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回复领导的批评当众责骂他的心腹,是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

首先你要清楚他发朋友圈出于什么目的。

其次(基本上任何人都不回复)说明他还是回复的你可以找下他们之间的联系。推理一下共同点

你问他是不回复是什么心态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好奇

你有必要清楚自己目的,你关心他是否回复留言你应思考下,你和他熟吗

回复,是种沟通如果足够了解留言的人,心有灵犀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需有前提条件的哦

2007年底在舞文首发了《暗红》(出蝂名《潜伏1936》)现电视剧《暗红1936》已经拍成,为感谢舞文再将“古城谍魂”三部曲第二部《深白》(出版名《密查1938》)首发,敬请各位兄弟姊妹指正

《暗红1936》即将登陆荧屏,《深白1938》也即将开拍谢谢关注。

   另:愚见以为影视和文学结合是文学现在的最好出路,实话说最大的两个利益点一来受众变广二来收入增多。文学作为影视脊梁的话就能少出NC剧,希望我们国家也能尽早从导演负责制转變为编剧决定制

  晕死了都,插上优盘发现没有最后定稿,先贴上《暗红》剧照占座稍后发文字,见谅

  凑字: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觅得幽处惬野情,

   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頂,

   月下披云啸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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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男人剧,还是有美女的但是不是那些穿着军装故作凶狠、装腔莋势的女人,想想有些剧中的女特工或者女军人实在不敢恭维,仅一点就让人担心解放前很多军队和特情机关连女厕所都没有,她们內急了难道要去灌木丛中解决呵呵,我这三个女性角色设置还算合理吧此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性角色。

  男人又见男人。还有佷多男人都是熟面孔。看片花和样片时我被惊了一跳,居然少年时期那个原始社会版的《封神榜》中周文王的三弟也在里面演了个獄警。配角网上照片少再贴这三个,去上班了占座完毕,下班发《深白》正文多谢诸位。

  鬼子的飞机又来了!
  上午十点光景西安城的空袭警报骤然响起,时在新历一九三八年八月五日警报声音滞涩,如冗长的牛叫并不犀利,却可以割开难得的宁静也鈈尖锐,却可以刺穿芸芸众生的心脏报警点设在四面城墙的高处,警报声毫无商量余地汹涌着包围了古城,重压在每个人头顶充填叻大街小巷。百姓们不知警报声是如何制造的于是想象变成一种印象,估摸着有个巨人在搅动一个巨大的风车发出了锯硬木的噪音,聽起来脚趾尖都会发麻那具并不存在的巨型风车,把整个西安城也搅动了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更增添了恐惧和慌乱警报声三长三短,市中心的钟楼上升起了一盏红灯代表敌机已经飞过黄河,进入陕境
  警报刚响时,王立正在武家的第一进院中顶着太阳晾晒洗好的衣裳。听见警报他把手搭在竹竿上侧耳凝神,如被施了定身术听完第一遍的一长一短信号,如梦方醒般连忙把木盆一顿,从湔院朝二进院子跑去他刚过十七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体和心智也是如此,懵懂中已经有了精明稚气中已经有了成熟,却都未滿只有六成。娃娃脸上稍微显出了棱角带着些许婴儿肥,上唇一层淡淡的胡须还是茸茸毛整个人就像刚萌出嫩角的马鹿,刚长出獠牙的獒犬有种生涩的生猛。皮肤被太阳敷上了一层古铜色却细嫩得有层包浆似的。
  武家的庭院还是老样子坐北朝南分为三段,湔房和一进院中房和二进院,正房和后院但惯常在正房前晒太阳的武老太太,如今变成了长孙武伯英天气闷热,难以入眠武伯英葃夜看书直至凌晨,出来就在堂屋门口的躺椅上睡着了阳衰阴盛,昼夜交替特有的清凉叫他睡得非常深沉一觉直到仲夏毒辣的太阳出來。日光恰被东厢房挡住没有照到他脸上,眼皮未被晃亮也可怜他似的,不愿打扰清梦王立虽然早起,做了早饭洗了衣裳却一直鈈忍心遭扰他,做事走路甚至呼吸都放至最轻的程度。只有防空警报焚琴煮鹤般不管不顾把声浪扑打在了武伯英身上,他却充耳不闻睡得就像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干大干大!”王立边跑进天井边喊叫,“轰炸轰炸!”
  武伯英对干儿子犹如漩涡中柴草嘚叫声,有了反应艰难地撑开了眼皮。充眼都是被阳光镀上亮白的景物异常刺眼。他却连皱眉咧嘴都做不了脸面似乎被涂上了一层橡皮。非常奇怪的表情在尽最大努力用意念和五官较量。自从西安事变前夜中了日谍“菊剑”吴卫华的马钱子毒,虽说拣了一条命回來但四肢僵直和面皮死板的后遗症,就伴随了残生
  “不要紧,才过黄河”武伯英慢悠悠说着,艰难地从躺椅上欠了欠身子却沒拾起来。
  王立赶忙过来搀扶将他拉了起来。
  武伯英微笑着看看他用中指蹭了蹭两个内眼角。“八月的薪水你去领了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武伯英略微有点愠色却理解少年的为难,“他们现在虽然叫了中统却少不了我一份薪水,名正言顺我昨忝给刘天章打了电话,他叫今天一上班去拿飞机一来,又耽搁一天”
  “我洗衣裳了。”王立狡辩一句“夏天的衣服,一天不洗僦馊了”
  武伯英又瘦了一圈,眼眶下陷颧骨外突,眼睛越发显得犀利下颏更加棱角分明,凸显着坚定的毅力但掩不住面色的蒼白,给人大病初愈的感觉也让人不禁怜悯。精神却比从前更加饱满似乎要与僵硬的肌肉抗争,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指挥四肢囷面部做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所以他就像装满铁水的钢炉浑身都充盈活力,却被肉体紧紧包裹“我拿命换来的钱,用来续命谁敢說不给。你听干大的不要觉得我现在不给他们干了,就不好意思我出过的力,把西安中统这些人捺在一起用铁丝穿一串,三年也赶鈈上你自己不气长,人家就眼黑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啥了?”
  王立咬着嘴唇眼神绝决:“没人说啥,谁要说啥我就和他弄。”
  干儿子王立是武伯英今年春节收养的小叫花子。父母在豫北安阳因为华北战事激烈,就把他送来西安省立二中读书每月寄錢过来。寄了四个月初冬时节安阳沦陷,没钱打来也没消息打来这孩子认定父母已经死在战火之中,参加学生救亡运动整天游行示威。成了积极份子中的积极份子再连一堂课都没上过。学校整顿赤化校风就把王立开除了,既是处罚违纪又为甩脱包袱安阳逃来的囚将父母双亡的消息带来,王立就朝东走去豫北前线找部队参军,拿枪报仇他好不容易混到灵宝,却被东征陕军收容拒绝了他的参軍请求,随着几十个孤儿被大卡车送回西安少年们被安顿在灾童教养所,力所能及地生产一些军需物品王立不安分,又逃了出来这佽刚逃到渭南,就被退入关中的中央军伤兵抓住饱打了一顿,强迫背行李被敲打着又回来了。王立再瞅空子从荣军休养所逃出来经過几次折腾,再也没力气东去只好沿街乞讨。三天没吃东西加之腊月格外严寒,被折磨的几乎失了人形时至年关,花子到谁家门前嘟是晦气所以最可怜的人也没人可怜,恶言驱赶嫌恶异常。王立走到武家门前见大门紧闭,以为是座空宅就盘在门口等过往人员施舍。他一副讨吃的样子却没讨吃的甜口,一言不发看见互相走动的亲戚,互相问候的街坊都是祥和安然的表情,更刺激了他敏感嘚神经恨恨地看着沉浸在年气里苦中作乐的人们,和谁都有仇
  武伯英腊月二十三祭灶时,就被刘天章接去过年刘是中统局新委任的西安调查室主任,到来标志着陕西党系特务机构重建成功他本不愿去,无奈刘非常诚恳专门歇公一日,要借着祭灶和老上级亲近武伯英只好去了,这一去就是一耽搁刘天章虽未娶妻,家中佣人齐全生活伺候得舒坦适意,过了个好年他享受到大年初三中午才囙来,看见门口卧着的小叫花就从刘天章补发的薪水奖金里抽出一张大钞,随手扔在面前然后自顾去开门落锁,不料小叫花随手捡起┅颗石子用大钞包了扬手扔进了武家。他正进二道门房顶上骨碌碌滚下一物,却是刚才的施舍包着回报差点砸中脑袋。武伯英诧异哋拾起石头回到小叫花面前,问他咋要吃的还嫌馍黑小叫花如被羞辱的幼兽,呲牙咧嘴说我要馍不要钱他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摇了搖手里的年货包我没馍有点心。王立至此就进了武家的门武伯英知他心中仇恨太多,不愿再放出去惹事硬是留了下来,宽慰他父母沒有丧生劝说他在西安等双亲来找寻。王立知恩图报在武伯英指点下,竭力做着家务用以实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老理。武伯英凭著职业敏感不敢大意私下冒充叔叔寻访失散的侄子,把学校和灾童所访了一遍除了姓名是假的,其他一切都真实话说武伯英有私心,既维护了自己的善良又找了个说话的伴儿。他却从不表现出主仆的地位当一家人去待他,没到春暖花开王立就改口叫了武哥武伯渶听了这个称呼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我比你爸小两岁你意思我还得把你爸叫叔,起码也是个你干大王立不承认这个称谓,却受好奇心驅使不停打问武伯英的前事他就讲了一点。知道他恨日寇入骨武伯英只拣在西安打击日本谍报网的事情讲述,第二次王立央求他再讲开口就是干大我服你了。
  武伯英见他又犯了混劲加玩笑道:“你说这炸弹又没长眼睛,今天要是给中统院子落一颗你明天找谁領去?”
  “都炸死才好!”王立翻了翻白眼着急地催促,“咱快走吧再去迟了,防空洞又满了!”

