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 肃青海果洛州地震7.4期间,伊 贝 堂都做了啥?

与东条英机蛇鼠一窝。东条英机杀了人,一定是裕仁递的刀。这个人属于是人前昭和小白花,人后蝇营狗苟。东京的 7 月闷热得几乎令人窒息。17 日晚,赤坂高级饭店的一个小房间却门窗紧闭,里边三个人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餐桌上并无多少菜肴,他们到此显然并非为了喝酒吃菜,而是另有其他重大企图。「总之,必须干。咱们一起动手吧!」三人中最瘦的那个首先开口。「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再犹豫下去,东京要被炸成废墟了。」三人中的胖子随声附和。「没错儿!在美军轰炸下,我们没有办法建造战舰和飞机,胜利是毫无指望的。」最后那人习惯性地摸了摸眼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电灯。三人中只有他西装革履。「不过要是失败那可就惨了。连近卫公的荻洼庄都被安装了窃听器。」说到此处,西装男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似乎有人在那里趴着偷听一样。「现在完全是宪兵政治,我们务必小心为上。」天气炎热,胖子闻言,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要是失败了,全家都要完蛋。宪兵该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聚会吧?」说话的三个人是东条英机内阁的三大台柱子:胖子是农商大臣内田信也;瘦子是军需省次官,绰号「满洲之妖」的岸信介——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亲姥爷;西装男是在上海丢掉了一条腿的外务大臣重光葵。作为外相,人家重光还是很注重礼仪的。三人一直坐着,重光少条腿,老酒没有看出来。1944 年 6 月 2 日,日本财界头面人物藤山爱一郎的家中来了三位不同寻常的客人。最先来到的是海军大将末次信正,他曾担任联合舰队司令官和近卫内阁内务大臣之职,日本海军「月月火水木金金」的魔鬼训练法就是由他提出来的。随后来到的年龄最大的海军大将冈田启介是第三十一届内阁首相,在 1936 年血腥的「二二六事件」中,差点儿丧生在青年军官的枪口之下。最后来到的彪形大汉是海军大将米内光政,1940 年担任第三十七届内阁首相时,因反对与德国和意大利结盟而被陆军赶下了台。特别会谈的策划者是海军省教育局局长、海军少将高木惣吉。高木出生于熊本,因家贫无法完成学业,只好半工半读,当过工人和缮写员。后来他凭借努力和聪明考入海军兵学校,最终以海大第二十五期首席的出色成绩毕业。高木稳重,习惯挺胸。有人曾这样评价他,「以千锤百炼的精神力量养成了高雅风度,当你被他锐利的目光凝视时会感到森然,如同站在深山岩洞前一样」。还有人说他「如同一个茫茫大草原上披荆斩棘穿越之人」。身体欠佳的高木一直在与心脏病和胃病做斗争,无法出海的他只好在机关混个闲职,整天无所事事。1937 年,高木出任海军省临时调查课课长。他找来一大群大学教授、新闻记者和作家,组织成立了诸如「思想恳谈会」「外交恳谈会」「政治恳谈会」「综合研究会」等研究机构。学者通常思想开放,他们中大骂陆海军政策的占大多数。后来时任海军省军务局局长的井上成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叫来高木进行劝诫:「你干什么没人管,但你搞的那些所谓研究报告,能不能不要到处乱发?弄得大家都知道海军省有个智囊团的话没有好处。」太平洋战争爆发时,高木是舞鹤镇守府参谋长,1942 年 5 月晋升少将。海军省原打算让他出任中国方面舰队副参谋长,同样出于身体原因未能成行。在军令部待了一段时间之后,高木于 1944 年 3 月到海军省当了教育局局长。高木是个敏锐的情报专家。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曾让他研究开战以来日本海军犯过的错误。通过对海空力量损失的分析,高木得出了一个日本不可能打赢战争的悲观结论。虽然这一观点今天看来再正常不过,但在当时绝对属于大逆不道。高木认为,能够使日本免于毁灭的唯一办法就是解除东条的首相职务,立即探求和平途径。岛田有个绰号叫「东条裤腰带」,高木知道自己如果把研究结果呈交岛田,报告本身被束之高阁还算小事,说不定连自己的小命都会搭进去。高木秘密会见了当初反对向英美开战「三驾马车」中的两驾,米内光政和井上成美——另一驾山本五十六已经战死——把研究结果告诉他们。两人鼓励他把研究结果提交给前首相冈田以及其他可能采取行动的人。高木将满腔怒火对准了岛田和东条,开始为推翻现内阁殚精竭虑,四处奔走。作为最年长者的冈田率先开口:「我们三个都属龙。据说龙年出生的人喜欢争斗,同一片海域容不下两条龙,但那不过是传说而已。」72 岁的冈田比其他两人大整整一轮,米内和末次都是 60 岁。「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将岛田海军大臣兼军令部总长赶下台去。现在岛田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一个大臣,而像东条的副官。我的意思是赶走岛田之后,米内君出任海军大臣,末次君执掌军令部。只有这样,海军才有希望,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岛田能甘愿辞职吗?」末次欠了欠身子,「有东条给他做后台,又有殿下在上。」末次口中的殿下是指海军元老伏见宫。「可是,我们不能再让他继续这样干下去。」米内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必须把事态推动到让他不得不辞职的地步,做到这一步确非易事。首先我们三人要意见一致。伏见宫殿下的工作我来做。」冈田主动承担了最难干的活儿。此前三位海军大将关系并非十分融洽,尤其是米内和末次之间。前文提到,围绕 1930 年伦敦裁军会议,日本海军分成了两大派别,米内和末次分别属于「条约派」和「舰队派」的领军人物,当时两人的关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主张裁军的米内曾揪着末次的衣领,让他「不要蛊惑年轻人」。今天让两人间隔 10 分钟到场正是冈田的精心策划,怕两人一见面没说话就打起架来。为拯救日渐式微的海军,三人难得地走到了一起。大家一致认为,更换岛田、重整海军,不但必要,而且刻不容缓。会谈接近尾声时,主人藤山拿来纸笔请三位大佬即兴题字,传闻三人都写得一手好字。年龄最大的冈田率先出列,奋笔疾书:「磊落轩昂意气豪。」这是明治时期著名活动家桥本左内的一句诗,意为志向远大,意气高昂。随后米内脱掉上衣露出衬衣背带,思索片刻,奋笔写道:「我歌君续,明月自来。」这是米内最喜欢的明朝诗人高启《将进酒》中的两句诗,此刻用来比喻会谈成功,前景光明。最后轮到末次泼墨。