可以见而仅是连生不能见?连生气急败坏,对着鬼差嘶吼到:“你说什么?”邱君竹拉住连生,安抚他,然后转头问身鬼差:“鬼差大人,这又是为何呢?”鬼差对连生的炸毛并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只见他挥一挥手,突然连生周围竟升起了一团团如白雾般的气体,细细一看,居然是无数动物的灵体。“他杀孽太重,若不是手中有高僧菩提籽保佑,恐怕他一入这畜生道就会被聚于他周围的动物冤魂吞噬。况且,几天前,有人将此人告上了阎王殿,今日即便你不来这畜生道,鬼差也会去阳间提你来审这宗案子!”连生呆住了,他是个猎人,死于他手上的动特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他没想到自己因为这个而见不到鹃儿,更让他费解的是,为何有人去阎王处告他。“可是”,他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何人会去告我?”“我却是不知,只知告你那人说你将她残忍杀害,含恨而终。”我们面面相窥,莫名其妙。于是我只好问道:“您说鬼差会提他去阎王殿上审讯,却会是几时的事呢?”鬼差面无表情回答道:“恐怕就在此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白无常瞬间就在眼间,一挥铁链将连生绑了上去,连生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他们提走,我连忙走上前,亮出了手中的金圈“两位大人请慢!”黑白无常停下了身子,也不说话,仿佛在等我说什么,我吸了口气,低着头身他们说道:“两位鬼差大哥,这位是我的朋友,我知晓鬼差大哥提他是为了上殿审讯,只是不知可否带我们一起去聆听审讯。我相信我这位朋友不曾干下那杀人之事,好处理好那边审讯,我们还得去见一位故人。”黑白无常停了半晌,正当我以为没有希望时,却只是一眨眼,我们便到了一个幽深殿前。
殿上挂着威武横匾,上面写着“九殿平等王”。我心中一喜,定睛一看,那阎王案下立着的红衣判官正是杨叔启。此时杨叔启手拿生死簿,朗声念到:“凡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解到本殿!”随着他说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扬起:“下面所跪何人?”连生自是跪下答话,我却是好奇的抬头看了看阎王案后。因为殿中昏暗,并不能清晰看出容貌,只是觉得阎王爷似乎十分年轻,并不如传奇剧本里所诉一般资深年老。且这懒洋洋的状态,与各类话本里歌颂的严谨相去甚远,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杨叔启冲我皱了皱眉。待到连生答案阎君完问话,平等王又懒洋洋的问道:“有人告你将她残忍杀害,致使她含恨而终,你认是不认?”连生当然不认,于是被害人被带上了堂来。我们转头一看被鬼差带上的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我并不认识,转头看了看邱君竹,他也是一头雾水,冲我轻轻摇了摇头。连生看了看那女子,便扭头身阎王说道:“阎君大人,我并不认得她,更哪里来的杀害她呢?”只见女子柳眉一竖,大声“呸!”道。她一提起袖子,开始嘤嘤哭泣,抽泣中陈述到:“奴家本家住深山,以狐身修炼已经两百零八年,初得人身。某日因与奴家相公略有口角,相公竟离家出走,奴家搜寻半年不至,那日正疲惫归家,未幻人形,竟路遇这贼人,将我残忍杀害……”乖乖,我和邱君竹对望一眼,忍不住叹口气,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只是那边连生还未知晓自己杀的究竟是谁,正待分辩,那女子也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贼子,杀我之后,将我皮剥下,连夜卖与他人做围脖,路遇鬼差大哥,坏了鬼差大哥提魂大事。阎君大人,请问奴家作主啊!奴家有证人!”这时,提她上来的鬼差竟默默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卑职可以为证,那日我提魂之事的确是他破坏,且那日卑职的确见到他手上拎着这狐精毛皮!”连生目瞪口呆,我们几个纷纷抚额……流年不利。殿上阎王大人半晌没有说话,正当我们在心里夸奖这位真是深思熟虑时,杨叔启叔重重的咳了咳,案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有一个声音说道:“不知判官对这案子有何看法?”杨叔启默了默,说道:“阎君大人,卑职认为,狐精胡白白在被连生射杀时,正是狐身,连生并不知晓她已修成人身,所以说他杀人,并不成立。”案后阎王刚“唔”了一声,那边胡白白就放痛哭了起来:“十殿阎王中,大家纷纷都夸九殿是最为公平,众生平等的,所以才尊之为平等王。即便是他那时不知我已修成人身,但他毕竟杀了生,既然众生平等,他便应该以命偿我!”阎王案后又是一阵静默,撑着手的平等王,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睡觉,着手撑住的脑袋正一晃一晃,似乎在点头,胡白白顿时很高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阎君大人您今天为我判了这贼人偿命您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否则您怎么担当的起这平等王三字?”大概感觉到她太忘形旁边的鬼差也忍不住扯了扯她向欲站起的身子。“我今天不判他偿你一命,我这平等王便不平等了?众生皆平等,人吃肉,那你们狐难道不吃肉,若他要为杀害你偿你一命,那你又要偿多少命呢?判官?”“是”杨叔启答道,翻起了生死簿,朗声说道:“狐妖狐白白,妖 龄两百零八年,初得人身死于猎户连生之手。有生之年杀害兔六千两百只,狸一千三百只,鼠一万零五只……”杨叔启尚未念完,胡白白额上已是布满汗滴。她跪着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见阎王又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杨判官,你觉得此事应如何判?”杨叔启轻轻一拱手,朗声说道:“卑职以为,弱肉强食不能于杀人共为一谈。连生此时阳寿未至,手中杀孽自有他重归地府受审一日,那时或入地狱或是其它,自有定论。而胡白白狐身修成不易,且身前并未行大恶之事,姑且送入十殿,入六道轮回之人间道,偿她一个为人的机会。”杨叔启在说时,胡白白一直低着头默默抽泣,等听到要送她入六道之人间道偿一个为人的机会时,她猛的抬起了头,眼里迸出了喜悦的光茫。阎王听完杨叔启所说,便挥了挥衣袖,说道:“那就这样吧。”胡白白谢恩站起,而她身边的鬼差却还一直跪着不起身。阎王看了看他,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鬼差叩了个头,低低说道:“请阎君大人为卑职做主。若不是因这个私下将卑职引魂之事泄露,卑职不会因为此事被降,限了出地府的自由。皆因此人背信弃义,卑职认为不应如此放过他。”阎王这次没有问杨叔启的意见,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此事是因为连生泄露而引起,那事之起因岂非不是因你将自己引魂一事泄露与连生?你将此事告之与他,他泄露,对你不义;他不泄露,是对人命渺视,两者皆是罪过,而是谁让他陷入如此境地?你怪他泄露你引魂一事,你可以有怪过自己将机密之事泄露与旁人?”鬼差羞愧的低下了头“卑职知罪,甘愿受罚。”说完他站了起来,引着胡白白下了殿去。平等王说完这一翻长话,似乎睡意全无,便重重的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我们。“佛道紫竹禅伞,随心簿,鲛珠,鲛绡,还有阿修罗王的乾坤圈;两个堕仙,一名山鬼并一半妖之体,今日这大殿真是热闹非凡,杨判官,你说是或不是?”