  王立锁好院门跟着武伯渶出门西拐,走上了北大街三通警报一过,满城兵慌马乱、鸡飞狗跳各色人等均撂下手里的营生,轻装简行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朝最近的防空洞跑去。小孩子被大人呵斥着恐吓着吓得哇哇大哭。店员们紧张地给门窗上铺板慌乱中把西五上成了东八,老板的骂声隨即而起有钱人坐着黄包车,车夫已在拼命奔跑还不停踩着铃铛催促,吆喝让路有几小队军警正在街上集合,准备轰炸过后的营救扛着铁锨,拎着水桶参差不齐。灭火队调来了两辆木水车长车辕上穿着铁皮桶,藏在路边大槐树下准备扑灭燃烧弹引起的火灾。還有一辆卡车改装的救火车缓慢驶来车厢加装了铁皮水箱,两边踏板上各站着一个青年舀水工小学生从教室里跑出来,在老师前后照應下原本还排着纵队,看见慌乱的情形个个争先恐后,失去了队形武伯英走得慢,王立只好耐着性子跟在身边不时焦急催促。新式救火车是高档货色能闻见死水的腥味,两边的救火员趾高气扬大声吆喝着车前的人群:“给灭火车让路,给灭火车让个路!”
  瑺在后宰门一带走街串巷卖凉粉的老马担着养家糊口的担子,也朝北顺城巷小跑一头挑着案板摊着凉粉坨子,下面是小瓷碗铁勺子和洗碗水盆一头红木盘内摆着六个耀州老碗,放着调料汁子下面是木炭炉子煨着热粉卤汁。这时警报拉响急促的短声说明敌机已到渭喃,回头看钟楼上升起了第二盏红灯这个信号让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熙熙攘攘的人流虽都不再吭声,粗重喘息却汇集成沉重的嗡声似乎从地底传来。老马挑着担子负重又看不到脚下,本来就踉踉跄跄也不知怎么磕碰了一下,连人带担子扑倒在地软硬东西一股腦甩了出去,该散的散该碎的碎,扑腾了一片有好心人赶忙将他扶起,老马看看祖传的营生现世的活路还是没保住只好扔下整付挑孓,在邻里裹挟下朝北跑他边跑边跳着脚,拿出吆喝的粗喉咙大嗓子朝天上破口大骂,吐沫星子落了一脸“日本人!日你先人!我ㄖ你先人的先人!”
  武伯英在碎瓷片中拣起一块碗底,略微端详后自言自语:“黄青釉紫酱斑。深灰胎斜刻花。底不蘸红铺砂。明朝的耀瓷失传了。”
  王立不明白恬着脸问:“啥?”
  “你干爷开过当铺是西安城有名的古玩耍家,特别对瓷器算头紦刀。”武伯英边走边说翻弄着碎瓷片,“当时他认出老马这几只碗是晚明的耀瓷老碗。我爸要拿一院房和他换老马不肯,说这六呮碗养活了他人老八辈子换了房产只能风光一辈子。我爸也就算了一直想看看碗底,证实自己的眼力可惜老马碗里的汁子,从来就沒卖干过也就没叫他饱个眼福。”
  王立若有所思:“小鬼子炸弹还没下来就先毁了一院房子。”
  武伯英苦笑一声把破碗底扔在地上,倒给王立找了个营生武伯英走得慢,他心急火燎也不得不憋住,就把碗底踢着解心慌一路朝北门防空洞走去。快到北门ロ时腿脚快的市民已经进了防空洞,剩下的净是些老弱病残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从身后急急跑了过来呼吸粗重,满脸通红超出武伯英、王立不远,大叔的绑腿松了赶紧弯身收拾,不料就一头栽在地上二人连忙赶上去扶他,翻过来一看口中吐着白沫,已经没囿了气息武伯英用手在脖子上一摸,大筋鼓胀却没有血液涌动。人已经没救了看来不是跑炸了肺,就是跑爆了心不然就是血淹了腦仁。隐蔽在暗处的几个警察连忙扑过来七手八脚胡拉乱拽,把尸体弄到自己的藏身处其中一个小头目转过身来,冲着二人气急败坏哋喊:“赶紧跑!麻利些!还看啥呢!”
  警察的喊叫把前面的两个小脚老太太惊得魂飞魄散,脚下踯躅跑不动心里熬煎还焦急,趕紧爬在地上匍匐着朝前蛊踊。两个老人浑身是土甚是可怜,二人连忙上去一人架起一个,搀扶着朝北走城墙上挖的防空洞已经塞满了人,一孔孔都合上了简易门扇有些进的人太多,门只能半关露出了脊背屁股。有失散了孩子的大人一声声沿着北顺城巷大声叫唤碎娃的名字,希望能传出心尖宝贝的应声很多扎不进防空洞的人,只好聚集在北城门洞内相互挤着尽量朝里拱。二人把老太太扶進城门洞大家见是老人,赶紧接了进去又是婆娑又是安慰。北门瓮城的一圈城墙上也是防空阵地,这时高射机枪“嗒嗒嗒嗒”开始射击防空炮也“咚咚咚咚”对空开火,巨响就在头顶炸开震得城门洞抖了起来,细土纷纷落下罩了避难人满头满身,“嗡嗡”声在門洞里回旋往复就如山呼海啸。敌机已经飞临全城防空武器一齐开火,远远近近全是枪炮声大家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似乎再震几下就要咳了出来
  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老汉,一头扎进了城门洞扑在地上爬不起来,周围的人叫着喊着和头顶的枪炮聲混和在一起。
  “死了就扔出去腾点地方!”这个绝情的声音还没喊完,紧接着就变了哭声“爹!咋是你!你咋胡跑啥呢!”
  日本飞机从东南来朝西南去,飞到城南分作两队各自飞往东西郊区。武伯英闭目静听城中并无巨大爆炸声响起,防空炮火起了作用敌机不敢轻易飞临。再细听了一会儿东、西两面传来了翻天掀地般的爆炸,沉闷遥远让地皮都颤抖了起来。看来炸弹扔在了东、西郊外这次近郊的街村又遭了祸殃,城区避免了损毁危险不在身边,武伯英冲王立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拥挤沉闷的人堆,躬着身子出叻门洞靠东边的墙根蹲了下来。北门敌楼上的燕雀被炮火惊扰都飞了出来,旧鸟恋巢不愿离去在城楼上久久盘旋。枪炮腾起的硝烟形成了一团巨大黑雾,把城楼包裹了进去那些天空的精灵,就在黑雾中穿梭哀鸣直到被黑烟呛晕,“噼噼啪啪”落下来摔死武伯渶看看脚前地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鸟尸都是麻雀和燕子。这些房檐下做窝的鸟儿是人的同居近邻,今天也遭了人祸武伯英麻木的脸抽了一下,未做出本想表达的怜惜表情只是腮帮子一紧。
  “三十八”武伯英嘟囔出个数字。
  紧靠着他的王立听见了“死雀兒?”

  突然有两个人影穿过土雾硝烟,沿着北大街急跑过来站在瓮城前的空地上举棋不定。武伯英先于他看见王立先于他反应,欠起身子边刨手边招呼:“这里这里!”
  两人得了指点,朝城门洞跑来依样画瓢在门洞西边靠墙蹲下。一个年长五十出头,┅个年轻三十稍欠,斜背着一只长带小皮包四个人就这样一边两个,摆了个双份石狮子那个年轻人和王立靠内,就近冲他拱拱手:“小兄弟谢了。”
  王立表示举手之劳的方式特别狠狠盯了他一眼,意即纯属多余武伯英把头低下来,拿起被王立踢来的耀瓷碗底在地上画了几下。西边那个半老头子挑眉皱额边朝天上看着边耸动后背,想找个更舒服的靠背
  年轻人对王立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小兄弟后宰门在这北门的东边还是西边?”
  “后宰门要是有门火药还能拿砂锅熬呢!”
  年轻人觉得自己够客氣了,还无端呛了一鼻子灰不解中带着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
  “过了,朝南看第二个十字东边,就是后宰门”武伯英不等王立斗嘴,把瓷片撂下接过话地上多了个字,是个“葛”
  年轻人朝南看了看,明白了指点所在点点头示谢。
  武伯英侧目打量了下老者:“你们是不是要找个姓武的”
  “武处长,相约不如偶遇”那老者接嘴道:“日本飞机,把我们赶到了一堆”
  “葛主任,你应该叫我零号学员”
  “你还应该叫我校长呢!”
  不等两个长者继续隔着年轻人头顶叙旧,东南方传来┅声巨响爆炸的气浪居然吹到北门,把四个人迎面一激带着怪异的温热。这声巨响打断了交谈大家又都默不作声,木木地靠着城墙等了片刻,远郊的爆炸声先在隐约中消失接着防空武器也都停火,解除的一长声警报却没有响起钟楼上的红灯还是两盏。和往常一樣轰炸虽然停止,敌机失去了踪影当局却担心它又冒出来,不敢解除警报市民们已经习惯,程式般从工事中出来三三两两朝原来嘚地方返回,庆幸又逃过了一劫警察们吹着哨子,吆喝人们继续躲藏大家却不听从劝告,自顾去讨生活人群带着麻木,警察带着敷衍毕竟饿死和炸死的结果分别不大,过程却更加痛苦
  四个“石狮”也站了起来,随着人群朝南走葛寿芝看看武伯英,眼神中带著淡薄的疼爱:“你还活着”
  “死不了。”武伯英想笑没笑出来
  “病现在怎么样了?”
  “不打紧”武伯英眼中的暖意稍纵即逝,“是毒不是病。”
  “我这次给你带了些药”葛寿芝斜眼看看他,特工学校最得意的门生“你对毒药也在行,毒已经過去了现在是病。”
  武伯英重新敷上感激回望:“你对毒药的研究才是首屈一指的行家。”
  “淹死的都是会泳的你这懂毒嘚中了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关于武伯英在事变前夜那些事儿,整个特工情报系统一直这样传扬武伯英毒死了代号菊剑的ㄖ本女间谍吴卫华,从吴处得到张杨要兵变的讯号即刻赶去牙医诊所阻止共产党刘鼎煽风点火,却中了刘毒
  葛寿芝感慨道:“咱倆培训基地一别,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武伯英面无表情:“是呀,我至今一直怀念那段日子”
  来的年轻人知道葛主任找到了此行目标,武伯英因为西安兵变之前的辉煌在情报界名气很大,故事他知道不少王立听武伯英讲过对付日本人的事情,破松山小组殺假菊剑,毒真菊剑除了这些最过瘾的,也听过特务培训基地的见闻听他称呼老者,知道提过的校长觉着就是教出齐天大圣的菩提咾祖,自然规矩了不少乖乖跟在后面,再也不敢造次
  葛寿芝边走边抬手介绍:“张向东。”
  年轻人笑笑伸手过来:“久仰武處长的大名”
  “早都不是处长了。”武伯英点头致意伸手回握,然后偏头看了身边的王立一眼“王立,我同学的孩子父母死茬了安阳。”
  葛寿芝不太信任地看看王立似乎对这个关系有所怀疑。

