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朋友说很多消极的话我说被他害了我问他爱不爱我了 他说他想si?

  周杰伦2008年最新新专辑:魔杰座

  歌迷引颈期盼的年度专辑,周杰伦以魔术结合音乐,呈现这张蕴含无限变化可能的黑桃J《魔杰座》!本是摩羯座的周董,最近投入钻研魔术,其中他最擅长扑克牌魔术,所以他的第九张专辑以华丽又复古的扑克牌为设计概念,又以神秘莫测的魔术师与逗趣诙谐的小丑的双面造型出现,并特意创作两首新曲—“魔术”与“小丑”来次精彩互呛对决,再现周董音乐世界的天马行空。

  除了魔术的元素外,周董将音乐回到根本,以小时候的乡下生活经验为创作出发,传达知足为乐的讯息,以最简单的音符包办曲词来写了这首励志之作“稻香”,曲风以Hip-hop加民谣吉他,还有前奏的蟋蟀声,让全曲充满了禅意的意境。紧接着第二波主打是与方文山联手的抒情创作“说好的幸福呢”,再加上周董亲自执导下的唯美MV,又一周董氏的情歌魅力之作。

  1。龙战骑士04;28
  2。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04:11
  5。魔术先生03:45
  6。说好的幸福呢 04:14

  放手一搏令谁都惭愧
  那守门之兽展翼将飞

  不懂什么叫有花香的季节
  什么叫绿草如茵的旷野
  所有关于我的传说 全都不对
  全部是纸屑 全部要改写

  ※我坚决 冲破这一场浩劫

  废墟怎么被飞雪了解
  那些仇恨已形成堡垒

  低吼威胁 那些龙形的傀儡
  它们发不出的音叫心碎
  惊觉你啜泣声迂回 如此纯洁
  以温柔削铁 以爱在谅解

  我坚决 冲破这一场浩劫

  02.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我)为何在这时牵手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紧紧地把那拥抱变成永远
  在我的怀里你不用害怕失眠
  如果你想忘记我也能失忆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把故事听到最后才说再见
  越过你划的线我定了勇气 的终点#

  不该在这时候说了我爱你
  要怎么证明我没有说谎的力气

  不该在这时说了爱你
  要怎么证明我没力气
  告诉我暂停算不算放弃

  不该在这时才说爱你
  要怎么证明我没有力气

  编曲:黄雨勋(梦想之翼)

  尼罗河悄悄漫过纸莎草
  蜿蜒像一袭不带感情的纱袍
  而你穿上后转身为我舞蹈
  为寂寥的大地舞一场惊叹号

  黄昏燃烧 金字塔上的云角
  人面狮身下的影子 在预兆
  石阶上焚着油膏 在我国度里
  堆积了 几个世纪的尘嚣

  在羊皮卷角 古老的明了
  谁都逃不掉 天平上的烦恼
  你微微地笑 赤足又扭腰
  朝着命运 凿出一道美艳的符号

  ※来找我 找不到我
  (那迷路的眼眸 找不到我)

  (众神都着了魔 被我诱惑)

  (那王者的沉默 爱不爱我)

  (你灵魂属于我 被我诱惑)※

  词:古小力 黄淩嘉
  编曲:黄雨勋(梦想之翼)

  静止了 所有的花开
  天郁闷 爱却很喜欢
  那时候 我不懂 这叫爱

  ※你喜欢 站在那窗台
  彩色的时间染上空白

  手中的风筝放太快 回不来

  一鞠躬 那掌声 拍得凶

  手穿海报却不拿汉堡

  每当我在台上演出人体漂浮
  你就在台下偷偷吃我的泡芙

  艾尔姆支雷一百分的姿势
  谁说恋爱别找魔术师
  所以他小丑我是大师

  一〇一 变不见 才惊喜

  手穿海报却不拿汉堡

  不要问我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我变给你看的感情才是真的

  艾尔姆支雷一百分的姿势
  谁说恋爱别找魔术师
  所以他小丑我是大师

  艾尔姆支雷一百分的姿势
  谁说恋爱别找魔术师
  所以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艾尔姆支雷一百分的姿势
  谁说恋爱别找魔术师
  所以他小丑我是大师

  06.说好的幸福呢

  ※你的回话凌乱着 在这个时刻
  我想起喷泉旁的白鸽 甜蜜散落了
  情绪莫名的拉扯 我还爱你呢
  而你断断续续唱着歌 假装没事了

  时间过了 走了 爱情面临选择
  你冷了 倦了 我哭了
  离开时的不快乐 你用卡片手写着
  有些爱只给到这 真的痛了※

  #怎么了 你累了 说好的 幸福呢
  我懂了 不说了 爱淡了 梦远了
  开心与不开心一一细数着 你再不舍
  那些爱过的感觉都太深刻 我都还记得#

  ★你不等了 说好的 幸福呢
  我错了 泪干了 放手了 后悔了
  只是回忆的音乐盒还旋转着 要怎么停呢★

  爱淡了 梦远了 我都还记得

  兰亭序为书圣王羲之的书法作品,有「天下第一行书」之美誉。该书帖完成于东晋永和九年,距今一千六百五十五年。现传世所见之兰亭序为唐代书法家摹本,真迹据传在唐高宗与武则天合葬之乾陵内。乾陵位于陕西乾县城北,至今完备,尚未被盗。

