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拜佛九华山求签灵不灵灵

原创作者:杨易德2021年09月11日道法自然3,483 人围观

礼神之迷——‘正研道统,正传道识’之迫切


纵观世人敬拜礼神,或盲从他人附和;执于己见迷误。每见庙观犹香火鼎盛,人人礼敬神明,或焚香扣首,虔诚跪拜,似有所悟所思所得闭目静思者甚多。然,步入庙观与离开之后,常判若两人。或将心中之虔诚抛之脑后,或将举头三尺之神明忘怀。

片刻的礼神,终沦为众人一时自我迷信的仪式。而非世人对于神灵济渡阴阳之正识。世人对于神灵并无正确的认识,即盲目地相信。此非理性神明,是迷信自我偏执之谬误的自以为的神道。此即礼神之迷。它与世人正研道统道识,从而健全竖立对神明的信仰,并理信神道之存确能济渡阴阳之于世,则是截然相反的。

究其原因如何?世人更多以礼神为己现实生活之烦恼,困苦将信将疑地认为有所帮助。而非世人真的认清了神道,真正地理信神明济渡己身心之助。故与己身于神灵面前曾许下的道誓、道愿,更是视为一纸空文,不加重视。更有甚者,将生活一切不如意,往往归结于“神明”之不灵。受神明降福者,却又常常将功劳归于自己。

归根结底,世人对于神明的所谓“信仰”,常常陷落在自我迷雾的盲从之中。世传的种种神道,往往将道统道识更是抛之一边不谈。纵观俗世者,往往将达成自我愿望的“功能性”作为礼神第一重要,而非以神灵向世人的慈怀宣示,道识道示的启发性作为礼神所得的重点。此即世人对于神灵道统、道识的无知使然,那敬拜神明的涵义终究流于肤浅,实为遗憾,更非神明圣示之所愿。

礼神之误——有求必应;非“有求必得”。


世人居于世,常常遭逢爱情,事业,身体,家庭等种种烦恼,此不可避免。然而,每当忧郁心结来临,困苦疾病缠身之时,常有求助于神明,祈求能够解救自身的一切苦难厄运。亦有求财求利,期许功名腾达者。此本无可厚非。神明那济世的慈怀,本无可避免此人性焕发出的种种现实的诉求。只要尚处于合理之中,往往有求必应。然而,人人可求,却非人人可得。

“诉求而得”与“求而未得”,都是神明的一种回应。

当人们焚香祈求神明时,常常仅以自身之期许阐述,却往往缺乏所思的是:不是所有的诉求,都是合理的。对于某些无理的诉求,自然得到神明“求而未得”的回应。

故可知,人们礼神祈求时,更需深思的是,对于某些愿望,自身是否有“应得”之善德功果?若无,自身更需做些什么才能够得到神明之恩赐?而不是一味地诉求,却无视自身应当的行动与付出。冥冥之中,神明对于世人自身所思所行的评判,往往决定祈求者愿望的达成与否。可知世人礼神愿望达成与否,先于自身自我的反省与要求等有密切的关系。而非神明必须“有求必得”,不分青红皂白地赏赐,这不是神明的任务。因人于神,求与应之中,因果的呈态,绝对是相对的。

是故世人礼神不单是焚香礼拜诉求许愿而已,更需要的是常常反思完善自我,改善自我的言行举止,这样才能真正让礼神帮助到自我自身与境况的完善。这样的礼神,才是有意义的。

此外,神职人员,道士等对于神道于世道的馨远正传,负有深研道统道识,正本清源之责。而非赖以“神迹”的显示而沾沾自喜,或以“知晓天机”而自大自傲自狂。否则,神宗济世慈怀的开示,必将沦落于虚无之中。而世人对于道传之误,将更进一步根深蒂固,当世道进一步扭污了神道之正道,更为道统之羞。

礼神之缘——珍视道缘的启蒙,正谨礼神的依归


人,纵然自认为高等智慧生命,然而,居于世间,却既要受福,又要受苦,试问生老病死,孰能避免?往往当疾病与困苦来临时,人们才懂得健康与幸福的可贵。然而,失去才懂得珍惜,往往也是人们惯犯之举。在世欲膨胀的快节奏里,对于生活的种种苦难,病痛的折磨等,人们反思几何?然而每当它们真的来临,而人们束手无策时,才想到还有神明。于是祈求于神明的帮助,礼敬于神明,希望得到消灾灭难。