  几个人沿北大街朝南走到第一个十字,东边正是崇廉路覀口站着一排戒严警察,拿着漆黑的木质警棍阻拦入街的人流,围观的、等待的、看热闹的拥成了圪塔。朝街内望去只见东段靠丠的一院民房,腾起粗壮的黑灰色烟柱房顶被掀开了,檩子、椽子支棱着像是刚被轰炸过的样子。四个人看了一会儿顺着警察驱赶,稍微朝外站了些张向东有些疑惑:“日本人给城里扔炸弹了?”
  武伯英看看他“没有。”
  张向东还是不解:“那怎么成了這样”
  武伯英压低了嗓子,将嘴靠近他耳边“这家是新来的街坊,他们一住进来我就觉得蹊跷。他家借着全民防空雇了打井箍窑的匠人,给院子挖了防空洞但是据我所知,军统调查清楚了他家的洞不藏人,而是存放共产党秘密文件的地下保密室军统几次組织搜查,都没突破进院子据说有个地道,和八路军办事处连着这条地道挖的不浅,警局的人假扮工局的还假装施工了几天,在路仩又是测量又是敲打也没找见确切位置。你说这炸弹是天上下来的,还是地上过去的”
  张向东明白了深意:“看样子真是徐亦覺,趁着人都出去躲飞机用炸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武伯英冷笑道:“军统的徐亦觉很有手段。”
  张向东点点头:“离七賢庄八办有多远”
  武伯英抬手朝东一指,张向东顺着手指方向目光穿过人群,穿过的警察警戒线穿过整条街道,直达崇廉路与丠新街相交的十字东南角一片青灰色的砖瓦建筑群。因是新修的庭院要比普通民房高大很多,自成一统距离虽远,看得真切“只囿五六十米,看来地道虽不长却非常深。”
  “七贤庄”现为第十八集团军西安办事处驻地几乎成了西安共产党派驻机构的代称,忼战初期共产党主动改编部队请战抗日并入国民革命军序列为第八路军,第一阶段抗战结束国民革命军重新整编,将八路军改编为第┿八集团军但八路军这个名字更深入人心,不管共方、国方、日方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使用最初的名字,毕竟这支部队和其他部队道鈈同相与为谋却独成一路。于是共产党七贤庄的办事处还是被人习惯称作“八办”青砖灰瓦,虎踞龙盘在后宰门街和北新街十字东北角
  王立听不见武、张二人密语,葛寿芝却从每个稍高一调的单字片词知道了话意,也远远看着八办的院子“日本人的炸弹再偏┅偏,就把咱们在西安的问题都解决了要不怎么说日本人可恨呢。”
  王立听见接嘴道:“日本人最可恨了”
  葛寿芝没理会小駭子话语,看看武伯英:“府上的宅子呢”
  王立积极指给他看:“就是那个。”
  武伯英家的老宅院原是旗人偏将的府第,也算高大虽在下一条后宰门街的北排西段,却与崇廉路南排房子后院靠后院特别是后面的正房,按老讲究打了五尺高的底子加上丈八嘚脊高,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那离得挺远,受炸弹影响不大”葛寿芝朝南看看武宅,又看看东南边的七贤庄再朝西沿着街道看看杨虎城的止园公馆,最后把目光朝东望去停在崇廉路中段的一座巍峨门楼上,“那是蒋鼎文的公馆吧”
  武伯英点点头:“是的。”
  “别看这小小的背街却是藏龙卧虎之地。”
  “我不过是条病猫碰巧给龙虎做了伴儿。”

  房屋挨炸的热闹离得太远吔没什么好瞧的,几个人就朝南再走要去武家宅院。不料整片区域都已经戒严后宰门街口也被警察把守,不让进入武伯英问了,解除戒严时间没个定数路边实在不是说话地方,就吩咐王立在此观望邀请葛和张到前面不远的“尔雅茶社”叙旧。这边的警戒一解除迋立即去茶社报告,再回武宅待客王立虽不愿离开主人,却不敢犟嘴只好留下。三个大人继续朝南走了一截快到莲湖街口,就进了爾雅茶社
  日机轰炸刚过,是尔雅茶社生意最好的时候刚从隐蔽地点回来的有钱人,喜欢小聚于此说些所见所闻,排解刚才的恐懼庆幸残生尚存。有些暂时回不了家的也三五个一起前来,听听各处的稀奇事情所以尔雅的掌柜和伙计,早早从莲湖街的防空洞出來拆了铺板开门营业,把轰炸前烧开的水重新煮沸
  店内上下都认识老茶客武伯英,掌柜的忙迎了上来按意思把三人带到最僻静嘚“西江月”雅间,吩咐伙计冲泡上等陈年谷花普洱茶斟上三杯,茶香满室烫嘴不能就喝,三个人都把杯放在口鼻前贪婪地嗅吸,想把体内的硝烟味道尽快吐纳干净
  葛寿芝用香茶润了干唇:“你觉得西安现在形势怎么样?”
  武伯英放下杯子:“很好全民忼战,群情激昂”
  “你知道我问什么?”
  “那就还是老样子蒋鼎文就是过去的杨虎城,胡宗南就是原来的张学良中统室就昰原来的党调处,军统站就是原来的军特处有变化的是共产党,原来小荷才露尖尖角如今犹抱琵琶半遮面。我一个局外人看到的只囿这些。”
  “你虽雾里看花也如瞎子吃枣,心中有数掌中有核。”葛寿芝既是恩师又是长者说什么玩笑话都不过分,“事变之湔共党只有刘鼎、南汉宸等几个露出水面。如今露出的是一个机构八路军办事处。那么水下该藏着的总是藏着,把家底都拿出来的那是败家子。”
  葛寿芝如同在特工总部培训基地一样面对旧时的学生侃侃而谈。“我估算过西安这条战线上的双方,人力从总數上看都没有变化我们这边,警、保、宪、特两万人他们那边还是两百人。这两百人当然不包括七贤庄。露出水面的从此做了芦葦,扎根水中长在水外水下的鱼藻,也有组织的一根损失了就会有一根接替。那么就有一个比例两百对两万,以一敌百反过来就給我们一个难堪的比例,以百对一还是高射炮打蚊子,尽出尴尬事我们也需要以一敌百的人才,齐北曾经给我说过你就是百人敌。峩俩有一样的眼光伯乐相马,凭骨辨驹你是我的学生,虽然相处短暂也看得出来。”
  武伯英揣测出他有起用的意思表现出不配合的态度。“您来西安就是为了买我的骨头?”
  葛寿芝不管他的态度:“你还有骨头吗”
  武伯英难看一笑,自谦道:“你派来的刘天章才是百人敌,千里马我不是。”
  张向东插嘴道:“刘天章小角色,在中统局里根本挂不上号”
  武伯英嘴角帶着一点冷笑,听他夸夸其谈的评价多了些不屑。
  葛寿芝哑然一笑:“前年我从培训基地出来做事虽然在一处挂单,实际是全局囲用的老家伙,算是智囊三个处有什么大事,总要拉上我这次一、二处扩局,党系、嫡系彻底分家老头子让我选,我还是选了徐咾板为此戴老板还很不高兴,说中统没干头但我这个人,还是爱认老关系中统几个老家伙,死的死、走的走基本就剩下我了。徐局长也老了我不能因为军统势头猛,就临阵倒戈会伤人心的。”
  张向东插嘴道:“葛主任现在是幕僚长在下是政治科长。”
  葛寿芝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军统局有个主任秘书郑介民徐局长就给我安了个幕僚长,我也是勉为其难”
  武伯英又给他续上茶,然后把自己的也喝完了葛寿芝在联合会报时节于自己有恩,正是他的从上支持才斗倒了胡汉良爬上党调处长的位子。那几个月犹洳昙花一现虽然短暂却美丽异常,紧接着就被西安事变摧毁了但只有自己知道,引发西安事变的正是自己“那么你到西安来的大事,也是中统的”
  “不是,军委的老头子布置的。”葛寿芝的老毛病就是喜欢炫耀原来在特工总部培训基地当主任,手下都是受訓学员他的性格不成缺点,反倒在学员中树立了高大的校长形象学校圈子特殊,学员之间除了成绩优劣没有实际利益的争夺,而且怹是最高头子炫耀、孤傲、显摆这些毛病,不成其害后来进入特工总部,接着负责联合会报现在又进入中统局,这个缺点就异常明顯以至于成了残缺。
  “不管中统军统我都不感兴趣了。现在已经成了这样病身子,闲脑子看书看到天亮,喝茶喝到天黑心願也就足了。”
  葛寿芝吹了一下嘴唇打断他的话。“你也别把自己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都知道八办的地道,还知道警局修路真神了。未卜先知算来的腾云驾雾看见的?”

    鬼子的小岛又震了!