  兰亭临帖 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 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 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 真心能给谁

  牧笛横吹 黄酒小菜又几碟
  夕阳余晖 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 而墨香不退与你共留余味
  一行朱砂 到底圈了谁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 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 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 你一生的了解※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 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 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 你一生的了解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 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 怎落笔都不对
  独缺 你一生了解)

  弹指岁月 倾城顷刻间烟灭
  青石板街 回眸一笑你婉约
  恨了没 你摇头轻叹谁让你蹙着眉
  而深闺 徒留胭脂味

  人雁南飞 转身一瞥你噙泪
  掬一把月 手揽回忆怎么睡
  又怎么会 心事密缝绣花鞋针针怨怼
  若花怨蝶 你会怨着谁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 无惧人间是非
  雨打蕉叶 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 来提醒你爱谁

  编曲:蔡科俊Again

  海边篱笆 咿呀咿呀 风一直刮
  我像枝桠 帮你过滤了风沙
  墙上的时差 滴答滴答 还在牵挂
  我们都偏爱她的长发

  你坐火车 忔恰忔恰 回来我这
  就像燕子 下雨躲屋檐怕冷
  写一封书信 汐沙汐沙 写谁的名
  你讲她的故事给我听

  ※又想你一次 一次
  要怎样才能跟你认识
  简单一句爱说不出来※

  经过山丘 嗨呦嗨呦 汗一直流
  行李不多 但思念一定带走
  我们走同一条路 哒啰哒啰
  要走到哪 随风流浪去玩耍

  等消息 我们都在想她

  等结局 流浪诗人的回忆

  (海边篱笆 咿呀咿呀 风一直刮
  我像枝桠 帮你过滤风沙
  墙上的时差 滴答滴答
  还在牵挂 我爱她的长发

  你坐火车 忔恰忔恰
  回来我这 就像燕子怕冷
  写一封书信 汐沙汐沙
  写谁的名 你讲给我听)

  远方回音 我们迎风边走边弹琴
  我们的人生 因为她开始认真
  她的眼睛 像一幅翠绿的风景
  我们的感情 越唱放越深

  编曲:黄雨勋(梦想之翼)

  下课却KAO在一起

  用黑板上的日期 倒数找你

  #那童年的希望是一台时光机
  我可以一路开心到底 都不换气
  戴竹蜻蜓 穿过那森林
  打开了任意门找到你 一起旅行

  那童年的希望是一台时光机
  你我翻滚过的榻榻米 味道熟悉
  所有回忆 在小叮当口袋里
  在风中持续着甜蜜#

  但错身而过的你 已经离去

  编曲:黄雨勋(梦想之翼)

  亲爱的 别吓到闭上了眼睛
  小丑把戏 不是大家都可以
  夸张眼影 蓝色忧伤的泪滴
  丢丢刀 喷喷火 踩高跷吹笛

  跌倒失手 烧到眉毛 我故意
  哈哈 你笑得开心 我可是在玩命
  扑克牌里 我的肖像才一两张
  你看 你看 我的重要性

  彩色的 大卷发 红鼻子
  这样的快乐你学会了吗

  用笨拙 又惊险 的杂耍
  所有的悲伤通通忘了吧

  先生小姐们赶快来 赶快来

  还能跟乔克叔叔拍一张照※

  #我只是 卑微的小丑

  我不是 孤独的小丑

  下着雨 我躲在面具里 偷偷地 在哭泣
  因为看了不能说的秘密

  魔术师 我恨你 抢走我的生意 别忘记
  蝙蝠侠KAO我才票房冠军

  编曲:黄雨勋(梦想之翼)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地走下去
  珍惜一切 就算没有拥有

  ※还记得 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 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 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 永远的依KAO
  回家吧 回到最初的美好※

  不要这么容易就想放弃 就像我说的
  追不到的梦想 换个梦不就得了
  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
  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

  笑一个吧 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童年的纸飞机 现在终于飞回我手里

  赤脚在田里追蜻蜓追到累了
  偷摘水果被蜜蜂给叮到怕了 谁在偷笑呢
  WO KAO着稻草人 吹着风 唱着歌 睡着了

  午后吉它在虫鸣中更清脆
  阳光洒在路上就不怕心碎
  珍惜一切 就算没有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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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用《双面神探》和《凶案现场》的背景,大差不差应该能圆上

  修改与增减了原视频中的叙事顺序和一些小细节以保证逻辑的通顺(虽然可能还是不通

  有没懂的地方可以在评论区提一下,我给解释一下

  因为本人正在美术集训并且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联考了所以码得很匆忙,文字还有些苍白空白,后期有空会润色,加些伏笔彩蛋什么的

  全文1w3+,祝各位看得愉快

  庸庸碌碌的人们在这里起身离开家门继续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街边小贩也早早出了摊,早点的香气罩满了烟火人间。

  警局外的天空难得的澄澈,却被飞机驶过留下的一道白痕打破了平静。

  一连几天都没有案子让徐无双的身体后知后觉地疲惫了起来,随手捞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在水池里涮了涮就走向了咖啡机。

  然而属于咖啡的雾气还未来得氤氲而起,一个脆亮的声音就在耳边猝不及防地响起:

  “您好,请问邢国良邢队的办公室怎么走?”