只见他蘸饱墨,挥笔在偌大的纸张上写下了遒劲有力的一个大字:「断!」珍珠港事件以来,日本一直流行着「断然行事、鬼神退避」的说法。末次的意思显然含有要果断行事、不能回头之意。「这该不是断然拒绝的意思吗?」米内笑道,现场气氛更加融洽了。分手时,冈田特意叮嘱众人:「今天之事,别说内容,就是我们聚会之事也不能对外声张。」谁都知道东条手里掌握着宪兵,这些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中途岛海战之后,东京大本营对美国实力的日见增长和自身实力的日见衰弱采取的是不承认的态度。随着美国不断加强潜艇战,日本的船舶损失不断增加。在北太平洋,阿留申群岛的两大前哨阵地均被放弃,阿图岛之战更是开「皇军全员玉碎」的先河。在东南方向,瓜岛、所罗门群岛相继落入盟军之手,军事重镇拉包尔、特鲁克接连无效化。在西南太平洋,麦克阿瑟正沿新几内亚岛北岸向鸟头半岛快速挺进,矛头直指菲律宾。在中太平洋,尼米兹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攻占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马里亚纳和帕劳群岛已处在美军的兵锋之下,朝不保夕。在印缅边界,日军针对英帕尔和科希马的进攻铩羽而归,各路部队正沿之前的进攻路线仓皇撤退,中、英、美联军在缅北的大规模反攻渐入佳境。除旨在打通中国大陆交通线的「一号作战」还算顺利,日军在各个战场均遭遇到重大挫折。前线的每一次失败,都是对首相东条英机战时统治集团的沉重打击。现代日本的领导人,还从未有像东条这样集大权于一身的。在世人眼中,东条的地位不容动摇,实际上他的统治已处于崩溃边缘。心怀不满的人们开始相信并自动传播那些最恶毒的传言。有人说,东条用从南方占领区掠夺来的烟草、威士忌和其他战利品贿赂宫内省官员、重臣及枢密顾问官等,甚至向天皇御弟秩父宫和高松宫送小汽车行贿。国内的矛盾更加突出。生产虽然还能勉强维持,但国民为此做出了重大牺牲。许多民用企业被勒令转入战时生产,更多妇女投身产业,连十几岁的小孩儿都成了劳动力。上课时间很少,很多学校校舍被改作军需仓库。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开始实行一周七天工作制,星期日消失了。火车拥挤到婴儿被闷死的程度,出门到一百公里外都要由警察局出具证明,餐车和卧铺车厢被取消。为了省电,东京地标建筑帝国酒店——由著名建筑师弗兰克·赖特设计——电梯关停,客人需要自己爬楼梯。各种日用品大大减少,食品开始定量供应。1943 年的一次调查表明,一半以上家庭不得不通过黑市购买食品。从 1944 年 3 月开始,黑市商品价格比官方价格高出整整 10 倍,其中最重要的大米价格是官方的 14 倍,到年底更涨到了 44 倍。衣料极其珍贵,棺材都要多次使用,取暖煤气或木炭少得可怜。一块肥皂的价格从原来的 0.1 日元涨到了 20 日元。在台湾白糖的输入中断之后,一袋 8 磅、价格 3.75 日元的糖黑市价格炒到了 1000 日元。普通家庭的各种金属物品——包括勺子——都要上缴回炉重铸,作为各种军用装备的原料。橡胶被优先供应军方,市民穿的橡胶底鞋子越来越少,更多民用鞋开始被笨重的木屐取代,它因此获得了「爱国鞋」的雅号。报纸版面不断缩小,晚报停止出版。包括 8 家大舞厅在内的超过 10000 家娱乐场所、那些日本人最爱去的艺伎馆被关闭,因为跳舞等娱乐活动被认为与战争气氛不符。「东京变成什么样子啦!」喜剧演员古川绿波在日记中哀叹道,「唉,活着已没有多大意思了!」后方生活变得单调而艰难,连首相官邸前那片漂亮的绿草坪——头年 11 月上旬,东条曾在那里举行了臭名昭著的大东亚会议——也被刨去,种上了应急食品红薯。东条为此提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告诉正在挖槽的首相官邸管理主任田中熊次郎:「这样好!种草坪大概不是日本古来已有的习惯,明天你也要当庄稼人了。这你可就有出息了,因为农民是国家之宝哇!」最可怕的是人力资源危机。到 1944 年初,6.3% 的国民已被征召入伍,300 万名产业工人成为兵员。随之而来的恶果是飞机制造厂、造船厂和其他军工厂产量迅速下滑。日立电器公司负责人抱怨说:「军队要走了我们 1000 名工人,他们的工作起码要 4000 名新手才能完成,但生产出来的产品无法保证质量。」到 1944 年底,大约 2/3 的飞机还未升空与敌交手就已经在地面上出现了质量问题,它们被飞行员戏称为「杀手」。征集工人的年龄从原来的 16 岁至 40 岁放宽到 12 岁至 59 岁,大批妇女投入生产,另外还征召了 66.7 万名朝鲜劳工和 38000 名中国劳工。他们中分别有 60000 人和 7000 人死在日本。到 1944 年 10 月,组成自愿小队到田间耕作的学生超过了 200 万人。开战以来,日本严格实施新闻管制,军方号召新闻界「以报纸为武器报效天皇」。有关战事报道发表前必须经军方审查,军方叫你报道什么你就报道什么。若有违抗,有 26 部关于言论审查的法律法规在等着处罚你。国民可以看到的大都是类似的消息。有鼓舞士气的:「国民奋起吧!前进吧!照耀我们的是 3000 年国体的精华!」有痛击对方的:「美国自己不知反省,反而把矛头对准我们,纯粹属于自取灭亡!」有自吹自擂的:「我们的航母数量比实际暴涨 6 倍、飞机 7 倍、巡洋舰 10 倍。」遭遇空袭的报道有一个固定句式:「市街民户虽然发生了一定规模的火灾,但都被勇敢的市民在黎明前扑灭了。」即使在前线节节败退之时,国民还在天真地惊叹美国人的坚韧:「在被我大日本帝国陆海军按在地上痛殴了这么久之后,他们居然还能挺得住,拒不投降。」1944 年 2 月 23 日,《每日新闻》头版头条隆重登出首相东条在内阁会议上所作的《非常时期宣言》。文章指出「皇国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鼓吹「本土决战」。东条特别强调了勇猛无比的「竹枪精神」,「以必死精神教育后方妇女和儿童,令他们拿起竹枪实施训练」。最后东条说,「如果敌人胆敢入侵日本,就是用竹子做枪,全日本男女老少也要跟他们血拼到底」。这无疑是一篇令人热血沸腾、充满「正能量」的报道。让东条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文章下方的正中位置,却登出了《胜利还是灭亡?战局到此地步竹枪已经用不上了!要用飞机!要用海军航空兵!》一文。该文严厉批评了东条提出的所谓本土作战中男女老少使用竹枪齐上阵的「一亿玉碎」主张:「太平洋上的攻防战并不会在日本本土沿岸展开,而是在数千海里之外为争夺基地而展开。如果敌军攻击到本土沿岸,就已经没有希望了。问题是战斗力的集中。对开着飞机来的敌军,用竹枪是捅不下来的。决定我帝国存亡的关键在于我国海军航空兵力飞速增长的同时,战斗力如何集中。」看到上述公然和自己唱反调的说法,东条差点没气晕过去。陆军报道部部长松村秀逸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气急败坏的松村立即问责《每日新闻》。文章作者名叫新名丈夫,海军记者俱乐部「黑潮会」的首领。