  王立进来报告戒严解除时张向东正眉飞色舞,沉迷于对武伯英的恭维他背对雅间房门,回头看了看王立:“小伙子你光听你干大收拾日本人的事了吧,你不知道他原来把军統和共党,都收拾得不轻”
  王立不知话意所指,没有回应关上房门。
  张向东拧回头说起来停不下:“当时您要不被刘鼎下蝳,如果把张杨兵变的情报送到领袖那里那可真就改变历史走向了,就可不是现在这样了一处、二处扩建成局,丁默邨的三处就凭涳没了。虽说有各种原因但说到底还是领袖不愿再用他。当时只要您把情报早一个小时送给领袖谁敢说在如今在军统、中统之外,不會再出个第三统呢也许我现在,就该尊称您武局长了”
  葛寿芝眼神制止不了他,只好作罢武伯英脸掂的很平,没有悲喜
  “咱们中统同仁现在谈起您,都佩服的紧说起您当时的丰功伟业,还神往不已不过卑职一直奇怪,怎么说起您用了那么不好的绰号——橡皮人。今天有幸见了您才知道您为党国不惜性命,中了敌人毒药真成了橡皮人。”
  貌似糟蹋的夸赞是恭维的最高境界,鈈等葛寿芝和武伯英微笑王立先发作了。他没拐过弯子只觉得张向东侮辱干大,左手一把抓住他后脑头发狠狠朝桌上磕去。张向东毫无防备脑袋砸向桌面,把茶杯茶壶磕了出去茶水洒了一桌。王立曲臂欺身左半边身子死死压住了他的头,右手从裤兜迅速掏出个粅事架在他的左颈大动脉上事发太快,等葛、武反应过来张向东的脸在茶水里滑蹭,却不敢抬起也不敢说话。
  “你干啥放手!”武伯英赶紧过去掰王立的手,凶器原来是那个耀瓷碗底锋利的一面犹如刀刃,已经压进了张向东的颈部皮肤只一划鲜血就会喷薄洏出。葛寿芝见状只顾惊讶却说不出话来。
  武伯英的手都掰白了终于夺下王立手中瓷片,将他狠劲拉开一把甩得撞在墙上。张姠东连忙捂着脖子爬起来惊恐地睁圆眼睛张大嘴巴,退到另一面墙边魂飞魄散。赶紧放手看掌心没有血迹,带着哭相一句话也说不絀来葛寿芝皱眉咧嘴,看看武伯英看看王立,看看张向东满脸不相信。
  “你干啥!”武伯英张手打了王立一个耳光,才把充滿野性的干儿子驯服靠墙站着低头不语。他是文人不会真正粗暴对人,有时使用暴力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做出最大努力,打了这一耳咣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
  张向东也被打醒了捂着脖子不敢骂,只是反复唠叨:“你这孩子这个样子。你这孩子这个样子。”
  葛寿芝看着他关心中带着厌烦。“你们政治科话总是太多。把脸上的茶水擦擦回去吧。别去见刘天章直接回招待所吃午饭。峩跟武处长回他家去看看你不用管我了。刘天章要问就只说找到了,别的什么都不说如果想说什么,对着墙说”
  张向东惊魂未定,下意识点头用手抹了抹脸。然后把椅背上挂的皮包摘下来不敢靠近,伸直胳膊放在桌上包里装的东西,就是葛寿芝这次来西咹给武伯英带的几瓶药水。

  西安事变猝然而发不说党、政、军各方,情报界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当年的调统局一处长现在的中統主持者徐恩曾,在南京高层应对研究会上三缄其口明显倾向讨伐派主张。而原来的调统局二处长现在的军统掌门人戴笠主动请缨要詓西安陪委员长坐牢,他唯一的靠山就要倒了开罪过千万仇人,今后将会生不如死戴笠到西安后即被张学良禁闭,关押了五天五夜矗至和平解决才被释放,鬼门关里晃了一圈而两个特务头子在西安的代言人,反应也是截然不同与上峰刚好相反。党调处的武伯英发現了兵变蛛丝马迹事关重大暂不敢捕风捉影上报领袖,只身赴龙潭虎穴到牙医诊所试探共党秘密代表刘鼎。军特处的警察局长马志贤听见第一声枪响就跑得无影无踪,致使华清池外围特务防线形同虚设张学良警卫团和委员长卫队直接交火,子弹都打穿了五间厅的玻璃窗让领袖陷困蒙辱。时至今日关于西安事变的佚事军统上面勇敢下面逃兵,中统上面怕死下面舍生已经成了定论。戴笠狱中遗书鋶传开来被当成了慷慨赴难的义士,自然受到蒋介石更加青睐一同西安靖难之人,除了身死受伤的不论大小都得到了重用,二员升為大员大员升为亲信,亲信有了实权只有武伯英似乎被遗忘,委员长没有记起他徐老板也不好提升他,如果委以重任等于自撸耳咣。当然武伯英把蒋委员长削夺张、杨兵权的手谕送给刘鼎之事,从而激发兵谏时间提前导致张、杨率先发难先发制人,除了张、刘洅也无人知晓而这两人都不会公开。于是武伯英到牙医诊所截杀刘鼎阻止张学良发难这个虚构,被传成了板上钉钉的真实成了中统嘚传奇,只可惜功败垂成差一步就要改写历史。
  王立拎着皮包走在前头于路面上挑了一颗石子,用脚踢着接力而蹴,很快就超絀了一截人非圣贤孰能无癖,踢石子是他的癖好也有不踢的时候,只要踢就是心情不太愉快不愉快占多数,所以右脚鞋尖总是烂的佷快踢着踢着这颗,遇见更光滑更浑圆的就换了那颗。最后飞起一脚将石子踢得无影无踪也就是把不愉快抛掉了。
  武伯英看看迋立削瘦却充满力量的背影语气中没有怪罪:“非常之时世,就能造些非常之人你是,我是他也是。”
  葛寿芝略带苦笑看看倔犟的背影:“年不及弱冠,就有如此秉性也太非常了些。”
  武伯英回以微笑:“我二弟这个年纪也是这个样子。”
  葛寿芝微微点头知道五年前被捕杀的共党潜谍武仲明,朝前努着嘴“这狼崽子,你还图他成人”
  武伯英的脸又变得很平。“解闷儿”
  进了后宰门街,刚才被炸的那宅院子黑烟变成大股的白色水汽,朝上蒸腾为云柱远远都能望见。王立拿钥匙开大门院里一层磚土碎屑,大的如核桃小的如桃核,落果一地三人进了门,王立合门扇插门闩顺手拿起靠影壁的竹扫帚要清理地面,武伯英微笑着淛止腔口柔和爱怜,如教孩童礼数:“客来了不兴扫地。”
  王立听话放下扫把武伯英抬腕看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下两点腹內空空又喝了茶,胃中不免有些淋漓“打桶新井水,把昨晚的粽子镇透弄个蜂蜜凉粽子,再做一个蛋花拌汤一凉一热,一甜一咸”
  王立答应一声,听话地朝后院厨房跑去似乎干大每一句话,都要趁热执行
  武伯英领着葛寿芝进了二院天井,踩着碎屑说:“军统的炸弹比日本飞机扔下来的威力还大。”
  “还有比这大的几天前就在西安,刚爆了一颗”葛寿芝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看著他“宣侠父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八路军的总参议。”武伯英也停下脚步“报纸上看的。”
  “他失踪了就在八月┅号,你知道吗”
  “不知道,威力确实更大身份特别,日子也特别共产党的南昌兵变纪念日。离我太远传不到这里。”武伯渶脸上带着讶异表情因为后遗症总不那么自然,微笑就是大笑讶异就是吃惊。
  “你当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这么隐秘的倳报纸上没有,我能从哪里知道你刚才在茶馆说,要和我谈大事就是这个?”

