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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个男孩,我想我可以了解,要怎样去爱一个女孩。 ——这样的歌词让Beyonce完美的挥洒在舞台上,如此霸气的声线,让人为之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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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来来自MV,侵权会删,开头舞台效果满分的背景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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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要不要今天心情出奇的郁闷又花钱买化妆品了,还是不爽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沉脸沉了一天
早上起来就心脏疼,不知道和讨论搬宿舍有没有关系生活里真的有很多问题都没有最优解,甚至没有解但我总想想个明白隔壁博士的仿真突飞猛进了,老板说又能搞3、4个电子学报,那个博士写的基金估计也差不多能搞定了我还困扰在置换矩阵这里。。下午开会被质问敌人写的报告里我的内容能不能做出来这个报告不是我写的即使是我写的,那个上千万的内容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况且这个报告我看来看去就是忽悠心脏又开始疼了
前后左右都把我逼到了一个绝路上我也想发文章阿!!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又在我面前变得模糊开始听不清楚别人在说什么就是想吃肯德基散会了,人都渐渐散去,吃饭去的,会同学去的,回去看电影的我呢,被老板喷了一会儿别人的重大进展,然后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去迎合他只有沉着脸盯着黑屏老板被气走了
我只想吃肯德基的鸡腿汉堡脑袋木木的到了肯德基的柜台翻出优惠券,被质问了要辣的还是不辣的,要可乐还是要柠檬茶然后端着盘子麻木的走到地下忘记要番茄酱了,算了,尝试一下本来的味道吧结果劲脆的本来是没有味道的吃了半天也不开心,心想再来一对新奥尔良可能就开心了或者来那个7块钱4个的香辣鸡翅好了不过没吃什么蔬菜,会长肉的那把柠檬茶喝了再说吧。。一个人的肯德基,全靠复杂的内心活动维持对面的和隔壁的使劲看偶的复杂发型偶心里只是想着是否再来一个墨西哥鸡肉卷,填补一下空虚
算了,一咬牙,回去工作起身走人骑车一路晃悠,又回到到处开挖沟渠的学校喷泉那里的小保安依然低头不停的按着他的索爱手机以至于俺就稀里糊涂的骑进了步行区泊车,上楼听到了响指声,这声音若隐若现,从二楼中间伴随我走到4楼一侧可能神经衰弱了一屁股坐在电脑前面继续我的置换矩阵吧,在对面博士给老婆的嘘寒问暖肉麻兮兮的电话煲粥中
P.S.今天的香水
CK的eternity,前味不喜欢,太硬了,不过香气很持久,喷了一下而已,到晚上还有很浓的味道
这个尾香实在是不错,令人自我陶醉的味道,到没觉得是网上说的那种温婉的恋情进展的味道,
也没有唤起任何男性的同感,更不清清爽爽,完全是让人自恋的味道,这个介绍实在是失败。
香水介绍:
Eternity温婉的芳香是恋情进展不可缺少的秘方,这种香氛与其说是为对方,不如说是为自己,是为激励自身而专门配制的,它深深安抚你易于犹豫迷惑,徘徊不安的心。这款香水清清爽爽,可以唤起男性的同感,在你与他之间营造一个温情脉脉的气氛。香调:优雅花香调前味:青叶、红柑中味:茉莉、玫瑰、紫罗兰、百合、紫丁香、康乃馨 后味:檀香、麝香 香草、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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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塘小妖 @ 7:32 pm
明天就要25了,很芬特
不愿意接受也不行,螳臂当车是不可能地~
不过心情倒是还好,最近连续被人夸长相,心情当然不错
下午裤子开线,为了不丢人跑回家去换
回来的时候看到散会的场面,很多人很high的下楼
本来挺高兴的,结果听说原来师妹开会昏倒了。。
妈的,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些麻木的人,我赶紧和师姐往回跑
一通折腾,到了海淀医院,幸好没什么大碍
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孩冲了进来
长长的带血的手纸飘舞在空中。。
她割腕了。。
半卷手纸都缠在手上,被血全部染红。。脸上是那么淡定
我看着那个慌乱的男人,还有淌在地上的血滴,觉得这不过也是一种结局
此时师妹伸出手腕,一道宽宽的割痕。。
我不觉也看看自己的。。三条浅浅的。。
真正想要结束生命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的
在痛苦的时候能够折磨乃至解恨的只有自己,麻木的感受到一些疼痛是多么令人心情快哉
只是现在我连割腕的勇气都没有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已经找到太多发泄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不用去放血了
其实我在放血的时候也没有想一死了之,只是想痛快,仅此而已
事实上割了以后看到边上人的反应以及感受到隐约的疼痛还真是痛快得很
明天生日了,
一直很畏惧的一个年龄,现在就摆在眼前,
几个小时以后,我就属于那个区间了,心里还真是不安
以后穿卡通衣服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撒泼打滚的场合也没有了。。
本来想仔细想想还有些什么事情25岁以前没有完成
想来想去觉得人生还算完整了,好像把30岁以前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的说
唯一遗憾的就是明天毕业希望渺茫
当然,收到喜欢的礼物就会缓冲掉这些不快,临时麻痹还是很让人愉悦的
欣慰的是25岁前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统统照单全收,存起来,等老了拿出来晒
提前祝自己生日快乐了,也希望自己能真的由衷的发自肺腑的开心起来
在步入25岁伊始的时候能发文章,中申请,rp值大大的增加
用对的化妆品,做开心的文章:)
精神正常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自己的性格的
我是个自恋狂~
生日快乐 to my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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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塘小妖 @ 8:36 pm
对绛狐抱怨变态博士生活的遥遥无期
这位美女冒出一句:光怪陆离也好过枯燥无味
让我如获至宝。。其实我是因为枯燥无味才搞得光怪陆离的
其实上班比上学更加遥遥无期
只是上班的遥遥无期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最近体验了很多种生活和心情
突然也想安静下来,作一只乖猫了
在这个地方,送走了一拨又一拨人,看他们在社会和职场打拼
和师妹早上急急忙忙的洗漱穿衣吃早饭跟着上班大潮在学院路上蹬车
对我是体验,对她却是日子
像我这种没有节奏的人,整天在马路上慢腾腾的骑车东张西望,在商店里乱花银子
什么时候能来个彻头彻尾的改变
我甚至暗暗怀疑自己是否会被某种改变筛选掉
酗酒吸烟说脏话歇斯底里的日子我也烦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勾起我的愉悦
从今天开始想放弃光怪陆离的生活,学做一个沉默低调的人
反正,我感受不到生活的乐趣
整天睡不醒,用化妆品刺激自己的神经
每一种功能都有很多选择,在需要的时候根据心情选取适合的
光怪陆离的女博士生涯,全都光怪陆离在自己的生活和行为上
到了极致也就索然无味了,所以任何事都不绝对,适可而止才是明智的
还是开始学做一个乖猫吧,希望不是那只得了自闭症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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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塘小妖 @ 12:42 pm
作者:于是