然而,这种神道,仿佛仅仅成为了世俗自我自私需要的存在。而对于神明的训示,一切圣贤传道者对于人们的敬告,却往往被抛之脑后。茫茫人海中,人们只期望着神明能够为自己消灾避难,却无视了珍视道示对于自我灵性的启蒙,甚至是道缘的开启,于是匆匆错过了真正明识阴阳,认知道统道识的机会,实为可惜。

事实上,既然能成为人,其灵性基本已具备了修道的根基。而道缘的启蒙,让人真正进入对于神道阴阳的正确认知,切身的体会与感悟,让人不再盲从于大流迷信扭曲的神道之中。正本明师的培成,而使正道有所依附,更使礼神有所依归。而世人对于礼拜神明无知的讥讽,逐渐地随着正道的兴盛而消退,这是每个深受道缘启蒙者之福份与职责。

面对目前世上的道传之讹与之流谤,从而化生出的世人对于神道的诸般误会与偏见,终有一天,将得到正本清源。我们珍视道缘,珍视学道修道中的每一个所得,只要修持自己的道品,坚定自己的道心,所有的道障道碍,终可跨越,正道终可光大于世,恩泽与指引着世人。如此礼神也将真正成为“绝望者的希望,希望者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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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介绍:杨易德道长,1989年生于湖北黄冈,为攀越易道高峰,日攻夜读;于大量实战下参悟易道。又在寻访民间高人十几年间,吸纳了百家所长,致精通多门术数,并有大量的独家心得公开著文分享,达千余篇。入道后,主修道法符箓,获得了完整的独门道法传承,并已成功为大量善信治病禳灾。现遵从师训,以济度阴阳为宗旨;行道法,攻五术,以术悟道,籍术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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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在酒吧里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发现的李承泽。

时间已经过了2点,只剩下通宵营业的酒吧还有人。他们大学里这样的酒吧不多,他顶着冬日夜晚刺骨的冷风在市中心一家一家找过去,找到最后一家的时候铺面而来的热气差点让他脚底打滑,眼睛也被生理性泪水糊得视线不清,但幸好他在那些攒动的人头中发现了李承泽。

他费劲地挤过去,对周遭投过来的各种眼神视而不见,然后静静地等了一会,找准时机,在人群中扯住了李承泽的手腕。他懒得去管对方反应,只一个劲儿地抓着那只纤细白瘦的手腕往拼命往外扯,很快李承泽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扯了出来。

“我叫你松手!” 远离了人群,他也总算能听清李承泽在冲他嚷什么了,范闲松开手,李承泽立刻懊恼地开始揉自己的手腕,“李承乾叫你来的?”

“我说,是李承乾那个多管闲事的混账东西叫你来的吗!”

“不是李承乾,” 范闲皱起眉头又去拉李承泽的手,却在转身时被对方挣开,他只好回过身紧贴在李承泽的耳边大吼:“不是李承乾叫我我就不能来吗!你今天中午12点前要交的那篇作业写了吗!”

李承泽没想到他会凑这么近说话,被吼得怔愣几秒,然后抽身就要往回走。范闲气得咬牙切齿,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从口袋里猛地抽出一个东西,往他的手上猛扣。

酒吧的光线很灰暗,等李承泽终于意识到范闲弄在他手腕上的那东西是货真价实的手铐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拖得走到酒吧门口了。

“你有病吧范闲!”他气得骂,对方充耳不闻地推开了酒吧的门, 空荡街道上的冷风灌进来,劈头盖脸地打得他一个激灵,他恨得抬脚踹前面人的屁股:“我问你是不是有病!”