杨叔启静默半晌,默默跪下。我情知此是是我拖累了他,便急忙说道:“阎君大人,此事因我而起,请责罚于我!”谁知阎王只是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说道:“罢了!”,又说道:“连生身陷动物冤魂纠缠之中,若要见到千年杜鹃花精,却是不易。”连生当下即重重的叩起了头:“求阎君大人让我见我娘亲一面,连生所犯杀孽连生愿意受罚!”阎王说道:“她即将至轮回王处饮孟婆汤,饮完便全忘今世之事,即是如此,你仍要去见她么?”连身重叩,朗声说道:“求阎君大人成全!”“若要让那动物冤魂离身,需得受到你赋予它们的同样痛苦。若你是以箭射死,便也要尝那被箭死之痛,杨判官?”杨叔启又翻起了生死簿,轻声说道:“连生,猎户,平生射杀共八百九十二只猎物,计九百三十八箭。”阎王仰头问连生“你愿受这九百三十八箭去见那千年杜鹃一面?即便两天之后她便忘了你是何人?”连生仍是应到:“求阎君大人成全!连生愿受此箭。一来为见母亲一面,二来偿还我手中丧命之魂,连生尊前起誓,此生再不杀生,否则死后入十八地狱,任由阎君处置。”阎王点点头:“好,念你是个孝子,本君便如了你所愿。鬼差,将他带下受刑!”我们一时无措,我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身受九百多箭之苦,如何忍的住!可这时邱君竹却放开了我的手,跪了下来,朗声说道:“阎君大人,我愿替连生受这一半刑罚,望阎君大人成全!”一时间,我惨白了脸,揣紧邱君竹的袖子,双手不住的颤抖,他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平等王的声音响起:“你可知,这刑法虽不会丢掉性命,却是疼痛难当。你并无做恶,何必受罪一遭?”邱君竹并不多解释,“请阎君成全。”连生在一旁慌忙跪下:“阎君大人,我造下的杀孽,自由我来承当,不需他人替受!”他转过身看着邱君竹,只见此时早已红了双眼,嘟囔到:“君竹,何必呢!”邱君竹也不看他,只是坚定的看着阎王案后。平等王身体动了动,微微前倾:“杨判官,这刑,该如何受之?”杨叔启深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我又转向平等王说道:“启禀阎君,十八地狱并无箭刑,生前屠杀动物者死后须上第七重地狱,行刀山之刑。”阎随即转过头,对邱君竹说道:“刀山之刑,痛入骨髓,如此,你还要替他么?”邱君竹轻轻放开我的手,我已哽咽难言,他走上前扶起连生“走吧,我陪你!”阎王点点头,“如此,那便去吧!”两名鬼差上前,带下了他们。我不忍再看,痛哭失声,山鬼上前扶住了我,她的眼眶也红透。杨叔启急忙上前对平等王说道:“阎君大人,连生之刑本应在归天之日再宣判,若他余下生涯多行善事,不兴杀戮,本是可以将功抵罪的,今日之刑原是他欲尽孝,情有可原,刑之尚早。”杨叔启思量一翻,又接着说道:“不若先免去此刑,让他殿前立下传书,余生要行大善事,方能抵之日之刑。”杨叔启话音刚落,我连忙说道:“阎君大人,宝莲禅寺天觉法师与我等有一面之缘,我愿将总家产一半,并每年所得一半全数交予天觉法师,以结善缘。求您免去连生之刑罚!”平等王沉思了片刻,我一边紧盯着他,一边不住的往殿外望,鬼差押他们下去已久,若迟了,不知是否已行刑,我紧紧的握着山鬼的手,不住的颤抖。杨叔启也心急如焚,轻轻说道:“阎君大人!”平等王挥挥衣袖:“罢,就依你们之言,将他们带回来吧!只是当着本殿发下的誓言却是……。”我不住点头。当鬼差将他二人带回来时,终究是晚了一步,他们两人身上看上去虽毫发无伤,但额头皆布满了豆大的冷汗。我一碰邱君竹,他便发出了一声冷哼,我顿时看着他手足无措。他轻轻的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虚软的安慰我:“没事,不疼!”从殿中下来,杨叔启将我们护至畜生道,他看了看邱君竹与连生:“刀山之痛,药石无医,等出地府之日便会消失。眼下之办法,应当尽早探望千年杜鹃花精,并前往天道与恶鬼道。”我们知晓此中之事,杨叔启爱莫能助,于是我抹去泪水与他告别,他低低的叹了叹气,只与我说:“你们万事小心,过几日我便去人间看你,一定小心!”杨叔启刚消失,畜生道鬼差便在眼前。他慢吞吞的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跟他上。我们随着他向前走去,一路上,连生步履凌乱,抱着手臂颤抖不扯,山鬼上前扶住了他。我含泪牵着邱君竹的衣角,因为并无伤痕,也看不出哪里是受伤之处,我不敢随意搀扶。邱君竹仍是假装坚强,安抚我“其实并不痛,还未上去,便传来了阎王旨意……”他轻声问我:“为何阎君改了主意?”我也轻声的告诉了他经过,邱君竹不说话,拥过我,在额头淡淡的掠过一个吻。随鬼差渐行渐远,路两边各类动物痕迹渐渐稀少。而水陆草木之类越来越茂。一片林间,无数鬼差穿行,所到之处,或天雷地火,或急冻成冰,一时间,无数依附草木之上人形灵体皆发出一片惨叫。
