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
冰雪啊!我决不屈服于你,
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的,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中国人一次次地顽强地进攻,夜空时而被曳光弹交织成一片火网,时而照明弹发出可怕的光亮把跑步前进的中国部队暴露无遗。
尽管陆战队的炮兵、坦克和机枪全力射击,但是中国人仍然源源不断地拥上来。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是陆战队员们从未见过的。
第9兵团经近半月激战,部队已经极度疲劳,特别是冻伤减员十分严重。以79师为例,于3日至7日止,一个师战斗伤亡2297人,冻伤减员2157人,全师缩编为5个步兵连、2个机炮连,难以继续实施较大的作战行动。
94师有营长及连干部被冻死,280团团长和参谋长冻失踪。80师239团3营6连在攻击新兴里之敌时,受敌火力压制即卧倒冰地上,最后打扫战场时,发现全连除一个掉队战士与一个通信员外,其余200多名干部战士呈战斗队形,全部冻死在阵地上,细察尸体,无任何伤痕与血迹。
79师已处极端严重困难,其他各军、师想大体相同,十分悬念。 除力促用一切办法加强运输接济外,望速解决当前战斗(如吃不消可放走一部)。越过黄草岭数十里南,即较黄草岭北温和得多。围敌一部,打援计划,应即停止进行。
这次作战打得很不好,不仅未能全歼美陆战一师及第七师,反遭巨大减员,严重缩小战力...未能彻底完成上级赋予任务,应由职负主要责任。
9 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四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在我写这些文字时,抗美援朝老英雄程华丛已于2021年3月15日离世。老人临终前,嘱托孩子一定要将他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经历如实叙述出来,一定要写一写战友们可歌可泣的事迹。我见到的是老人长子程友杰,一个非常低调、朴实的塑料包装行业老总(全市创业之星)。在他口述时,我屡次被老人对党的一腔赤诚所感动,被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热爱所感动。
父亲出生于1930年,是双港镇潘赛村人。18岁时,在家人支持下参军入伍,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7军80师239团一营四连。曾历任炮兵班长、教员、发射手和代理排长。
父亲所在的27军建于抗日战争初期,历经战火考验,作风过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大王牌野战军之一。
在朝鲜长津湖战役一开始,父亲就和战友承担着狙击与防御美国陆军精锐部队一——“北极熊团”的任务。对方曾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士兵作战经验丰富,凶残成性。当时,零下三十摄氏度,我军战士衣着单薄,每天只能吃上一个冻得比石头还硬的生土豆。战士们就是这样以惊人的毅力克服困难,同敌人浴血奋战。他们伪装潜伏,忍受酷寒、饥饿,在积雪厚达数尺的山脉中行军。运用穿插、迂回、包抄、设伏尖兵等战术,将美军步兵第31团与美陆战师2团截为三段,关门打狗,全歼了敌军
在这场战役中,四连指导员埋骨他乡,27全军伤亡达1.2万人,其中40%被冻伤,三个连的战士成为冰雕,他们牺牲时身上裹着厚厚的冰甲,怀中还紧抱着钢枪!