新名曾作为随军记者随舰队出海,亲自见证了联合舰队在太平洋上的节节败退。马绍尔群岛陷落后 20 天,大本营才发布了相关消息。忍无可忍的新名于是撰写了上述报道。虽然报道需要接受审查,但海军记者只需接受海军报道部的审查即可。新名清楚,这篇报道一定会使东条暴怒,报社有被关闭、自己有被抓起来杀掉的危险。在陆军部的压力之下,《每日新闻》相关责任人纷纷辞职。东条对此仍不满意,他命令情报局次长村田五郎:「让《每日新闻》给我停刊!」村田回答说:「实际上我们不给他们印刷用纸,明天报纸就出不来了。但是《每日新闻》和《朝日新闻》代表着国内社会舆论,如果其中一家只因一篇文章就被停刊,国民和国外敌对势力恐怕会笑话我们的。」要说人家东条的涵养还真不低。为顾全大局,他强忍怒火撤回了停刊命令。替代惩罚方案是陆军部很快向新名发出了征召入伍的命令。出生于 1906 年的新名已 38 岁,高度近视,以前在征兵检查时被免除兵役,这次却成了陆军重点关照的对象。陆军部上下对新名上战场一事寄予了高度关注:谁都可以不去,但新名必须去。《每日新闻》社长试图求见东条求情,东条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以东条为首的陆军暴跳如雷,海军私下里却大呼过瘾。这样的报道等于打了陆军和东条的脸,海军觉得非常解气。新名算得上是海军的代言人,海军高层适时出面与陆军斡旋:「新名作为报道组成员已被决定派往帕劳群岛,对他的征兵还是延期吧?」对此陆军干净利落给予拒绝,绝对不能让新名逃脱!作为一名中年二等兵,新名被编入第十一师团第十二步兵联队。海军并未放弃努力,随后向陆军提出了严正抗议:你们陆军这样做是不符合规定的。只征召新名一人,摆明了是针对个人,公报私仇!海军公开对外揶揄陆军:「是什么原因单独征召一名大正年代的中年士兵呀?」陆军对此冷笑一声:「来,再给他找些战友!」于是 249 名中年人因为陆军对新名的惩罚性征兵,稀里糊涂地被派往前线。陆军部命令将这批士兵调往美军不可能跳过去的冲绳岛和硫黄岛,明摆着就是不打算让新名活着回来。坐在运输船上的新名清楚,身边的 249 名同伴全都因他而来。他更不敢告诉大家,我们这次去就是送死。陆军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了空。由于海军的上下运作,仅三个月后,新名就被拉出了陆军。第十二步兵联队这样解释说:「这次征召入伍是东条大将的命令,让新名不得生还,并苛以繁重的劳动。但从海军省和军令部来了好几批人为他说情,我们只能用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式对待他,反正师团司令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名被海军高层以报道组成员的身份派往菲律宾,以防再次被陆军征召。从菲律宾平安回来之后,新名一直活到了 1981 年。他的 249 名战友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人统统「玉碎」在硫黄岛。由新名报道引发的这次风波,后来被日本史学家称为「竹枪事件」。相比有海军做后台的新名来说,狂热右翼分子中野正刚就没那么幸运了。作为昭和时期日本著名的反军派政治家,中野的一生以反对现体制、现政权著称。在早稻田大学读书期间,中野曾拜访过孙中山。为挣学费,中野曾向国粹主义者三宅雪岭办的《日本和日本人》杂志投稿,因此结识了右翼核心人物头山满。大学毕业之后,中野成为《朝日新闻》一位小有名气的记者。1918 年,34 岁的中野成为众议院议员,凭借出色的口才连任 8 届,其间曾短期出任「雄狮首相」滨口雄幸的秘书。中野行事诡异,几乎称得上惊世骇俗。俄国十月革命刚刚成功,他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提议日本「应当承认苏维埃政权」。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之后,中野再次挺身而出,指责首相田中义一是谋杀行动幕后黑手,陆军擅自刺杀他国元首乃卑劣行径。但当两年后关东军发起九一八事变时,他又公开叫嚣应该承认伪满洲国,「本人对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极其崇拜」。1936 年,中野成立法西斯政治团体东方会并自任总裁,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为人生偶像,甚至将 1937 年访问罗马时带回的一支墨索里尼用过的铅笔视作「圣物」,身穿黑色党卫军服装到处宣传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中野对内鼓吹「昭和维新」,对外叫嚣完成所谓的「大东亚战争」。他因善变及急于掌权的焦躁表现,得到外号「政界吉普赛一号」「堂吉诃德」「一匹悍马」。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期,中野对东条还是支持的。但当东条压制言论、独断专行到被称为「东条幕府」时,中野一个华丽转身,成为反东条的中坚力量。除了在公开场合抨击东条的内外政策之外,他还与内大臣木户幸一,重臣冈田启介、近卫文麿、若槻礼次郎、广田弘毅、米内光政等人频频联系,谋划颠覆东条内阁,请陆军大将宇垣一成出任新首相。中野的上蹿下跳很快引来了杀身之祸。1943 年 10 月 21 日,东京宪兵队突入中野私宅,以「流言蜚语罪」将之逮捕。虽经多方斡旋在 25 日被释放,但两天后的午夜,57 岁的中野在家中切腹。自杀时他特意取掉了起居室内悬挂的自己和希特勒的「珍贵」合影。人们普遍认为他是在宪兵特务的「规劝」下「被自杀」的。这年的东条已近 60 岁,他身高 1.63 米,体重 62 公斤,结实匀称的身材看上去属于典型的日本人,酱色瓜子脸上戴着一副圆边眼镜,鼻下蓄有小胡须。如果从二战交战国元首中评选最懒惰和最勤奋者,前者很可能是美国总统罗斯福,后者则非东条莫属。身兼首相、陆军大臣、军需大臣和陆军参谋总长的东条一向以勤勉著称。每天清晨他都在 5 时准时起床,晚上 12 时甚至更晚才就寝。就在冈田、米内和末次密谋的第二天早上,东条按时早早起床出门,带着一名宪兵在晨曦中悠闲地散步。当他从国会议事堂来到永田小学门口时,因校门未开,正背着书包玩耍的一群小孩儿冲他大声喊叫「东条爷爷」!此时的东条往往显得非常慈祥,他向孩子们频频挥手,甚至上前逐个儿摸他们的脑袋,说一些「努力学习、报效国家」之类的勉励话。早起往来的人们遇到东条便向他鞠躬,大多数人怀着敬而远之的心情。东条会客气地一一回礼,有时还停下来笑容可掬地嘘寒问暖。东条认为,像父母爱孩子一样疼爱国民,正确领导他们走向胜利,是一位内阁首相责无旁贷的伟大使命。他会经常去翻一些垃圾箱,看看有没有人奢侈浪费,或者从中观察国民的生活状况。东条习惯吃日本式早餐米饭和酱汤,他看不起西洋人的生活,不吃干酪、奶油、冰激凌等物,却非常喜欢喝咖啡。虽然市面上咖啡早已脱销,但首相官邸能够得到足量供应。从南方返回的舰船常常会带来成袋的咖啡给东条喝。至于白糖,则由菲律宾总统劳雷尔专门特供。