连生在前头慢慢的直起了身子,身边的声音太凄惨,他揪心亲娘状况,也忘了自己此时也全身伤痕累累。只见鬼差慢吞吞的停驻在一棵千年杜鹃身前。千年杜鹃此时却是未经雷刑时的枝繁叶茂的幻影。有一个小小的灵体弱弱依附其上,那便是鹃儿。连生情难自己禁,甩开山鬼上前跪下,便是一声哭嚎“娘!……”刚才上刀山未落一滴泪的男儿此时泪如泉涌。灵体朦胧而微弱,听闻连声哭喊慢慢的抬起了头来。“娘?你是?你是?……”她似乎难以置信,皱着眉头,冥思若想却不得其解,随即扶住了额,开始低低喘起气来。山鬼此时却在一旁突然唤道:“鹃姐姐。”鹃儿抬头看了看山鬼,却慢慢的捂住了嘴:“梓归?”原来山鬼叫梓归!我惊愕的抬起头来,继而转念一想,她与青莲二十多载,有个名姓有什么奇怪?便是她与娟儿相识,也是可以想像的。娟儿已有千年高龄,山鬼幻化五百多年,两个山头相去不远,这声姐姐也叫的合情合理。鹃儿缓缓转了转头“我在这地府已近三十年,竟还能见到故人!”一时又一惊“梓归,你不是?”山鬼轻轻摇头“不!”她拉过连生“娟姐姐,这是你当年留下的孩子——连生,他来看你了。”鹃儿朦胧的灵体开始颤抖,她上前,想拥住连生,却只是如轻风般抚过了连生面颊。母子两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连生一声声的唤着娘,而鹃儿眼里满是密密的情愫留连于他身上,仿佛用目光抚摸着她,但久久后却问了一句:“你爹,你爹他可好?”连生也是一愣,“爹他五年前更离世了!”我们皆心中一惊,他们俩人都归了地府,却未知对方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娟儿默默的开始发抖,连生只怕也是悟到了这一层,一时脸色发白惊惧无比。只见这时,身旁鬼差却懒洋洋的开了口:“五年之前,有一人归地府时,想留着前生的记忆来畜生道见千年杜鹃花精,只是他生前也杀孽无数,一进畜生道便让无数动物灵体撕碎吃干抹尽了,连投抬当畜生的机会都没有喽。我们顿时想到就在刚才,围绕在连生身边的那些动物灵体。连生他爹也是猎人,自然手上杀孽无数。本来,生前造杀戮的灵魂若经过十殿轮回王,定下投六道中的哪一道后,饮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再进畜生道还是可以投胎当个动物。只是要留着记忆进来,却是明知灰飞烟灭却也无怨无悔了。鹃儿呆住了!若初见她时,她还是朦胧但却还明亮的灵体,那现在,她却暗成了一抹淡淡的影子。连生热泪不断,她却突然失去了表情。仿佛过了很久,她突然抬起头来问连生:“你是怎么进来的?”连生简略的说了来龙去脉,娟儿点点头。她转过头,对我们福了一福说道:“不甚感激!”突然,她身后的杜鹃树影像漫天挥洒的流星雨,暗亮了半个畜生道灰暗的天空。我们顿时大惊失色,突然间明白了她在做什么——她在散尽自己的灵力!连生慌忙伸手去空中想捞起那些飞速泯灭的光茫,却徒劳无功。鹃儿在这片消逝中微微的笑。“孩子,不必难过……”当那些光茫在空中挥洒尽时,仿佛有她轻悠悠的叹息掠过。连生脆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哭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我们默默的站在他身边,我搀着邱君竹,山鬼闭上了眼。从畜生道出来,仍是鬼差慢吞吞的引着我们走出去,其间有动物灵体在连生周围横冲直撞,呲牙咧嘴,却始终只是如轻风般飘过,并不能伤害他分毫。连生此时面如死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周围的动物灵体,眼神中沉重的透着悲凉,不知是为爹娘的魂飞鬼散,还是为这突然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重重杀孽。当我们行到畜生道出口时,连生顿住了脚步,轻轻的问道:“鬼差大人,我爹,他当时是在哪里被……”鬼差抬头看了看他“此地?何地?只怕已是这一阵清风了。”连生默了默,静静的跪了下来,朝空中规规正正的叩了三个头。鬼差不知何时消失在我们身边。
突然一片炙热的气流窜过我们身边。洞里慢慢的热了起来,黑黝黝的岩壁上跳动着火的光芒。此刻我们就站在像是山岩喷发前的山口上,等待着随时会到来的毁灭。火焰的滋滋声中,仿佛可以听到铁链在地上重重拖过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动物的嘶吼。周围的高温度迅速的蒸着身上的水份,而连生与邱君竹因身上带着伤,被这闷热闹热的空气一烤,都发出了嘶嘶忍受疼痛的声响。我无比心疼的看着邱君竹,看他满头的汗,紧拧的眉头,在烈焰火光中,少年的漂亮的侧脸轻轻转过,火光在他晶亮的双眼,滴落的汗水中跳跃。他却舔舔干涸的唇,无力的安慰我:“阿繁,别担心,我受的住。”我定了定心神,取出鲛绡。因并只能容纳下两人,我便拉过连生,将他于邱君竹一起罩起。正待站到一边,邱君竹一把扯进了怀中,紧紧的挤进他怀里。前方,山鬼在这一片跳跃的红色中,拧紧的双手在身畔不住颤抖。鲛绡里,空气顿时凉爽了下来。我看着前方的热气蒸腾,脑里快速思索。四个人里,我与邱君竹是凡体,即便是有着鲛绡相护,按杨叔启的说法,也会被余热灼伤。山鬼与连生不是凡体,她们若有鲛绡护体,也许可以安然通过。但是否可以将青莲道人魂魄带出却是难以知晓。而若这饿鬼道我们不能通过,则出不了六道,滞留地府,连生与邱君竹身上的刀山之刑无法痊愈,我们永离人世。一时间,即便是鲛绡下阴凉舒适,我却满头大汗。