&&&&&&& 我一直非常想有一只黑猫。  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是黑的。  它应该很瘦。很高贵。很敏锐。不苟嘶叫。并很冷漠。  我喜欢灵异的故事,也许更多是因为孤独。当然你可以反驳我,有朋友的人未必孤独。可是,我们,你们,她们,谁的日子里没有一点点藏在深井一般的心底的孤芳自赏?或是顾影自怜?  很多朋友的陪伴,不过是为了填充。做一道日夜的填充题,在横线或是括号里,放上合适的人名,便可以主谓宾齐全,构成了描绘一个时段的句子。  而一个人的时候,读灵异的故事,会是最享受的。警觉于风声草动,惊悚于光影飘摇,无疑是强调自我存在感的最佳途径。  黑猫便经常出现。早年觉得艾伦坡的短篇小说很精彩,朋友害怕读,以为是鬼怪之作,是会导致恶梦的。然而我想,那,呵呵,其实是一个道德说教,不过用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那就是黑猫的意义。  令人–印象–深刻。  便渐渐等同于黑猫的形象。  但是假若有人反驳我说:黑猫过于诡异,不吉利不生财,那我就完全可以命令黑猫上去抓伤那个造谣中伤的人,除非他也如此定论白猫。  然而憨憨的白猫抬起一只手腕,站在无数饭店商店门口。人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令白猫站立于此,招财进宝。又令黑猫在夜里四处流浪,背负邪恶的罪名。  如果说白猫很招人喜爱,那我不加反驳。萝卜青菜嘛。白猫有的很温柔,有的很懒惰,有的很无赖。白猫特别容易胖。白色是膨胀系颜色。  我对白猫爱不起来。无论如何勉强不得的。  也不想有一只像加菲的肥猫。因为真实的猫只会肥、不会逗乐地说加菲式的箴言。  在我想来,黑猫会有一种&武器&的感觉,可以冲杀,可以致命。  黑猫和白雪,和刀剑,和花瓣,假如都一闪而过,我想,我会恍惚一下,旋即以为人生意义已穷尽。  哈,你们都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我也的确是,为了夸张我想拥有一只黑猫的欲念。  然而事实将会证明,我总是对事物做过多奢望,事到临头却会瞬间遗忘所有初衷。那么多的美文美影,都是美妙的误导。到了手的黑猫,便只是一只不懂事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宝贝才好。时间一长,又可能忽略它的存在,令它在青春期后独自掌握灵异天赋,令它逐渐也需要抛弃我。  时间总是不够长,不够我们彻底衡量黑猫的素质,以及我的耐心。时间总是被压缩在一个主谓宾句子里。我只能说–在这一年里,我拥有了一只小黑猫。  这只能证明,我才不是一个高贵、冷漠、敏锐、不苟&&的人。即便有如神话般的黑猫,想必也不会被我拥有吧。  在我的印象里,已经忘却了是哪一部电影,可能是动画片,里面的一只黑猫跃上雪白的钢琴,琴键微妙地下沉,令人印象深刻的高低音划破画面里的黑暗,直达我的意识边缘。我记得画家、或是导演赋予那只黒猫的眼神。那样的忧郁–因为通晓世事,以及我们背后的很多秘密,但–它无法与我们言语。前一个月,77在我的个人BBS上贴了小猫出生后的照片。猫妈妈是她家隔壁的一只大白猫,波斯种的。照片上的小东西正在睡,七条小猫和猫妈妈,当之无愧的–横七竖八。  小猫们的皮极其薄,粉嫩如迷你乳猪。其中只有一只是黑色的。尤其细小的模样。  我便答了77,说,我要!  她答复,等断奶了,便拿来给我。  她还要同时再拿一只白色的,给另一个朋友养,据说那个女孩的保加利亚男友已经为尚未断奶的小男猫取了名号,叫做&鲁大&。真是匪夷所思。  我没有着急想过名字的事情。也没有在意它是男是女。只是看中了那一身的黑。以及玲珑细弱的姿态。  终于,等到了今天下午,77匆忙打了电话说猫咪两只立刻赶到。我便放下手上所有事情,打扫房间,准备新住户的驾到。  它们一黑一白,在一只竹编花篮里。  看到过很多装小猫的方式,最常见是纸箱子,可像这样:装在篮子里、上面盖块手帕,被人挽在手臂上–这样子的确不多见。乍一眼,感觉77刚刚买菜归来。加上她穿着七分的紧身裤,带子细细的凉鞋,中式领口的小短袖褂子,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篮子里应该是鱼。  它们只有巴掌大。  摇晃。  大耳朵的蝙蝠脸。埋没眼神的黑。重心不稳。  从篮子里被抱出来走了两步。接着就打颤。与其说摔,不如说躺了下来。  连走路还还走不稳的小东西,像猫又像鼠。伸条腿在它前面,就是不可逾越的障碍。越过几厘米高的门槛都需要最大的勇气,后腿抬得老高老高,生怕绊倒,颤抖着,只让人好笑。  77和我乐不可支,拿别人的幼稚当玩笑,很没有道德感地进行大声娱乐。  它们还没有学会后腿坐下呢!万事皆要等待的样子。  但是其实小猫是不需要学本领的。是人需要。想到以后要和猫咪朝夕相处,我的人性之好学本能渐渐从笑声里冒出来了。  它们把我屋子所有角落里、地板缝里的灰都集合起来,藏在自己身上,再投放于他处。  房间以这种微妙的方式颠倒黑白,本末倒置。  因为它们的游走,我便要开始寻找。  狂找。黑格子和白格子。黑猫和白猫。开大灯走路,戴眼镜走路–我说的当然是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原来经过了一个小时吃喝玩乐,它们便几个小时蜷缩在最隐蔽的角落里睡觉。黑白呼吸,此起彼伏。  猫咪总是不一会儿就睡觉,耷拉一下眼皮。眯着,随时随地随便什么样子,都可入睡。  而看着它的人,倒是睡不着了。  夜里。躺在床上的我开始郁闷。它柔弱极了,原先想过所有威猛的名字都将变成反义词。  再想&&女性。郁郁寡欢。有各种变酷的可能性。跟着我抽烟。大眼睛。一辈子的黑眼圈。  哦&&我就想到了一个女人。在《Fight Club》里。  她在Jack的头脑里是冰冷的企鹅,摇晃,颠倒日夜,不敢承认的爱。那是MARLA!漂亮女人MARLA,狠三狠四,吃错安眠药,打一通电话,说,我不是要死,只是想让别人来救我。然后,Edward Norton和Brad Pitt轮番上场&&Marla还很能吃,吃的是不花钱的救济餐。Marla从不说孤独。Marla很瘦很瘦。Marla有爱她的人,是分裂的两个人&&  所以,Marla的名字是在半梦半醒以及过度奢望中产生的。  无论如何,比鲁大的名字好多了! 起床已是中午,艳阳高照。  把Marla控制于巴掌之间。喂它们吃。Marla狼吞虎咽,也不知道要去喝水。小白猫鲁大矜持冷静,不和妹妹Marla一起吃。  我说,吃完,不可以让我的手满是屑屑头。Marla的舌头舔啊舔,在我的掌心里。样子有 点傻。一扭头就找不到我的手了。还得我凑过去诱惑它。我叫它Marla、Marla,自己却相信,喊的是麻辣麻辣。Marla就轻咬了我一口。牙齿又细又小。  77曾经跟我说过,Marla是一窝小猫里唯一一只黑猫,最小的一个。猫妈妈只有6个乳头,每次开饭都是另外六只小白猫急吼吼地凑上去,将Marla落单。养了这窝猫的主人看不下去了,便会轮流拨开一只白猫,把Marla塞到乳头前。若在自然竞争的环境下,想必它一定是会最先饿死的。  然后我去洗手刷牙洗脸。把装了两只小东西的篮子吊在门把手上。没想到,扭头一看,它们竟然都待不住,要往下跳。  前一天还蹒跚学步,今天就居然–居然敢从离地半米的篮子里跳下来,落地姿势可谓是一塌糊涂,全体投地。  我目瞪口呆。Marla知道疼。它歪歪扭扭的躲到钟爱的角落里呜呜地叫。我捋它它也不出来。  Marla内向极了。没有办法,便放了小鲁大进去陪它玩儿。  小黑猫和小白猫打架,滚着头尾地腻在一起。Marla永远被欺压在下面。男女本性。把Marla解救出来,压在它哥哥身上,说,打他!反抗!锻炼!它只是勾住他的脖子。还是男女本性!  之后我恋恋不舍,不愿意出门。想给它们洗澡。太阳真好,香喷喷的阳台,比烘箱还好。  最终一出门就是六个小时。酒吧里又是一圈人。我说我的小猫很可怜,让我回家吧。所有人以所有理由,说,你不要养猫。尤其黑猫。我不管,他们怎么会知道,黑格子里的Marla以后是会走猫步的。77也说过,黑猫越大越优雅。  其实本质上,我却不想让小猫长大。小,总是可爱的。小,总是显得我重要的。小,总是千依百顺的。  急匆匆回了家。阳台上杯盘狼藉,猫沙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粪球。太好了。它们都学会了在规定地点吃喝拉撒。Marla喝水了。它找东西吃的样子实在像电影里Marla抽烟的架式。  Marla在夜里又一次从篮子里跳下来。她钟爱一个角落。因为那里有灰。我找了门板挡住,只留下几厘米的空隙。洗澡出来,去阳台。空空如也。  又是一通好找,原来Marla和她的哥哥细小到这种地步–它们在黑漆漆的小方块里团成一个八卦,沉睡沉睡。  没有Marla,黑格子和角落都不过是被遗忘的地方。不算是家的地方。 早上有人狂敲门,抄水表,我实在是懒得起来,因为五点才睡觉。  七点抄水表,算不算没有人道主义?连猫都很紧张,受到惊扰。我听到它们在叫。抄水表的人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狠狠砸门。一时间,我和猫都躲在沉默的角落里,硬是不出声。果然,那人走了。  中午起床。阳光普照,阳台的温度要比床铺高了N度。一开阳台的门就出汗。  看到他们两大巨头凑在盘子里吃粮食。便盆里有两大巨型粪球。似乎一切安好,无须照料。  我放心地大扫除,清理宠物的房间。我们都是夜间动物。夜里玩耍,夜里制造垃圾。  Marla必定是一个一贯失宠的小东西。因为我发现,她不会抢东西吃。但对于我把粮食放在手掌心里喂养,她倾心极了。即便有盆,只要我出现,她就必定只吃我手里的东西。她不懂得蛮横,还是我太会找理由?  Marla不会人来疯的玩儿,从不主动找对手打架,从来都是贼溜溜地从小缝隙里朝着目标缓慢推进,从不贸然出击,却经常无功而返,容易退缩。  我先给鲁大洗澡。因为Marla一个人待着会很乖,而假如颠倒次序,鲁大就会叫个不停,因为它只要它看不到Marla就叫–说不出是兄妹关爱,还是私心占有。  洗澡实在是需要狠心的。猫一进水就开始大声疾呼。浸了水的身体一把就能握住。  我的联想很不具有美感,但很现实主义:盘子里的鸽子、案板上的麻雀。  我的联想就是如此卑鄙。  躯壳在水里凹凸毕现,你会明白,毛皮的作用首先是为了美观。然后抱起紧张的躯体,直奔电吹风。要吹个起码20分钟,全部吹干。不吹干的话,小猫很容易得病。  然后,鲁大就不会逛来逛去,只是在阳光下一丝不苟地舔干剩下的潮意。  然后再是我的Marla。Marla实在是懂得忍耐。它进水的时候居然很安静!当然,随后实在受不了了,尖叫也很让人动容,伴随颤抖,听得出来她在节制,直至无法忍受。  Marla的脸被水吞没了,在小的基础上,水制造了小的极限。  Marla没有拒绝泡沫,闭起眼睛,只是伸直所有爪子,全身绷紧,似乎&忍耐&只是藏在爪子缝的利刃。  Marla的毛真少。吹一会儿就干透了。可是腹部和脚掌却还是需要它自己舔干净。阳光只剩下了一个长方形的光斑。阳光的床,或者阳光的笼。但和鲁大不一样,Marla还是喜欢躲在阴影里。  这是为了告别的洗澡。它们是不会明白的。  Marla也不会知道这将意味着她即将得宠。她还是照例跟在白猫的屁股后面,鲁大困了,她就一个人默默地将头枕在他身上,朝着屋子里的地板发呆。Marla的眼睛是灰绿的,不同的光线之下,有时仿佛是蓝的,有时仿佛是黄的。只有面对她,才看得看得清。  今天晚上,鲁大被带走了。估计77会告诉领养它的人,它钟爱蜷在拖鞋上睡觉。它是人见人爱的那种猫,是&小大人&样的猫,一切一切都似乎已经成年。  而我的Marla,是只不折不扣的婴儿猫。  假如我本来想养一只酷猫,现在也只能说,到手的是一只憨而聪明的家伙。我只愿物理性质的憨,不要随长大而消失。  作为宠物,弱者不一定弱势。  如同作为宠物的女人,越娇柔越有人疼;越强悍越要忍受孤独,哪怕变成野猫。如今看来,我是独立的野猫,它成了弱势的宠物。  Marla就这样得宠了。鲁大不见了。  她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爬,好像在找哥哥。夜深人静,我们一起躺在沙发上,看《下一站,天国》。人们回忆最快乐的时光,在重逢中消灭生命的痕迹。  Marla把我的身体好好研究了一遍,沿着我的脖子从一个耳朵闻到另一个耳朵,我听到颤动声,紧凑的颤抖,那是它的心跳还是耳翼的扇动,根本不知道。她就像一句悄悄话一样经过我的耳边,让心痒痒的。  Marla开始喜欢在我的腿上肚子上睡觉,哪怕姿势险峻,头朝下,她都能睡着。她睡在浅浅的表面,没有任何分量,也没有任何压力,只是热,很热很热。  这天晚上,Marla没有了对手、或者没有了长辈,她表现出了所有宠物该有的品德。