父亲每每回忆到战友们惨烈牺牲的情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泣不成声。
为表彰战士英勇作战,父亲的连队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获得 “新兴里战斗模范连”光荣称号,在国庆70周年,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新兴里战斗模范连”战旗,飘扬在天安门广场的阅兵仪式上。
父亲跟我谈及这些荣誉时,泪光闪烁,有自豪,也有对战友深深的怀念。
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中,父亲所在连队在当时条件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狙击敌人多次进攻,有力保障了我军及兄弟部队主力和伤员、物资的转移。同年8月,接替金城地区防御作战任务,十月份担负起元山沿海防线的防御作战任务。
当时因我军伤亡严重,父亲的一营四连只剩三十几人,后勤供应也中断,而敌方有一个加强营。面对敌众我寡、武器火力悬殊的情况,战士们就地隐蔽,等待夜幕降临袭击敌人。
父亲承担摸排解哨的任务。当时前方哨卡有两名持卡宾枪的美军不停地来回巡查,父亲小心翼翼向前爬行,三十米、二十五、二十米……在离敌人四五米时,他和班副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般扑到敌人身后,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刺刀插进了敌人胸口。敌人的第一道警戒线就这样被突破了。第二道哨卡不时有耀眼的探照灯扫过来,能清晰地看到敌人在每个哨卡安有重机枪,稍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我军两名狙击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了敌人三处哨兵,击碎所有的探照灯。与此同时,我们的迫击炮分别打中敌军指挥所和炮兵阵地,手榴弹也投掷向敌人帐篷。敌人很快反扑,照明弹如同白昼,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营长亲率两组队员断后,掩护战友们撤退。此次袭击,父亲的连队十七个战士英勇牺牲。
程友杰叙述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下,眼里有隐约的泪花。他描述父亲和战友们的英勇无畏,几乎复制了当时的情景。从他对父亲部队番号和战斗武器熟悉的程度,可以看出程华丛老人在世时,是如何影响和教育孩子的。我一边记录,一边听他继续说下去。
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后,志愿军27军在金城地区担负阻击防御敌人的任务。九月份,父亲被抽调到80师239团一营侦察小队,为了摸清梅岘里东南山一线敌人的兵力部署及火力配备情况,上级给他配了一名朝鲜向导。在搜索前进时,发现一名敌人在树下抽烟,卡宾枪放在一旁。父亲见状向另一名侦察员示意从后面扑上去,用枪托猛击敌人,把毛巾塞进敌人嘴中,将他双手捆起来。父亲喊来向导审问这名俘虏,得知敌兵哨所就在不远处山坡下,于是父亲指令战友们猫腰包围山坡,果见一顶敌军帐篷。为防暗哨,父亲和战友匍匐前进,在逼近帐篷时,一名美军士兵突然走出来。父亲快速做出反应,扑上去,同战友们将其制服。在帐篷中还发现另一名在睡觉的士兵,战友们又利索地俘获了这名美军,并缴获一幅军用地图和一箱手雷、三支M3夜视卡宾枪,两件M52防弹背心。那幅军用地图和俘虏提供的信息,对后来梅岘里战斗胜利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战争结束后, 80师239团一营荣获“一等功功臣营”光荣称号,父亲也荣立“三等功”。在回国时,父亲又荣获“一级战士荣誉银质勋章”一枚。
在这场恶战中,父亲的左手无名指被迫击炮钢筒夹断,磕断了三颗门牙。因为潜伏时间长,大小便也只能憋着,膀胱被损伤, 2020年底查出患膀胱癌晚期。
父亲被疾病折磨,虽然倍受痛苦,但从不沮丧。他说,身边那么多的战友倒下去了,而他能活到至今,已经非常幸运。他常常念叨的是这句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为了祖国和人民,牺牲自己都值得!在医院住院时,还时时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帮他交党费。
父亲于1953年年底回国,随239团一营便驻扎上海横山岛,担负华野部队的东端线防御与警戒任务。由于横山岛地形险要,战略地理位置突出,成为国民党反攻大陆的重要目标。1954年春,敌特由海上潜入父亲所在营地。当时,父亲在营部弹药库值守,忽听有地上有爬行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大声问道:“谁,口令!”在三秒之内得不到回复后,父亲立即扣动PPSH-41式冲锋枪(苏制波波莎),向可疑目标连射35枪。枪声惊动了营部警卫连,战友们迅速赶来,发现弹药库左侧有大量敌人脚印,并留下两包美式烈性TNT定时炸药。这是一起典型敌特破坏事件,幸好父亲当时警惕性高,当机立断向敌人射击,不然我军弹药库被炸,后果将不堪设想。后经团党委批准,父亲又一次荣获了“四等功”。同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提起父亲这些荣誉,程总眉飞色舞。他告诉我,作为老党员的后代,他现在也是一名拥有十八年党龄的共产党员了!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想,若是老英雄地下有知,该含笑于九泉了!