前头山鬼的身影动了动,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我们随即跟上。前方山洞一转,一片火海出现在眼前,像是炼狱一般,又如同一个火山:隔阻在我们眼前的是断裂的地面,无数烧成赤色的小石子从地表脱落,落入那地缝处,仿佛掉落无尽深渊,听不到丝毫回响。而此刻,在彼岸稍远处,一只拥着火的巨兽似乎正缓缓的抬起头,没精打彩的看了我们一眼,它舔了舔足上的烈焰,似乎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看着眼前的断裂地表,心中苦笑,别说是过火麒麟了,就是眼前这条深渊,我们也是过不去的。虽在鲛绡之中,温度还是慢慢升了起来,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拿出邱君竹的无字书,快速翻阅,想得到什么提示,此时书中还是无字,我泄了气。仔细的点算了一下我们身上所带的东西。我的鲛绡与鲛珠,阿修罗王暂借的乾坤圈,邱君竹的无字书与紫竹伞,连生的菩提手串。说起来,只有那把紫竹伞并没用过,此时邱君竹将它递给我,我满怀希翼的撑开,静了半晌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我不死心,合上又撑开,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有些生气,觉得天觉为什么了拿了一把没用的伞来,难不成地府这么鬼气森森的地方还要遮阳不成。于是,我抿着嘴把伞还给了邱君竹。邱君竹接过伞,轻轻的撑开。我突然找不到了邱君竹的身影,我有些慌张,于是在空中轻轻唤到:君竹,你在哪里?君竹?啪一声的伞合下,邱君竹笑盈盈的出现在我眼前,我舒了一口气。他走近我,把我揽在怀中,然后又打开了伞,顿时,我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好像是夏天时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雨,我们撑着伞走在雨雾中,四周都是滚滚而落的雨帘,密不透风的隔绝了周围的世界,前方的山鬼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水气迎面扑来,清爽的滋润着身体,仿佛还有竹的清香在鼻间盈绕。我一时间惊喜无比,看了看邱君竹,他也含笑看着我。我们将伞合上时,连生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随着伞合下的动作慢慢出现,那边山鬼也回过了头,看着我们。
原来,这伞可以让我们隐在水帘中,不被热气火焰灼伤。我开心的将伞递给连生,他将紫竹伞打起,伞还是伞。原来,紫竹伞只有在邱君竹手中才有作用。现在我们手上有了鲛绡,还的紫竹伞。山鬼走过来,站在连生身边。因她一直站在最前方,此时面上已是布满热气灼过的红晕。她快速钻进鲛绡之中,然后对我们说道:我和连生穿鲛销过去,你们俩撑紫竹伞。我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比较合理的方式。但看了看前方断裂的地表,又陷入困境:“可是我们如何过的去?这断崖估摸着有8,9尺……?”山鬼定了定神说,“我将你们送过去”。山鬼在山林中成长,动作矫健,力量也不轻弱,平日里跃过悬崖,窜上树头都是轻而易举。她的计划是,她先披鲛绡与邱君竹撑着竹伞跃过断崖,将邱君竹放下之后,再披鲛绡回来护着我将我送到君竹伞下,最后再是披着鲛绡回到另一头,与连生一起过崖。我点点头,表示赞同。邱君竹有些担心,他握着我的手说道:可依杨判官之说,若我先到对岸,你披鲛绡过来时,会被灼伤。我安抚到:离火麒麟尚有一段距离,不用担心。虽然是这样说,但他仍紧皱眉头,紫竹伞只在他手里有作用,不能让我先去另一岸,然后他再与山鬼披鲛绡过来。最难的部份怕是如何到火麒麟身下将青莲魂取出,这本身便有难度,更何况,我们连魂魄是何等模样也不知晓。事到如今,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临行前,山鬼叮嘱:“你们设法法越过火麒麟,不必等我们,只要先过去就好。”我与邱君竹点头。“你与连生也小心,能过去才是最重要的。”她点头,表示明白。邱君竹将紫竹伞撑开时,我便看不到他与山鬼的形态了。却只是一瞬间,山鬼便在对岸出现,披着鲛绡跃了过来。君竹仍在伞中,看不见他。我走上前去,钻入鲛绡中。山鬼提着我的腰,向崖边跃去。一股热浪迎面逼来,虽然只是八九尺的距离,却恍若火炉内外,一时间,我犹如架在火架上,全身皮肤犹如急速绷开,疼痛难忍。幸而只是很快,一刹那间,山鬼便将我塞进了紫竹伞中,邱君竹连忙接过我,拥着上下检查了一遍:伞内清凉无比,无丝毫热气,但在这一热一冷之间,我身上犹如裂开了一道道的小口子,抬起手时,发现有隐隐血丝渗出。邱君竹慌忙抬起我的手,捥起袖子检查,发现全身都是有轻微的血丝渗出。一时间,少年眼中泛出了泪。我扶着他的肩,喘着气:君竹,没事,我只是有一点点疼,没有关系。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拥着我。雨雾外,山鬼和连生已要眼前。我们顿了顿,山鬼与连生先向前走去。此时,一声巨吼从猛兽口中逸出。