她名符其实,对我每一次的抽烟都兴致昂扬,细细的脖子跟着红色的烟头转啊转,转得不好还会摔跤。在半夜时分,我把她睡觉的篮子拎到屋子里她最喜欢的角落,她突然开始发疯一样玩儿,身手敏捷,又跑又扑,似乎面对假想敌,她才更凶猛一些。  Marla呀Marla,为什么对着另一只猫,你就总是投降和温顺?  睡前,我突然想通了,那不是打架,那正是讨好。突然,灯烧坏了。  那灯丝仿佛突然跳舞的精灵,在圆弧形的灯泡内扭成光的乱麻,随后就是漆黑,一阵焦糊的味道传来,短路后的房间里,电脑发出泄气般的叹息。  我听到猫有点不自然地醒了,打哈欠,然后用爪子拉扯绿色垫子。之后,我知道她亦步 亦趋地跟着我,拿了手电去拉电闸。电一下子通了,小猫Marla回头望着瞬间亮起的房间,很有吃惊的样子。扭过头,是质问我的表情。可是电这种东西,猫,你能明白吗?  感谢方便的大厦,若是住在老房子里,岂不是还要自己拿着老虎钳出去配保险丝?  灯座突然熔了。真是不可思议。从来没有把一只灯用到这样的惨烈地步。这才想起,上次买的灯泡是60瓦,而台灯,好像最大只接受40瓦。活活烧毁的灯座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百般无奈,只能等待天亮,出去买灯泡,哦,不,是买一只新的台灯。  单身女人只能住在现代化的地方。一切毁坏都可以最快速度复原,一切亏损都可以最快速度补全。只要她们有所选择,都市会成为最好的归宿。她们也许喜欢在欧洲旅游,但已很少拥有欧洲人那种看重家园的心思。她们善于带上所有东西搬家,在一个地点留下一段时期的痕迹,在另一个地点重新购置需要的新鲜感,人物皆是如此。她们是蜗牛状的女人。  孤独可以用无穷尽的东西来填充:书本、购物、电影、音乐、朋友、乃至宠物。在我看来,很多女人找无穷尽的男朋友,意义不过是把自己变成宠物,或是收纳几个解闷的宠物。都在付出和获得的天平上,作为砝码。  在我曾经的小说里,这样写道,男人喜欢善于生活的女人,可是女人一旦懂得了生活,就可以不再需要男人。  可是假如有一个男人,也许现在我可以让他帮我出去买一只漂亮的台灯回来。因为我没有台灯,就无法工作了。  可是现在我只有一只蹒跚学步的猫。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甚至什么也不想做。与其有一盏台灯,不如有一片被迫赐予的黑暗。这样,我们之间的&相依为命&的小感觉,可以很煽情地冒出来。  我抱着她。关掉日光灯。她很舒服地将脑袋埋在我的胸口。我们开始看电影。  黑暗里最好的选择。哈利&波特的故事就是由一只会看地图的猫作为开场白的。  一只会看地图的猫。魔法世界的先行兵。麦格女士的化身。不过她显然不太了解猫,所以被邓不利多那个老滑头一下子看穿了。  当Marla第一次趴在报纸上脑袋来回摇摆的时候,我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其样貌非常像是 近视眼女生K书。  她不过是在嗅新一天的报纸。头条新闻和广告页,对Marla来说,一视同仁。很有资深校对的腔调,想必如果她代替我来写稿件,也会是别出心裁,而且善于把握读者和编辑的味道。真正的味道。  我没有指望像夏目漱石那样写一本《我是猫》,也不想学某种小资文学,强调宠物是生活的某项指标,或是如一些有自恋倾向的女人时不时地把&女人&和&猫&联系在一起。在Marla看报纸的时候,我冷眼旁观,想,报纸给人看真是浪费。买来的N张报纸中有多少是仔细看过的呢?这种问题即便是经常给杂志报纸撰稿的我,也极不情愿去回答。  那个瞬间我开心地冷笑。如此多的事情都是徒劳的。仿佛她在嗅。仿佛我为了她嗅而要锲而不舍地工作、消费以及生活下去。  而新鲜感也是这样继续下去。  起因是这样的–  陪伴它几日之后,我须得下去这28楼,回到人间。去消费。  9月6日对于Marla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日子。那是初次的天翻地覆,初次品尝极端的茫然和好奇。  下午我先去买了塑料地板,铺在她活动的阳台上。省得她总是在水泥地上打滚。  音乐是干活时候缺少不了的配料。我把SUEDE放进音响。当第一个音符跳出来的时候,我看到Marla受惊地逃跑了。  铺好地板的阳台非常干净,猫沙、食盆和水碗排成一列。可是Marla受惊了。她拚命地嗅着地面。新展开的塑料味。双面胶带和剪刀。猫沙下面的彩页报纸上美女的头像。而空气微微震荡,SUEDE山羊皮正在唱LAZY。我苟且的生活面对这张只为猫存在的地板,突然显得很被动。改变了什么我也说不清。  她不喜欢山羊皮。她试探之后,又抗拒不了灰尘的诱惑,一跃跳入垃圾堆里,我拽着她的尾巴,一下子拖出来,轻轻打了几下。她还去,我就只能使出了九阴白骨爪,把它拎出来,狠狠地扔到外面去。如同77所言,如同扔一只袜子。可是外面似乎不是原来的家。她无奈极了。最后躲进电视机柜子下的缝隙里,看着外面的我忙忙碌碌,灰尘四起,大扫除的最后步骤是跪在地板上擦。她茫然,加上我茫然。我高高撅着屁股,以便我们能在地板的水平线上互相凝视,谁都不敢再动一下。太贸然。太武断。  为了让她熟悉新环境,我第一次把她关在阳台上,听到爪子拚命抓挠塑料地板的声音。她在叫。爪子伸上铁门,一定抓下很多红色的漆。好在是租的房子。我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房客!  没关系。等我回来一定就好多了。因为新地板并不会伤害她。落下的红漆自然就不会增加了。  晚上我去IKEA买灯。  在IKEA我看到一种可爱的新产品,五块钱一串的小勺子。半圆形。标明容量。从5ml到125ml。  立刻爱不释手啦–想到用它可以清理Marla各式各样的粪球。还可以用大个儿的勺子给她盛猫粮。我呢,我可以分出一只来盛咖啡。  可惜我还是没有抗拒那种奇特的联想。最后还是买了两串,以免在盛粪色咖啡的时候直接想到Marla的那个那个。  现在,Marla的生活里有绿色的漂亮勺子。我的咖啡罐里是红色的。嘿嘿。  回家的时候,还买了一把大椅子,想到现在的折叠椅太小了,Marla常常会跳上来和我一起坐吧,索性添购一把舒服的。于是,在Marla促使的购买欲下,很多很多新东西出现了:牛皮纸箱子,旋转升高的椅子,电线收纳套(为了防止她咀嚼电线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抹布,新的落地灯,新的台灯。  回家一开门就听到她莺莺燕燕地在阳台上叫。放下东西便去开门。  接着在我忙活布置新房间的时候,我看到Marla的小手小鼻子忙个不停,还在说明书上兜了一圈–看不懂–闻不出肉肉的味道–最终因为吃不了,所以就走了。  这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Marla开辟了新疆界:她发现了厨房。  这个重要发现分散了她对厕所的兴趣。  可是我有点遗憾地想,她以后还能发现什么呢?把新鲜一下子都用完,以后还能有什么惊喜呢? 昨天的颠沛流离终于结束了。Marla被特许在书房里睡觉。我还给她吃牛肉猫粮。真空小口袋里挤压出香喷喷的肉汁冻。我要补充一句,在这短短的一星期里,Marla胖了。变化太明显,事实太卓著了。  今天我又关了她一天,我又被迫出去了。一个非常无聊的采访,早就约好的。  我坚信它是在今天这段10小时的独处时段里才变得活灵活现、变得敏感而冲动。学会伺机出动;大声疾呼;嘶咬和猛抓。这一切,只为了求得出路,和陪伴。  事实上她似乎是在三天之内变得凶狠起来的。一般,她拱起背脊,扭动屁股,表明她即将出动,跳跃和快跑都以此动作开始,如同发令枪高悬,爪子搭在起跑线上。  生长迅猛。动物凶猛。女猫威猛又狡猾。她很懂得生存首先需要隐蔽,于是长时间躲在一个角落里观察。确定一个时机便毫不犹豫地冲出来。这一点,也有点像我。我蜗居在这个房间,可以很久很久不萌生&出去&的念头。我想自己对于城市的喧闹很是拒绝。但是我的拒绝,可能并非出于恐惧,这一点又是我们的不同。  虚实之间的把握是Marla学习的第一步。我尤其喜欢她前爪触摸的动作,很可爱,小心翼翼,看看对方有没有动静,轻轻拍拍,看看对方是否踏实?能够让她踩上去?肉乎乎的小手掌落下时轻盈无声,抬得太久还需要换另一只,否则就会摔倒。这时,是最可爱之处。  我给Marla找到一个好玩具。一根皮绳子,下面坠着一个木头的小鱼。这是一条别致的项链。中学时好朋友送的,找不到机会用,一直都在箱子里放着。这次,我发现它对于Marla无疑是有效的玩具。  第一眼,她看到它,一扭头就躲到阴影的角落里,从门缝下窥探它的危险性。而现在,只要它一晃动起来,Marla简直有如狂风扫落叶一样,交替用双手打击它,跳跃地扑上去,嘶咬绳索,有时把自己都缠绕起来了,便立刻脱身,逃到安全的角落里,绷紧弓箭一样的背脊。有好几次,Marla把它作为战利品,拖到门背后的角落里独自惩处。哦,就是这些放大胆子的玩耍,我的Marla在几天之内就变得凶悍灵活。  晚上我洗澡出来,发现Marla差一点就爬上我的床了。而我躺在沙发上看书写字,它竟然抓到了沙发边缘,要不是我用笔敲敲她的脸蛋,她必定慢慢爬上来了。她生长得太快了。她也很聪明,知道如何找寻路径,到达目的地。这是牛肉的功劳吗?玩具的功劳吗?我不这么想。每次她变得越加灵活,都是在被关十小时之后。  孤独让她暴躁了。孤独让她的勇气和体力都爆发了。并完全保留了神经质的敏感。  她已独霸了饮食,因而垂下了肚子。以至于我怀疑不得不开始严格控制补给。我太不喜欢胖猫了。  她还独霸了空间,最喜欢在绿色坐垫的正中央睡觉,以至于四仰八叉或伸一个尽情的懒腰。  那个位置已然是她的了。以前我坐在那里看电视机,视线持平。现在每次我坐在上面,她便过来骚扰,围着我转悠,一有缝隙就尽力跳上来,哪怕在我的肚子上,和她的惯常铺位之间隔着我的肚子,她都觉得安稳。我其实不知道她是因为喜欢这个位置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我实在是不知道别人、哪怕别的动物的情感,究竟会不会和我的&以为&背道而驰。  我便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名字、爱抚对她有意义吗?她需要饮食、自由和对手。还有保护。受惊吓时可以一跃躲入什么怀抱里。而我则是全部。有时她知道就是这双手,给她吃也会狠狠打她;就是这双脚,供她玩耍,也一脚把她从垃圾堆里踢走。她其实没有选择。  而我也没有。Marla不懂得,我和她不一样,我需要独处。只是片刻需要她。我指望着孤独,而不指望全天候陪伴。否则,我为什么不结婚呢?  这种失衡,和一个人独处、连打扰都没有的失衡,究竟哪个更好。我想我真的没有选择。 每天我只要坐上这把又黑又重的新转椅,Marla就绝对不会乱跑,一定在下面,凑着我的脚,双手抱着啃,有时还顺着小腿往上爬。我把腿脚缩上椅子,盘腿坐着,她就不太平了,觉得受到冷遇,不停地叫。  我就逗她玩儿,将椅子转起来,看她脑袋都来不及转的傻样。再像扑我的脚丫子,难度瞬间增大,急得这妞儿会失声叫起来。  Marla的每一种叫声都是有目的的。每天早上只要我发出醒来的第一声响声,她才开始叫。