范闲不但不躲,屁股上挨了踹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在半夜的大街上跟你吵。这条裤子回去你洗。” 

他抬手竖起领口,然后拽住还在骂骂咧咧的李承泽,疾步朝他们公寓的方向走去。

他们俩今年都读大三,去年学期结束时李承泽没有抽中学院里的宿舍,范闲就索性也没去抽签,跟着他一起在学院外找房子住。他们租了一年的公寓一共有四个人住,范闲和李承泽住在二楼,三楼的两间卧室则住着李承乾和一个叫燕小乙的人,平常很少能见到。

他们远远就看见公寓里还亮着灯。等他们拉拉扯扯地走到门口,门从里打开了,后面站着穿着睡衣面色不善的李承乾。

李承泽的酒精还在他的脑子里作怪,一看到李承乾就用没铐住的那只手冲他脸上挥了过去,嘴上还在骂:“是不是你给他的手铐?你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生锈了、还是进水完生锈了然后又进水了?我上周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少管我——”

他话停在一半,因为范闲已经烦得直接抄起放在门口鞋架上的布堵住了他的嘴。他牵着李承泽上楼,燕小乙竟然也还没睡,正站在三楼和二楼中间的楼梯上望着他们,范闲冲他摊手,燕小乙甩过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然后上楼去了。

“手铐是燕小乙给你的?”被带到房间里、并被强硬地摁坐在床上的李承泽终于恢复了点理智,意识到他还空着一只手,可以把嘴里堵的那块破布扯掉,他瞪着正蹲在旁边给他开锁的范闲,又想到刚才自动来开门的李承乾,他这弟弟作息规律得很,除非是天要塌了否则他绝不可能两点半还醒着,“我靠,你们三个人串通起来搞我?”

他差点又要跳起来,范闲再一次把他摁住:“你给我安静。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李承泽,你再多动一下我不保证我不会把你拷在桌边一晚上。”

范闲一旦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再怎么吼就都没有用了。李承泽拧着眉看他给自己解开手铐,半晌出声问:“你今天为什么管我?”

范闲正把自己那条被他踹脏了的裤子脱下来,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他穿着裤衩也丝毫不觉得冷,他把那条裤子好心地搭在李承泽书桌椅子的扶手上:“你不记得,我可替你记着。你已经拖延作业超过5次,教授已经找你谈过3次。明天的作业你如果再不交,这学期就别想及格了。”

他斜眼看了一眼李承泽,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范闲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爹不管你,但你至少得管管你自己。”

可笑的是,就连现在这个3个小时后就要交作业,却仍然躺在床上,一个字都未动的李承泽,当初也是自己考进来的、甚至还是凤毛麟角的奖学金学生。

范闲知道李承泽为什么要这样。

他上高二的时候,他妈妈发现他爸爸在外面还有人,生的儿子只小李承泽两岁。从那时起他妈妈就开始和他爸爸闹离婚,但他的渣男父亲不但对此毫无愧疚,甚至还把外面的情人和她的儿子接到了家里,和他们一起住。他笃定了李承泽的妈妈在家多年,就算要闹也依然要在金钱上依赖他,索性就把一切都摊开来放在台面上给她看:这两个人我不会断,你要何去何从,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甚至也并不太想留下李承泽,大概是一直嫌弃这个儿子性格太过跳脱,李承乾那样中规中矩的很听他的话,他好管束。李承泽那时卯足了劲想证明自己并不差,在准备高考的同时又去读了国外高中的考试课程,疯狂地在他爸无法拒绝的时候花他的钱。最后他的确考上了名校,但他也阻止不了他爸和他妈离婚。

他已经成年了,又拿着奖学金,根本不需要再靠父母生活,但他爸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每个月总还是定期给他打一笔生活费。李承泽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把这些钱全部花在了喝酒上。

“起床,” 范闲冷漠地用脚踹床上人的小腿肚,李承泽把腿往后收了收,又翻了个身继续睡,他大腿从身上的薄被中露出一点,是让范闲皱眉的苍白,“你给我起来!” 他又踢了一次,然后上手去捏李承泽的脸,他知道他最讨厌他被人这么对待,果然几秒后李承泽狠狠拍开他的手,但在他开骂前范闲就想好了他的说辞:“滚起来做作业,不然你的奖学金就没了。”

李承泽最恨的就是依靠他爸,他可以用他爸的钱买醉,但绝不会用他爸的钱交学费买面包,他只能打着哈欠坐起来,拉开面前的椅子——那上面还挂着范闲的脏裤子——然后坐下去打开电脑。