本原是不把我们当一回事的火麒麟见我们走了过来,竟没有受伤,竟站起了身来,嘶吼着身我们蹒跚走来。一道烈火从前方的巨兽口中喷出,穿过山鬼与连生,鲛绡随风而动,竟将火焰一分为二,从他们身边轻轻绕了过去。我和邱君竹在伞里,甚至没有感觉得热气。我略一思索,便轻轻拉着邱君竹往山洞的另一端快速的移动过去,而火麒麟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于是我轻声音和邱君竹说道:它也是看不见我们的。邱君竹点头。于是我与邱君竹手携着手,轻轻的走过山鬼与连生身边,与山鬼耳语道:“我们先到前方,你们小心。”山鬼点头。我们缓缓向前走去,此刻已站起的火麒麟威分凛凛的站在山洞中间,占去了大半的空间。我们要过去,需得小心从侧边绕过。经过火麒麟身边时,我抬头看着这个上古瑞兽——龙头,马身,鱼鳞。此刻我站在它身边,尚不到它小腿外,一片片巨大的鳞片闪着火光在我眼前晃动。这时,火麒麟突然迈起了腿,向前方山鬼他们踩去,我心中一慌,还不及反应,已被君竹拉着向前奔去。当我们终于到麒麟身后停下时,我扭头一看,火麒麟已在山鬼与连生不远处,当它发现火焰并不能灼伤他们后,它开始想用它巨大的蹄子想踏死他们。幸而连生与山鬼动作都十分矫健,在东奔跑间竟也一时未被踏到。
而我发现刚才火麒麟卧坐之处,一堆石块上方,静静的卧着几片麒麟鳞片。我与邱君竹走上前去,仔细的看了看鳞片,脑中闪过念想:青莲道人魂魄是否会被困于其中。我低低的身邱君竹说了我的想法,他抬着看了看眼前正在与山鬼连生纠缠的巨兽,点了点头。鳞片比我手掌大一些,火光流动之处有五彩光茫闪过,我数了一数,竟有7片之多。与邱君竹相视一看,我正要伸出手去拿,他拉住我,说:“我来。”当他拿起第一片鳞片时,不远处的火麒麟突然停下了动作,我心中一颤,与君竹说道:“快些,它发现了!”果然,火麒麟竟迅速撇下山鬼连生二人,扭身疯狂的向我们的方向跑来。邱君竹连忙拢起鳞片,放入怀中,快速拉我在一旁山洞蹲下。火麒麟回到它卧息之处,一见鳞片已不见,一时间,仰天吼叫,叫声如雷,竟吼的山洞中石块扑扑直落。我们蹲在伞下,邱君竹将我的头拥在怀中,不让我去看发怒中的火麒麟。只是一转眼,火麒麟安静了下来,它在这不大的山洞中打着转儿,巨大的鼻子在四处用力嗅着,仿佛察觉到了异味,想找出我们的藏身之处。山鬼与连生的身影在它眼前闪过,他们向前奔去,奔跑间山鬼向火麒麟扔了枚什么东西,想引起火麒麟注意而去追赶他们。但那东西还未到火麒麟身前便化成灰烬飘落了下去。我在邱君竹怀时簌簌的发着抖,邱君竹紧紧拥着我,将我的头往怀中护的更紧:在我们前方,一个巨大的鼻子几乎抵到了伞前,水气携着一股腥味扑到我们鼻间。只要它再上前一步……只要一步……只见火麒麟在我们面前停驻,蹄子不停的在地面刨动,晃头晃脑间我们闻到一股竹香涌起。火麒麟顿了顿,慢慢的转身向后踱去。我轻轻的舒了口气。缓缓的从君竹怀中抬起头,看着它向前方不停的一路嗅过去。当它几乎快走到崖边时,邱君竹扯了扯我,我差点站不起来,双脚又麻又酸,浑身的裂口像针扎一般的疼痛。咬着牙站起来,扶着邱君竹正想向外走去时,一粒脚边的石子随着我们的动作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火麒麟扭回巨大的脑袋看向我们的方向,我们吓的瞬间僵硬,紧紧屏住了呼吸!所幸,这时一枚火焰中的石头被炙烤下呯的一声炸开了,火麒麟扭回了头,接着四处探察。我和邱君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不知道走了多远,火光渐渐远去,而洞中却依然是一片血红,只是像染上了血迹一般,伴随着一股腥臭之气。山鬼与连生立在石洞边。我们向他们走过去,邱君竹将怀中的鳞片递给山鬼,山鬼颤抖着双手接过。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温度降了下来,邱君竹收起了紫竹伞。一个转弯,我们犹如到了人间地狱。一条小小的竹桥在洞中架起,我们顺着竹桥走上前去。竹桥下,是无数瘦骨嶙峋,衣着破烂的鬼,耳中皆是他们凄厉无比的哭喊声:或是眼前有着一口烹着肉糜的大锅,腾腾的冒着香气,有饿鬼匍匐向前,伸手想就锅里的肉糜,却只是如何舀也舀不起锅中之物;或者是正欢天喜地的将眼前的美食放入口中,却在一刹那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竟从口中喷出了碳火来;或者是一肚大无比的女子,突然间生下了无数的鬼子,小鬼们瞬间爬上母鬼怀里,嚎叫着要食物,母鬼手足无措,跪着四处寻觅,却找不到吃食,眼看着小鬼们一个个死去……我不敢看他们如此反复的一次次经历从喜悦到绝望,无限恐惧间,小桥走到了尽头,一名鬼差伸手将我们挡住:你等何人,竟至饿鬼道!邱君竹上前:鬼差大哥,我们至畜生道探望故人,因而要历六道,请鬼差大哥见谅。鬼差看了我们一眼:你们就是来探那千年杜鹃花精的,殿上允下许家产为地府行善事之人?邱君竹点头。连生突然抬头问道:“殿上允下许家产?”鬼差看了他一眼,喝道:否则你等山刀之刑可是轻易可免?邱君竹拍拍他的手,表示现在并不宜谈论此事,连生默默的闭了口。我上前,亮出阿修罗王乾坤圈,对鬼差说道:请鬼差大哥行个方便。鬼差撇了我一眼,让出了身,将我们让了出去。我们慢慢出去饿鬼道,将那些凄厉哭喊留在了身后。六道之行,除去平和的人间道,好战的阿修罗道,行刀山之刑的地狱道,探访娟儿的畜生道及我们刚走过的饿鬼道,便还有天道一处还未行至。但天道应该是比人间道更平和之地,我们心里多少都有些放松,觉得这六道之行应能全身而退。末了,我才发现,越是平静的表面下,掩盖的越是波澜。