  徐无双接好了咖啡转过身:“邢队啊,邢队下午有个会……”

  紧接着的是咖啡杯碎裂的声音。

  面前的年轻人显然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眨巴着眼睛:“您……没事儿吧?”

  然而徐无双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被尖锐的嗡鸣声占得满满当当,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一声……对不起。

  原本打算默默尘封起来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的记忆山呼海啸般地涌来,又一次开始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年轻人见他没反应,皱了皱眉,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音量也上扬了几分:“您……您还好吗?需要我的帮助吗?”

  徐无双猛地一回神,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抿了抿嘴,尝到了满口的苦涩。

  徐无双低头搓了把脸,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复又抬眼直视着年轻人清澈的眼睛,嗓音嘶哑:

  年轻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那行……我先把这儿收拾一下吧,”他指了指地上的咖啡杯碎片,“反正也不急。”

  徐无双没说话,斜倚在门框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年轻人忙碌的背影。

  也不知是不是眼里的红血丝挡住了视线,没从咖啡杯里升腾起的雾气似乎在眼眶里悠悠地如潮水般涨了起来,让面前一片迷蒙。

  徐无双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叹息般地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答道:“王大雨。”

  仿佛确认了什么一般,徐无双垂下了眼,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眶,没再开口。

  不多时,王大雨便收拾好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可能还有点儿小渣子没收拾干净,麻烦您叫其他人小心着点儿。”

  徐无双闷闷地应了一声,扭头就往邢国良的办公室走。

  “诶——您等等我——”

  徐无双没回头,只是默默地放慢了步子。

  王大雨几步走到徐无双身旁,一张嘴巴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您跟邢队很熟吗?您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破过很多的大案子?您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您?”

  “……徐无双。”徐无双步子不停,发出的声音像是沉进了胸腔深处,“叫我徐队就行。”

  “徐无双……”王大雨喃喃,“天下无双……跟您很搭!”

  徐无双失笑,忽而停住了脚步,指了指面前的一道门:“就这儿了,你进去吧。”

  王大雨点了点头,刚打算进去,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退了半步,一转头却被徐无双的那个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

  王大雨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而徐无双此刻的眼神明显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自认为自己在心理学这方面还有点儿研究,但他却没办法读明白徐无双这个眼神里包含着的东西。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王大雨咽了口唾沫:“徐队?”

  徐无双听到声音才缓过神儿来,低头捏了捏眉心。

  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几秒之后,王大雨才又试探着开了口:“徐……徐队,那我先进去了?”

  甫一开门,王大雨就和里头的两位老领导打了个照面,连忙站直,连眼睛也不敢乱瞟。

  邢队哈哈一笑,刚想说让王大雨不用这么拘谨,一抬眼又看见了站在门外迟迟没有离开的徐无双,连忙招呼道:“无双!你也进来,来。”

  徐无双抿了抿嘴,抬腿走了进来,颔首:“袁局。”

  袁局点了点头,转而朝向王大雨:“王大雨是吧?”

  袁局“唔”了一声:“王大雨同志,我有必要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邢国良。”

  “这位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徐无双。”

  袁局介绍完,低头抿了口茶,砸吧了一下便直入正题:

  “市局的意思是让大雨来我们市局锻炼一段时间。”

  “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无双。”

  简单的一个小会开完,徐无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邢国良也去开另外的会议去了,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了袁局和王大雨。

  袁局见王大雨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心中好笑:“大雨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大雨嗫嚅了两下:“我……我有一事相求。”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舍友了!”

  王大雨抱着被褥,竭尽全力地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亲切灿烂的笑容:“跟……跟您一起住的舍友!”

  徐无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默着直到王大雨铺好了床铺才接受了这一事实。

  王大雨洗漱完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徐……”

  王大雨也不恼,从善如流地戴上了眼罩:“晚安,徐队。”

  徐无双强迫着自己不去注意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翻来覆去才总算坠入了梦乡。

  “徐队,我特别想和你做朋友。”

  年轻人自带的一种儒雅的气质和酒吧里的纷杂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总算给这个近乎完美的人镀上了一层烟火气。

  觥筹交错,徐无双仰头灌下一口酒,没说话。

  年轻人一哂:“痛快,徐队。怎么样,我这儿的酒不比你的菊花茶差吧?”

  徐无双眯了眯眼。他的酒量并不算好,却也不差。但此刻,他的的脑子已经开始混沌起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想,肯定是酒精的作用。

  年轻人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在。”

  罗华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一边端来一杯温白开塞进徐无双的手里,一边不厌其烦地答道:“我在。”

  这次徐无双没再重复,而是诡异地安静下来。

  罗华也闭了嘴,一双精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徐无双。

  半晌,徐无双才一口闷了凉下去的开水,声音低哑得异常:

  “没事,我走了。”

  罗华笑着一颔首,晃了晃玻璃酒杯,里边儿的冰球撞击杯壁的声音格外的清亮:

  “徐队慢走,常来啊。”

  徐无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昨日重现,径直回到了警局。

  “徐队,”齐苒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就知道他去见了罗华,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赵怀林遇害的前几天,频繁出现在滨江路附近的……”

  猜测被印证的那一刻,徐无双还是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

  不,不是他,证据还不够……

  徐无双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用力地闭了闭眼:“……继续查。”

  接下来的几天徐无双都跟疯了似的寻找着案子的证据。

  他想证明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

  他想证明罗华是清白的。

  ……可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之后的某一天,徐无双在无可奈何之下叫来罗华协助调查。罗华一见徐无双满眼的血丝,动了动嘴,最后却还是没说什么。

  询问罗华的是一个刚转正没几天的小警察,问起话来一板一眼,毫无趣味性。

  ……比起他,徐无双是有趣多了。

  罗华抿了抿嘴,压下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受害人遇害的前几天,有监控拍到你频繁出现在滨江路附近,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那几天进货,正好路过那里。”

  小警员皱起了眉头:“进货需要那么久?”