“题目我已经发给你了,大部分材料有电子版,需要书到我房间拿,”范闲继续说,但李承泽毫无反应,他正在快速浏览范闲之前发过来的邮件,皱着眉把他需要的东西下下来,他在超市里挑酒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范闲不再说话,走出他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在李承泽的房间门口蹲了一会,楼下传来焦糊的味道,应该是李承乾在煎培根。让李承乾学会好好煎培根比让他接受一面半焦的培根更难,因此现在的情况是后者,这个根本无法称为成品的日常失败品也被李承泽反复拒绝过许多次。但范闲昨天刚去补充了新的一袋咖啡胶囊,牛奶和全麦面包也是刚买的,总不至于让李承泽下午完全空着肚子去上课。范闲蹲在那,等到楼下不再持续地传来焦糊味,身后的房间里也终于响起了打字的声音,才终于敲敲有些麻的腿站起来。

他走到一楼的厨房,李承乾从饭桌边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吃,你哥也不吃,”范闲走到咖啡机旁边,打开盖子把胶囊丢进去,“他开始写作业了,别去吵他。”

李承乾“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切他的培根,他把完好的那一面朝上,这样吃的时候就可以假装底下那半面不是黑乎乎的,范闲往冲好的咖啡里疯狂扔糖,紧接着扔掉之前的那个胶囊,又放进一个新的。

他等着咖啡好,随意地问李承乾,“你为什么一定要吃培根?”

他以为他这次应该又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围着问过李承乾很多次,有几次甚至逗得他满脸通红,但他嘴里也只会嗫嚅着说些一听就是在转移话题的废话。

“因为李承泽不喜欢吃。”

范闲惊讶地转过头,李承乾还在跟他的半焦培根搏斗,他好容易插起一块放进嘴里,竟然还加了一句,“所以他不会跟我抢。”

听起来非常幼稚,但这好歹是李承乾嘴里第一个正经答案,范闲在心里默默消化这个答案,沉默地端着两杯咖啡上了楼。

李承泽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屏幕打字。他打字的速度只能算中等,但很少停下来,也几乎不用退格键。范闲把咖啡放在他左手边,站在一旁喝自己手上这杯。可能连李承泽自己都不知道,他打字的时候手的动作非常好看,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敲击又仿佛带着一种固有的节奏,在范闲心里简直称得上赏心悦目。

李承泽一旦认真开始写作业就会全然忘记周遭,范闲站在那半天才想起来提醒他喝咖啡,“要凉了,” 他自顾自地边说边往门口走,他知道李承泽听到了,“下午出去上课前记得来厨房吃点东西。”

楼下厨房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范闲打开灯,抓过一件衣服下了床。他昨晚穿的裤子正大剌剌地搭在他的书桌上,被他的书支撑得崎岖不平,他看了一眼懒得去管,趿上拖鞋往厨房走。

灯都没开,李承泽正背对着他在冰箱里翻找。冰箱里本来就塞满了四个人的东西,又从来没有人定时清理,因此要就着冰箱灯辨认出能吃的东西想必非常不容易。范闲没去按灯,只顺着那点微光走到他背后,看他真的在找什么的样子才开口问:“你找什么?”

“李承乾的培根呢?他不是一向放在最好拿的地方。”

“他今天刚吃完,可能忘了去买新的,” 范闲挤到他旁边,长手往里一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捞出来一盒没开封的午餐肉,他把抽油烟机的顶灯按开,抽过案板,然后伸手一拉,把罐头打开。

“随便给我拿把刀,” 他皱着眉把肉往案板上倒,一边指挥李承泽。李承泽好歹还知道他们把刀放在第二个抽屉,范闲把午餐肉切成小片,切好的方形漂亮地躺在案板上,引得李承泽伸手去够,范闲还得分神把他的手拿开,“晚上不要吃冷的,半夜胃痛没人管你。”

小煎锅就放在灶上,范闲开了小火,把午餐肉一片片放上去摊平。李承泽在他后面转了一会,脚步就朝另一个方向去,他才走两步范闲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你现在喝咖啡一晚上都别想睡。”