为节约资材,政府规定私人住宅面积一律不得超过 50 平方米,但东条住宅大到了 99 平方米。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公开站出来质疑首相知法犯法,有人甚至传言东条攒钱盖了一处大宅子——老酒以为,贵为首相的东条,住 99 平方米的房子也未尝不可。况且大家都说东条是「攒钱」,从未有人说他贪污受贿,说明东条还是蛮清廉的。实际上由于经常对困难部下慷慨解囊,东条家里经济状况时常入不敷出,夫人胜子不得不精打细算用好每一分钱。东条本人对房子超标的解释是「因为三代人居住」。传言不知道怎么就进了皇宫。一次吃饭时,裕仁突然向内大臣木户冒出来一句:「听说东条盖了一幢大房子耶!」东条一人身兼数职,平时忙得团团转。早餐之后,他会在首相秘书赤松贞雄——属于「三奸四愚」中的「四愚」之一——的陪同下到办公室批阅文件,向内阁书记官长星野直树安排政府当天的工作。然后他佩戴上参谋绶带驱车前往市谷台,以陆军省和参谋本部为核心的陆军领导机构均会聚于此。在分别以参谋总长和陆军大臣的身份听取汇报并下达有关指示之后,他准备利用下午的时间到熊谷陆军飞行学校视察。东条喜欢通过视察来发现并解决问题,从不拖延。东条爱坐敞篷车,即使严冬也是如此,不过天冷时会穿上皮大衣。他很喜欢在车里摆出双腿叉开、手握军刀正襟危坐的样子,认为这很有军人气派。内阁官房总务课长稻田周一回忆说:「希特勒尚未全盛时,曾坐敞篷车四处摆威风。有人说东条效仿希特勒,评价很差。我曾多次向他说明这一点,但他根本不予采纳。」东条喜欢在视察过程中突然改变行程,不喜欢按别人的预先安排行事,认为这样才能真正了解下情。在飞行学校的视察中,他突然打破计划,让教官替代学员进行示范表演,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他还喜欢搞突击检查,经常一声不响地跑到各部门去「体察下情」,那些敷衍了事和办事效率不高的职员会被当场责骂,他们的「官僚主义」也会立即得到纠正。东条教育国民说,只有日本人具有的「大和魂」才是最可贵的,他对现阶段的不利战局并不持悲观态度,认为「日本处于劣势的见解是混账的败北主义,战争正处在三七开阶段,实际上我们的优势还在七之上」。东条认为首脑机关看问题应该着眼于乐观的一面,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虽然盟军已经在太平洋上展开攻势,但在中国战场,以占据通往越南的铁路为目标的打通作战进展顺利,苏中边境尚无发生战争的迹象,这都是令人欣慰的事情。战争爆发以来,东条对日本取得最后胜利从未有过一丝怀疑。他深信上有天皇、下有具「大和魂」的优秀民族,日本在和异族的战争中绝对没有战败的道理。东条允许夫人胜子公开发表演说或广播讲话,或从事其他支持战争的社会活动。胜子经常会把一些东条不容易听到的街头巷尾的话题讲给他听。一次,胜子在「大日本妇女会」上听到,小仓市一个卖豆腐的女人把丈夫送上前线,自己却因为紧急强制疏散失去营生,四个孩子衣食无着。得到这一消息的东条慨叹道,「官吏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连这句话都知道,看来东条文化程度还是不低的。他亲自给福冈县知事打去电话,问题最终得到妥善解决。因为经常抛头露面,胜子得到了一个「东美龄」的雅号。三个月前,东条采用强硬手段逼迫杉山元和永野修身下台,由他本人和岛田兼任了两总长职务,实现了军政和军令的统一,这一举措招致各方非议。有人说他「违反宪法」,有人说他「侵犯统帅权独立」,有人说他是「毁灭权力的人」,甚至有人说他的强大权力足以对抗天皇,日本出现了「东条幕府」。有着昭和第一兵家之称的石原莞尔曾蔑称东条为「上等兵」,他的内阁因此也被称为「上等兵内阁」。皇族成员中对东条不满的大有人在,特别是他兼任参谋总长的做法。在御殿场休养的天皇大弟秩父宫曾通过侍从武官提出过三次质问。第一次是 2 月向新任作战课长真田穣一郎,第二次是 4 月 22 日向参谋次长秦彦三郎提出的。东条每次的答复都是,「这次担任总长职务是为了完成战争任务采取的特别措施,本措施取得的结果是良好的」。5 月 16 日,秩父宫提出了第三次质问:「首相、陆相一人兼任总长的形式,在战争指导上是否合适?再者,当统帅部与政府之间在战争指导问题上意见不一致时,东条大将如何处理?」东条通过参谋次长后宫淳做出如下答复:「国务与统帅的举措都是受命于今上一人,东条恪守此旨,拳拳服膺。关于东条以陆军大臣兼任参谋总长的原委,前已奉答。此举既属破例,当然要有异议。是非之论,希望委诸后世史家。当前统帅与国务十分协调,并无阻碍。再者,有违国家根本大法之处,实为东条本心所不许。关于此点如仍有疑问,容当直接晋见奉答。」欲通过搞掉岛田进而逼迫东条下台,必须经得海军元老伏见宫、天皇二弟高松宫以及内大臣木户幸一的同意。6 月 4 日,冈田按照与米内和末次的约定拜访了赤坂离宫。伏见宫是比他高一届的师兄,1932 年到 1941 年一直担任军令部总长,在海军的地位类似于「教父」,大小事情都须获得他的首肯。伏见宫非常欣赏曾担任自己侍卫官的岛田,当年岛田出任海军大臣以及后来兼任军令部总长若没有他的赞同,恐怕是不太可能的。果不其然,冈田说明来意之后,伏见宫脸色立即变了。他在英国时养成了抽雪茄的习惯,现在他一边抽烟一边为岛田辩护:「岛田君遇事从容不迫,寡言笃行,颇为能干。我现在还是认为,只有他最能胜任海军大臣一职。」「当初我也认为他心地善良,在议会答辩时振振有词。但是现在,海军对他的评价是浑浑噩噩、春风骀荡、缺乏远见。他对东条言听计从,海军已经逐渐沦为陆军的附庸。目前战况极端不利,他本人竟然毫无察觉,还是那么悠然自得地度日。我认为换一个更熟悉情况、能够率先垂范的人物很有必要。」「战况不利的确属实,但是次官和次长都很支持他。」伏见宫指的是海军次官泽本赖雄以及军令部次长塚原二四三和伊藤整一,三人的军衔都是海军中将。「不瞒殿下说,现在对部内的不信任已经扩大到针对这四个人的首脑机关全体人员。我认为,我们的周围危机四伏。」「可是把岛田换下来还有谁呢?丰田刚刚去了联合舰队,他出任海军大臣显然不合适。吉田善吾更不行,及川古志郎也会带来异议。长谷川清也有问题,不如干脆让永野出任海军大臣,如何?」「永野刚刚辞去军令部总长职务,由他出任海相不能带来新气象,恐怕不太妥当吧?」随后冈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依愚见,此时如果能够推出德高望重的米内大将恢复现役并出任大臣,应该是比较合适的吧?」思索良久,伏见宫认可了冈田的说法:「让米内自己出面如何?」「让他自己出面,就会与岛田发生不愉快,这事由我运作更好。只求殿下一件事情,如果岛田来问冈田对您说了什么没有,请殿下表示赞成此事就可以了。」伏见宫慨然允诺。就在冈田游说伏见宫同日下午,在麻布材木街《朝日新闻》评论委员佐佐弘雄的私宅,又一次为推翻东条内阁的秘密会面正在进行。见面的两人是高木和陆军参谋本部的中将酒井镐次。促成本次会谈的是近卫文麿的铁杆亲信、前内阁书记官长富田健治。这是高木和酒井的初次会面。秀才型人物酒井一战时期驻法国,之后作为国际联盟的随员长期驻扎欧洲,属于日本陆军中为数不多的具有国际视野的人。酒井曾长期在陆士和陆大从事近代战史和战争指导研究。