  “原料送到的时间不一样——有些酒是不能在常温底下久置的。”

  “……我们在受害者保险箱的一个匣子里发现了你的照片,请问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这倒没有,他倒是常来光顾我的生意。”罗华顿了顿,舌尖舔了一下后槽牙,忽然面露难色,“不过我听说……赵怀林好像比较中意男色……只是这样的话,也能算我有动机吗?”

  话音落下,罗华看似随意地一转头,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单面镜背后的徐无双身上。

  利落,精明,还带着一丝嘲讽。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徐无双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无双的心脏几乎凉了一半。

  这种情况下,越是抓不住把柄越能让他怀疑罗华有鬼。

  询问结束,罗华不出意料地被放了。

  临走之前,徐无双鬼使神差地叫住了罗华。

  罗华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衬衫最顶上的一粒扣子敞开,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手上。他闻声回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

  “……最好不是你。”

  罗华闻言笑得愈发灿烂。他伸手摘下眼镜随手在衣服上擦拭着:“徐队,你还在坚持什么?”

  “说白了,我们俩只是相互依靠取取暖。”

  “……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罗华把擦干净了的眼镜重新架在了鼻根,眼睛里的锋芒毕露被这一层玻璃削弱了几分。

  他依旧是那个滴水不漏的罗华。

  记忆翻涌进梦境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徐无双挣扎着从梦境里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一次发动起来,几乎要蹦出胸腔。而王大雨浑然不觉,蹲在徐无双的床边神采奕奕地盯着他看,活像一只大型犬。

  徐无双看着面前这张跟罗华如出一辙的脸,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确认了这不是梦境之后,徐无双低头捏了捏眉心:“……一大早的你干什么?”

  “晨练啊!”王大雨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有利于身体健康的!”

  徐无双不敢坐起来,怕后背大片的水渍暴露在空气里和王大雨的眼睛里。

  他佯装烦躁地“啧”了一声,把脸蒙进了被子里:“滚。”

  莫名其妙被驱逐的王大雨蒙圈地眨了眨眼睛,还是乖乖地离开了徐无双的床边,末了顿了顿,说:“徐队,我看你衣服都快堆成山了……我帮你拿去洗了啊。”

  最后是一串离开的脚步声和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徐无双松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睡衣被汗水打得透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没有风都能让人冷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徐无双低头搓了把脸,直到眼角的红色消下去才站起身换了衣服。

  王大雨进入刑侦大队的的整整一周以后,刑侦大队才终于迎来了这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案子。

  女大学生在宿舍被袭击。学生已经脱离危险,徐无双决定前往医院询问受害者。

  无视了一旁跟刑侦大队其他成员打成一片的王大雨,徐无双独自一人开着车来到了医院。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

  徐无双警觉地停住了脚步,还有些迟钝的思维没有跟上身体的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面前人的一只胳膊反剪到了背后,是稍微一用力就能脱臼的那种程度。

  听到了一连串的“别打脸”之后,徐无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王大雨,悻悻地松开了手,掩饰尴尬似的咳嗽了两声:“你来干什么?”

  王大雨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发麻的手臂:“师父我想跟您学习!”

  徐无双一愣,到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个动作。

  太像了,徐无双不合时宜地想道,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吗?

  徐无双用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压抑住了喉咙里翻涌的酸涩,迈开步子走向汪婷婷的病房。

  有意锻炼王大雨的能力,徐无双让他进去询问汪婷婷,自己则站在门外掏出了手机。

  万籁归于沉寂,徐无双正在便签纸上写着破案思路,一旁的王大雨叽叽喳喳地一个人讲得十分欢实。

  “注意卫生啊卫生!徐队,你说你这么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不注意个人卫生……”王大雨一脸嫌弃地捏起地上的一只袜子,“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穿过的衣服怎么可以和没穿过的衣服放在一起?!徐队你你你,这这这……”

  王大雨叹了口气,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好了宿舍的卫生,抬头看见徐无双还在便签纸上写写画画,撇了撇嘴搬了条凳子坐在了徐无双的对面。

  两人皆是无言。王大雨就这么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盯着徐无双头顶的那个还在往下滴水的发旋儿。

  徐无双时不时地扶额思考,王大雨又从善如流一般地把目光移到那只劲瘦有力的手上。

  也许是屋里暖黄色的灯光在作祟,此刻的徐无双似乎变得温和了许多,身上锋利的尖刺也渐渐地隐去,只剩下一具凡人的血肉之躯。

  王大雨这几天没少听队里其他人讲徐无双的传奇故事,什么一人单挑整个传销团伙,什么只身卧底贩毒组织,这些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事情徐无双都干过,而且完成得无比漂亮。

  然而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收起了锋芒,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易碎的凡人罢了。

  硬要说不同的话,那就是见多了世态炎凉养成的那种善于伪装自我的气质。

  不过……这种伪装现在似乎出现了一丝缝隙。

  王大雨歪了歪头,忽然出声道: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徐无双头也不抬:“你问。”

  “我……”一向嘴皮子利索的王大雨罕见地卡了壳,“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嗯?”徐无双笔下的动作微微一滞,“怎么这么说?”