1954年十月份,华东军区计划解放—江山岛,但该岛地形复杂,上级抽调炮兵技术骨干培训战士模拟登岛演习,为顺利解放一江山岛做准备。当时父亲是80师239团迫击炮营代理排长,又是八二迫击炮发射手,曾多次完成作战任务,经团党委慎重考虑和层层筛选,父亲被派往浙江黄岩作战术交流与培训工作。此次前往做“秀才”,父亲很是忐忑,担心自己才疏学浅完成不了任务。我军20式82毫米迫击炮大多是抗日和解放战争所缴获,炮型旧,弹体重,射程低,而当时岛上国民党火力点大多隐蔽于地下工事,明碉暗堡分布全岛,稠密的铁丝网与地雷交织,形成了坚固的防御系统。父亲在领导的鼓励下,利用在战场上的实战经验和自己摸索的实践理论,经过一个月精心钻研,将解决敌人阵地死角的难题,做成完整方案提交参谋作战处,这对打击敌人多处暗藏工事、死角工事起到决定性作用。此教材五十年代中、末期在全军推广,广泛应用,同时受到部队首长们高度赞誉。
程总在讲到父亲只有小学文化,但能在部队这个大熔炉中,成长为一个技术过硬的出色炮手,他的眼里流露出钦佩和崇拜。
卸甲不失疆场志,归田永记党恩情!父亲后来复员到地方,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要求我们始终不渝坚定理想信念,忠诚党,服从组织安排,积极参与地方建设。
刚回村里,因为父亲在部队有一定的机械技术,被安排做农电工。那时,家里孩子多,自己都吃不饱,他还惦记着村里孤寡老人,经常给他们送米送油;在加工大米时,一个大嫂辫子缠到碾米机里,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她;1996年,父亲为了村里孩子都能上学,省吃俭用,为潘赛小学捐出了家里仅有的2000元钱。
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跟我说,他生是党的人,死做党的魂,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他去世后,他的遗体上能覆盖一面党旗,以激励后代们,永远跟党走,做一名合格的新时代共产党员。
临终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保持我家60多年的老传统——逢年过节,朝着东北方向,烧纸钱,点香火,代他祭拜牺牲的战友。
程友杰同志说到这里时,几度哽咽,我也深深感动于老英雄质朴的愿望和对战友的深情。其实在这次采访过程中,他说得最多的是战斗的惨烈,是父亲战友的勇敢。他的话头多次被我打断:说说您的老父亲。我想,这个老英雄的后代,也和老英雄一样,无论何时何地,想的都是别人,赞美的都是别人,至于自己的付出,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老英雄已走,但他的善良,他的勇敢,他坚定不移爱党爱国爱人民的精神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富士山”号提前起锚了。 北部天空传来飞机的马达声,接着是防空炮火对天发射的“咚咚”声,釜山北部屏障洛东江大桥遭到人民军螺旋桨飞机的轰炸。美军海岸特种部队立刻封锁码头,几艘挂着韩国旗帜的军舰和炮艇从“富士山”号两侧游弋过去,直奔西海岸而去。不知是真的见到敌人,还是指挥官神经错乱,海军对拥挤逃逸的驳船发射了几发炮弹,顿时船体爆裂,水柱擎天,尸横船头,一片狼藉。 龚剑诚在莫名的炮声中进入肮脏的三等舱。那一抹可怜的白色背影永远被留在身后,留在即将被战火染红的大地,她会活下来吗?