睡觉期间,她绝对不会叫。  关灯、安静、即使她不困,也不再叫。多么懂事。  最近,我想测试Marla的音乐细胞。因为,曾经因为山羊皮而受惊躲在沙发底下,这样的没出息,可怎么和我生活?  经过昨晚和今天的尝试,发现:她还是不喜欢山羊皮,但喜欢Lacrimosa,她听着Lacrimosa特别容易入睡。汗&&  难不成是一只应该给教堂或哥特乐队养的猫?  在南京一个酒吧,我见过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黒猫,那里的乐队和酒吧侍者就喂它牛奶,后来它连打翻的啤酒都喝,果然,台上朋克乱叫,小黑猫也是无动于衷,自己喝啤酒。那只小猫还挺逗。  我写作的时候,会喜欢放马友友的巴赫。有一种独特的宁谧沉静,这种时空氛围似乎Marla也很能接受,她似乎不会叫个不停,耳朵卜楞卜楞几下,低头沉思一会儿,便放弃了我,会绿色垫子上趴着打盹、发呆。  屡试不爽。真正是奇妙的效果!  想必那些给西红柿和母鸡听古典音乐以催熟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这个小家伙至今害怕任何声音大的音乐,可是摇滚是不可缺少的,既然她是一只只会在沙发底下哆哆嗦嗦听摇滚的猫,那我就只能到酒吧里去听现场,并逐渐迎合她的音乐倾向。我想也许它再长大一点就会需要残酷一点的东西了。我还想,也许以后有了孩子,如果边喂奶边听&九寸钉&,会怎样&&?  她不喜欢PUNK、FUNK,有时对爵士也过敏,总之稍微有点吵的都不喜欢!于是我终于明白了,流行音乐的意义所在–比如王菲、莫文蔚等等各色各样的流行乐手,她可以无动于衷。其样貌,非常类似于我们在大众餐饮、百货的场所,对广播里跳跃的音乐没有丝毫享受的心思,权当是属于公共场所里的一种空气因子。失去了也不觉得失去。拥有了也不觉得拥有,照样该吃该喝。  不过有时候,听听电子迷幻、DREAMPOP她倒是很写意的样子,在我的音乐小仓库里,我们也终于有共鸣的焦点。这真是音乐的伟大,我们的渺小。  但是同此同时,我发现电视机里发出的声响五花八门,对她毫无作用力。广告词的激昂逗趣也好,电视剧的伟岸主题曲也好,女主人公撕心裂肺的哭号也好&&她统统无动于衷。  惟有一次,她对着电视屏幕里的画面目瞪口呆。当时的Discovery频道在播放一辑蝗虫的特刊,屏幕上蝗虫的大特写,将一只小生物放大成了怪兽,具有外星球感,而当出现蝗虫群的镜头时,嗡嗡的声音让人深感困扰,以至于让Marla突然跳到了屏幕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蝗虫群从远方而来,掠夺了田野,冲向了我们。当穿着牛仔裤、带着帽子的科学家出现在镜头里,Marla明显放松了,她坐了下来,慢慢思忖&&  这是唯一一次,Marla对蒙太奇世界的关注。 给Marla洗澡。手里一团圆滚滚的肚子。淋湿之后,身形毕现无疑。她真是长大、长长、长胖了很多很多!可是她的脸,因为有水,缩成了头颅的原型。眼睛显得更大,毫无遮掩,眼眉上方有两块微微凸起的骨头,耳朵大大的,离奇得大,两腮凹下&&这张脸转向任何人,任何人都会一惊。  洗澡后的她就是一张恶魔脸。没错的。  她有一双特异的大眼睛,不仅仅流露年龄该有的无辜,更多是懂事,什么都懂,我的一个眼神,我的一声叹息,我默默,或是我一个人看DVD的大笑&&有时她过于心事重重,以至于我们互相揣测,无边无际地传染了不可言说的忧郁。  我也有点怕。一点点而已。因为她长得太快。而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我却无从得知。想必生一个孩子,也莫过于此了吧。  现在的Marla已经显示出了很多终生特点–  比如她不是全黑的。这其实让我很失望。喉咙处有一丛四处张扬的白毛。只要她仰视你,你就可以看到尖下巴下面有一团可爱的白绒毛。好像那种吊着一片羽毛的项链。  还有耳朵后面。两只大耳朵靠近脖子的地方,分别有一簇灰毛。真不愧是个小杂种。越变越花哨。  更离奇的是她的尾巴,犹如浣熊一般,一圈黑一圈白的样子。  我其实想要一只纯种的、清澈绿眼睛、浑身黝黑发亮黑色短毛的猫。  但是我不能因此就抛弃了鬼头鬼脑的Marla。  她团在垫子上睡觉的样子和人无异。好像戴着老虎帽子睡觉的小孩。  她在猫沙盆里刨坑然后坐下方便的姿势也和人无异。之后刨猫砂,手指娴熟,就好像家庭妇女狠命擦洗厨房地板。  她吃几口猫粮,喝几口水,更是有条有理,不用人教就比人还懂西餐Manner。  她鬼鬼祟祟想避开主人我的视线去做坏事,看我一个不注意就撒开脚丫子跑,游击队一样,先埋伏再前进,目标对准敌人的动向,每次隐蔽之处都是深色环境,不用迷彩服,只差有人掩护了。  只是她能瞬间战斗全副警戒,又可以在下一个瞬间倒头便睡,这一点似乎太不就像人了。自从Marla出现,我的房间里就增添了很多东西。但是有一天晚上,似乎是为了身为主人的尊严,我终于封死了她独自拥有的&山洞&。  她发现了电视机柜子下面有几公分的空地,黑漆漆的安全。我相信猫喜欢又黑又脏的角落完全是因为:那里无人迹。  那几天她得意极了,在这个山洞里钻进钻出,蓬头垢面,还对电视机柜后面的数根电线萌发爱意,嘶咬不断。  就是那天夜里,我们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她倔头强脑,卯准了山洞,无论如何就是不出来。我一气之下,把电视机柜搬开,将她赶了出来。然后把山洞用牛皮纸信封全部糊了起来。我记得我是恶狠狠地干这件事的。同时把她关在阳台上,她愤怒地叫喊,听到她抓挠铁门的声音。我还放了花儿的CD。不为别的,就为那种小朋克的闹腾和开心。  Marla叫了一会儿,安静了。睡着了。吃饱了。进来一看,啊!–所有的私人领地都被封锁了。她沿着以往的路线焦急地查找。无奈主人我的手工艺成绩曾经优良,真可谓天衣无缝。  她无奈之下,又瞄准了旁边的电风扇。似乎妄想通过电风扇进入她的山洞。  圆头圆脑的老牌华生台扇,一圈栅栏式的细铁杆。她居然像只跑轮子的小白鼠一样,奋力地钻进去,这个动作更是匪夷所思,不说那个比巴掌更小的入口,只说她在三片叶子和罩栏之间的穿行,就够得上杂技表演的水平。肚子鼓在外面,爪子乱扑腾,终于如同坠下悬崖一般,体会了一次地球重力加速度。如此在栏杆上攀爬,必定是要跌落的,而且样子很难看,想必她也很惨痛。所以,电风扇也被我罩上了布套。  回想起来,我不知道我们哪个才更倔头强脑,哪个才更孩子气。而那些角落的私有属性,也不知道应该是谁的了。  闹腾之后的一天,一整天,我们都非常祥和。甚至温柔。她特别特别乖。  她其实还有很多别的玩物。比如拖鞋。  这成为第二个山洞的选择。有一次她在玩儿我的脚指头,被她抓了之后,我就把脚指头缩进拖鞋的那条拱形横布下。这下子她可算长见识了。知道原来她主人的柔韧性远远比她强,甚至很神秘。我看着她掏我的脚指头,简直是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还作出她最近几天才发明的&泰山压顶&之动作,直立起身子,用一双前爪猛地压下来。我是乐不可支。  这样的困惑,Marla每天都有。今天晚上,她发现拖鞋翻过来之后是完全不同的。&山洞&不见了!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翻过来。和一般时候一样,她玩儿拖鞋经常就玩儿得满地打滚,侧躺在地上,双手抱着拖鞋,双脚死命地蹬,兔子似的。现在她也打滚,然后飞快地跳起来,一边跳跃一边完成了270度的大转身。一只拖鞋被打倒翻身,她就立刻去找另一只拖鞋,把它又研究了一遍,甚至把脑袋整个儿钻进了&山洞&,直到发现无法通过:拖鞋的洞口前小后大。她后腿蹬着拖鞋,才把自己的头拽出来。这番挫折使她对拖鞋和我的脚又大大地起了戒心。  这时节,我但凡想趿着鞋冲出去,都要先翻拖鞋。所有的拖鞋,无一幸免。  今天我很郁闷。所以晚上出去散心。  在陕西南路的藤艺店给Marla买了一只笼子。拱形设计、牛皮筋搭扣、本色藤条。我想装着她带出去,早晚的事情,比如:打针。  每次我回家大包小包的,Marla是又好奇又害怕。可是每次我难得出门,回家必定如此。  撕掉包装纸的声音、塑料袋的声音,她都害怕。一个人躲在黑色转椅下面,鬼头鬼脑地看着。  然而笼子让她非常好奇!  我引诱她慢慢地爬进去,她把整个儿笼子都嗅了一遍,当然还免不了用她的招牌动作:前爪试探性的探虚实,然后后腿才挪前一步。看着这种动作,你会相信卡通片里的猫啊狗啊真的都是栩栩如生。  养猫使我越来越钦佩迪斯尼大叔了!  我悄悄地把笼子门合起来,只够她一只爪子的距离,没有上搭扣。  一分钟之后,惶恐的Marla开始叫了。她通过实践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可怕。她的脸和爪子企图从笼子门的格子里挤出来。她似乎推不动门。  我把她放出来。对她说,不要怕嘛,小小实验啦。  可是不。对于Marla来说,它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存在。只要她看到它,便跳上跳下钻进钻出,想弄明白它究竟是怎么把她困住的。现在的Marla跳上十多公分高的拱形笼背简直是不在话下。但是她不会知道,所谓笼子的可怕,只有身在其中才会发生。跳上把手狠狠嘶咬、扭动着搭扣&&都是无济于事。那些,是控制者拥有的。  Marla的笼子诞生了。本来,她有一个舒适的大笼子–28层楼上的阳台。可是她终于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禁锢&。以此推演,我,或是您,在一个舒服的城市里,难保不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空间之大小,能令人忘却牢笼之本质。真是Marla教给我的真理。  我把笼子的门半开,放在她经常出入的地方。我想几天之后,她可能不会那么害怕它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计策是不是有用。 中秋节这天,我的手臂上终于有了小猫的抓痕。因为我不停地逗她玩儿,好比猜拳、拳击,石头剪子布,最终,我输在了伤疤上。  比我想像得要疼。但我一直不想给她剪爪子,因为上次看了一个文章说剪完的爪子就想火柴梗一样粗粗平平的。我想只要她不来抓挠我,就让她留着那灵活的、设计精巧的圆弧尖爪吧。抚弄她的肉掌,看着这尖爪如何从指缝间弧形伸展出来,真是赏心悦目,赞叹造物主 巧夺天工,果然是利器出鞘的感觉。  小猫就用那尖爪子做了很多开拓世界的壮举。比如攀岩。  前天,小猫突然在外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我还在床上躺着呢,毫不犹豫地冲出去看她,第一个反应是飞进来什么怪物要把她吃了。我的阳台上的确有鸟飞进来过。可是照理来说,应该是让她兴奋吧。  原来她是爬上了折叠起来的藤椅,并且似乎卡在那里,上不了也下不了。竖在墙角的藤椅因她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仿佛就要平着砸下来。  