  王大雨挠了挠头:“就是……你看到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奇怪,我说不上来。”

  徐无双继续写写画画:“不是你的问题。”

  小孩儿的声音有些奇怪,徐无双总算从一堆便签纸里抬了头,却直直对上一双放大了数倍的湿漉漉的眼睛。

  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一呼一吸。

  王大雨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怔住的徐无双,忽然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徐无双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绯红,本能地扭过头去,又忽然觉着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于是把头又扭了回来。

  王大雨笑得更开心了。

  徐无双蹩着眉,被他这一笑搞得有点恼火:“你笑什么?”

  王大雨双手托着下巴:“就是忽然觉得……徐队也没有他们传得那么不近人情。”

  末了,他的喉结又动了动,把最后那句“还有些可爱”给咽了下去。

  徐无双“啧”了一声,窸窸窣窣地收拾起桌子上有用的便签纸,转身上了床:“睡觉。”

  王大雨也老老实实地躺上床,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小小声说了一句“晚安”。

  安静了几秒,徐无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晚安。”

  案子越查越深入,这天徐无双前往一家民宿进行调查。

  ……当然,毫不意外地,也捎上了王大雨。

  一路上小孩儿的嘴就没听过,窗外一只红蜻蜓飞过都能让他讲出朵花儿来,导致徐无双一路上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带副静音耳塞过来。

  “我们这里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老板娘看着面前的两个大男人,面露难色。

  “没问题,我们要了!”王大雨浑然不觉身边徐无双复杂的表情,殷勤地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他们入住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王大雨早早地冲了澡,穿着一件紧身的背心就走出了浴室,浑身还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看到了阳台上的属于徐无双的背影,王大雨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徐无双的身旁:“您在……看月色?”

  徐无双没答话,目不斜视。

  少年人的腰身瘦削但不乏力量感,白色的背心更是紧紧地贴在了身上,给人一种毫无违和感的视觉冲击。

  徐无双不看,其实是不敢看。

  尤其是一想到待会儿还要睡在一张床上之后。

  王大雨见他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已经习以为常,便自顾自地继续问:“您不洗澡吗?累了一天了。”

  徐无双抿了抿嘴:“洗。”

  也不知道时不时气氛环境时间等等等等的因素都刚刚好的原因,徐无双的脚似乎有些发软,走向浴室的时候险些来了个平地摔。

  王大雨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的腰,才堪堪稳住身形。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能碰到一起。

  这个姿势实在是微妙,屋里的氛围顿时暧昧到了极点。

  徐无双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却想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这种不加掩饰的想要把面前的人拆吃入腹的神情,他在罗华的脸上看过太多次。

  压抑了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决堤,夹杂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月影迷蒙,雾气氤氲。

  这个澡最终还是没有洗成。

  徐无双最后一次听到罗华的声音,是在一通仅仅只有半分钟的电话里。

  那时的罗华已经奄奄一息,一手徒劳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拨通了这个电话。

  他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徐无双慌乱到了极点的声音,眼底滑过不知对谁的一丝怜悯。他勾了勾嘴角,却又咳出来一大口的血沫。

  手臂无力地垂下,通话也戛然而止。

  血液大股大股地涌出,年轻人的目光也逐渐涣散。

  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估计连手机都拿不稳了吧。

  罗华忽然苦涩地笑了一声。

  ——真是个痴情的种。

  这抹笑容还未散去,一个高大的影子就笼罩了他。

  徐无双赶到时,罗华的尸体已经冰凉了。

  他没有告诉罗华,自己在他的手机上装了追踪器。

  不过他想,罗华应该早就知道了。

  徐无双甚至觉得是罗华故意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死相。

  他见过很多惨死的人们,很多。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其实不足为惧。

  但他几乎是在看到罗华的第一秒就冲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吐得手脚虚软。

  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那样滴水不漏,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

  他不知道那声“对不起”的背后隐含着什么,他只知道一路发了疯似的跟着定位赶过来。

  徐无双不敢回头,颤抖的指尖拨通了邢国良的电话。

  “……罗华死了。”

  邢国良赶到的时候,徐无双正一个人坐在车里沉默着抽烟。邢国良不是不知道他跟徐无双的这一层关系,也没多嘴,招呼着其他警员各司其职之后敲了敲徐无双的车窗。

  “给你三天假,爱干嘛干嘛去。”

  徐无双没点头,也没摇头,直勾勾地盯着法医把罗华的尸体抬上了车,这才扔了手里已经烧到烟嘴儿的烟对邢国良说:“……内个案子怎么样了?”