1936 年酒井出任第二十四步兵旅团旅团长,次年 3 月就任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一旅团旅团长,这是日本陆军第一支机械化部队。七七事变之后,晋升中将的酒井随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突入关内发起了察哈尔作战。因为在坦克的使用上与东条发生分歧,酒井被送回关外,后出任第七师团师团长。1939 年 9 月,酒井接替阿南惟几出任侵华日军第一〇九师团师团长,驻扎临汾。三个月后,这支部队撤编回国。因敢于直谏与陆军高层交恶,1940 年 1 月酒井被转入预备役。作为战争史权威,酒井在 1942 年至 1943 年接连出版了《战争指导实际》《战争类型史论》等书,翻译了《战时克列孟梭内阁》等著作。由于战争需要,1943 年底酒井作为军事专家再次被征召入伍,成为参谋本部战争指导史料研究参谋。根据自己掌握的国际知识和出色的分析判断能力,酒井断定日本在这场由自己主动挑起的战争中败局已定。既然如此,莫如尽早进行和谈,其先决条件就是推翻抱有必胜信念的东条,建立一个以结束战争为目标的和平内阁。酒井通过富田与近卫取得了联系,并将自己掌握的真实情况向近卫做了汇报。「为安全起见,」穿便衣的酒井说,「如果东条获悉我要跟您讲的话,他肯定会报复。」他警告近卫:「应该尽早结束战争。目前德国仍有力量进行防御,我们要趁敌人在东西两线作战的有利时机开始和谈。一旦德国战败后再谈,对我们就不利了。」近卫同意酒井的观点,即谋求和平绝不可能由东条完成,必须建立新的内阁。最近近卫一直精神萎靡。他的肠胃总是不好,大概是因为母亲衍子刚生下他就患产褥热死去,从小未得到母乳喂养。他最近对外声称得了「痔疮」,实情只有他一人知晓。近卫一开始就反对向美英开战,并因此被以东条为首的陆军赶下了台。由于个人的贵族身份且与裕仁关系密切,加上曾经三度组阁,「年轻」的近卫政治影响力在众多重臣中首屈一指。富田希望近卫能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出马促成结束战争。高木和酒井的聚会可以说是陆军和海军内部反战派的一次沟通。心直口快的酒井提出,为收拾残局希望立即采取行动。高木告诉酒井和富田:「即将到来的舰队决战(此时尚未开打的马里亚纳海战),海军就是想打个平手也不可能。我们的飞机数量严重不足,性能较差,飞行员技术也不如敌人,总之根本没有胜利希望。但我是个军人,所以就只想到胜利。关于结束战争,我想最好请近卫公出面讲话最为合适。」高木的话让富田和酒井颇感诧异。会谈结束时,双方都希望进一步加强联系,并对推翻东条内阁一事达成了初步共识。和酒井分手之后,高木到芝区俱乐部的水交社给冈田打去电话:「会谈一切顺利。」冈田闻言非常兴奋:「很想听听具体情况,请到我家里来吧。」冈田私宅位于新宿区一个狭窄的小胡同里,车辆很难出入,门前有一排小商店,到处都是小贩卖豆腐或蔬菜的叫喊声。很难想象,那间不起眼的小平房里就住着前内阁首相冈田。作为资深海军大将,冈田有句很出名的话:「如果你们有女儿的话,那就都嫁给我们海军好了。丈夫平时几乎不在家,可以保持夫妇关系的新鲜感。」冈田素以清贫著称。1934 年 7 月在就任内阁首相的仪式上,他的礼服和礼帽都是临时借来的。因为帽子过于宽大而头太小,阁员合影留念时冈田不得不一直扶着帽子,以防它掉下来。冈田夫人早已病故,雇来的那位驼背老太婆未经吩咐就给高木端来了茶水,这在以前是不多见的。在冈田的追问下,老太婆承认最近斜对面的无线电行搬来了一个叫小安子的男人,以提供带馅儿面包为奖赏,要她记录冈田家来访的客人,最好能记下双方的对话。冈田这才知道,自己的私宅已处于宪兵监视之下,且电话很可能已不再安全。听了高木的介绍之后,冈田决定先去找内大臣木户和天皇二弟高松宫,取得两人支持后直接登门规劝岛田辞职。高木提醒说:「按照木户的性格,他也许很快会把情况告诉东条。」谁都知道当初东条上台是木户大力举荐的。「那也没关系,东条迟早会知道的。各方关系都已打通,木已成舟,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行动了。」冈田显得信心十足。还没等冈田去找木户,有人已走在了他前面。自东条上台以来,前首相近卫一直隐退家中,深居简出。战争初期日军势如破竹,捷报频传。当民众为此欢欣雀跃时,近卫并未盲目跟随,而是痛苦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近卫认为日本终将战败,他是持这种观点的为数极少的日本人之一。他同样希望推翻东条建立新内阁,在相对体面的情况下与英、美媾和。即使近卫早已远离政治事务,东条仍对他保持着足够的警觉。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东京宪兵队队长四方谅二派出鹰犬,牢牢控制着前首相的一切行踪,被监视的当然也包括冈田等不安分的重臣。东条身边的几大亲信后来被史学家统称为「三奸四愚」,和四方并列的另外「两奸」,一个是企划院院长铃木贞一,他主要替东条掌管经济,另一奸加藤泊治郎同样出身宪兵,现任驻华北日军秘密作战部队最高指挥官。「四愚」包括陆军次官木村兵太郎,之前已多次露面的军务局长佐藤贤了,现任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真田穣一郎,最后一位就是刚提到的首相秘书赤松贞雄。几人对东条极度忠诚,都愿以死捍卫主子的尊严。一个明显例子是,战后被宣判无罪释放的四方一直拒绝出任公职和抛头露面。但每到东条忌日,四方都会风雨无阻来到东条家为老主子烧上一炷香。被四方重点监控的近卫此时已 53 岁,看上去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近卫年轻时喜爱穿西服,兴趣却是日本式的。他不抽烟,现在连酒也很少喝了,尽管他酒量相当大。近卫和大他两岁的内大臣木户是莫逆之交。两人年龄和经历相仿,都从学习院到东京大学法学部学习,都是名门中的名门出身,都在同一时期投身政治运动。两人的交往可以追溯到学生时代,之间几乎无话不说。如果非要在两人间找到不同的话,那无疑就是身高了。近卫足有 1.8 米,而木户连 1.5 米都不到。因为身材太矮小,木户得到了一个「豆坦克」的绰号。若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木户连近卫肩膀都不到。但两人一旦面对面坐下来,圆颅方额头的木户不怒自威,气势上一点儿也不输给瘦长脸的大个子近卫。木户的言行直接或间接对裕仁影响很大。作为东条出任首相的荐举人,木户曾长期支持东条。木户对重臣持有戒心,竭力避免他们直接面见天皇。以近卫为首的重臣因此对木户普遍缺乏好感。木户完全了解重臣想打倒东条内阁的意图,但他从不积极参与,一向坚持第三者的中立立场。另外,木户对战局的看法同大部分重臣相同,希望能尽早结束战争。本着这一想法,木户同重臣及各界人士频频联系。就任外相后的重光葵曾强烈呼吁实现和平,因而与木户接触较多。冈田在四处活动,看似安静的近卫似乎比他还猴急。近卫并非想卷土重来,他对眼下东条留下的烂摊子毫无兴趣。况且他知道自己没有军人背景,绝对无法掌控陆军。近卫最担心的还不是日本战败,而是将来国家可能被彻底赤化。6 月 5 日一早,近卫主动进宫拜会了多日不见的老伙计木户。「近来和东条关系怎样?」两人之间毫无禁忌,近卫一上来就语带讥讽。木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当年他一力把东条抬上首相宝座,被顶下来的正是眼前这个近卫。「你们这些人骂起我来依然如故呀。现在说东条这样那样话的人很多,你们究竟想要我这个内大臣怎么办?」木户显得愤愤不平,「你们是要我承担奏请任命东条的责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看不管谁当首相,时间长了没有不受批评的。你当年不也是这样吗?况且,东条不是正在竭尽全力为打开局面而奋斗吗?如果把东条换下来,下一个你想让谁上?没有合适人选只想推翻东条了事,这是极端不负责任的态度!」「谁上都比东条强,也不是没有目标。」「到底是谁?」木户追问。