啧,感觉有些写不下去了……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眼前的山洞越来越是光明,仿若向外走出,便是人间好景。远处金光闪烁,像是一个烈日艳阳天。邱君竹牵着我的手,我们四人迎面向洞口走去。及到洞口,突然一道光茫耀眼无比,刹那刺在眼前,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在眼前挡了挡。身边邱君竹想伸手接住我,却落了个空。当我放下手时,前面一条幽幽小路蜿蜒向前,路旁花草繁茂。走入其间,有暗香悄然盈袖。在一排芍药后,一株老梅下,有一处简约所在,门前兰草山石边笔意纵横的写着“繁红斋”。这时豆丁的乳娘阿娉走出来,手里拿着我的厚袄子,笑着对我说道:夫人,风大,进屋吧!我偏偏头,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似乎忘记了什么,却了无头绪,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无比。阿娉看我歪着头,边忙上来扶着我,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我都说了,夫人您要好好在屋里歇着,您偏要去园子里坐,看,这会子又头疼了,先生知道了怎么好交待哟……我笑着对她说:阿娉别担心,我这就进去歇着。阿娉牵着我进入,室内是简洁的大书房,巨大的黑檀桌上正铺着雪白的宣纸,桌旁的瓷瓶里歪出一枝瘦梅。书房过去有道圆形拱门,此刻白帘轻翻,翻飞间看到一张雕花大铺,紫色的丝被齐整,上面绣着的兰草精致,上方萦绕着的正是一侧金兽口中吐出的兰香。一切都是老样子,我莫名的安心,又伴随着一股沉甸甸的遗落感。我这是怎么了,我轻轻问自己。静静的歇了歇,阿娉抱着豆丁来到我面前。豆丁三个月了,小小的身子静静的咪在我怀里,轻颤颤的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指,半睡半醒间吐着泡泡。我俯下头,亲了亲他胖胖的小脸蛋,一股好闻的清新奶香。阿娉一边伸手接过豆丁,一边笑着跟我说:“先生身边的李叔刚才回来说,晚个有个局,先生不回来吃饭,说让夫人自己吃吧。还有外头有些人送的燕窝,让我细细炖了,夫人多少吃点,不要出去吹风,在屋里呆着,若想瞧什么书,派人去买就是。若不放心,派人支会先生一来,他回时给夫人带回来。不过也别太费眼睛了。”我点点头,深深的吸口气,将胸口的闷疼感归结为睡太多了。日子平淡而安逸。不知不觉,豆丁五个月。阿娉将他照顾的很好,胖呼呼的小腿像一节肥肥的藕节。此刻他正裹着厚厚的冬衣,胸口挂着一只大大的金麒麟,叭叭叭的吸着手指。突然,他含着手指,含糊不清的叫了声“爸爸”我一惊,连忙朝外面书房的杨叔启喊到:叔启,快来,豆丁喊爸爸了!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手忙脚乱的杨叔启刹那在了眼前,他一把抱过豆丁,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快乐的说:豆丁叫爸爸了?豆丁叫爸爸了?豆丁再叫一次好不好?……我含笑看着他们。小孩子的成长总是变化巨大。这年的五月,石榴花如火的开在窗前时,豆丁已能扶着墙走动了。明日便是他的一周岁,杨叔启此时正在外操办豆相周岁时会请亲友的诸项事宜,我细细绣着虎头鞋,不时抬眼看看正被阿娉扶着颠着大屁屁股走动的豆丁,一边思索着抓周的用具他们可否有准备好。这个宁静的下午,这么温暖的阳光里,突然,大半年前的晕眩感突然而至,我竟晕了过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窗前如火的石榴花落了一地,就像满地的鲜血,杨叔启从外间冲进来,对着我嘶喊:“阿繁,快跑,阿繁,快跑,快,带着豆丁……”他的声音停止在一声枪响后。我目瞪口呆中,他身后闪出了几个蒙面的大汉,阿娉将手里的豆丁塞进我怀里,一个用力把我向后院的方向推去,她也喊着:“夫人,快跑……”那一刹那,一股温热的鲜血迸向空中,几滴溅到了我的脸,我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呜咽着扭身向后跑去,身后枪响不停,我身边的大花瓶应声而裂,我不敢回头,拼命向外奔去,身后粗野的声音叫骂着:“臭娘们,放手……”又是几声枪响……我从梦里大汗淋淋的醒来时,杨叔启和阿娉都在身前。阿娉扭了扭温热的毛巾,递给杨叔启,杨叔启接过,替我擦干了额上的汗,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太累了?做恶梦了?我放声大哭:叔启,,叔启,我梦到你和阿娉都被坏人杀了……他们抢了我们家,烧了我们的房子,还杀了你们……等到我哭累了,杨叔启还在轻轻的拍着我背,让我把气顺出来,见我不喘了,便将我拥入了怀中,刹那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俊秀的少年的脸,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复杂而情深,这个少年,似乎无数次这样将我拥入怀中,我还记得,他的怀中有着淡淡的竹香……可是,可是,他的脸,我不认识……一时间,又是头疼无比,我抱着脑袋,喊着头疼,杨叔启连忙将我放下,掖好被子,自己急勿勿的出去找大夫了。