“咖啡对我没什么效果了,” 李承泽还想挣扎,范闲转过来看到他表情,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你后面挂着的那个奶锅递过来,”他说,“我今天带了热红酒回来。”

午餐肉一煎好就被李承泽端走了,他吃东西一点声响都没有,范闲盯着热红酒盯得无聊,问他,“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

“上完课去了图书馆,书单里有本书好看,我看完了。” 李承泽嘴里还嚼着肉,说话声音也轻,偏偏咬字清晰,字字都完好地传到范闲耳朵里,他一时没说话,等红酒终于开始冒泡,才关了火,小心地把那饮料倒进马克杯里,端过去给他:“我上午明明跟你说过书单上的书我都有。”

李承泽喝了一大口:“只是写完作业还觉得有些介意而已,刚好路过。”

外面路灯的光透进来打在他脸上,李承泽转过头去跟那灯对望,然后说,“你觉不觉得这灯、”

“像不自量力、自以为自己是太阳一样,”李承泽眯着眼睛,“所以无所顾忌地疯狂发着光,觉得它大概几千几万年都会那样炽烈地发亮。但是其实——”

“路灯没有感受,”范闲打断了他,“它那样亮,只是因为它被设置成以那样的功率工作而已。快吃完东西回去睡觉。”

李承泽大概是嘟囔了句没想象力之类的话,范闲懒得去听清,见他吃完了把盘子和杯子都收过来扔进水槽。明天早上这些东西——包括锅——大概都会是李承乾洗,他回身往楼梯走的时候听到跟在身后的李承泽闷笑。

就那么好笑吗,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作对。

范闲几乎要问出口了,在经过拐角的时候却先听到李承泽的声音,还是那样,很轻,但很清晰,像他打字敲击按钮时发出的声音那样,完整地传到他耳朵里。

“范闲,” 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上心地管着我?”

他问出的字一个一个地沉下去,落进黑暗里便消失不见,范闲没有立刻回答,他便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问出这句话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个与这些都完全无关的过客。两个人一起走到二楼,然后在房间门口分开。李承泽只把门拉开一道缝隙,闪身就钻了进去,他的房间里更沉的黑暗眨眼就盖住了他纤瘦的身影,范闲假装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在那里多停留一秒,很快也关上了房间的门。

管这个人做什么呢,根本费力不讨好。

“还倒贴我一盒午餐肉。”

“李二少会少这点钱?” 范闲的朋友问他。李承泽当然不缺,他在酒吧里瞎混一个晚上花的钱比他白天一顿饭钱多上十倍,饶是如此,这人去喝酒的次数依然比他吃饭的次数还要多。

“他想不起来给我。”范闲耸耸肩膀端着杯子站起来,他是没有李承泽那么好的家境,只靠着奖学金过日子,他也去酒吧,只是从来不花超过预期的钱。

他做一切的事总带着明确意图,他深知进入这个大学不容易,因此也绝不会让自己丢了奖学金。学习固然重要,但如果学成书呆子那就算是白来一趟,范闲每次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都不会让自己在达到目的之前喝醉。

但李承泽完全不同。他一旦去了市中心那片,就是为了喝醉。有时候他们那一拨人从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已经喝醉了,范闲从系里的图书馆出来,骑车回家经过那,看到李承泽醉醺醺地坐在马路边上和旁边不知道什么人说话。他很亲密地搂着对方的肩膀耳语,脸上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轻佻,但范闲知道那是他装出来的。

明明深陷在其中,偏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老头模样。其实连傻乎乎地一直吃烤焦培根的李承乾都比他清醒。

范闲目不斜视地骑车经过,有其他人认出他,知道他是成绩好的社交怪,借着酒意跟他打招呼,飘在空中有几分酸意。李承泽倒丝毫不受影响,依然骄傲地拉着身边的人用智者口吻冲对方传达连他自己都不信的人生哲学,仿佛那一阵吹开他刘海的风是凭空而来,并不是他的同学兼室友骑车路过。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认识,但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是会为对方煎午餐肉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互相为对方。