我有孕那日,被逐出了师门。苦苦哀求无果后,师父携众师兄愤然离去。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我才含泪掏出藏在腹下的棉花枕头。我,温双双,终于自由了!1近来邪魔昌盛,民不聊生。但此地有众多仙家聚集,是个绝佳庇护所。因此我也不敢逃太远,在山脚下建了个木屋隐居避世。众人都说能成为青云门唯一的女弟子,是莫大的福气。我翻了个白眼。这福气谁要爱谁要。2外界对我们青云门的评价极好,是各地修士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地方。师尊,温行,素来温润如玉,淡雅如风,练得一手好丹药,且不说修仙丹药管够,就连灵器或书经的收藏量,在修真界,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大师兄,宋尘宇,玄武大陆四大古国之一,安玄国的太子,后因看破红尘,执意修仙。成为青云门首席大弟子,不仅是百年难得的修道天才,还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但又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不易近人。二师兄,乃是妖王九尾狐妖之子,白洛离,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惹了不少桃花债。三师兄,同我一样是被师尊捡回来的,名唤温岁,他完美继承了师尊的炼丹天赋和好脾气,待人儒雅随和,几乎是有求必应。而这四个完美无缺的人,唯一的破绽就是有个不学无术的小师妹,我。3有些苦,只有我自己明白。有些痛,只能我自己承受。有谁能知道,炼丹大师温行之所以能练出好药,都是我这个百毒不侵的药人在默默奉献呢?在外向来沉默寡言的宋尘宇,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骂人的路上,看书也就罢了,还非要有个人陪在身侧,为他斟茶倒水,研墨递笔……只要怠慢了一刻,便会遭到他的唇枪舌剑。二师兄白洛离,虽外表风流不羁,但内里是个有狐臭且要一日换三件衣物的臭狐狸。而他那些换下衣物,每件都是由我搓洗。哪怕白日洗不完,晚上也要通宵赶工。比起他们。温岁是最好的一个。就是平日里黏人得紧,像个长不大的孩童。每天除了「师妹在哪?」就是「师妹我饿了。」「师妹我一个人不敢。」「师妹陪我。」「师妹别走。」与其喊师妹,还不如叫我娘。…整整十六年。我过了十六年狗都不如的日子。3重获自由的第一日,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赶集买菜。房门打开那一瞬,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木屋前的泥地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依稀能看出他身着白袍,领口与腰上镀了金边,一副闲散修士的装扮。墨发用玉冠束起,不过此刻有些许散乱。温双双,多管闲事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咽了咽口水,挎起篮子,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少年身旁走过。一步,两步,三步……我闭眼叹气,转身折回去。罢了,就当是给我自己积点德。4赶集买菜回来,少年仍在昏睡。我替他掖了掖被角。大抵是个从外地逃难来的修士。可能运气不好,路上碰着了邪魔。不过方才听菜市场的妇人说,魔君已被众仙家合力击败,群魔失去了领袖,正在慢慢撤出玄武大陆。等这修士养好伤,再将他遣送回去好了。不过刚刚请大夫花了我一块下品灵石。心好痛。等他醒来,定要大敲一笔。5灶上炖了鸡汤,我拿起勺子,刚要尝尝味道,屋内却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我蹙了蹙眉,放下汤勺,快步走进屋内查看。被我缠成木乃伊的少年,僵硬地扭动身子,试图坐起来,几番挣扎无果后又重新瘫倒在床上。我急忙上去摁住他。「别动,刚刚才上完药。」少年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眨了眨,努力张开绷带下的嘴,含糊不清问道:「你是谁?」我反问:「那你是谁?」他鸦色的眸子里突然透出茫然的情绪。我心里一咯噔。「我忘记了。」他又问:「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真的失忆了?那可不行,他还欠我一块下品灵石呢。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道我是谁吗?」闻言,少年的长睫垂落下来,一股忧伤的情绪在他周身漫开。我放缓了声音,循循诱导:「其实我是你救……」突然,少年猛地抬头,顿悟般说道:「我认得,你是我娘!」我:?6.天刚蒙蒙亮,山脚周围雾气还未散去,我挎起小竹篮,准备出门。少年突然抬手拦在我身前,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湿漉漉的,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看起来有些紧张和拘谨。「娘,你可以带我一起去赶集吗?」「我不是你娘。」这是他第 98 次叫我娘。也是我第 106 次跟他解释我不是他娘。经过小半月的修养,他已经可以下床了,而且无需再每日上药,就是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作温年。温年比温岁还黏人。除了上茅房与睡觉,他时时刻刻都要跟在我的身后。还不能骂,一骂就红眼眶真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哭。「你不是我娘,为何对我这么好。」温年垂头扯了扯我的袖口,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我面无表情抽回手。「因为我是你爹。」7.温年最终还是如愿以偿跟我一同出来赶集,为了防止他走丢,我一路上都牵着他的手。