我觉得她恐惧极了。我一着急,可是却一个巴掌把她打了下来,而不是自己伸手去把她抱下来之类的动作。  当时我一楞。我想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到处爬高,知道危险时自己又不能控制。我也讨厌那种叫声。可是我却一巴掌把她拨了下来,确切地说,是本能地一巴掌把她拍了下来。  她可能为自己能够飞身下来而感到某种兴奋。迅速到来的安全感令她恢复了常态。就好像一秒钟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我傻乎乎的,直到现在还在反思,为什么我会本能地做出那么凶狠的、不慈善的动作?  后来我把阳台的窗子关紧,第一次把她放在玻璃窗朝内的窗台上。大约1.3M高。  她走了两圈,途中连连退步。然后知道我在身边,看着我,我们对峙着,她知道没有必要大声叫,只是看着我呜咽了一声,我就终于去把她抱了下来。  有了我,她胆子就大多了,在我的怀里伸长脖子看着窗外,似乎脖子突然之间就长得惊人。在初次的窗台之行中,她的爪子形同虚设,被惊慌吓得如同缩头乌龟。剪它作甚呢?圆钩一样的爪子已是她的游戏工具,在熟悉的地盘上制造一点刺激而已。  Marla的九条命里,我陪伴的、我占有的应该就是最小的那条命,只是作为生物生存的命。  我想和一只没心没肺的猫一样,九命不死,得过且过。这种想法总是一闪而过,我怀疑那是随大流的习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似乎为了保留正常的想法,而想到死和成为猫。  有时侯想到要变成非人的东西,便会想到这个问题了:究竟是不想作为人生存了?还是想像哪一个动物一样生存?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作为人的生存、作为动物的生物,比如都有九命极限,我们当下拥有的只是些什么呢。  到底怎么活,才不枉费天生的爪子呢? 一只猫的身体是极其多变的。  蜷成团。  接着,转瞬就拉伸成几十公分,突然又拱背成弓。  想起短腿狗和褶耳猫,想想生物的身体真是无穷的奥秘。我还不可遏止地想到低等生物,漂亮的水母,海底神秘的软体动物,它们是不是也长得各不相同?  为了实验一下她对笼子的忍耐可以达到多久?我把她关进笼子里,可是没过几分钟她竟然又生龙活虎地跑到厨房来找我了。我惊讶无比,又把她关进去,在外面看着她的动静。简直犹如魔术大师玩儿的&脱身大法&。那么小的格子,她就艰难地挤出来,在那一瞬间,脖子和肚子终于不成比例了,肚子忍受着格子的挤压,好在肚子不是用骨头做的。  她的逃脱让我目瞪口呆,那个格子只不过5公分左右。至於她的肚子的&腰围&,偶就不好意思写出来了。  她奋力地从格子(甚至不是笼子)里逃出来。令我特别伤感。  从此没有再做过笼子忍耐力实验。  在不同的人身边,她的姿态是不同的。有一次她在7姐姐腿上呈10:20的姿势睡着了,我想那该表示她对她的极度放心。后来嘛,睡着睡着那钟点就变成达利的画了。  每次我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节一节的脊椎,会想起小时候,我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爸爸进来,拍着我的背,叫我坐直身子、或者叫我早点睡,他也这样,一节一节摁着我的脊梁骨,仿佛在检查它们生长得是否过硬,是否笔直。我和Marla已经很熟悉了。通过恐吓和必要的出手,她已经明白了厕所和垃圾桶是不可以随便进的。而我也明白了,她有一个鞋子是专门用来磨爪子的,生气的时候她就去挠啊挠,而被我骂过之后她只会乖乖地找个地方待着。  我说过有一次我竟然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巴掌把她打下来,我总是想到那个瞬间,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没有在发火,只是一时间的反应而已。  回想她淘气的时候,我去逮捕她,总是听到她被一把抓住后腿、肚子时发出叫声,我却越发要抓住她,把她抓离地面。还抓过几次尾巴,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她逃跑得太快。有一次把她从垃圾桶里揪出来,她竟然异常的乖巧,直到悬到了空中才发现事情不妙。后来她果然没有再去垃圾桶里玩儿。  有几次踩到她的尾巴,你知道,家里有小猫,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她也只是呜一声,我倒是口口声声赔不是。  Marla是那种狡猾的小东西。她闻到饭菜香,从来不是径直跑来,而是在房间里绕着弯,模仿游击队的巷战策略,直到你看都没看清,听也没听到,她就已经凑过来了。至於她要发脾气,也是找个安静地儿,自个儿发泄一通。和我一样,属于&面壁型&的暴力方式,别的人就险恶多了,有人喜欢吼叫有人喜欢砸锅。所以理论上来说,我们都是很安全的对象。  你要是看着她,她立刻警觉地看着你,绝对不爆发。  我们在一个空间里,感受彼此可笑的、小儿科的暴力倾向。有一天我抱着她看《杀手阿一》,里面好多血腥暴力的折磨镜头。我就对Marla说,看看人家,我们这都算什么暴力呀,无非就是一些行为规范罢了,想要对方满足自己的要求,无非是些出手、出口、出牙重了一点的表达而已。  真正的暴力?哦,可不是这样的。残忍的本领,一辈子都没地方学习。偶尔在心里发现苗头,不过是为了嫉妒和报复。为了看到残酷而故意为之的暴力,谁做到了呢?  我没有。我没有为了要看到痛苦就去折磨,为了看到死亡就去谋杀,为了建筑快感而打穿安全罩下的日子。  有个人说我因为不让猫进垃圾桶就打她,是没有人道主义。但我想我是对的。我对猫的确是人道主义,而不是猫道主义。谁让她和人住一块儿呢。我养猫不是为了变成猫。大多数人养宠物可能是怀着想让动物变成另一个人的念头。我发现我也有点,所以才对一只巴掌大的猫强调&洁癖&。可笑的所谓暴怒,可笑的所谓洁癖,可笑的种种欲望啊,在Marla看来,不如一盆香喷喷的猫粮来得重要,不过是睡醒后的一场游戏。 我看着现在的Marla,她已经找到了很多东西,扩展了她的世界。她今天似乎刚刚找到自己的尾巴,小猫围着尾巴追击的模样是很逗人乐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这远远不是她的强项。  给她一只纸团,她能诚惶诚恐地玩儿它半个小时,还发明了很多怪动作去攻击它,惯例是首先用爪子去刺探虚实,纸团一颤动、一滚动,它就抬起两只手、直立起身体,以泰山压 顶之势将它抱入怀中,旋即用侧躺地上双脚蹬踏的标准兔子动作去折磨那刺不楞登的纸团。  Marla扩展世界的步骤有条不紊,循序渐进。  第一个星期她的活动范围只敢限于阳台(全封闭式样),那是她的正经闺房。第二个星期,她跟着我在电脑下(当然我是电脑前)每天渡过漫长的时分,便主动地、抑或是不由自主地发现了书房里原来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她钟爱电视机柜子下的几厘米孔隙,每天钻进钻出。先前被封锁过,后来贴牛皮纸的胶纸都松脱了,她发现自己就算再缩身,相对于那么小的空隙也是肥头大耳了。  第三个星期,她就敢在我的卧室里造次了。先是找到了上床的路径。再是捣动垂荡到地面的床单,发现了床底下这片无人开垦的处女地。那是每次大扫除被故意忽略的终极灰尘领地。于是,Marla每次都浑身披挂着灰跑出来,无论姿势再怎么雄赳赳的,都显得灰头土脸,非常滑稽。胡子和耳朵都变成了灰尘挂白旗的地方,尾巴更是离奇,像是吸尘器的管子一般。这也让我汗颜不已,遂开始无休止的拖地板行动。  第四个星期,她就在门厅和厨房发掘了很多有趣的玩具。我的鞋子具有不同玩具的价值。靴子的牛皮可以用来磨牙,拖鞋的空洞刚好是无尽的山洞可以钻,扫帚的塑料黑毛可以用来捉迷藏,冰箱则是闻不够的宝库,喝完的蜂蜜罐子她都能舔一口&&  为此,作为她的同居者、养护者,我不得不养成了每天大扫除、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并且经常刷鞋子的好习惯。  有时侯我觉得Marla不是被我供养的小猫,而是我的同居伙伴。  比如这样的一个下午,秋高气爽,下午的阳光把阳台照得暖烘烘的,白晃晃的温暖。我支开阳台上的藤椅,拿一本邓肯的自传看起来。一边是高高的窗台,放着绿色的茶杯和白色的烟灰缸,另一边是Marla的小窝和食盆,她吃饱喝足了,便跳上我的椅子,我的屁股便很自然地蜷缩到一边,让出供她逡巡的空间。她可以在巴掌大的地方追尾,有时侯会转到稀里糊涂,便一头撞倒在我的腿上,似乎一脸茫然,这场追尾事故才算安全平息。而大多数时候,她会在我几个小时的阅读中,终于盘在我的小肚子上,安然地睡着。有的书纸张很脆,翻动书页的声音都会让她耳朵一动,醒过来。我便放轻翻动的声音。有时侯–就在这样的时刻,我抬头望着窗台外的蓝天白云,觉得生活就是这一切的互相陪伴,天、云、阳光、书、猫和我,仅此而已。  有了她之后,我不再能够赖床,一醒来,她就开始唤我。有时侯并不是因为饿了、食盆空了才叫,她只是叫,希望我能起来。而在她甜美地睡在软垫上的时候,我都不忍心把音乐开得太响。她睡得东倒西歪、甚至会睡到一骨碌从软垫上翻滚下来,说出来真让人不好意思,有人说猫也做梦,我完全相信。  在此之前,Marla不知道我原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半夜三点大放音乐,四点洗衣服晾出去,坐在地板上看电视吃饭,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十个钟头。而现在,我懂得了节制和规律,并且忍不住她的哀求、乃至种种诱惑,每隔一、两个钟头,就会去阳台陪她说说话,玩儿纸球,看着她吃喝拉撒。我因面对电脑而经常腰酸背痛,医生说,每一、两个钟头活动活动!终于,我也能斗胆地让医生满意了。  我也不再一出去就不惦记回家了。因为每次出门关起铁门、每次回家一开大门,就能听到Marla在阳台的小房间里凄惨地叫。现在我已经能分辨出她很多的意思来。她在叫,隔几声就拉长音,听上去才特别哀怨凄惨,甚至给人以捶胸顿足的联想。她是在控诉将她囚禁起来的–我的罪行。说起来,她早上听到我的闹钟响、或者在床上接到第一个电话,她便是试探性地喵喵叫几声,看我不搭理也就不叫了。这倒是让我很安慰,据我一个养大狗的朋友说,她的宠物是每天一大早直接用嘴掀开她的被子。还好我家麻辣小龙虾力气小,心有余,嘿嘿,还是力不足。假如我放了她进来,转头又去睡觉了,她不过是趴在床沿上看我,用小肉掌拍拍我,用鼻子闻闻我。  好几年来,我甚至不相信我可以和别人一起生活。可是Marla做到了。人们说,从小养到大的动物会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是相信的,但是不相信自己也能有。养育一个动物,和养育一个孩子一开始是没有区别的。慢慢地,你会发现,一只小猫的成长是很快到达极限的,而那时的她还是不能和你作言语乃至思想的交流。