李承泽基本上从没为他做过什么,唯一能说的,大概是他总是莫名其妙地知道范闲怒意的底线,并在要踩在那上面之前及时停下,一声不吭地乖乖听他的安排。

像什么知道危险的小动物一样。

当然拿李承泽比作小动物十分可笑。李承泽之所以会在关键的时候听他的话,原因是他心里也明白,那与其说是范闲的底线,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底线。范闲平常根本不会管他,也不会在没必要的场合与他发生任何交集。他只会在他即将摇摇欲坠的时候出现,将他往上踹一脚,提醒他不要沉沦得太过分。如果李承泽顺着那股下落的趋势义无反顾地往下掉,那在他灰头土脸时,他最恨的将不是那时的境况,而是被李承乾之流俯视的他自己。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这种给别人当保险丝的事情,范闲图什么。

李承泽看着笔绕着自己指尖又转一个圈,目光又落回书上。他来图书馆之前刚在家里偷偷喝光了不知谁放在冰箱里的热红酒,脑里带着几分醉,因此不太在意历史长河里的学者此刻正试图对他说什么。他手上拎着的铅笔只是摆设,偶尔真看到他觉得有意思的才圈出来一笔。

他在这里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范闲怕他开学摸底考不过,这两天屡屡警告他,让他提前开始复习。这人自己好像不用复习似的,骑着车在全市跟巡逻狗一样四处乱转,李承泽躲在大公园角落的长凳上喝酒都能被他发现。他觉得烦,后来意识到躲这人的最好地点就是图书馆。反正图书馆那么多,他今天跑去自然历史系,明天跑去物理系,混在一茬一茬生面孔中间,有的人听到人进来的动静头都不抬一下,有的人从眼镜片底下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他自如地走到层层书架最里面,随便找个位置,从自己的包里抽出自己带来的书,心不在焉地翻看。

他包里还放着一罐啤酒。也是冰箱里的,燕小乙不喝这个牌子他知道,多半是李承乾的,他一点愧疚也没有。今天来的图书馆有点老,他待的这个角落桌子上的漆都快掉完了,窗户没打开,空气里闷这一股旧书的味道,并不是什么喝啤酒的好地点。但李承泽才不管那么多。这儿的暖气只能算还有温度,但地毯铺得很厚。他甩掉自己的鞋,光着脚钻到桌子底下,蜷在昏暗的光线中拉开易拉罐,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他翻开的书在他头顶的桌子上摊开着,但他把铅笔带下来了。

刚才书里这人说的有一点挺有趣的,他咬着笔头无所谓地想,然后随意地翻开手腕,用铅笔在那上面夸张地写几个字母,写到一半就觉得自己八成真的醉了,又拿过啤酒狠灌下去三四口。

挺有趣的……但喝酒比这个有趣多了,他觉得脸已经开始有点热,之前偷喝掉的热红酒酒劲也不大啊,他今天一点威士忌都还没碰呢, 怎么会……

手上的啤酒突然被人夺走了。李承泽发梦似地眨了眨眼睛,看到有个人正站在桌前弯腰俯视着他。他最讨厌被俯视,挣扎着站起来,头撞到了桌子,又懊丧地蹲了回去。那人原本皱着眉头看他,见到这个场景竟漏出一声笑,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脸:

这是什么捡落水狗的戏谑口气,李承泽又要站起来,结果对方的手先伸了过来挡在他脑袋上:“你上头是桌子。”

这件事他刚刚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他提醒,李承泽瞪着他,但是脑子里像突然被人塞了很多团棉花,一句有力的话都想不出来。我怎么这就醉成这样,他也问自己,连喉咙都艰涩起来,好像突然被一把刨刀刮过,甚至开始隐隐作痛。这是偷喝人酒的惩罚吗,李承乾是不是背着他给冰箱里所有的酒都投了毒?他这个弟弟真是可怕至极,他边在心里想报复对方的办法边继续想着回击之词,直到他张嘴冲对面的人打了个喷嚏。

“我一醉鬼朋友,有次连感冒了都没意识到,以为是喝醉了。” 范闲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笑嘻嘻地说。

外头在下雨,酒吧浸满了每个人呼出的废气,外头的路灯再亮,从这里望出去也只剩下点颜色。他们和人拼一张大桌子,李承泽只敢点GIN&TONIC,可使他胆小的原因就坐在一旁,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把他的事情当作笑话讲给他不认识的人听。

没人觉得他口中说的人是他,以为至少都得是跟范闲玩得很好的那些人其中之一,诸如滕梓荆之流,便都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问:“后来呢,怎么发现的?”