他像个孩童一般,看到新奇的事物,眸子里亮晶晶的,一会拉着我看那个,一会拉着我看这个。到了售卖糖画的摊子前,温年指了指插在稻草上的兔子糖画:「娘,我想吃这个。」闻言,周围许多人看过来。我红了红脸,低头拉着温年走过去。「老板,那个兔子样式的多少钱。」「姑娘,这个稍大的两个灵币,上边那个小点的一个灵币。」「给我拿个大的吧。」在我掏荷包的间隙,老板已经将糖画摘下来递给温年,同时嘴上还问了一句:「姑娘,为何你身侧的男子唤你作娘呢?」我尬笑「弟弟前两年摔坏了脑袋,醒来后变得有些痴傻,认不清人,凡是女子,他就叫娘。」……接下来一路上,明显感觉周围的女子都避着我们走。走到人烟稀少处,沉默许久的温年才开口说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我不是每个人都叫娘,我只叫你娘。」得,你还自豪上了。8.今年冬季似乎比往年来的快些,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我本想扯两块布做新衣裳,但可能是换季的原因,布店门口早早排满了人。我垫脚朝里面望了望。这架势,估计等到天黑都进不去。「娘,我饿了。」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温年突然开口道。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正中间。已经晌午了,看来是来不及回家做饭了。我拉着温年进了一家离得最近的面馆,估计都是在抢布,所以里面没什么人。掌柜在前台记账,见到人,放下手中算盘,问道:「二位吃些什么?」「两碗素面,再来一盘酱肉。」「好嘞。」他擦了擦手,向后厨走去。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温年侧着脸,向窗外张望。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亮着光,绯色的薄唇上始终带着笑。那身白衣早已换成了粗布,玉冠也让我当了换钱,头发只用了一根黑带草草束起。或许他之前,是个世家公子。我看的出神。「姑娘,你们的面和酱肉。」小二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9.这顿饭下来我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是想着温年的事,另一方面,我知道,我这样草草退出青云门,师父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叮当。」挂在店门口的铃铛响了,又来了个客人。是个中年男子,手上背了个包袱,就坐在我们旁边的另一张桌上。「掌柜的,来碗素面!」他大喊。过了一会,掌柜端了碗面出来,两人似乎认识,面放在桌上,掌柜也坐了下来。他调笑道「呦,你不是前阵子去青云门做仆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娘得了风寒,温仙长让我回来看看,喏,你看,他还给了我治风寒的药。」说罢,男子还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的药丸。我默默竖起耳朵。「你就不怕是假的药?」掌柜不罢休地问道。男子连忙摆摆手。「怎么会呢,温仙长是好人,平日里我有个小伤小病的,都是他给我治的。」我内心冷笑。好一个好人。「那其他仙长呢?他们待你们如何?」「宋仙长,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内练习剑术,我只用按时将饭食与水放在院门口就行,至于白仙长与温小仙长……除了饭点,几乎见不到他们人。」「那衣物呢?你们平常是如何浣洗衣物的?」我忍不住开口。那男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我在偷听他们说话,但还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仙长他们仙术了得,身上几乎不染污尘,我只用负责一日三餐便可。」?不染污尘,合着我这么多年的衣服都是白洗了?我拍案而起,凳角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温年刚夹起的一筷子面落回碗中,面汤溅落在桌上。我夺下他手中的筷子。「不吃了,我们回家。」10.温年走的依依不舍,一路上都在念叨没吃饱。我听着烦,快到木屋时,松开了他的手。「厨房里有米有面,你自己搞点东西吃。」大概是搞不懂我为何突然会这样,温年委屈巴巴的唤了声:「娘……」「别叫我……」「师妹!」我循声望过去,身着青白衣袍的青年站在木屋门口,正兴奋地冲我们招手。温岁?我蹙了蹙眉,先前找符道宗买了上品敛息符,为何他还能找过来?温岁小跑过来,弯腰朝我作揖,眼神不自觉的往我的肚子上看。见我腹部平平,面上先是一喜。但看到我身侧的温年后,笑容又僵住了。「师妹,这是……」还没等我开口,温年适时地扯了扯我的衣角。「娘。」温岁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意味深长。我神色复杂的摇摇头:「听我解释…」「师妹,多日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显然,温岁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虽然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温岁在想什么,但我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是何人?为何离我娘这么近?」见到陌生人,温年一改往日的孩子气,警惕地挡在我身前。「我啊。」温岁指了指自己,又看向温年身后的我,咧开一口大白牙。「我是你爹。」温年先是一愣,但稍加思索后,他毫不犹豫叫出了那个字。「爹。」我:!!!住嘴啊喂!闻言,温岁笑的眉眼弯弯,甚至垫脚摸了摸温年的头。「乖。」11.在屋外好一阵解释,温岁才勉强知道事情的原委。同我们一起进了木屋后,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刚进来就找个竹凳坐下,跷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笑。他在别的修士前面,素来仪表堂堂,要多端正有多端正。而温年则坐在餐桌前,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我轻叹一声,从竹篮里挑出几个新鲜蔬果进了厨房。「师妹,我要吃阳春面。」温岁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慵懒。「娘,我也要。」温年跟着附和道。好的不学学坏的。我抿着唇,越想越气,连切菜的力道不由自主加大,菜板被砍出好几道深疤。仿佛案板上躺着的,不是菜,是温年与温岁。