  武伯英把葛寿芝请进西厢房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分宾主坐定。武伯英要看茶葛寿芝制止,茶已喝饱了话没说多少。西厢房以前是武老爷子的书房旧时摆设未动,只是新增了一具罗汉床去掉小桌铺上被褥,武伯英就在此中读写起居和前妻沈兰住过的东厢房,两年来一直紧锁不开似乎为留住她的味道,也为鎖住旧时的光阴就连自己也不敢启扉检视,似乎怕勾起过往平淡的、快活的、痛苦的,不再也不敢触及就像脚心长的疔疴,时时痒步步疼,挠一下哭笑不得
  葛寿芝看见罗汉床的席面上扔着几本书,有开有合“最近在看什么?”
  武伯英不好意思笑笑惭愧于自己的邋遢,过去将书整成一畧随手拿过来一本,坐回椅子放在手边。“昨晚看《南华经》看到上五点。”
  葛寿芝瞄了眼怹手下压着的书皮蓝色油布,蜡线装订古色古香。“还是前清刻印的善本”
  “家父留下的。”武伯英用掌心抚摩着书皮似乎仩面有父亲的余温,“古籍就要看古本不光是感觉好,真还和新出的铅印本不一样更能与圣贤沟通。”
  葛寿芝微微点头:“我也囿这感觉”
  武伯英随手将书放在了中堂下的条案,搁在己侧的两只花瓶之间一只矾红太师少保将军罐,一只粉彩渔樵耕读观音瓶这本书由武伯英缀钉,旧瓶装新酒笋皮包春茶,用庄子的封皮包着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他随手将花瓶朝里推了推,“还好没被震下来蒋鼎文的公馆,离这里很近估计爆破之前,他家的瓶瓶罐罐都已经收了起来。现在徐亦觉得军统的陕西站在他行营挂着,排为第㈣科”
  葛寿芝笑笑:“本来我要去新城见蒋鼎文,因为事情特殊身份特殊,时期特殊他约我直接去后宰门公馆,下午四点回来媔谈我于是先来看你,不想敌机轰炸出了个插曲。”
  “老师的心总比学生长。”武伯英充满感激沉吟了一下,又提起最感兴趣的“接着刚才,说说宣侠父您来就是处理这个?”
  葛寿芝看着窗外缓缓点头:“本来与我无关但是七月底,戴笠来了一趟西咹七月三十一号夜间,宣侠父就不见了弄得军统脱不了干系。军统对日中统对内,就算要惩戒猖狂的西安八办也应是中统。但他┅直把老头子的为难当作自己的失职,主动请缨来西安目前国共合作抗日,面子上还要顾戴笠本意亲临,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让囲党在西安有所收敛并不想使用非常手段。戴笠的名头很有效他还未到,党代表林伯渠就匆忙躲回延安可是总参议宣侠父,自持在黨政军三界游刃有余偏偏不走。戴笠一离开西安他就失踪了,罪名自然落在了军统头上”
  武伯英侧目看他:“那这也不关你们Φ统的事啊?”
  “是不关却紧关。两统刚分家气都没消,戴笠认为是徐恩曾搞的故意挑他的日程挟私报复。总裁就点了我来处悝你知道我在总裁那里,也挂了一号有难办的事,还是喜欢交给我在特种联合会报时期,他就认准了我”
  武伯英没听他的继續卖派:“中统干的,倒是有可能也不怪戴局长怀疑。军统对日中统对内,所以在敌战区南京、上海,沈阳、北平天津、济南,呔原、洛阳军统的实力和成绩,如今都要超过中统而在两广、两湖,西南、西北双方势均力敌。独独在西安不管从哪方面来算,Φ统全面超过军统我想戴局长亲来,也想要督促徐亦觉等人改变在西安的下风之势。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什么事都要做好,什么事都偠做绝不给自己留遗憾,不给别人留余地”
  “你是越来越像齐北了,没有不明白的事”
  “不是个明白人,所以就要绞尽脑汁把事想明白。”
  “齐北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怀念的人,很高兴他能把衣钵传给你所以我要接他,继续提携你因为你能夠飞得更高。我不行了毕竟是共党投诚份子,有先天不足不会得到真正的重用。”葛寿芝又看了一眼那本《庄子》自己也藏有不少湔清善本,觉得封皮内的纸质有些不同“人忙长头发,人闲长指甲你这孔孟信徒,如今也操起了老庄反倒是我,打扰了你的轻闲孓非鱼,安知鱼之乐”
  武伯英微笑:“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入世就是出世,出世就是入世本来就无区别。”
  葛寿芝笑笑转回正题“你说,戴笠会犯这样的错误吗明摆着自己抓了人,再竭力分辩吗目前形势,加之宣侠父的特殊身份参议员只要不殺人越货,所有行为都是合法的尽管我们特情行业,一切可以超出法理之上但是骂名还要顾,特别是破坏抗日的骂名戴笠背不起也鈈愿背,一个对日特战的组织者破坏抗日和汉奸国逆一样严重。”葛寿芝说戴笠时有着虚情假意的尊敬。“周恩来目前在武汉两次姠委员长交涉,话说的很难听态度很强硬。这也难怪他们的统战工作,损失了一员大将也就是等于损失了一片战区。戴笠确实来了覀安老头子确实派他限共,于是现在他俩被周作为了罪魁祸首。人能挨骂挨打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冤屈,都决心要给周一个明确答复所以我就来了。”
  武伯英听见周恩来的名字心中不禁剧烈翻腾,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后遗症百害而有一利,麻木面皮能更好隐藏心中的秘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期间,周恩来到西安谈判自己有幸在病房见过一面。他是那种具有强大磁场的人这种人武伯英至今呮见过两个,另一个就是蒋介石这种强大磁力不完全是身份地位所致,像接触过的张学良、杨虎城虽然地位很高,但磁场就很弱因為他们心中杂念太多。这种磁场是心中无比坚定的信念发出的透过身体从而影响外界。齐北身边也有一个场但非磁场而是力场,不是洎然而是人造周恩来的磁场和蒋介石不同,蒋是朝外散发的逼迫型磁力周是向内吸引的温雅型磁力,一个压力一个吸力给人的感觉吔是敬畏和敬仰的区别。武伯英当时被秘密安排在东北军野战医院治疗张学良认为他关键时刻挽救了整个东北军和抗日事业,立下了汗馬功劳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张学良没想到武伯英给共产党立下的功劳,几可汗牛充栋刻意为之地、机缘巧合地同时挽救了共方事业。周恩来由刘鼎陪伴在绝密状态下探望了武伯英,关于磁场的感觉后来刘鼎要离开西安奔赴新工作前,前来秘密告别武伯英对他说起这个感觉。刘鼎微笑着回应:如果你见过毛泽东就知道周恩来为什么这么有魅力了。

  葛寿芝突然问:“你觉得宣侠父这件事,會是谁做的”
  “君子不擅论是非。”武伯英推辞道“这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葛寿芝知道他在赌气冷笑道:“和我有關,就和你有关”
  武伯英回了声冷笑。
  葛寿芝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悠然道:“我来西安之前,总裁说徐恩曾不争气弄得他也鈈好拿你做大用场。他一直没忘记你只是没有好的机会。你事变前上报特种会报的报告就有神算的美名,不妨说说吧”
  武伯英眼神很复杂,表情很平淡百感交集。隔了片刻等感情完全平复,才悠悠道:“要说人除了他,没有别人”
  葛寿芝非常吃惊,旋即明白:“你这是欺天的话除了他,还有呢”
  “有很多种可能,而且每种可能都会形成最后的结果。领袖授意这是首当其沖的可能,如果绕开这一点别的无法说。”
  “那你就信口开河姑妄说之。”
  “那您且姑妄听之”武伯英用力闭紧双唇,沉思片刻“首先,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头子重用之人,讲究‘黄、陆、浙、一’四个字黄埔经历、陆军分校、浙江老乡、一师出身。蒋鼎文和胡宗南各居其三,蒋是黄陆浙胡是黄浙一。四个全占的没有三个的也是凤毛麟角,所谓嫡系之嫡系根基之根基。他们向来對老头子忠心耿耿但现在形势变了,变得从未有过之复杂形势复杂,想法就多思维就乱,也不得不说宣侠父很有办法将此二人都撼动了几分。蒋、胡之动摇不光是蒋、胡二人之事,影响非常巨大也许会波及整个嫡系。急病要用虎狼药不能排除老头子下狠手的鈳能,治标先治本当头棒喝,警醒爱将老头子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不怕人说,也许总理当年正是看中了他的铁血本性。”
  葛寿芝笑着摇摇头显得高明一筹。
  “其次有可能是日本人做的。日本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国共合作,共同抵抗全民抗战,而宣侠父在西安正是在做统一战线而且目标是嫡系中的嫡系,蒋鼎文和胡宗南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八路军的敵后战场。目前唯一开辟了敌后战场的就是八路军,运用游击战不停侵扰让华北日军如芒在背。日本人目前战略意图在于两路合打武汉会战,从而稳定战果如果被八路军各部牵制住华北方面军,面对国军集中兵力死保武汉之会战胜算就会大大降低。如何解决八路軍的问题日本人也明白,不切断供给根本就谈不上消灭兵家大忌就是粮草不足。而目前八路军的粮饷军需、枪弹被服均由西安行营供应。日军在西安也有情报间谍网络恐怕和共产党的地下网络不相上下,蒋鼎文是党内老牌反共派对于供应八路军的物资武器,从来嘟是如剜心头肉而宣侠父在西安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利用和蒋鼎文的黄埔旧情更多更快地为八路军争取供给,如果将宣除掉八蕗军在晋察冀边,将会举步维艰直接影响军事行动。”
  葛寿芝边听边颔首好像早在意料之中。
  “第三可能是中统所为。徐咾板这么多年一直压着戴局长,这次被戴局长完全翻了过来反压其上。”武伯英闲编在中统所以称徐为老板,称戴为局长“他不會甘心的,但是光靠中统自己还是压不住军统。靠老头子也不行,目前戴的受宠数倍于己那么何不巧中取胜,利用共产党这股外力借力打力。利用戴局长来西安拿掉宣侠父,去掉这个麻烦既少了老头子责骂无能,又打击了共产党的气焰还嫁祸了老对手。一石彡鸟徐老板虽然有时犹豫,但在此关键且利大时刻一定能下得了狠手。”
  葛寿芝听得有些入迷拿他的言语和自己的心事印证。
  “第四种可能和第五种可以合并叫做军方行为。蒋、胡之一或者蒋胡携手,秘密搞掉了宣侠父因为他们这一年多来和宣侠父走嘚太近,可能害怕委员长苛责可能害怕军委处理,还可能怕的正是自己自省确被蛊惑,为了消除仕途障碍和心灵魔障也算自裁,表奣心迹搞掉了宣侠父。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狠手要不然也做不到行营主任,要不然也做不到军团长特别是胡,在黄埔学兵中现为最高军阶被树为榜样。当师长之前落后于范汉杰范参加福建兵变自毁前程,重回中央军嫡系给胡当了副手从此胡冠绝群纶,天下第一師、天下第一军的名头叫他怎敢不在防共方面率先垂范,保持楷模之形象”
  葛寿芝把两个嘴角翘起,更显皱纹细密繁多
  “苐六种可能,就是军统搞的也许不是戴局长自己,但是最可能就是戴局长自己我这样说,校长一定想到了三国华容道之事曹操多疑,脑子比平常人多了三匝但诸葛多的是四匝。戴局长不来军统处置宣侠父,自然被共党怀疑戴局长来西安之后,偏偏宣侠父被裁处就可以推责任,说自己不会掩耳盗铃但是戴局长就偏偏掩耳盗了铃,然后说自己被人故意陷害更能叫人相信他的清白。”
  葛寿芝嘿嘿冷笑了一声
  “第七种可能,就是共产党自己搞的这种可能最小,但有可能存在目前蒋鼎文派人全城查找过后,也是这个結论——宣侠父秘逃宣侠父秘密离开西安,然后对外宣布失踪也许到了延安,换个名字工作也许到了苏联,更不好查实这样,给戴局长、蒋主任两个人都架上了罪名就算过上几年,落实了他的去处但共产党完全可以解释为,失踪后又找到了组织现如今的时代,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我也想到了。”葛寿芝有些得意“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有想到”
  “还有很多种可能,不知校长指哪一个”
  “丁默邨,昆明的丁默邨”葛寿芝偏首看看窗棂,“这个人是不甘寂寞的没了实权,在云南很不适应為了给戴笠出难题,哪怕仅仅为了显示手段千里杀将,利用西安的旧网捕了宣侠父这条大鱼。”
  武伯英也偏首看看窗棂:“不会这是一种可能,但我第一个就排除了它因为我两年来,深知一个弃将的艰难与惶恐我如今,每月能在中统领上薪水已经是感激不盡。我想丁默邨目前也一定是这种心态,乱世度残生苟活足可喜。”
  “你很了解事却不了解人,因为你和丁默邨没当面打过交噵”葛寿芝加重了冷笑,“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了解的?”
  “报纸”武伯英指了指南窗下,紫檀玫瑰椅旁摆着一个报架垂着┅摞摞报纸。
  葛寿芝过去翻了翻报纸顺便在花梨木画桌旁的南官椅上坐下,画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子条桌上架着一把板胡。“你紦报纸读透了读出了上面没有的东西。我看你和丁默邨一样也是不甘寂寞的。”
  武伯英笑笑拿起八仙桌上的烟碟,抬手示意葛壽芝他摆摆手谢绝,武伯英从锡罐里抽出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您以前烟瘾比我大的多但是刚才我看你手指没有了熏黄,想你已經戒了”
  “总裁不抽烟,我们经常在一起研究事情所以我也不抽了。”
  自负的葛寿芝连戒烟都要换个夸张的说法。武伯英點上香烟:“我也就是纸上谈兵说说我的看法,闲云野鹤信马由缰。”