好帖,不要放弃
屋里,光线渐渐的暗了下去,我嘴里还残留着药物的苦涩。手指无意识的细细抚着锦被上的兰花图案,我盯着窗外,看月亮亮堂堂的挂在天边。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轻轻的停留在山石兰草上,我微微扯了扯嘴角,几千只萤火虫聚成一只跳跃的锦狸是何其美妙……我顿时为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所震惊,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风只传来细细的竹叶沙沙声,像是少年的声音在说:“我会照顾你,我会照顾豆丁,但我不要当你的弟弟……”第二天,便是豆丁的周岁礼。我怀中抱着豆丁,杨叔启捥着我,我们在大宴兵客的杨家大厅走了一圈,将豆丁给亲友们纷纷见过后,阿聘指挥着佣人们把抓周的器物拿了下来,在豆丁周围摆好:书本,胭脂,算盘,金元宝……豆丁小小的身子端坐在八仙桌的中间,看着击围摆好的器物,拿起一样,看了看,便扔掉,再拿起一样,再扔掉,终于,他拿起了一个荷包,递至眼前看了看,嘻嘻的笑了起来,我突然如遭雷击,冲了上前,一把抢过荷包:那是一枚天青的荷包,上面是一枝碧色的翠竹,摆在手中,便是龙涎香味传来。豆丁在身后哇哇的哭开,杨叔启抱过他,一边奇怪的问我:阿繁,你怎么了?我手里紧紧捏着荷包,颤抖着双唇轻轻唤到:“邱君竹!”一时间,豆丁不见了,杨叔启不见了,阿聘不见了,满堂宾客不见了,杨家大厅不见了……灰蒙蒙有山洞里,少年的身影像是水里浮出一般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他的手紧紧包裹着我的手,裹着那枚荷包,眼里隐隐有泪光,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将脸埋在我颈间,声模模糊糊的从我颈间传来:阿繁,阿繁,我好怕你想不起了!待我们情绪都平稳下来时,我才看见山鬼与连生就在我身后。我有些疑惑,正待相问,只见一声赤豹嘶吼传来,原来我们已回到了瀑布下方的山洞中。山鬼轻轻的对我说:“我们先上去。”我点点头。待我们骑着赤豹到瀑布边时,我和邱君竹连生都忍不住冲到水边,狠狠的喝了一气山泉。山鬼站在我们身后,赤豹轻轻用头摩挲着她的手,锦狸们又噼噼啪啪的扔下了无数的野果子,一时间我们吃着野果,喝着山泉,也顾不上说话。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隐隐的藏起了猛烈,此时已是下午时分。我们并不急着下山,骑赤豹回去斑竹村需得天黑之后,所以我们在瀑布边的大树下坐好。不待我开口,连生便急切的讲述了他进天道后的遭遇:那道亮光亮过之后,连生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山顶的草屋里,十二三岁的年纪,跟着阿爹去猎兔子。太阳正慢慢的落下山头,他与阿爹身后都挂着几只草兔,只是阿爹身后有三只,而连生身后只有两只。连生有些不服气,于是一路气哼哼的不和阿爹说话。及至草屋,鹃儿走了出来,笑着迎向丈夫孩子,看儿子嘟着一张嘴,她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和丈夫相视一笑,解下了他们身后的野兔。连生讨好的走在娘身前:“娘,我打的虽没有爹多,但最大那一只可是我猎的,皮子长的好,等明天我把皮子都拨了,给你做件皮袄子好不好?”鹃儿连连点头。连生得意的身阿爹笑了笑,阿爹只是笑着冲他摇头。晚上的烤兔肉,连生吃了不少,此刻爹娘正在草屋中休息,连生则半躺在草屋旁边的大树枝干上,叼着一根干草,看满天星斗。这时旁边的草丛却传出了沙沙声响,连身镇定坐起身后,拿起随身的小弹弓,迅速而安静的滑下了树干,一边静悄悄的向草丛走去,一边在心里偷乐,不知道是个狐,还是个兔,若是个兔,今天可不输给爹爹了!或是个狐,嘿,那可是嬴了阿爹!他心中喜悦,拿着弹弓,冲着草中微动的方向瞄了瞄,当下便“啪”一声,射了过去!“哎哟!”居然是一声人声,连生吓的全身一紧!只见草丛里站起了一名女子,衣着奇怪,像是早些年的东西,双只眼睛大而含情,此刻却怒气冲冲的看着连生,连生一边呆呆的看着女子,心里想着莫不是鬼吧,一边顿时感觉全身犹如刀割,好像在刀山上滚了一圈似的,一时间迈不开脚,痛的几乎晕过去之际,却见手中慢慢的浮起了一串菩提籽串珠……“于是我就回到了山洞,只瞧到了山鬼,你和君竹还未归来!”连身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向我说道。未了忍不住又抚了抚手中的菩提籽串珠“啧,真是个好东西!”