不过这么一想,我郁闷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半炷香后,我没好气地端出两碗面放在桌上,顺势就坐到了温年身侧。「吃完赶紧走人。」「不行,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多陪师妹几天。」温岁已经端起面碗,炙热的温度将他烫的呲牙咧嘴。我支着下巴:「这可不似青云门的碗,它可没有灵力,不防烫的。」「说的也是。」温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围在碗的边上,轻而易举地就将碗单手托了起来。然后,他用另一只手夹起面,放在唇边吹了吹,刚要送入口中,忽的像是想起什么,又将面碗放回桌上,神色严肃。「我们先说正事。」「按你的意思说,这孩子是你捡的?还失忆了?那你腹中的胎儿呢?还有你丈夫呢?」呀,忘了这一茬了。温岁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我的视线,我心虚地扯了扯嘴角,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完美借口。「嗯……就是……喝了堕胎药把丈夫气死了,昨天刚埋的…你信吗?」还没等温岁开口,一直在身旁安静吃面的温年突然停下筷子,抬头满脸认真的说道:「娘,我们昨日没埋人。」我转头对温年微笑,实则在桌底下偷偷掐了把他的腰。「再说话,我就把你埋了噢。」温年吃痛,默默端着面,与我相对而坐,随即低下头,脸几乎要埋进碗里。闭着唇,哼哼道:「嗯嗯嗯嗯嗯。我不说话了。」12.「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温岁朝温年招了招手,「过来,来爹这边吃。」温年捧着碗摇摇头:「娘会生气的。」说完,他小心翼翼瞄了我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温岁哑然失笑。我翻了个白眼,扯开话题。「你来找我准没好事,快说,要干嘛?」「双双。」温岁正了正神色,他很少叫我的名字,除非有什么正事。我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咱师兄弟几个和师父都怪想你的,跟我回去吧。」而后他又看向温年。「至于这个孩子,师父医术了得,定能将他治好。」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毕竟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站起身,端起面碗递给温岁。「天色不早了,师兄吃完面就请回吧。」「双双…」「师兄也知晓我的性子,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所以不必再多费口舌。」……天色渐晚,我强行将温年推出屋外,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师兄,路上小心。」「师妹…」温岁放软了声音,眼尾低垂。「师妹,你真的忍心,大晚上的让我一个人……」我轻嗤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黑暗中,我点燃了蜡烛,柔和的火光照亮整个小屋。温年仍坐在桌前,呆愣愣的直视前方。我一手捏着蜡烛,一手轻扣木桌。「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话音未落,他那双发散的眸子在火光的映射下逐渐清明起来。我将蜡烛留在桌上,转身打算回房。温年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衣角,声线发颤「娘,你别回去,你别走,好不好?」我挑了挑眉,抚开他的手。「乖,先去…」话没说完,温年指骨分明的手又转而扣上我的小臂。「你先答应我。」烛火跳跃,他的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固执。果真是个小孩。「好,我答应你…」我无奈的说道。13.一整夜我都没睡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月亮悬在半空中,柔和的月光像银纱一样扑撒进来。我突然想起了温年。如若同温岁回去,必能治好他的病。他这样一直叫我娘也不是办法。如今邪魔已除,我也该去实现从小的愿望——游走四海八荒,做个闲散修士。带着他,多少是有些不便的。……刚睁开眼,就见温年蹲在我的床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他鸦色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干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大早上蹲在我的床前,要么就是饿了,要么就是渴了,要么就是求我带他上街。我习以为常的掀开被子下床,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他站起身指了指窗外。「娘,你看外面。」披起外衣,走到窗前,我循着温年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本隐蔽的竹林,凭空变成了一座木屋,与我们的屋子相对而立。「娘,我们有邻居了。」温年走到我的身侧。我不可置信的抬手掐了一把温年的脸,他吃痛惊呼一声,揉着脸默默避开我。「你干嘛啊,娘。」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一定是温岁,他最擅长锻造之术。「温岁!是不是别人不花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我朝着那屋子怒喊道。话音未落,温岁的脑袋从木屋内探出来,还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师妹,早啊,早饭吃啥?」14.「吃完赶紧把你那个破房子给我拆了。」温岁夹起小咸菜的手一顿,转头茫然的看着我,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师妹,那不是破房子,是按照你家建的,不信你去看看,连里头的家具都一模一样…我昨晚费了好大的心思呢,亏空的灵力不知要修养几日才能补回来。」而后,他将咸菜送入嘴中,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又说:「方才师父给我传灵讯了,他说,你不回去,我们就下来陪你。」忍着把桌子掀翻的欲望,我放下手中的清粥,眉头紧蹙。「我既已退出青云门,与你们再无瓜葛,何必如此纠缠?」「师妹莫不是忘了,退出宗门,须自废修为,才能解开血契。」温岁喝完最后一口粥,掏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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