哦,那可太奢望,太荒谬的奢望了。甚至根本不必要。  直到现在,她每天困的时候在我脚边转,撒娇地呜呜叫,想让我把鞋子给她当卧榻,然后免不了和我的脚丫子来一番争抢,最后还是前爪搭在我的鞋子上睡觉,直到我要穿鞋,她便独自一个乖乖地去绿色软垫上睡个踏踏实实。每当这个时刻,我都觉得很安然。单身女人和一只尚且听话的、有好习惯的小猫,是彼此作伴,但她要的实在很简单,这样的陪伴,说来也是一种轻重量级的较量。她和我,都或许有一天离开对方,再也找不到对方,一样好好地生活,说不定,她会变得坚强,而我会变回以前的生活,一样的寂寞。猫的成长是很快达到极限的。这一点都不错。很快,她就会成熟,而我尚未老掉。那时又会是怎样?  看碟的时候,我躺着,她在我躺着的沙发上玩儿,闻到我嘴边薯片的余香,会一路顺着我的腿、肚子、胸口、一路奔到我的嘴边,毫不犹豫地舔。当然这是要被制止的。我就把手伸给她。她将我指间的余味、余屑都一舔而空。一包薯片,就这样两个家伙分享。她就得到 那么一点,就满足了。我的指间感受着她的贪婪,倒刺的小舌头不依不饶地卷着、扫着,我会突然感到有点伤感。  一个空间里的生活,无论是怎样的陪伴,都是分享。和人相比,Marla要的实在不多,所以我们才能这样安然地陪伴对方。这是一场失衡的陪伴,但是Marla不在乎。我也不知道,Marla是否能治愈我的寂寞,还是,或许,将我的寂寞变成双份的剂量,溶入少许满足的调味剂。最近一个多星期,楼上楼下都有装修人家。我无法不回想起上一次忍受这种头顶的尖钻和大槌–那是在徐家汇天平路的房子,我就是在那里和那时的男友分道扬镳的。而那个时候粗暴的装修声就成了某一段痛苦岁月的伴奏。我对他太痛恨了。事实上,那时候我们各自的忍耐能力就像对别人家装修一样,束手无策,只会逃跑。  每次搬家都会遇到有人装修。几乎是我几年来的不变真理。有的是装修外墙,脚手架能 直接通到我的房间。有的是全楼换水管,卫生间就成了半个月的工地。天平路装修事故导致了吸顶灯被震下来。这次的,似乎还是轻重量级的。  我躺在床上,刚刚入睡没两个钟头。醒了。捂着耳朵睡觉。一半的清醒就用来想:没有&怎么办&–只有忍受。没有别的忍受方法–只有当它很正常,泰然处之,不抱怨,不逃避,心平气和地数着日子,再大的装修都有结束的一天。那时候我说不定就过了一个倒霉的门槛,再也不会惧怕装修了。  可是我只要翻一个身,咳嗽一声,阳台上的Marla都会叫起来。真是很奇妙,这么吵闹的环境里,我一声翻动,她会知道。  她把漫漫长夜当作又一次我的离去?睡醒了就是回家?这个联想很不错。谁知道梦都在哪里呢。  这个早上,我听着装修和Marla的声音,继续睡觉。我突然想到,Marla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她认为自己找到了和我共处的某种规则。而我,居然也开始习惯了每天在凄厉或娇啧的叫声中起床,甚至继续睡去。有的凌晨,我在床上看书,她在外面呜地一声,特别特别可爱,就像小孩子撒娇又不敢大声。  习惯就像两股麻绳,越拧越紧,越来越牢。  Marla习惯跟着我,我到哪儿她就到哪儿。在厨房里的炒菜锅下面一边叫一边转圈,结果我把辛拉面的汤给她,她闻了半天,手脚都蹭湿了,结果一口都没吃。她确定了闻着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更不一定有营养,就不再纠缠我了。  而当我洗衣服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在我两只拖鞋之间站着。我进厕所梳洗,她就在门垫上梳洗。她知道厕所不能随便进,因为&拖鞋&总是要吓唬她。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水,会淹湿她的小脚,她会害怕得大叫。  她要是长大了和别的猫吹牛聊天,肯定大言不惭地说:咱一身武艺都是&XIA大&毕业的,咱家那人类从小就拿拖鞋纸球和木头鱼训练我的跑跳翻腾。  说起一身武艺,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情可以说。Marla对撞来撞去的飞蛾一直很感兴趣,哪怕是在睡觉,只要听到飞蛾没头脑的声音,她就一定执着地仰头追踪。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一只长相复杂又凶恶的大个飞蛾在白墙上休息。我随后拿起一张报纸就把它拍下来了。当然只是拍昏了,它只是飞不起来,翅膀一个劲儿地扑腾,在地上和半空挣扎。Marla有生以来第一次捕获野味,全程我都看到了。简而言之,她的方法,和玩弄纸球一模一样。仅有的不同时:咬纸球,纸球不会挣扎,而且也不能吃。可是飞蛾可以吃。Marla把人家又摁又扑,终于把它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看得我惊心肉跳,一整天没有让她舔我的手指头。  Marla这个月最大的长进莫过于知道什么是腥味了。她一嗅就知道是荤的,紧跟不舍。搞得我每天吃饭都像做贼一样。终于有一天给她半条罐头鱼–看在她好歹是只猫的面子上,就破了这个例,我吃啥她吃啥。照例来说,给她吃猫粮最好,不能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书上说,那样的猫会得病,主要是龋齿!宠物医院还有给宠物洗牙的呢!这世界真有趣。  结果她叼着鱼就逃跑了,生怕我抢走。真是天性不改。那一个晚上都不安生,她到处闻还有没有鱼儿。一开始我把鱼儿放在一个那个大信封上给她,第二天我发现她居然想在上面睡觉!我看她好玩,就连着信封一起搬到她惯常睡觉的绿垫子上去。结果倒好,她扑腾抓挠了半天,把信封赶下去了。自己才安稳地睡起来。  这时,电视里有一个小妖精对后妈说:女大十八变嘛~  我就朝她看看。小Marla优雅可爱地仰着脖子,正在看电视。 有一天晚上,Marla的两个干妈来看她,是我的好朋友77 和7。  7以前养过一只油光锃亮的小黑猫。成色比我这只好很多。而且相当黏人。每天她回家便要围着她咪咪咪咪叫个不停,比小狗还会摇尾巴。因为7经常加班,所以小猫经常饿肚子,家里又没有别的人,小猫其实生活得不很幸福,7知道,但无奈。  本来7可以把它送给别人的。可是她是一个狠心的姐姐,她说,与其不能养好它,不如放它自由。便在夜晚,抱着猫咪去了深深夜色。镜头一转,自然是只有她一人郁郁地回来。如此这样的深夜抛猫事件发生过3次左右,前两次小猫咪神奇地找了回来,在半夜4点多凄惨地在7门口叫。让人听了都要难过,那只历经沧桑、打过架、掉了毛、几乎瘸了腿找回来的小猫。最后一次,它没有回来。最后一次,7是后悔的了,她出去找过。也在心里惦记。甚至不敢和别人说。  为了这件事情,我们都责怪过7。然而这个城市里,这样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这些朋友的责怪,就好像在数落一个扔掉玩具的孩子,事过境迁,依然乐滋滋地回忆那只小猫如何如何可爱。  老天保佑所有可爱的猫。  我家Marla是很不会讨好别人的,见了人就躲,见了我就跟,也从来不曾见过她暖洋洋地蹭着谁的裤腿。  7觉得这只猫挺有趣,甚是鬼头鬼脑,见不得人。便一撩手去逗她。  不料,撩了几次后,Marla一个箭步冲上去,发出了威吓的吼声,我正在摆弄我新买的数码相机,仓惶间便拍下了这一幕,小家伙的尖细獠牙崭露无疑,然而可乐的是,另一边的我们也在崭露獠牙–全体大笑,放肆不已。  这是历史上Marla第一次向人发出攻击。她的冲击动作是很搞笑的:浑身紧绷,好像屁股因为过于紧张而横了过来,所以几乎是如螃蟹一样横着就冲过来了。  看她发火,居然也是可乐的。不知道我的小Marla心里怎么想。我是真的喜欢看到她具有攻击性。否则,连本性都无,动物都是算不上了。  着实是不舍得让她睡觉,她们轮番怀抱着她,我看到Marla几次三番想独立自主出去吃喝拉撒,可是人类的宠爱她是永远不能拒绝的。从某种角度讲,这可能也是她生存的义务和责任。晚上,女友们欣赏了Marla狼吞虎咽的景象。  这阵子我已经习惯用小袋肉粮拌着猫粮、在加水调和的&Marla特餐&。一开始我是蹲在地上倒粮食,可是不行,她立刻拱了过来。所以我在窗台上拌好,然后再上菜。Marla会在半空中扑跳嘶叫,仿佛我不仅上菜,还要偷吃。  它就是这么瞬间胖起来的。脸已经不是流行的款式了。两腮鼓出来,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脸型,一切都安详起来。尾巴也肥起来,显示出尾尖的黑白条纹,可是仅仅三圈来回,往屁股方向去,就成了白晃晃的一片。  在它睡觉的第一阶段,会显得异常乖巧,爪子都垫在圆鼓鼓的身子下面,尾巴绕着身子归拢好,脑袋搁在前爪上,有点浑然天成、隐私不外露的味道。那时候,它是黑的小毛团。可是第二阶段马上就会到来,我看着它脑袋耷拉、爪子松懈,尾巴渐渐和四肢一样完全不设防。就是在这个危险阶段,它有时侯会滚下垫子。茫然四顾,再回垫子重新摆姿势。第三个阶段的睡眠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懒腰,将身子拉长,四肢笔直垂下,用7的话来说,就是像斑马一样睡觉。仿佛一挺身子就可以马上奔跑起来。  青春期的Marla就要到了。她会来月经,她会思春,她还会莫明其妙地忧郁或者发脾气吗?  吃和睡、翻箱倒柜式地娱乐、横冲直撞地游戏,她关在阳台上叫起来的声音都变得洪亮起来,有时侯叫得生气了,声调都不对了,让我定义为五音不全、捶胸顿足的泼妇骂门。  当然,智慧也会增长。有一天我着急出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引诱到阳台来。我出门的时候都是把她关在这里的。朋友说她已经懂得了这个对她不利的规律。可是她造反的结果未必是革命成功。我看到她揭竿而起,在沙发底下向我宣战,持久战,嗯,早上的持久战是Marla占尽优势,我梳妆打扮已结束,拿着钥匙就等着出门了。但本小姐迟到的恶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我才不吃这套。满街的TAXI都是我的同伙,我们将奔赴每一个十字路口,共同对交通堵塞和指手画脚的交警发表怒气冲冲的口头意见。我不吃Marla这套。当她看到我拿着扫帚前来骚扰她的阵地,她贴着墙角不见了。一下子,她失踪了。五分钟内,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似乎每一次转身她都会在我身后跳跃、落入新的阴影角落。我一气之下,在阳台上守株待兔,反正也是迟到,忘了也罢。又过了几分钟,看到她的小脑袋从卧室的门脚出现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看我没有丝毫动静,便又进了沙发底下。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我的卧室床下的死角里躲着!这个阴险的家伙。我突然明白了&一不做二不休&是什么意思。我把书房的门一关,还拿把椅子压上。然后轻手轻脚拿起扫帚进行第二轮扫荡。