  因为罗华的关系,徐无双这几天已经有意地开始避嫌,退出了调查小组。

  “有一个隐蔽的监控拍到了赵怀林,他在滨江路附近拐进了一条小道……”

  “结论。”徐无双朝着法医车抬了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邢国良看着徐无双苍白的脸,选择了沉默。

  徐无双显然是从这个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朝邢国良做了个回见的手势,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杀人凶手是不可能和警察有结果的。

  “徐队,你怎么回警局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王大雨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在身后响起,让徐无双条件反射地有些腿软。

  王大雨连忙扶稳了他的徐队,然后规规矩矩地收回了手。

  “徐队,我昨天我……您您您没事儿吧?”

  想起昨天的一宿荒谬,徐无双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种愧疚感。

  明明是王大雨,他却想的是罗华。

  他不自觉地把王大雨当做了罗华的替身。

  可他们明明是两个人,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所以一大早他就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眼前的小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的委屈。

  徐无双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随口打发道:“……交警大队那边儿的监控应该已经整理出来了,帮我去取一下儿吧。”

  这话外音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但王大雨偏偏不敢违抗命令,只能蔫头耷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徐无双的视线。

  目送着王大雨离开,徐无双才松了一口气。

  从那之后,徐无双彻底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案件当中,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偏偏又让王大雨抓不着行踪,只能天天自己泡在健身房郁郁寡欢。

  “为,什,么,躲,着,我。”

  不会说话的沙包成了王大雨的出气筒,一下又一下地遭受着蹂躏。

  “……你在逃避什么?”

  王大雨沉默了一会儿,舌尖舔了一下后槽牙,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取下了拳击手套直奔档案室。

  三年前的事情在警局口口相传,但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王大雨也只囫囵听了个大概。

  查遍了三年前几乎所有的案件档案,王大雨才从一个档案袋里找到了那个案子的始末。

  没有去管案件内容,王大雨径直抽出了里面的尸检照片。当看到上面那一张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时不由得嗓子一紧,拿着照片的手也用力得发白。

  王大雨眼眶通红,似是不愿再看般地连忙将照片塞回了档案袋里,奔向邢国良的办公点。

  “哟,大雨,你怎么来了?”

  “邢队,”王大雨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多了解一下徐队的事情。”

  邢国良失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快。”

  “也是时候告诉你了。”邢国良顿了顿,“三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

  “从那之后,老徐就显得特别孤僻。”

  案件嫌疑人最终锁定在了彭帕的身上。

  申请通缉令的空挡,徐无双在茶水间接了杯水,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打了个电话。

  “喂老宋,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电流声:

  “查到了,有。不过他不叫王大雨,他叫董珂。”

  “等我杀了赵怀山,就把身份给你。”

  罗华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反射出的细碎的红色光芒映射在他的瞳孔,散发着一股子妖异的味道。

  “你需要一个更好的身份,你需要活下去。”

  董珂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罗华轻笑一声,将红酒一饮而尽,而后安抚性地拍了拍董珂的膝盖:“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计划将是天衣无缝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董珂的嗓音嘶哑,翻涌的情绪堵在喉咙里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却又被强硬地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罗华闻言眯了眯眼,为着董珂的善良笑得愈加开怀:“你值得。”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值得了。”

  “可是我想让你活下去。”

  蜡烛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董珂的眼底的光亮也是明明灭灭。

  “医生说你还有五年的时间,五年可以做很多事。”

  “……我不想要你死。”

  罗华看着他的这个傻乎乎的哥哥,喉咙有些发紧。

  父母双亡,亲戚不待见,常年呆在陌生的国外独自打拼,知道身患癌症之后落寞回国。

  一切都是他一个人。

  说不难捱那都是客套的屁话。

  被久违的来自至亲的温暖包裹着的感觉……太陌生,让一向圆滑世故的罗华几乎都有些无措。

  于是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天命不可违。”

  “董珂,我迟早都是要死的,能为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做最后一件事,这就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可他们才相认不过短短几个月。

  生离死别的苦痛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恐惧了。

  董珂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必须要完成这个计划。

  “是。他跟罗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小在乡下长大,三年前突然离乡,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徐无双喉头一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本来两个人就已经够乱的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董珂。

  徐无双沉默了半晌,才又闷闷地开了口:“……那他跟罗华,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

  “嗯。”徐无双放下了水杯,“这件事儿别跟别人说,下回去看你的时候给你带点儿好东西。”

  那头也不客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长出一口气,徐无双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动作却忽然一僵。

  “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大雨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愠怒。

  “罗华……是叫罗华吧?”

  徐无双极力保持着冷静,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王大雨,苍白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考虑你的感受……”

  “考虑我的感受?”王大雨几乎要被气笑了,“那你把我当做那个罗华的替身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邢队已经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以前跟罗华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但现在,我希望你能正视一下我们的关系。”

  言毕,王大雨没去管愣在原地的徐无双,转身就走。

  指甲几乎刺进了手掌的皮肉里,王大雨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墙滑落在地,看着发红的手掌,忽然笑了出来。

  苦涩一涌而出,沾湿了衣襟。

  ——因为徐无双的出现。

  董珂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坠入了爱河,义无反顾。

  罗华罕见地对他大发雷霆。

  “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不止一次这么重复,“至少不是现在。”

  “但我还是爱他。”

  董珂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面色苍白。

  “我控制不住想去接近他,我……我控制不住。”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

  罗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

  他低估了爱情对人的诱惑力。

  罗华低头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你先别出去了。”