蒙蒙迷雾中,龚剑诚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暗的大海,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他躺在巴掌大的床铺上,蜷缩身子,回忆文秀琳那温婉秀美的面孔。蓦然,他想起一个久远熟悉的名字“文秀英”,忽地做起来,悔恨万分地拍了下脑袋! 嗨!我怎么就没想起是她?他的脑海顿时塞满了一个女人的音容笑貌,那是上海沦陷前,他和陈芝、林湘浴血奋战时常常出现在身边的身影啊,刚毅的女护士文秀英,不就是文秀琳的姐姐吗! 想到文秀英,龚剑诚就想到了许许多多刻骨铭心的往事。那张默默闪耀在记忆边缘的女兵,牵出了龚剑诚生命里最难忘的日日夜夜。他畏缩在船舱简陋的床铺上,微闭着眼睛,让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一九三七年十月十日。 凌晨,硝烟形成的雾霾如黑云,遮蔽了初升的朝阳,几十万国军鏖战上海,铁流中,一支军容不整的队伍背着无线电设备,匆匆赶路。他们就是以共产党情报战线骨干为长官、大学生和热血青年为主体的铁血义勇队。刚出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驻京办事处情报负责人的李克风,身穿上校制服,率队行军。他们的任务是进至宝山码头,组建前敌电台网,监视敌人海军航空兵和陆战队的动向。 江湾至吴淞的大道上,处处都在燃烧。三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停在前面,中尉龚剑诚跑下来,面见长官李克风,他奉命来支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克风,一个风度儒雅的军人,两人只握了握手,李克风就命令铁血青年团和龚剑诚的情报小队合并,穿过密集的舰炮封锁区,赶赴宝山前沿仓库。 李克风麾下有位通讯科长叫王坚,他指挥七名自愿来前线的女大学生报务员,连同龚剑诚带来的陈芝等国民政府军委会电讯处的报务人员,统一调度。很快,这支小部队就在最前沿,搜索到日海军电台主神经,吴淞口外敌人舰船上的短波大功率电台。 “报告,搜索到敌人指挥部,从频率分析,是德国RX型新式一千瓦联合式电台,负责与东京大本营和前线陆海空三军一线部队联络。”王坚对李克风汇报。 “好极了,咬紧它们,电文抄录,让龚中尉破译!”李克风兴奋地拍着水泥柱,对王坚下达命令。 旧仓库里,电报声滴答,报务员中最漂亮的林湘闪动大眼睛,眉飞色舞看着老同学陈芝,她侦听到了日军三部电台通联讯号。 “长官!”她飞快站起,跑到李克风面前,“报告上校!我听到三部最新电台出呼,呼号为‘佐鹤’,‘富士山’和‘樱花’,应是增援上海的三个部队番号假名。” “会不会耍花招,改变师团代码了?”王坚分析道。 “不会,这只能说明一线敌人被打残,本土调来了增援部队。” “克风同志,这样看,上海危险了!”王坚担忧地看着首长。李克风围着作战部署地图,凝思起来。龚剑诚正架设天线,听林湘喊,知道抓住了敌人电台,急匆匆跑下倾听一会儿电波。随后来见李克风。“李长官,”龚剑诚看着地图说,“信号清晰,电波逐渐增强,按键有力,说明敌人主电台不远,而且发报人是在十分激动的心情下拍发的!” “这么近?”李克风有些紧张,当即查看地图,忧心忡忡地说:“信号这么清晰,说明是朝我们方向来的。” “有这种可能,但感觉是大型军舰上拍发的电报。”龚剑诚冷静分析后,给出结论。“这是日军偷袭战术,此刻正沿吴淞口向西进,企图占领我宝山码头,插进大场,浏河一线,切断我军退路,扼住昆山铁路咽喉。” “能判断敌人多大规模吗?”李克风焦急地看着龚剑诚。 “等一下,”龚剑诚听一会儿,摘下耳机,表情自信。“长官,信号清晰,但有震动回声延迟,说明敌人是在大型移动军舰上发射的电波。