她沿着原路想返回卧室地宫,没成想一头撞上门。后路被堵,只有突围了。她绕开我的脚,从另一边逃向阳台。我就是这样无耻地得逞的。当然她也没吃什么亏。我把她抓到篮子里的时候,她狠狠地用后爪蹬了我一下。钩子形状的伤痕,一个多星期都没好。我还为此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我只是在TAXI里想,小时候的我一定也是这样惹父母生气的。他们要我往东,我就必定往西。只是我们没有前后爪子,我们就用尖尖平平的牙齿里透露出的言语、眉宇之间丰富的眼神将父母折磨得伤心欲绝。可是事情过后,还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而小东西吃着吃着,也就变得再次可爱起来。它进水的一瞬间,扭头咬了我。  食指的指纹立刻在渗水的鲜血里成了水粉画。我惊呼着,很疼。我看着原本恶魔一般湿淋淋的猫脸,胖了的Marla,不再像恶魔了。Marla的爪子在抓水泥水池,丝丝啦啦的声音挠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洗浴液体在它滑腻的身上泛出泡泡,它安静下来。也许只是在等下一个适合的时机进行反抗。我突然觉得我是徒劳的。  它在我的膝盖上,完全浸湿了我的裤子。我像挤干毛巾一样把它身上的水份捋下去。电吹风足足吹了一刻钟,才看到黑毛翻飞,身体瞬间滋润。它老老实实地,似乎享受起来。在我的怀里它就开始舔爪子。没有太阳的日子,洗澡是阴郁的事情。  阴天已经几个星期了。我没有好心情。Marla变得又粗暴又疯狂,胃口奇大无比。书上说,四个月大的小猫会很贪吃。我买了金枪鱼的猫粮,倒满食盆,她半天就能消灭一空,晚上还能把加肉的&Marla特餐&扫荡干净。还很能喝。一盆水不见了,尿粪球却大得惊人。  我伸出受伤的手指给她看,说,你过份,就算水烫了也不该这样嘛。  而奇异的是,一个小时之后我自己洗澡,发现食指被她咬出一条细口子的伤口并不疼,可是无名指上却有一个乌黑的瘀痕,和食指的咬痕在同一水平线上。这真是奇怪透顶。我头晕眼花,不知道是不是Marla在阳台上偷吃了什么怪物,居然还来毒害我。  一切过后,风平浪静。我们都是香喷喷的。没有太阳也可以舒畅一把。  松软的毛蹭在我的手指上,看着我左手的苹果,目不转睛,然后蹭地搭上我的膝头。电视里在说,婴儿在15个月的时候就将完成人类花费了350万年才完成的壮举:直立行走。切,我家的猫随时随地都能直立起来,探测一切东西。假如由人来喂养,可能世界上的猫早就有了直立进攻的优势。它们毛茸茸的前爪灵活极了,爪子可以用来敲击键盘。也许再过几天,Marla就可以帮我放DVD碟片了。  我还是觉得,养宠物是徒劳的,但它制造了我的某种生活界面,在我找不到幸福的时候,至少有简单之极的情感,痛也简单,恨也简单,害怕也可以随时忘却。 对着黑猫念诵的诗句  被它用爪子掏进了鞋子  因此而困顿  因此而睁大无辜的眼睛  生怕句句都是谴责  与生俱来的孤寂  与生俱来的痼疾  血色的遗忘后  &只能靠思索引渡到生活&  伟人说完。  书页枕着书页  冷清的封面愁眉苦脸  找不到镜子  或  水井  反转的阳光上场  我们伸懒腰  并且不需要拥抱  我们眼底的颜色  白晃晃 房间里多了一只猫和一只数码相机。它们拥有同样的特性:对着阳光眯缝眼睛,在夜里大放光芒。它们是我最亲密的同居伙伴。我开始想:也许,把自己的时空分给两个异类,我就能从原地逃开。  它们一个叫、一个笑,说,举手之劳。  我不说我的猫是我的宠物。它是我养大的动物。仅此而已。我们的任何事情都是分离的,我工作,它玩耍;我看碟,它睡觉;我吃饭,它骚扰;我出门,它禁闭。可是我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它随时随地给我惊喜,包括发怒。一个猫友说,我的猫太淘气,有一次打它,打得猫差点儿昏过去。我说,嗯,我也差不多,有一次我打它,打得我自己差点儿昏过去。我们一起昏过去了,我们没有我们的猫单纯的愤怒、单纯的淘气。  它就是我的新游乐场,具有强大的改写时空的能力,在它身上,我的爪子抓力强劲。它把家里的灰尘卷挟在身上到处张扬,于是我就提着扫帚拖把天天打扫,仿佛随时准备练习魁地奇的巫师。我扔一个纸球,它可以追打半天,不知疲倦,于是我闭着眼睛,也能听到它冲向了哪里,于是我的心神也跟着冲进床底,我的心被它的小肉掌温柔地摁在黑漆漆的角落里。  有时侯它很温柔,发嗲,呜呜地叫,我就喂它东西吃,搂着它睡觉,家或者工作室,瞬间变成一只大摇篮,连我也跟着犯傻,如同退回到童年时代,心中不惦记着房租水电煤气,不惦记着爱情友情的责任,只有我和我的猫,我们两头小动物,在静止的摇篮里安静陪伴。  与此相比,相机更听话一点。它喝两个小时的电流,就可以陪我两个小时的探险。  数码变焦,加上2毫米的超级微距,它就成了我的显微镜、哈哈镜、心镜。我在镜头里追问最细微的事物,把卷筒纸拍得像烤炉里的松饼;把宿命的掌纹变成干涸的鸿沟。  有一天,我将杯里茶叶的照片贴在自己的论坛上,朋友问我,你什么时候去了森林,或者,这是哪里的枯叶?秋天的确到了。我想,我杯子的,其实一直都是枯叶。秋天到了,我的头发变红了,身体等待霜降,一年将失,水喝光了。  相机不说谎,假如你用傻瓜的模式对待它,它就傻瓜一样不会说谎。你难看,它就告诉你难看在哪里。可是相机也最会蒙骗别人,夸大细节,乃至无人认识;变幻色调,乃至四季昼夜全无分别。我把玩着相机,我知道,它是一个藏匿万事万物的聚宝盆。我的世界在它的猫眼镜头里,细细密密地喀嚓作响。我把镜头对着自己,看到它收缩进退,伺机待发。我说,吃了我吧。  动也是静的。世界活在了静止里。快门再快,没有猫跑得快。总是拍了一堆黑白格子地板,而猫却已经冲上来啃相机。看电视这个老玩具,里面吸血鬼的房间、疯子的房间、变态的房间、性狂乱的房间、优雅的大厅&&都是一样的地板。地板和地板融合在一起,电视机就消失了。我看着我的猫,说,有本事你逃到吸血鬼那里去,你躲在那里的黑格子中,你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吸血鬼的牙快。猫乖乖的,似乎知道流放的意义。于是我就按了快门。闪光灯在猫眼里起了物理反应,我的猫突然有了松绿石色的眼睛,突然又似海蓝色的宝石。猫眼对着猫眼的时候,我的心神就被催化,仿佛玩具离我而去,自成一统,而我是奴隶。  我的猫友说,把DV绑在它脖子上,让它代替我们去记录回家的路。  我说,那就不知道我们将回到哪里去了。动物和机器,住在我们的家里,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到头来,它却会带着它,逃离疯人院一样,飞奔向旷野。跑得喀嚓喀嚓,永不知疲倦。一切都和《Sex and the City》有关。这个号称&要要要&的日子。  长大以后,我有了数字迷信。比如1月1日、1月11日、11月1日、11月11日,这总归是一年中非常寂寞的日子。  今天我依然在家,杂志社在准备明年1月的稿件,该赶的都已经交差了。就这么忙忙碌碌 在半个月之内,把未来的2个月定性定论了。做杂志这么久了,最觉得荒唐的就是这一点,凡是日子,都习惯了提前过。  如何制伏现实中的荒唐感?我喜欢用更加荒唐的现实感来覆盖。  前阵子买好了碟,一直没机会看。终于今天可以把电话调到录音状态、泡好茶壶、放好茶盅、还有一袋薯片聊作茶点,再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里,盖着红色的小毛毯,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开始看欲望都市。  一开始总是要笑的。  不过今天看到梅兰达买了房子、搬家,我不免想到一个让人沮丧的问题:也许当我的猫拥有了一个大家庭、三代同堂的时候,我还是孤家寡人地带领着它(们)。每天早上被它(们)叫醒,处理粪便和猫粮,然后才是清理我自己。今天看的一集,梅兰达搬进了新家,隔壁的老太太告诉她,前一个房客是一个孤独的老太太,也养了一只猫,最后死了一个多星期才被人发现,而那只无人喂养的猫咪就吃掉了她的半张脸。梅兰达吓坏了。搬家那天她吃一个核桃而被呛着,脸红脖子粗地打电话给卡瑞,说到了至关重要的单身顾虑:要是我死了,千万别被自己的猫吃了!于是,梅兰达每天都把自己的猫喂得前所未有得饱。  是小动物生长得太快,还是我们进步得太慢呢?也许我们就是共生在不同的时间世界里,我可以用我的一年观赏了它的半辈子?如此说来,它可能过一辈子都看不到我可能拥有的爱人?  有一种孤独,被嫁祸于未来,便让现实重得难以负载,一下子苦得如黄连。  我看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根本不是有没有人爱、或是结不结了婚的事情。这是将万般杂事都剔除后、独自面对的生存问题。所谓单身生活,不外乎就是这样的极端行为。  一个人的生活当真就是这样的。这几年总是搬家。最多的一年,搬了4次,各种原因都经历过了:房东不好、房子大修、工作迁移、城市转移、手头拮据、以及最重要的–和一个男人分手。每一次搬到新住址,我总是习惯重新布置一番,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定要一天之内搞定,因为我无法在一个充满不安定感的地方睡觉。在每一个家的头几天夜里,总是尤其注意煤气、电、门锁等等问题,生怕一个人睡到昏迷,发生事故。  我坐在屏幕前,想象着自己这次搬家到这里的前几天,似乎也有前所未有的恐惧。也许因为生活中已经见识到了死亡,所以才会害怕。我不想将之归结于孤独,宁可选择大楼恐惧症。然而仔细一想,大楼是我真正的堡垒。我不恐惧。对什么都不。  我虽然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可假如一个人搬不动饮水桶、修不好短路的电线、家具家电需要维修&&便也时不时地觉得很需要一个男性管家。  我搬到28楼的第一个星期里,正在淋浴,突然断电。黑漆漆一片,冻得发抖的我–一下子又冒出来,就在眼前,作为委屈的注释画面。  我当然会想,假如我死了,Marla会不会吃了我呢?城市公寓,出都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更何况,我是一个心甘情愿封闭起来的人。连我的Marla也是。  我曾经一直以为卡瑞比较可爱。但是自从猫吃脸那集故事之后,我也开始喜欢梅兰达了。我喜欢她爱上一个没出息的酒保,可以不出怨言地供养他的生活,但是忍受不了酒保生活的不拘小节、而且有时很懒惰。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干练的单身女人。以至于后来会成为单身妈妈。她可以不要男人,但是要猫、要孩子。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未来需要什么,可是她无从选择,只能做好每一天的自己。她固然犀利尖刻有时,但也感情汹涌有时。  就这样,今天看碟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很多不久前的往事可能一直没来得及过滤,今日便排山倒海一般,冲在我的寂寞迷信日里。