  “计划容不得差错,我会替你去补救……希望你……老实一点。”

  “说白了,我们俩就是相互依靠取取暖。”

  不得不说,徐无双真的是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

  坚毅,善良,似乎所有的褒义词在他身上都能找到影子。

  罗华用衣角摩挲着眼镜的镜片,意味不明地舔了一下后槽牙,心说要换董珂这回恐怕就心软了。

  “……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仿佛是神降下了判决,徐无双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要拉住已经远去的人,最终却只捉住了一缕空气。

  罗华躲在暗处,目送着失魂落魄的徐无双走进了警局,暗暗松了一口气。

  时间推移到三个月后。这天,董珂照常整理衣服准备去酒吧上班,却忽然被罗华抬手制止了。

  董珂动作一顿,皱眉道:“你身子弱……”

  “不至于。如果有警察过来的话我会找机会脱身,你在家等着就行。”罗华轻笑一声,摘下眼镜眯了眯眼,“……当给你放个假吧,辛苦你了。”

  “……恢复自由身之后,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董珂思索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没吭声。

  罗华最清楚他这个哥哥的性子,叹了口气:“是跟徐无双有关的吧?”

  罗华笑了一声,掩盖掉眼里一闪而过的一抹苦涩,说:“行了,我去酒吧了。”

  董珂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心。”

  罗华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

  罗华走后,董珂只觉得心慌,心跳如擂鼓,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尾随着罗华出了门。

  川流不息的车流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董珂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不是去酒吧的路。

  董珂怀着满腹的疑惑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在等红灯的间隙里,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周围的车辆,突然周身一震。

  他看到了一辆白色的车飞驰而过。

  他曾经调查过赵怀山名下的所有财产,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都清清楚楚。

  这辆车分明就是他的。

  董珂心中暗道不好,抓起手机就给罗华拨了过去。

  罗华的声音懒懒散散的,仿佛完全不知道危机的降临。

  “罗华,”董珂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你到底去干嘛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为什么要瞒着我?!”董珂几乎已经出离愤怒了,“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罗华轻笑一声,看着面前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动作漫不经心地发动了车:“董珂,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迟早都是要死的。”

  “……你还有你的徐无双。”

  罗华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自己的这一点爱意当真算不了什么。它无法撼动任何东西。

  但董珂可以,至少在它这里可以。

  罗华眉头一展,随手挂了电话,开着车绝尘而去。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董珂大骂一声摔了手机,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机拾了回来,指尖颤着去查看邮箱。

  里面果然有一封陌生邮件。

  董珂喜出望外,点开了邮件,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地址。

  “滨江路路口向西一公里。”

  只要比他先到达那里,罗华就能活。

  董珂神色一凛,抬脚踩下了油门。

  王大雨走后,徐无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那么当年死的到底是谁?

  现在站在他旁边的,是罗华?是董珂?还是……另一个人?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可是当年的案子确确实实地结束了,整个搜查过程中没有关于另一个人的任何蛛丝马迹。赵怀山雇凶杀人入狱被判了死刑,罗华的骨灰也安安稳稳地葬在绥城的公共墓园里。

  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再开口了。

  况且……王大雨看起来并不知情。

  自己是不是应该多给他一点儿的信任?

  徐无双甩了甩脑袋,想去追王大雨,却又不知道追上之后该如何开口,终只是抿了抿嘴,转身继续去忙通缉令的事情。

  又是几天几夜的忙碌,警方终于锁定了彭帕的藏身地,整个刑警大队几乎沸腾,却又不敢懈怠,紧急带上装备准备来个突袭。

  徐无双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正一丝不苟穿着防弹衣数着配枪的子弹的王大雨,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子的酸涩。

  他们俩这几天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再无半句交流,哪怕共住一室也只是各干各的事情。

  徐无双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这辈子都没怎么拉下过脸面跟人道歉更何况是跟一个毛头小子——哪怕他知道这件事完完全全是自己的错。

  而此刻,他盯着反复练习持枪动作的王大雨,道歉的话几乎要涌出喉腔,却被门外冲进来的邢国良的一嗓子“立即出发”给噎了回去,悻悻地把桌上的配枪塞进后腰的皮套里跟着出了门。

  王大雨早就注意到了徐无双的视线,故意不去理睬。

  ……这时候露馅,会功亏一篑。

  他怀着晦涩不明的心思花了三年从地狱里爬了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徐无双。

  这也是那个人最后的遗愿。

  当年那声“对不起”似乎又在耳边炸开。满目的猩红几乎要溢出了视线。他用力地闭了闭眼,走向了早已在门外候着的警车。

  行动紧锣密鼓地展开,王大雨稳了稳心神,跟上了徐无双,唇角抿得死紧。

  彭帕作为一名职业杀手,战斗力本就不容小觑,再加上警察的围逼,爆发出了一种困兽之势,尽管节节败退,却也让人找不到机会抓住尾巴。

  眼看着彭帕又要逃跑,王大雨急红了眼,擅自离队独自绕道彭帕逃跑的路线上准备来个黄雀在后,却不料一抬头撞上了彭帕阴鹜的目光。

  王大雨心中警铃大作,看见他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下了扳机。

  然而徐无双的这句话终究是喊迟了。王大雨踉跄了两下,跪倒在地。

  他看见彭帕的嘴开开合合,说的似乎是“找个条子给我陪葬,也值了。”