从日军电台的配置看,可能是重型巡洋舰,或者战列舰,或者两舰并行。信号遇到舰身反射有明显衰减,个别地方也增益,延迟不一致,说明敌人至少有三艘以上的军舰正秘密潜入宝山码头!” “小鬼子搞偷袭?”李克风神情凝重,“能破解联络内容吗?” “新来的日军密码是海军部的,需要敌人部队番号通联数据作为参考……” “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长官,需要空军支援,要他们空袭吴淞口第三舰队,敌海军必然做出反应,拍发电报联络,这样我就有了电台数量和呼号做参考依据。” “没问题,我即刻请示张治中将军,让他们协调空军!” 半小时后,高志航第四航空大队一个中队就从江阴机场起飞,对吴淞进犯宝山的敌舰轰炸。龚剑诚收到了空军中队电波信号,通过呼叫,得知敌停泊战舰情况。日海军立即起飞战机,并发射照明弹。英勇空军战士在吴淞上空与敌激战,击落敌机4架自损3架,胜利返航。 需要处理的数据非常庞大,王坚指示译电员林湘帮龚剑诚整理。龚剑诚满头大汗,对林湘说:“小姑娘,把下面的记下来。”林湘不高兴地抬头,撅嘴看了看这位面色黝黑的大哥,拿起笔。“谁是小姑娘?人家十六了!” “就大这么点……”林湘抿嘴笑,调皮地扬了扬脸,“大哥,吩咐吧!” “你记下: 12214 …………”林湘快速记录,五个数字一组的密码,就像天书一样,只懂简单密码的林湘拿着通用秘本,怔了好半天。 “下面用日文片假名。”龚剑诚望一眼林湘,“懂日语吗?” “懂!”林湘骄傲地望了一眼龚剑诚,羞涩低下头。龚剑诚也一愣,真没注意,林湘长的好漂亮,这么小就当译电员了。“你叫什么?” “林湘啊,你呢中尉?” “嗯,你呢,本地?” “苏州,家在南京。” “在哪儿读的书?” “金陵大学,抗战一爆发,我就参加了军委会扩招的无线电班,通过同学陈芝介绍,加入李长官的铁血支队,就来上海了。”林湘指指正和王坚科长说话的那位短发秀气的女兵。 “陈芝是你同学?”龚剑诚一笑,“她是军委会电讯处的,这次来前线,死活要跟我来。” “哎,中尉,你是学什么的呀?”林湘好奇地眨眼问。 “我,燕京大学新闻学,后来去英国读通讯和无线电专科。” “留学生呀!你才二十三?”林湘羡慕地双手合十。 “信!”林湘双睛明亮,崇拜地看着龚剑诚。 “你很有天赋,”龚剑诚夸奖道,“来,帮我记录下面电码。”林湘点头,戴上耳机。就在这时,几枚炮弹在仓库附近爆炸,仓库顿时弥漫硝烟和灰尘。 炮击暂停,林湘擦擦脸上的灰尘,好奇地问:“怎么去的英国?” 龚剑诚帮她抖抖身上的尘土,说:“我有个义弟叫秋风。我俩的父母都是东北军军官,没跟张笑良走,就加入抗日义勇军,民国二十二年都牺牲了。我俩一起要饭,就流落到大连,被传教士詹姆斯先生的圣公会收养,后来圣公会送我去英国教会学校留学,我在那儿转入无线电科。我弟弟就留满洲了。” “哦……真悲壮!”林湘也痴情说,“我有个姐姐,也常不见面,她可漂亮呢,是国军军官!” “是吗?你也很幸福!”龚剑诚微笑看了一眼林湘,递过一份新电文。“对日语有研究吗?” “还行吧。我主修英语,有个小老师是日本人,叫三枝由纪子,和她学的日语。” “好,记录吧。”龚剑诚拿起一份电文纸,“这是东京的长波盲发密电,估计是参谋本部发来的。” “还需要点时间。”龚剑诚一边说,一边思考破译的方法。 有了日本海军电台的位置和通联数据,龚剑诚逐渐掌握了规律,根据已破译的日本海军部“九七式”密电格式进行推演,发现了密电数字排列规律。他对破译密电有天生的灵感,好比精明的医生洞察病体经脉,从抄录的莫斯电码数字中一点点寻找线索,一如庖丁解牛,三个小时候,他基本能破译日军番号。经过连续演算,终于确定了敌人使用的密码本,是1932年日本出版的《万叶集》。 “剑诚!了不起!”李克风怀着钦佩的心情,拍拍这位睿智的年轻人后背,兴奋地说,“有了密码本,就可以解开增援师团的作战命令!” 