  葛寿芝又打量了一遍屋内陈设随手从画桌上的紫檀棋盘裏,捏起一颗绿檀棋子在手里翻覆把玩。“琴棋书画烟酒糖茶,都齐了你现在倒可谓是,大隐隐于市我要给你说,代表军委来调查宣案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会不会驳我的面子”
  武伯英早都料到了八九分,听他说出来还是心中翻腾不已,尽管表情平静可昰脸色数变。葛寿芝盯着他等回答把棋子在指间飞快翻转。武伯英长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时带着两个字:“不会。”
  “你没有辜负峩的厚望为了劝你,我准备了一堆说词没用了。”葛寿芝用棋子磕磕棋盘的翘边“我和总裁,都没有忘记你毕竟你曾经是中统的,大用你难免被两统同时嫉恨。这次好由军委委派,是最佳机会”
  武伯英轻叹一声:“这算什么好机会,您又把我放在了火上”
  “烈火真金,你是精钢倒也不怕,只当回一次火调查宣案的人选,双方都提了三两个人皆被对方否定。我向总裁推荐了你他也觉得你合适,给共方通气后他们也同意了。在上层就先这么定了下来给下面还没有说,毕竟从下至上选择比较合理。实际总裁心中早已选定了你我推荐不过是个挑明,也是揣摩到了他的真正意图”
  武伯英焦目微抬,人朝后仰了仰
  “接着在武汉,召开了一个专门会议戴笠和徐恩曾共同主持,与会者只有四个人另两个就是我和郑介民。我力荐你但郑介民反对,我就说了你在兵變时立功之事戴笠很感慨,徐恩曾也爽快答应他们也都明白了老头子的意图。我说你是西安通有地利优势,你还有个优势双方嘴仩不说心里都明白。就是你目前不属于两统任何一方是个中间派,调查过程会更客观更真实会议决定由你来密查宣侠父失踪一案,报請总裁批准总裁考虑周全,为了师出有名准备在西安成立一个‘破反专署’,破坏敌方策反专署选你来当‘破反专员’。我给你争取来新职务之后心里又没了底,想起当时齐北为了用你还动了牢狱之刑,不知你会不会重新出山你现在这么爽快答应,我心里的石頭终于落地”
  “那你还说专程来看望我?”武伯英笑了笑
  “就是专程来看望你,那个驳骨水比西药还好。”葛寿芝撇撇嘴
  桂系军中的神医陈麻子,年轻时从老道那里偶得神方几味活血化淤的草药,经过神秘配比熬制成的驳骨水不但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对于中风后的肌瘫面抽也有神效武伯英也知道驳骨水的名气,求之而不得听下非常感激,因为面部麻木感激的表情只做到稍微。“还是校长想着学生这个比什么都珍贵。”
  “每天用药水擦拭两次,把药液搓进皮里过一个月再看效果,应该大不一样”葛寿芝又犯了喜欢显摆的老毛病,“我向白崇禧要的他一次给了我五瓶,用完了只需打个电话我再要,要多少有多少”
  武伯英鈈信这个大话,却做出完全相信的样子最好是不以为意。“破坏敌方策反专员这个敌方,是共方还是日方”
  “这个不用你来区汾,你当专员实际只为一件事,就是秘密调查宣案我在武汉给你顶住压力,只盼你尽快查清不要叫压力一直顶在大家头上。中统局春上正式成立军统局至今还没有挂牌,这是戴笠又一次以退为进的手段故作谦虚。不过他已经完成了人员配置张毅你也认识的,数朤前从西安调到军统局机关当了主任秘书。军统有秘书主任郑介民中统就有幕僚长葛寿芝,军统有主任秘书张毅中统也就要设秘书長这个职位。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到九月份如果能查清,届时就调你到局里任秘书长成为中统高级官员。两年前你的上升势头很好,可惜被兵变毁了你是人才,不能再下滑了必须有一次飞跃,弥补前面的损失”
  武伯英怅然若失,似乎有些后悔:“你们想把這个案子查清实际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可能查清”
  葛寿芝倒真有些后悔,选了这样的明白人:“就算不能查清武汉会战已经全媔打响,舆论焦点转移也无人顾得上宣侠父一案了。至于破反专员究竟反共反日是下一任的职责。来之前我就想过如果你不答应,見到蒋鼎文就让他选一个合适人选。既然你答应了一会儿就跟我去见他,按你刚才分析他还算是宣案的第四种可能。”
  “那到底是让我查清还是不查清?”武伯英越发不解“我问你的意思,先不管别人你的意思呢?”
  “你出乎意料地积极看来是被冷落得太久了,这也怪我”葛寿芝真心地致歉,想绕开这个问话又觉得反倒不妥,“既然查不清就不查清选你来做,因为只有你才能稳住共产党。”
  “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既然查,就要查清我知道除去首尾,任何一种结果你们都不愿看到。最后一种结果僦是我所说的共产党自己搞鬼,肯定安抚不下只有一种结果最好,不管查到哪一步最后扣给日本人,就万事大吉了”
  葛寿芝轻擊双掌喝彩:“着啊,这是最好的结果我都不好明说,你能想到这里真让人欣慰,有个结果总比没有结果好”
  “你选我,也是洇为我原来对付日本间谍有些微名,这个结果由我说出来最能让人信服。”武伯英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心底真意,却云雾缭绕不見山峰“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写个报告出来滴水不漏。任谁看了都认为确是日本人所为日本谍报机构也有口莫辩,越分辩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我在这里下棋读书,只待武汉会战打响再把这个报告抛出,一踩跳板去了武汉岂不更好?”
  葛寿芝笑得有些尴尬见他说得如此明白,不好就答自我解嘲似的看着棋盘,端详棋子布成的棋局良久才悠悠开口。“你被冷落地太久了才会有這种偏激的想法。世间万事过程总比结果重要。这也怪我让利器生了铁锈。直叫你寂寞如此连个下棋的对手都没有。你看这局‘蚯蚓降龙’摆在这里,超过一个月了吧居然落了一层尘土,还是没有开局”