我把头转向山鬼,山鬼则淡淡的盯着脚下的草仿佛是什么奇花异草一般,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一进去,我就觉得不对,麒麟鳞我一直捂在怀中,虽不知是什么,但却也知道是至关重要的。等到他下地府巡视那一天,我却骑了阿豹要去探娟姐姐……!“山鬼紧紧皱着眉,手按在怀中的麒麟鳞上:“他的魂还在麒麟鳞里困着,我怎么能滞留在这虚幻里?正待转头回去,便回到了这里。“我瞬间有些脸红,与山鬼相较,我却是……于是我连忙问到邱君竹:“为何你没有进入你的幻境,却是跟我去了呢?”邱君竹低了低头,细细的看了看我,喃喃说道:“那时,你放开我的手,我伸手想去抓,并没有抓到,只是扯住了你的衣角。我看向我的前方,是竹楼杜鹃花开时的样子,小竹与小弟在楼前呼唤我……我不放心你,便扯着你的衣解,跟了过去。”他轻轻一停顿“我是你的。”我一时间有些想哭,心里又分明有些觉得,我最近真是太爱哭了。于是便凝心,细细听邱君竹说下去:邱君竹因为不放心我,即便小竹与小弟在身后不停的唤着“哥哥,哥哥……”他仍是扯着我的衣角跟我到了我的幻界之中。但随后他就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他犹如鬼魂一般存在,没有人能看到他,没有人能听到他。于是,他日日在我眼前晃悠,观察我过往的生活,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亲历豆丁如何一天天长大。他陷入矛盾,不知道陷入这样的幻境我是不是欢喜。但一想到这一切也都是虚假的,真正的杨叔启正在地府当着判官,真正的豆丁正在外面的世界里,没有了父亲,也不知道娘亲还要不要回去……“还有我,我也不愿意你这样留下。”他低低的说道。于是他开始不断的给我提示,但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感受不到。直到那一天,我做了恶梦,梦里情绪波动剧烈,竟看到了他的脸……于是,他发现,当我情绪不稳时,更易发现他的存在。第二天的捉周,我魂不守舍,他便在豆丁身边放下了我绣给他的荷包……说毕邱君竹看着我淡淡的笑,我一时无言,若没有他,也许,我便走不出天道,走不出幻境,只是,只是我竟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竟是如此的看重……
@屁儿颠2012 37楼
13:47:00好帖,不要放弃-----------------------------谢谢哈!我也想证明我有耐心可以写完它。
回到家中,已是繁星满天。书房中,清浅似乎知道了我们要归来,此时已是明亮一片。进了书房,便看见清浅在画中盈盈的冲着我们笑。我在榻上坐下,冲着她说道:“你要是能端个茶,倒个水的,那多好呀!”她一下子收回了笑,扭过头去不理我。邱君竹却是笑道:“我去给你烧壶水来!”山鬼坐在我榻上思索了一翻,慢慢的拿出了麒麟鳞。我知道,现在于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解开青莲道人被封住的魂魄,于是连忙收了收心神,望着她:“或者,可以去问一问天觉法师,或许他有解开麒麟鳞中魂魄的方法?”连生站在一旁,连忙也说道:“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吧,菩提籽一事,我还是要去谢谢大师的!”听他如此说,我点点头。他终归与天觉法师有一面之缘,带着山鬼前去倒也便宜。只见连生又吞吞吐吐的问道:“阿繁,你在阎王殿上许下了什么诺?使我免了刀山之刑?”我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说:“没什么,不过是多捐助些银两与天觉法师做善事罢了,不仅是为你,也是我们自己积善德。”连生似乎不太相信,这时邱君竹走了进来,将水放在案上,回过头来看他也说道:“经这六道,我们都明了种善因,得善果,捐银两倒是事小,只是你今后再也不能犯杀戒了!否则往后还不知要上几回刀山呢!”连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还敢!”他们这一说,我顿时想起了:“你们身上的刀山之刑?”邱君竹冲我笑了笑“出了六道便全无碍了!”连生也点头。我舒了一口气。“那连生你与梓归几时去拜见天觉法师?”以前我们并不直呼山鬼,这是第一次唤她的名,她的眼神动了动。连生笑到:“梓归几时要去我陪着便是。”我想了想,对山鬼说道:“我也须去见天觉法师,说一说捐助一事,不若这两日我们约在云溪村后山中,一起去拜见,你看可好?”山鬼点头:“那我明早在山中侯你们。”说罢便驾赤豹而去。连生也起身告别,邱君竹与他一道出了门,去接豆丁回来。我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向清浅问道:“清浅,这六道我们去了几个时日?”
加拿大温哥华岛的某小镇上,一棵名为『月之女神』(Cynthia)的杜鹃花,据悉已逾百年历史。那么,娟儿的实体只有更大!千年杜鹃!
大家还在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枉死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