从那一刻起,这支铁血无线电部队就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智能机器,在波诡云谲的战场上获得重大情报,源源不断发往战区本部。但是,秘密登陆的波田支队跟踪而至,距离无线电指挥所已不足一公里。又是一番炮击,炸弹在仓库薄弱的地方炸开缺口,巨大的冲击波将林湘和几个女报务员掀倒。林湘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 “没事吧?”龚剑诚抖落林湘身上的灰土,关切地喊。 “没事……可是破译的密码本没了!”林湘想哭。 “瞧,在这儿。”龚剑诚神秘地举起来,对林湘笑。 “太好啦,我都被炸懵了!”林湘不相信地揉揉眼睛,见破译的东西还在,激动地抱住龚剑诚流泪。龚剑诚憨厚一笑,擦去林湘流在腮边的眼泪,但林湘用手摸了下他的额角,是血。赶紧拿出手绢。 “没事,擦破点皮。” “不,让我看看!”林湘赶紧为他止血。龚剑诚笑笑,站起身招呼大家抢救设备。 又是一番轰击,炮弹密集而下,仓库前后,浓烟和烈火吞没了一切,十几个警卫战士无声倒下,报务组也牺牲了保护天线的男同志。龚剑诚和男战士们把林湘和陈芝等女战士从瓦砾和尘土里救出,幸运的是,女报务员们没有人受重伤。发报和侦收的机器坏了一小部分。不一会儿,按键和接收机的滴答声又在仓库响起。 就在李克风和战士们抢救伤员一筹莫展之际,从黄浦江边的大道的滚滚烟尘中驶来两辆卡车。司机浑身是血,但一声不吭地将车停稳,直到十几位女护士身背药箱跳下车,才掉头离去。护士们下来后,立刻投入战地抢救。 “谁是指挥官?”一位短发,大眼睛,脚步匆匆的女军人高呼。李克风赶紧过来,“我就是!” “长官!我们是战区野战医院第十九分队的,我是少尉文秀英!” “小文同志,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啊!”李克风如释重负,指着狼藉的弹坑和仓库边呻吟的十几个重伤员,“救救他们吧。” “赶紧救人!”文秀英挥手对卫生员大喊,“先处理活着的。” 文秀英看起来很老练,但也就十八、九岁,说话简洁利索,一头短发,甩来甩去的,跟男同志一样,只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露清秀和干练。看得出,她不仅是位精明强干的女医务班长,还是一位有战地经验的女军官。她指挥有序,勇敢异常,呼吁大家对呼啸落下的炮弹保持镇定。爆炸的气浪摧毁了不少医疗器材,但这位秀气的女子比军事指挥员都果断和沉稳。很快,伤员按照轻重程度做了分类,救护人员在仓库里搭建棚子,开始做简单的外科手术。 敌舰炮再次轰鸣,不断有战士们倒下,无畏的无线电特遣队岿然不动,战士们头戴耳机,手摁金属键,坚守岗位。天线不断被炸毁,又不断被修复,每一次爬上屋顶都有人牺牲,但在所不惜。 龚剑诚破译了一份重要情报,上海派遣军万余日军正企图在吴淞登陆。指挥中心就在长江入海口的“出云号”旗舰。张治中将军接到情报,回电特遣队,全力侦听“出云号”总电台。深夜十一点,李克风将破译的旗舰方位报告给军委会情报处。空军司令周至柔指示空军轰炸大队于子时轰炸吴淞口的敌人旗舰“出云”号及其配属舰只,海军高速鱼雷艇15艘辅助攻击。 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中国空军袭击了敌旗舰“出云”号,并向日军滩头岸炮火力点和登陆舰狂轰滥炸,空军将士舍生取义,血洒长空,重创旗舰。江阴鱼雷学校的多艘快艇逼近发射几十枚鱼雷,使重伤的日本旗舰退出战斗序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