也许是好的,权且当一次全面的筛选,难过的,哭了就算被淹没了。  就是在我破天荒情感崩溃的时候,Marla的表现让我感动得又哭了下去。  她第一次见到我这样。她不明白。她从绿色垫子上跑过来,坐在沙发的前面看着我,终于忍不住,用前爪搭在沙发边缘、我的手肘旁,凑过她的小脑袋、湿湿的鼻翼,几乎要蹭去我正流下的眼泪。看着水珠这么源源不断地滑下来,她也许觉得这张同居伙伴的脸孔异常怪异吧。于是我也渐渐笑起来,觉得自己是在作怪。于是我把它抱上来,紧紧地抱着,抚摸着她黑黝黝的皮毛,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的呼吸彼此起伏,直到眼泪不见了,她才安然地蜷在我的肚子上,好好地把自己舔了个遍,再团起来继续刚才被我的哭泣打断的好眠。(图)  我后来想起来,其实我哭起来的时候并无声音,也许只是重重促促的呼吸罢了。她在瞅不见我的垫子上睡着,何以就那么敏感地蹿过来了呢? 屋子里面放着鬼鬼祟祟的音乐,电台DJ在不可见的黑屋子里缠满电线,咬牙切齿地读着email地址,北欧口音硬梆梆的在半空中跌落在地,Marla一惊,脑袋从特餐里抬起来,朝屋子里面探头探脑,刚想埋头,DJ又开始喋喋不休用嘴唇做着怪相,Marla年纪不大,心眼不小,立刻觉悟到屋子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存在。于是她像隔壁大妈一样,嘴角带着没舔干净的饭屑,狡猾地蹩进可疑的房间,用眼光巡逻了正方体房间的内侧四面,然后才雄赳赳地回来接着吃饭。一脸成熟的警觉,在我看来总是滑稽透顶的天真好奇。当然,这种事情也只有在阳 台上吃饭时才会发生。吃饭时发生的任何细微动静她都一一吞到耳朵里去。  我在听的是一个哥特电台,服务器可能是在德国、或是丹麦,音乐24小时不断地轮播。只不过偶尔会因网络拥堵,而出现几秒的断线。很偶然的。结果被吃饭中的Marla碰到。  她现在对很多音乐都可以无动于衷,但是对于人类的说话声开始敏感起来。  也许和最近来往我家的陌生人多有关。以前我开门接东西的时候,总是只开半扇门,生怕她一骨碌滚出去。现在我知道不用这样了。当陌生人不是以声音的面目出现,而是真实无比带着风声、带着浓重的陌生气味到来的时候,她只会待在角落里,绝对不出来。无论是邮递员、物业人员、送水的、送快递的、送外卖的&&她一律不见。  我让她搭在电脑前看我聊天打字,任何叮咚的声音都像把小锤子,打得她的耳朵折叠来折叠去,对于不可见的声音,她敏感得像个专业的毛绒绒的收音器。至于乐音还是噪音,在她那里暂时没有不同待遇。打个比方,在马桶里爆炸的屁,她也会一视同仁地认真对待,仔细推敲。  就是不可以见到声音的制造者,她越来越拒绝&看到&别人的实体。  其实音乐是在她之前的宠物。Marla不知道她是抢走了我生活中的部分音乐。或者也可以说–我承认,是抢走了音乐的不断重复。  平日里,我关门窗,开大音量。音乐在各个方向撞击着我纠缠着我舔着我抱着我恨我。四面楚歌一般。我没有别的办法,在一个人和一&个&猫的大个儿房间里如何驱散外界弥漫进来的孤独感。音乐和战争一样轰炸和平。我看着猫受到惊吓,趴在原地观察动静。她用肚子感受唯一一个层面的震动。她的情绪暧昧极了。我从中学会了收敛也未可知。  我和兽冲撞着消逝,点中一时一刻的沉默穴位。我看到她睡意的泡沫骇得不行了,不知道怎样才兴奋得漂亮。吸血鬼族的音乐把所有的泡沫都填满,到了最后,除了爆炸没有别的办法。我是这样想的。人和兽类在同一个频率里崩裂,到另一个时空里彼此包容地一体存在。  谁说这不是一种爱呢。  我以为,Marla和我独处的时间里她是最可爱的。没有外界的骚扰,我们对互相之间的习惯了如指掌。两个月了。我们在一起天天夜夜整整两个月了,没有一天分离过。她的毛皮因寒冬到来而变厚实,有时候我的确用她来暖手。看碟的时候让她趴在脚背上睡觉,便可以暖脚。每一年我都有突发性的旅游念头。美其名曰是旅游,但实质并非看中哪处的好山好水,不过是想逃。  前几天有住在绝美山色旁的朋友给我电话,问我曾经说好今年年底去爬山的计划是否还算数?  我拒绝了。有了新家,我便有所留连,有了Marla,我更是受其温暖的牵挂。几个月了,足够一对男女好合又分手的了。我一时间,觉得没有想逃避这个家的欲望。或者应该这么说,我在这样一个家,本身就是对这个城市其他存在的一种逃避。  于是我拒绝了他的邀请。然而他却不依不饶–原来是他想逃。  他说,那既然你不过来,我就过去看你吧。  我不知道他可能待几天,可能怎么待,会不会和Marla和平共处,以及我们之间会不会再有些什么。  他是我曾经想要发展感情的对象。只是他太没出息了。所以罢了。  男人的没出息很好辨认,主要是事业和感情上一切努力皆为枉然。他不是那种胸无大志的人,其实反而是大志过高,所以总是处处无法实现计划。而且在感情上他也是很难下定论的人,他22岁时谈的一场恋爱导致了他至今都无法恢复爱别人的能力。8年来总是在比较、在逃避,让她人无所适从,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影子。  在等待他的这一天里(他也真是那种说来就会出现在你眼前的人),我下意识地收拾房间,回想我们各自单身的这几年,他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以前大学时代他的女朋友是一张白纸,他个性很强,所以就肆意涂抹,生生把一个女孩弄成了他的翻版,从吃喝玩乐到未来的大志宏图,几乎都是从本心里一样一样的。他制造了另一个自己。然而自恋的人无法接受另一个自己的背叛行径。那女孩嫁了一个有钱人,今年又离婚了。我估算着,他亦是因此而逃来见我。  对他来说,我是唯一一个在他头脑昏眩时给予冷硬敲击的人。每次都被我说得体无完肤。然而这也会产生感情。我对此人,爱也爱不起来,恨也无从好恨。有时想,任他和别人一样,被时光掩盖了也倒无妨。  可他总是隔一阵子便冒出来。鬼影一样。假如恰逢脆弱时分,也倒是颇有暧昧的可能。我是不会拒绝他的。  他坐早班的飞机过来。我甚至来不及起床。他灰头土脸地倒在我的沙发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竟各自闷头睡了起来。  Marla还在阳台上,蹭的一下跳上窗台。我看到红色的窗帘上她的影子,可能是在纳闷吧。  两个人可以熟悉到这样的地步,说起来也是挺扫兴的事情,毕竟,孤单寡女。  我起床后,他依然不打算起来。我估计,他可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之后我就出门做了一个小小的采访,拍了一些照片。主要目的是顺路买点好吃的面包回来当午餐。  等我回来,只见此人舒坦地找了条被子盖着,看着影碟,而我的Marla居然安逸无比地在他的肩头打呼噜。此景令人莫名惊诧。从未见过Marla如此亲昵一个陌生人!  当即,我产生些许幻想。人家都说,你的宠物要是喜欢谁,说明你和他可以合得来。其实以前我是这么反驳人家的,说不定,更有可能是情敌!  他劈头盖脑就说,你虐待你家猫咪啊,关在阳台上。  我反驳:阳台上阳光最好,全封闭,无风无尘,我的床还终日见不到阳光呢!  他继续描述:你家猫很勇敢,听到里面有响动,就拼命抓铁门。声音实在太&&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用钢叉划玻璃,你明白吗?  我答:因为你是陌生人!我家猫只认得我!  他嘿嘿一笑,反问道:哦?那你家猫咪对我太好了,我根本不愿意理它,只是听不得噪音,所以开了门放它进来,没多久它就跳到我身上来了。怎么,你家的猫没见过男人吗?  泄气。因为事实如此。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腾然而起。我一手栽培出的自闭小猫居然这么轻易就向别人投怀送抱。Marla是一个小贱人,当别人对她不理不睬时,她便忍不住好奇,要去制造他人注意力。  我一把就将Marla揽进自己怀里。  刹那之间,我觉得Marla的所有权是我的。如此一来,我就瞬间领悟了那些资助美貌女青年挥霍青春期的男人们,显然,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所以你就是我独霸之物。  刹那间,我也想到宠物之宠的写法–本来就是小屋藏龙,很冒险的。  想起喜宝–那个亦舒笔下的女人,将&交易&二字理解了绝对透彻,所谓交易,必定是有原则有利益有牺牲。所以不要说我家Marla年幼无知,即便她中意他,也没可能让他们无阻缱绻。  此时,我是她的男人,我是她的妈妈,我是罩着她的小茅屋。  之后的事情是丝毫不出意料的。我们依然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只有喝酒之后才会痛快地说说自己的事情。果然他的投资又失败,果然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和前女友复合,果然他又有了一个追求他的女朋友,还是一个小富婆。诸如此类的私事,统统与我无干。我只是一个马桶性质的朋友,曾经彼此有过的朦胧爱意最终抛弃不得,便只会演变成如今的尽情倾诉、却给不了任何实质的关怀。  我们都喝了一点酒,然后陪他看了几张碟,我便开始写稿子,任得他去。不过是当作收留了另一个迷茫的小动物。既然是收留,好比狂风暴雨荒原夜,让出自己的茅舍小屋,施舍给他一方壁炉前的温暖干燥。别的,我不用负责。想来,也许哪一日,有男人令我觉得似宠物,可能一切就简单多了吧。单身良久的女人,恐怕都有这么一点用不掉的力量,将自己调教得能文能武,最终,要么,就孤单到底,要么,只能将能量分赐于宠物男人。 他在我家吃喝玩乐附带倾诉一共5天。这几天里,Marla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娇纵。  这个男人平日里管不好自己的钱、自己的情,所以也管不好一只讨好他的猫。Marla撕破了N张报纸和两卷手纸,并且跳上了书架,用牙齿看我的书。他也不加制止。令我很生气,心想你不看书也就罢了,何苦派猫去咬。  其实对他来说,除了他的事情,别的任何一事一物都是不重要的。所以可以摆出潇洒的姿态,挥手说道,由它去吧。  这次真是看穿了他!  而与此同时,我眼里的Marla也变了一点点。她以前只懂得我,现在得了他的纵容,便有理由和我对抗起来!比如,因为他喜欢扔点东西给她吃,Marla就不愿意好好吃饭,又因为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任猫上窜下跳,Marla也不再认为书架、床或是我的电脑桌是不该游玩的禁区。  小动物的本能,令Marla站在了这个男人的一边。其实男人根本不在乎它在干什么。  很多所谓的感情、依附、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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