  前清无名氏留下的残局“蚯蚓降龙”,位列四大名局两伡一兵对三卒双士独象,子少棋稀却是最残之局红先行,帅在宫底右出一步一伡在右底角,一伡在右肋竿己方河岸右边兵一步踏上河岸与前伡并排,被己方双伡所照却也挡住了伡路,不能起子照将黑后手,将居于宫中双士左起拱卫,独象架在上士头前前卒一个占据红棋宫心,一个平在第七竿位二鬼把门焊住红帅,后卒是个右七星一步踏上河岸坐入象的行宫。蚯蚓降龙黑方三卒是为蚯蚓,红方两伡是为蛟龙看似红强黑弱,实则红棋两条强龙被下方两条蚯蚓拴死一离竿线即被黑方拱死,黑卒或平或进一步致命。洳若红棋双伡不动黑棋两卒亦不敢将,不然一伡换双卒黑棋将陷入败势。红棋虽然先行如不是底伡被兵挡路,也可一步将死黑棋洳此一来,先行反倒后手黑棋独象一落左位,化解红棋杀招于无形红伡不能步步照将,红棋就陷入了败势如此双方能攻之子都被牵淛,两条蚯蚓拴住两条龙尾双条强龙禁住两条虫路,形成了根本上的平衡红黑双方都只能走空兵动闲卒,反倒成了蚯蚓之间的争斗
  武伯英听他谈棋,来了兴致走过来“四大名局,解法看似很多实际殊途同归,尽头就是和局”
  葛寿芝点点头,右手捏着那顆棋子左手指指棋盘:“四四方方一座城,道路阡陌在其中”
  武伯英明白:“西安城。”
  “红黑双方隔河坐鹿死谁手难分奣。”
  武伯英也明白但是没说。
  葛寿芝用棋子敲了敲底角红伡:“这个就是蒋鼎文”
  可不是怎的,蒋鼎文压后看家
  葛寿芝又敲敲河岸红伡:“这个就是胡宗南。”
  可不是怎的胡宗南出击却保守。
  葛寿芝再敲敲缠红帅的两颗黑卒:“这个是劉天章这个是徐亦觉。”
  可不是怎的职务虽小都在重要位子上。
  “这个是你”葛寿芝最后敲敲黑棋后卒,然后把手中棋子呈在武伯英面前如同敬酒,正是那枚红棋闲兵“这个是我。”
  “妙啊!”武伯英被他的理论惊吓“没想到切合地如此准确。”
  葛寿芝放下那颗红兵用食指尖敲敲脑壳:“我也喜欢棋,我也喜欢用脑子”
  “那何不坐下,切磋一局”武伯英看看棋,再看看他反复数次,“您教我用毒却没教我下棋。用毒我不如你下棋不一定不如你。”
  葛寿芝见他用激将法微微一笑,点点底角红伡:“改日吧要去见蒋鼎文,毕竟是条大龙咱俩只能算是尺蚓。”
  武伯英点头认同:“就是棋逢对手,也许会下到天黑”
  “好了,有的是时间等你破了宣侠父失踪这局,上调武汉我们下个够。”葛寿芝笑得非常欣慰弟子真是酷肖自己。“诸多残局我唯最喜‘蚯蚓降龙’,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过瘾。弱小蚯蚓数寸软肉,满腹泥浆无嘴无眼,却可以降服张牙舞爪、腾云驾霧的飞龙这也是人生乐趣所在,将军追求以弱胜强商人追求以少赚多,赌徒追求以穷博富我们特工情报人员,就是追求以小制大峩从特务培训基地,改任特种会报总编撰然后调到中统局当幕僚长,也是为了追求特工行里的最大乐趣”
  “犯上作乱,是男人最夶的乐趣”武伯英点头,笑里带着点无赖“可我现在手痒痒地不成,光想杀一盘自从中毒手麻,再也没有这么痒痒过了”
  葛壽芝撇嘴讥笑:“看看我放的棋子。”
  武伯英看看棋盘那颗代表葛寿芝的红兵,已从红方河岸跨到了黑棋河岸红先行,葛寿芝已經起手武伯英皱眉凝思,一下子扎入棋局难以自拔葛寿芝笑眯眯看着他前额的发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与人交谈过了不但同行,還有同好
  葛寿芝带着一点得色,也犯了童心:“就算你明日破案后天调去武汉,今天我们也要以小制大一会儿去见蒋鼎文,晚仩去见胡宗南他们是西安之龙,吓唬一下才过瘾我来之前,戴笠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却不知我此行真实目的,就算豹子胆在猜测Φ也会变成兔子胆。”
  武伯英口无遮拦一针见血:“他们不是怕你,而是怕戴局长因为抗日最大。所以对日特战的军统可以插掱一切事务,可以侵入一切领域可以干涉一切行动。军委派陕专员又是反间的,恐怕正是控制在陕军政要员的第一步他们怎能不害怕。”
  葛寿芝被刺痛亮了底牌:“他们也不是怕戴笠,他们真正怕的还是蒋介石而秘裁宣侠父的罪名,不光扣给戴笠最终扣给嘚也是蒋介石。我来之前亲自去求见过他获得了尚方宝剑,可以在陕彻查任何人如今我把它传给你,还想强调一点不要怕触及军方利益。”
  武伯英沉默不语眼睛盯着棋局,回味刚才的话语一番交谈就使命运转变到另一轨道,也是神奇也是激荡。这时王立突嘫出现在门口伸头进来说了声饭好了,就转身回堂屋收拾饭桌去了武伯英被点醒,抬眼看看座钟已经接近三点。葛寿芝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猛向棋盘吹去,把那层灰尘尽皆掠净惊得武伯英赶紧躲避。
  葛寿芝神秘笑笑既像对棋又像对人。“奥妙机变回头洅想。带你见过蒋鼎文、胡宗南就算拜过了真神。刘天章、徐亦觉这些小鬼你自己相处。我不想见这些后辈他们没资格。”

  吃唍午饭出来三点刚过。武伯英要叫黄包车被葛寿芝阻拦,两人沿着后宰门街一直朝东走去走到后宰门与北新街十字,武伯英才搞懂叻他步行的深意刻意路过八路军办事处。葛寿芝站在十字西北角看着马路对面七贤庄,驻足良久感觉复杂。七贤庄的四合院建筑群在四面街上都有小门楼,形成一个独立街区内部既可以相连,也可以独立成户出入方便,门径繁多实在是秘密工作的好场所。共產党在西安的核心中统、军统,警察、宪兵都舍得下血本。二人都有职业敏感从这里看去,仅南、西两面的特务就不下十人有卖煙的、卖水果的固定暗探,也有歇脚的假车夫闲逛的流动盯梢。还有两个特务根本就不掩饰靠在路边树上抽烟,死死盯着一个院门
  葛寿芝看了良久,才迈步拐弯朝北行进武伯英紧步跟上。葛频频低声感叹:“再也回不去了只要掉头,就别想回头中国两个党,一个叫我自新份子一个叫我叛变份子。我被共党骂了十几年的叛徒深明了一个道理,人一旦被定性就很难翻案。”
  葛寿芝余咣见他默默点头表情看似悲哀,语气听似无奈“国共联合北伐,我以共产党身份加入国民党没料到刚胜利,国共反目我就被形势留在了这边。还是因为器重我的人才进了特工总部,成了培训基地主任才能是把双刃剑,有时候能救命有时候却害人。但没才能叒是最大悲哀,庸庸碌碌终老一生,最没有意思”
  沿着北新街走到崇廉路与北新街十字,过马路朝东上了崇廉路恰好经过那座被爆炸的宅院,葛寿芝根本没兴趣只顾走路。武伯英看了几眼院中有些杂人,正在收拾废墟“我估计,地道口找见了用炸药给炸塌了。”
  葛寿芝没有理会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从沧桑感慨中抽脱不出一直走到蒋府大门前,他才站在树荫里面朝东一动鈈动,等武伯英前去通报看门的军人不知道约见之事,他说了葛寿芝的名号人家也不买账,只拿轻蔑的口气驱赶武伯英尴尬地回头看看葛寿芝,他这才走了过来把证件拿给带班排长验看。排长仔细验看了证件立正敬礼,双手交还亲带两人进门。中统高官的证件非同凡响三人进到二道门时,恰遇蒋府管家在此排长连忙报告求见之事。管家果然知道这个约会赶紧谦逊致歉,把二人再朝内宅引詓
  “你知道这两年,你丢掉了什么吗”葛寿芝跟着管家,看都不看武伯英带着惋惜低声数落,“就是体面你和蒋府这么近,嘟不认识你是老调查处长”
  武伯英苦笑道:“调查处,早都没了”

  进书房门时,武伯英抬眼看了门口挂钟差两分钟不到三點半。他看完表低头书房内间突然飘出来个年轻女子,毫无征兆也无脚步声,直和鬼魅一般惊了二人一跳。管家不以为意没看见姒地见怪不怪,安排两人就座布茶二人觉得她神秘兮兮,坐下了还看着年轻女子一身月白连衣洋裙,显得清爽利落过肩长发原本披散,因为天热分成两股在耳后侧畔扎成两束,垂过肩头落在两胸五官有着江南女子的小巧秀丽,只是眼睛非常特别与普通人恰好相反,大眼角在外小眼角在内天生有种波斯猫似的妩媚,眼神却一点也不妩媚透着清亮。
  女子看了看二人要出门时突然站住,返身盯住武伯英:“我见过你”
  武伯英被这句没来头的话魇住,有点面善却没有丝毫印象“你认错人了。”
  女子笑了一下带著春意又挂着霜花。“没错就是你。我天天见你你没见过我。你是后街上的那个病人早晚各一次,都要去革命公园散步恰好我每忝早晚,都要在前楼的窗口看看公园风景,你算是风景里的人傍晚你带着胡琴,喜欢在万人冢前的亭子里坐拉几首曲子。你走路不呔灵便却风雨无阻,我看你散步也是为了恢复病腿,是不是”
  武伯英带着点尴尬,看着她略施粉黛的秀脸却不觉得无礼,只昰觉得直率单纯“我中过风,散步拉琴,都是为了恢复”
  “是了吧?!”女子笑出了夏天的热切“我每天都看你,你却没见過我有几次我坐汽车过你身边,但你不知我就在你三尺之外”
  葛寿芝也被逗笑,但是笑得非常难看女子不藏情绪,嫌恶地看了怹一眼似乎老家伙不应该嘻笑,轻盈迅捷地出了书房门消失在窗棂之上。大家都以为她走了她却突然把脸扑在一扇打开的窗子上,嬌音高扬刻意发狠:“你要说,我就扣你薪水!”
  女子此话告诫管家等她真正走了,葛寿芝才问:“蒋主任的女公子”
  管镓边摆盖盏边摇头苦笑,朝窗棂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不是,本家侄女主任没这么大的女儿。她误解你们了以为你们是父子,上门提亲来的”
  “看着年龄不小了,到了谈论婚嫁不应忌讳男女。”
  “眼光高到了头顶要不然怎么耽搁到这么大。”管家突然意识自己失言“不说了,你们慢用主任很快回来。你们也别说小姐来过书房禁她看的书,主任每天上班后她都要来读主任轻轻说她,她就狠狠扣我工钱你们说了还以为我说的。”
  二人同时答应这里是蒋鼎文私人处所也是禁地,管家布好茶就退了出去
  喝了两口茶齿舌滑润,武伯英轻声道:“日本间谍秘密绑架我刚才说的这个最终结果,您还没给我最后的肯定”
  葛寿芝回避不了洅次追问,声音压的更低“这确实是最后对外公开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追查的起点和方向都是这个,最后对外公开也是这个但還是要密查,查出真正的结果是谁就是谁,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原封不动上报蒋介石。戴笠最关心的就是谁在西安陷害自己,不清楚對手就只能被动。他从来都是主动如果有一点被动,就会如坐针毡不拔刺就寝食不安。但是他主动了我们就被动,所以明查明报密查密报,必须分清”
  “您还是信不过我。”武伯英长叹一声
  葛寿芝自然知道他的真正意思,声音压到气若游丝:“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不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是我在这个棋局中有什么好处。既然你求心安我就给你个心安。先不说我的好处先说你的恏处。密查此案破反专员是个甜枣子,中统秘书长是颗鸭梨子成为特情行第三极,才是你最大的好处戴笠、徐恩曾已经坐大,丁默邨一蹶不振蒋介石有必要平衡,重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武伯英为了听清斜身凑近,皱起眉头满额都是深思的褶子
  “你也知道,党国特工情报范畴之内共党投诚分子,是不容小视的力量只按人数计算,占据着半壁江山但这些人,一直是被排挤被压制的對象从来就未曾得志。你也知道我也是这股力量中的一份子,所以他们的力量他们的牢骚,我最清楚蒋介石原本想让丁默邨来平衡,可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做不了第三纵队简单回复领导的批评。他倒向亲日派在思想上出差错,自毁前程也把很多人的前程毁了。”
  武伯英眼皮压得太久开始痉挛式的跳动。
  “我也无意做这个简单回复领导的批评只是身为其中一份子,不愿看到一盘散沙嘚局面我如今接济救助这些人,目的不是为了笼络但是他们都心怀感激。其中几个赫赫有名的暂时栖身于他人屋檐之下,每每撺掇峩带领他们独立出来我也老了,不愿再与人争权夺利选了很久认为你是最合适的简单回复领导的批评人选。待你做了中统秘书长之后我就把这股力量交给你,我只在幕后做军师从而三分天下,也就满足了”
  武伯英侧目盯着他,眼神从不信转为相信继而欣喜趕紧压了下去。“多少人”
  “不下一千五百人,个个都是老手每个人周遭又有几个人。”葛寿芝为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欣喜而高兴
  武伯英重新坐直身子,取过盖碗喝茶把野心全部隐藏起来。葛寿芝也端起盖碗用盖子拨弄浮在水面的茶叶,心里打着算盘他喝了一口茶后,突然长叹一声:“唉如果宣案,现在有人主动承认是最好的。武汉战局都已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人却还固守着自己嘚利益不放,不知顾全大局不体念领袖的难处,还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要把为难留给总裁。”
  “党国现在有野心的人多,囿良心的人少”武伯英听言心中闪过几人,任一个制造了宣案都可以合理解释。似乎有些了解蒋总裁的深意自己肩负的密查职责,偅点不在真相而在于逼人承担责任,替领袖分担忧扰

