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抗战胜利后,八路军山东军区第三师副师长胡奇才率部赴东北地区作战。11月9日被辽东军区司令员萧华任命为第三纵队司令员。
在给胡奇才分配任务时,萧华说:“你的对手是廖耀湘手下的蒋军远征军,据分析,他们的登陆地点在太子山、大东沟、庄河、皮子窝一带。”
“这个廖耀湘比起吉鸿昌怎么样?”胡奇才忽然问道。
萧华笑了笑说:“此人去过法、印、缅等国,是老蒋的嫡系,据说连美国人都怕他。”
“这么洋气?”胡奇才吃惊地说,“那我可是地道的土包子了。”
“以土克洋吧!”萧华说完这句话,握握手,便送胡奇才前往三纵驻地了。
在接下来的一连数月中,正式就任三纵司令员的胡奇才便一心等着廖耀湘,甚至等着孙立人,他是决心大干一仗。
为了多方面了解对手的情况,做到尽量“知己知彼”,胡奇才把苏军军官都请来了。
那时苏军尚未撤出东北,常常来往于大连和安东之间。胡奇才听说这批军官中有人参加过二战,还有打过德国柏林的,拥有丰富的现代战争经验,就请他们来喝酒聊天。
谁都知道“老大哥”爱喝酒,一是酒量大,咕咚咕咚的,如同喝凉水一般;二是酒德好,喝醉后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这个干杯,为那个干杯,干完了便基本没什么沟通障碍了,问什么答什么。
什么炮是“现代战争之神”、班长是“军中之母”……
什么“大纵深大兵团”、“大正面进攻”……
什么“巴顿”、“蒙哥马利”、“隆美尔”、“朱可夫”、“库图佐夫”……
一堆又一堆崭新的术语名词,一个又一个闻所未闻的新概念,一团又一团图像,把从大山里杀出来的“土包子”胡奇才给搞迷糊了:天哪,世界这么大,战场这么宽,这趟来关东可算开眼了!
有一回,一位苏军上校来到军营。此人比胡奇才高半头,一顿喝下八大碗烧酒,酒后看着在座的中国“小兄弟”,那意思是有点瞧不上眼。
说起喀秋莎甲,说起米格和装甲集群,像是讲天外故事给一群孩子听,那股洋洋自得的神情,把胡奇才给灼疼了、烧伤了。
军人的灵魂是不屈的!我今天当学生还不是为了明天赢你嘛!可学生也不是奴才呀,你那么狂干什么!
“上校同志,”胡奇才请翻译问他,“打了几年仗?”
“三年。”上校依旧自豪:“您呢?司令员同志。”
“十八年,”胡奇才盯着苏军上校碧绿的眼珠子,一字一顿地说,“上校,我打了十八年仗。”
听到胡奇才报出“十八年“这个数字,一直在趁着酒意夸夸其谈的苏军上校顿时醒酒了,八碗酒都化作汗涌出来,顿时沉默下来。
不管他多么健谈、多么牛气,但军人毕竟是认资历的,这在苏军部队也不例外。
何况此人对中国军队的顽强倔强与勇敢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里面有很多猛将精兵。
胡奇才报出“十八年”三个字,点痛了这位傲慢的苏军上校,他感觉心中很畅快。
然而他也不愿闹僵了,毕竟客人是自己请来的,为了国际友谊,也得顾全大局嘛。
胡奇才灵机一动,趁着这名苏军上校擦汗的工夫,用筷子夹起一团鸡蛋炒蛎子,放到他的碗里了。
蛎子是辽东海鲜,也是东北特产,圆圆的、胖胖的,外观看起来像虫子,但用来炒鸡蛋,味道却美妙无穷。
刚才“老大哥”只顾着喝酒吹牛了,没顾上这道美味,如今接过去吃了,心花怒放,把胸中不快全放出去了。
这天分别时,苏军上校拉着胡奇才伤残的右手,咕噜了一句话:“您应该看看库图佐夫……”
胡奇才并不知道准是库图佐夫,他还以为上校是劝他去看个外国医生呢!
后来胡奇才才搞清楚,库图佐夫是俄军历史上战功赫赫的元帅,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军事家。胡奇才学习了他的军事理论之后,大为惊叹,从此奉其为楷模。
有趣的是,在一年后的新开岭战役中,胡奇才率部全歼蒋军精锐之师“千里驹”,他从此成为一代名词,被誉为“小库图佐夫”。
后来胡奇才经常说起那位一起喝酒的苏军上校,说是他第一个告诉他军事史上有库图佐夫这么一号人物,为自己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一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