  他看见血液飞溅,腹部的血洞毫不怜惜地向外涌着温热的猩红。

  他看见徐无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一簇明灭的焰火。

  彭帕应声倒地,眉心被远处狙击手瞅准了时机开了一个漆黑的洞。然而他的眼睛还在死死瞅着王大雨,嘴角还挂着笑意。

  王大雨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锐痛,支撑不住摔倒,扬起一片尘埃,而后哇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他听到周围的吵嚷声,徐无双的声音似乎格外突出。他紧蹙着眉,想说没事,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神志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离,王大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冰凉的手指缠上了徐无双的腕,而后安抚性地拍了拍。

  就像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王大雨恍惚间又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仅仅重逢了几个月的兄弟,心中怅然。

  他最后看了一眼徐无双焦急的面孔,意识逐渐沉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在梦里能碰见你吗?

  董珂赶到了目的地,那里却空无一人。

  董珂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胸腔里像是一把火在燃烧着,几乎把脑浆都烧得沸腾起来。

  董珂大骂一声,又一次拨通了罗华的电话。

  他有满腔的怨气等待发泄,却在听到听筒那边的粗喘时被抹消得一干二净。

  董珂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那头的声音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他报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址便挂了电话。

  董珂赶到时,听到罗华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裂开了几条缝。

  董珂怔怔地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屏幕上赫然写着“徐无双”。

  董珂看着倒在血泊中只剩下只剩一口气的罗华,几乎要嚎啕出声。

  他听见罗华嘶哑着嗓子说道。

  “我……改主意……了,你不必……成为……我……”

  “‘罗华’死了……你跟……跟徐无双……就可以……光明正大……”

  “你根本……不认识……不认识罗……”

  罗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气音。

  董珂僵硬地俯下身去听。罗华的嘴唇开开合合,手指缠上了董珂的腕骨,强撑着说完了最后的句子。

  “好好活……跟你的徐无双……活下去……”

  手臂无力地耷拉下去,耳边再没了声息。

  董珂近乎失声。他已经哭不出来了,罗华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何尝不知道罗华对他揣着的那份心思,但他只把它当作是罗华缺爱的表现。

  董珂踉踉跄跄站起身,看着公路旁的一角昏暗的天空。

  一抹暖红色从地平线浮现,仿佛撕裂了天与地,撕裂了真实与虚空,从一个微妙的灰色地带朝着人间呼啸而来。

  董珂看着那一抹微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天要亮了。”

  罗华死了,案子也结了,董珂也远远逃离了绥城。

  他起初因为罗华的死而萎靡不振,但没几个月之后,他就从这种萎靡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罗华用自己的命给他留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他绝不能辜负罗华。

  他去办理了新的身份证,在填姓名那一栏时手一顿,眼睫颤了颤,写道:

  王大雨整整昏迷了一天才悠悠转醒,寸步不离陪在床边的徐无双又惊又喜,连忙叫来了医生。

  “病人苏醒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快,按这种趋势养下去的话,下下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徐无双连声道谢,送走了医生,又趴在王大雨的床边嘘寒问暖。

  王大雨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觉得喉咙都要冒烟了。于是他用气音轻轻说了一句:“水……”

  “刚醒过来不能喝水。”徐无双抿了抿嘴,拿过一旁的棉签,沾了一点凉白开小心翼翼地润着王大雨的嘴唇。

  王大雨从没被徐无双这么温柔地照顾过,很受用地眯了眯眼,忽然觉得干涩的嗓子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但他依旧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盯着徐无双看。

  他好像又瘦了,王大雨默默地想着。

  徐无双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棉签,半晌才道:“……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把你和罗华……”

  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的徐无双说得有些磕磕绊绊,好容易道完了歉,一抬眼却看到王大雨不加掩饰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唔……没什么。”

  矛盾终于消解,徐无双大松了一口气:“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买点儿东西。”

  “好。”王大雨从善如流地答应着。

  徐无双走到门前,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刚醒的前几个小时不能睡觉,给我忍着!”

  “一定不能睡!”徐无双千叮咛万嘱咐。

  “好好好,你快去吧。”

  王大雨捧着一大束白菊在碑群里穿梭着,身后跟着徐无双。

  饶了好半天才找到目的地,王大雨停下了脚步,把花立在了墓碑前,轻声道:“罗华,我来看你了。”

  徐无双一时无语凝噎,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把手里的两瓶酒也放在了旁边,用起瓶器打开了瓶塞。一股酒香满溢出来,沁人心脾。

  他倒了满满一杯子的酒,抬手浇下。酒水瞬间没入了泥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王大雨轻声道。

  徐无双没回应,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酒。”

  “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我很爱他。”

  王大雨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没吭声。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望罗华。以前一半是因为找不到路,一半是因为……不敢。

  那血腥又温情的一幕仿佛历历在目,成为了一道难以愈合的疮疤。

  好在他找到了徐无双。

  罗华的成全链接起了两人之间的红线。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但只有董珂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温柔得一塌糊涂。

  他悄悄地红了眼眶,抿紧了嘴唇。

  徐无双拍了两下墓碑,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走吧。”

  于是两人一同转身,没入了层叠的碑林,没入了红尘俗世,没入了彼此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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