“打喷嚏了,”范闲回答得爽快,“那时候他手里还拎着罐啤酒呢。”

周围人又都笑起来,跟他一起的人见他半天都沉默不语,以为他也在听范闲说话,那胳膊肘捅捅他:“这范闲交的朋友还真多。”

不然你以为他来酒吧做什么,李承泽眼皮都懒得抬,脚在桌子底下缩了缩,最后还是钻进了鞋里,“你喝完了吗?”

跟他一起的朋友很震惊:“不是吧二少,最近又没什么事,而且现在外头还这么大雨,你这就……?”

李承泽把杯子一推站起来,用眼神指指坐在另一边的人,夸张地做口型,我烦他,不行吗。

朋友还想问要不要换一家,但这个点市中心哪儿都人满为患,进去了也找不到安稳坐的地方,也知道李承泽这就是说要散摊了,只能悻悻地陪他站起来。

“你要不行可以继续喝,”李承泽看他蔫头蔫脑的呆模样还是忍不住出声,这人倒老实摇头,“一个人喝没意思。”

够朋友,宁可回去也不要加入范氏小团体,李承泽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两人一起往出口去,都站在门口拿手机打车。

“你们不是还住在一起吗,怎么这么不对付,他偷你冰箱里东西了?” 他那八卦朋友还好奇,提出的假设却分外滑稽,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李承泽这种来了几年连超市具体位置在哪都不知道的人,能在冰箱里放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李承泽歪过头看到远方驶来的车灯,被刺得眯起眼睛,“他就是人如其名。”

他在车后座上坐好,正要走,车门突然被拉开,又钻进一个人。李承泽看清他面目,正要借酒暴跳如雷,被他轻飘飘几句话按了回去:“反正回一个地方,顺路。车钱我付。”

他朋友目瞪口呆的脸向后退去,混入一团光影里,李承泽转过头来看范闲,对方靠在窗户上,一手握成拳支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假寐。

“来酒吧蹭别人喝的也就算了,车钱都要蹭。”他知道其实范闲并不介意被这么说,这句话唯一的作用只是稍微缓解了他自己的不满。

对方嘴角上扬,李承泽想不通他干了什么事能让他心情好到外露在脸上,他目光移到他那攥成拳的手上,忽然再想不出话来说。

他的脚好好地包在袜子里,鞋子也穿得好好的,并不像之前在图书馆里那时候,因此那只手没有任何理由动他,可他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

前面的桥上挤满了人,范闲盯着发白的天光才想起来今天是五月一号。他前一晚纯粹帮忙去给别人小组作业出谋划策,其实到了半夜根本没有效率,最后还是打起了牌,又在那群人租的活动室里囫囵睡了几小时,早上起来只想赶紧回家做早饭。

他打了个哈欠,泪水朦胧间看到桥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在春寒料峭中一点不惧,都光着上身,盯着下面的河水跃跃欲试。

真是年轻气盛不要命,他佩服地摇头,却看见上面有一个人举起手来,对自己的方向挥了挥。在看清那人之前他已经沁出满手冷汗,而他的视觉神经毫不客气地向他疲惫的大脑传递着信息,告诉他直觉是对的,那个人就是他还想着要赶回去给做早餐的人。

离考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人缺早上的大课已经很久了,他刚刚还在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他从床上拖起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去。

但在熹微晨光里,李承泽冲他露齿一笑,然后在周围人的哄闹声中,从桥上坠了下去。

范闲只听到这个声音,这人早想到了办法,要这么逃他今天这节大课。肯定有人正七手八脚地捞他,给他披上毛巾,让他喝酒暖胃,范闲骑上车,掉头往别的路回家。

他边骑车边觉得好笑,想着想着摇头笑出声,如果不是人多,他还真想看看李承泽在水里是个什么样子。

但这回他感冒倒是自己知道了。

晚上范闲的房门被敲开,李承泽走进来递给他体温计,范闲看过直接拽住人手腕把他拉回他房间。李承泽老实地去床上躺下,范闲在走廊上探出头,直接让楼下的李承乾烧水。

范闲自己的房间里有药,他总备着这些,等他找到合适的,再去李承泽房间,就看到李承泽在和端水上来的李承乾炫耀:“我知道掉进河里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

李承乾已经把水杯放在书桌上,范闲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来他正在咬牙切齿。

“正常人不会自己找罪受。”他走上前去把人半拽起来,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吞药,又拿过水给他灌了下去。水被李承乾烧得滚烫,李承泽脸都呛红了,埋在他的肩窝里咳嗽,范闲看到他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脚趾,又抻开被子将他裹严。

等李承泽咳嗽好了他才放开他,他从床头站起来,然后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纸箱。李承乾还站在屋里,他示意对方把这箱东西搬到三楼去。

“给燕小乙。他不敢上去找。”范闲说,李承泽虚弱地在床上又咳嗽起来,眼睛都带了点泪光,但是这种时候他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楼下厨房的酒我也都收了。如果我发现你好起来之前不老实,那这箱我们就分着喝掉。”

李承泽不咳嗽了,在床上背过身去一声不吭,范闲跟在李承乾后面退出房门。

为什么管他。他还有脸问为什么管他。

有人在翻他桌子,李承泽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范闲的背影。

“你干什么,” 他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的。范闲很快转过身来,手附上他额头。李承泽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干什么?”

“你这周的作业明天该交了,”范闲丝毫不慌,“我把借来的书拿给你。”

这人是什么周扒皮转世吗,李承泽吃惊地瞪大眼睛,范闲很无畏地笑出声,“你现在不是退烧了吗。不会吧、” 他抱起手臂望着他,“你去参加五月节活动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吗?”

李承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范闲回身把桌上的书又多余地摞了一次,“都给你放在这了,桌边有水。写完了是把酒还你的必要条件之一。”

所以跟本系优等生说话根本钻不了什么语言空子,李承泽躺在床上翻白眼,他现在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但范闲连水都不给他递,却只知道要让他写作业。

他现在倒有些恼恨自己怎么不发烧,或者能咳嗽出来也行。

“你明明挺喜欢的吧,李承泽,读书这件事。”范闲手撑在书桌上回头盯着他,李承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偏过头往枕头里躲了躲。

“你爹不关心你、也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在这里干什么,” 范闲朝门口走去,停下来握着门把手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又不可耻。”

他走后不知多久,李承泽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他浸在冷汗里,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良久他才低低笑出声来。再一遭,可笑的竟然还是他自己。

但问题还是,范闲这样图什么。

到了六月夏天终于装模作样地来昭示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存在,李承泽考完试,缀在人群末尾走出考场。门口的小路上已经一团团地堵了好几拨人,都来给自己考完最后一场的朋友喷彩带庆祝。这种无聊的仪式他烦得要死,好不容易挤过去,走到拐角处,正要松口气,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兜头喷了他满脸。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被这套庆祝的东西找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有几个人恰好这时候从他后面挤过来,那冲他使坏的人只好双手扣住他的肩膀,免得他被撞开。

等他睁开眼时,视野前放凭空出现一根从他头上坠下来的粉红色泡沫彩带。简直乱七八糟,他觉得很可笑,抢过范闲手里的瓶子,晃了晃,也喷了他满身都是。

这人十分钟前都还跟他待在同一个考场里。

“你之前就准备好了?”

李承泽犯傻地问出这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看着范闲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新鲜的花环,给他套上。

“衣服、” 他抖抖身上的衬衫,“回去你洗?”

范闲没有回答,李承泽知道那人在等什么,但是他想对方也太自信了,万一刚刚自己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呢,但范闲已经看住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没有一分一秒可以用来演戏。

“你这是在回答问题吗,”最后李承泽无奈地看着他说。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答案,”范闲说,“但后来我想到了,如果不回答岂不是很亏。”

后面又有一群人哄闹地跑过去,太阳已经出来了,他们俩顶着湿漉漉的泡沫在夏天的阳光里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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