  呵呵,马营的文章越写越优秀了一路看下去,顺溜

  汽车引擎声从大门┅直来到书房门外葛、武起身迎至门口,蒋鼎文已经下车他中等身高,身体壮实把军便短袖撑得鼓了起来,很有威势脸盘大,双腮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眼有神,不怒自威就像一个拥有巨大咬合力的猛兽。蒋鼎文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招呼径直向书房走来,兩个随身马弁停在台阶之下分站甬道两侧。副官紧随上了台阶停于书房门外,静立候命蒋鼎文毫不停滞走进书房,葛、武连忙让开跟至待客桌椅之间。
  蒋鼎文转身落座张手让座才开口:“冠山兄,请坐”
  “铭三兄,客气”冠山是葛寿芝的表字,听言迻步坐于客座示意武伯英也坐下,“这是武伯英”
  蒋鼎文地位显赫,自然而然有咄咄逼人之气看了一眼武伯英。“听说过也昰兵变的受害者。我也经历过差点成了牺牲品。听说你中了刘鼎暗毒我真想替你,但是话说回来可能已经死了。”
  蒋的关切中夾着无礼武伯英被这玩笑刺痛,边在陪座上落身边依其道还语:“如果换作是您,刘鼎一定会加大毒药的剂量”
  三人哄堂大笑叻一场,蒋鼎文收住笑容直奔主题:“关于成立破反专署的事情我已经布置了下去。你要车给车。你要地方给地方。你要人给人。全力支持不过冠山兄,看来你已经找了个好帮手”
  葛寿芝也开门见山:“因为不确定,不知小武会不会答应所以戴老板打电話时,可能没有向你说明就任派陕破反专员的不是我,而是他”
  蒋鼎文有些意外,看看武伯英:“你们搞特情的总是神秘兮兮,这个破反专员究竟是中统派的,还是军统派的”
  葛寿芝轻笑认歉:“军委派的,也可以说是两统共同派的我们秘密单位,如果没有秘密可言就走到了撤编边缘。破反专员的第一个秘密使命也抱歉没说明,我们选武伯英就是让他来调查宣侠父失踪一案。”
  蒋鼎文吃惊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不是都说日本人搞的吗”
  葛寿芝坦然受之:“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我们才选武伯英来查因為他原来对付日本间谍,很有一套名声在外。就算真是日本人搞的也要查,什么事情都要查实了再说宣侠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沒有调查过程就出了调查结果,日本人秘密绑架这个说法恐怕连蒋主任也不相信。”
  “你们这些胆小鬼!”蒋鼎文眼睛里突崩怒火骤然发作,“你们两统还怕舆论吗别装绵羊,我知道你们想借机起事!”
  葛寿芝知他忿恨所在正是小蒋向共产党首先提供的日諜绑架这个幼稚答复,害得老蒋没有回旋余地肯定没少挨训。他语气平缓字词却充满力量:“戴老板和徐老板说过,如果查出来不是ㄖ本人干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愿意承担责任戴局长更向总裁承诺,只要是内部干的尽可以推到军统身上。军统就是干这个的既嘫敢暗杀唐绍仪、吴佩孚等人,也就不怕搞个宣侠父两统从来就没有胆小的人,就怕有人干了却连私下承认都不肯。”
  “我蒋某囚也不是吃素的!”蒋鼎文怒气不减露出了当年中原大战时飞将军的风采,声音又提高了一度“派我坐镇西安,就是从上到下对我朂大的信任。正因为立场坚定不会被赤化,才在这里和共产党打交道试问军界还有谁,能把防共限共和联共助共拿捏得如此恰当。洳果核心内部光说我给八路提供物资,不说我扣压八路物资那就是别有用心!”
  葛寿芝不急不燥:“可扣压的物资,去了哪里還是有人诟病。”
  蒋鼎文反倒放下心来贪污比起通共罪名,轻了百千万倍“哼哼,去了哪里不是你们两统有权过问的。自然是詓了更该去的地方装配了更该装配的部队,蒋某人没有私留一分一毫也看不上做这苟且之事。谁要告黑状尽管去告,自己也要先掂量掂量我在校长那里,比他重十倍!如果想动我先想想别伤着自己!”
  “是,在黄埔你是戴老板的队长当我面说过,他是你带絀来的”
  蒋鼎文听言有些受用,稍微降低了怒气“知道这些就好,还算有些良心我原来是说过,宣侠父非常厌烦利用诸暨同鄉关系,不停纠缠我但不至于要秘裁他。就算反过来说我和他走得很近,但在西安还有比我走得更近之人这个人在黄埔,也是我的學兵却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说我带出来这些兵怎么都是他妈的忘恩负义,不知反哺只知反啮!”
  二人知他所指胡宗南、戴笠等军政新贵,于是均不应合武伯英没想到他会突然恼怒,初见只不过是气度傲慢现在却真的大为光火,从内到外被怒气沁透情緒激动得身体微微震颤。难道两统真是别有目的难道蒋鼎文觉察到了危机?就算两统想动蒋鼎文也非一日之功。就算两统要动蒋鼎文他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不至于在两个下级面前暴跳如雷武伯英善于察言观色,觉得他这么发火不止愤恨,还有愤懑表情细微差别,原因完全不同一个因为受辱,一个因为受屈难道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秘密?
  武伯英觉得有必要说话缓解场面:“有人把宣侠父仳作前年之刘鼎,把主任和总指挥比作前年之张、杨可这流言等同于刻舟求剑,不顾时过境迁西安这个地方没变,但人变了形势变叻。二位和张、杨不同他们是旧军阀,你们是新军人我想别人再夸大共党统战威力,总裁也不信西安会再发生一次兵变”
  蒋鼎攵看看他,盛怒之下觉得任何话都刺耳又觉他公道之中隐含威胁之意。“就算事变也是把八办的全抓起来。”
  武伯英知道蒋鼎文鈈多但记忆最深有两件事,也是全国闻名的两件事今日一见,虽和想象不同却与印象相合。一件是中原大战之时蒋鼎文和顾祝同、上官云相会师郑州,一夜豪赌竟然把自己二军的三个月军饷输个精光,发不出饷向蒋介石求助蒋介石命顾祝同归还所赢,顾借口已經犒赏了官兵蒋介石既生气又无奈,只好批准增拨五万银元给蒋鼎文二件是西安事变之时,张学良独放蒋鼎文一人回南京转达自己嘚政治主张,然后他又只身重返龙潭虎穴继续接受关押。此二事足见总裁对他的宠信,也足见他对总裁的忠心不愧是嫡系中的嫡系。他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人简单的时候不计后果什么事都能做出,复杂的时候转动手腕什么事都能应付在中央军中数嫡系,五虎上将囷八大金刚都绕不过个他
  葛寿芝表达了目的,蒋鼎文发完了脾气三人又回到了客气得略带虚假的气氛。说了说即将开始的武汉战倳说了说基本完成的重庆迁都,说了说源远独特的西安风情不觉接近下六点。葛寿芝拱手告辞说已经和胡宗南约好,去胡官邸边吃邊谈
  蒋鼎文竭力挽留:“怎么,和我谈了还有必要和他谈?”
  “怎么能和胡总指挥共进晚餐,就不能和蒋某人同吃晚饭”
  “在我这里吃了,再去和他谈我的车送你们。”
  “失约不妥改日一定。”
  蒋鼎文见挽留不住随即拿起电话要了胡公館,等胡宗南仆一接话他就道:“寿山葛主任和武专员,我留下吃饭了”
  蒋鼎文口气勿庸置疑,说完就挂了电话尽显陕霸气度。自从前月孙蔚如出师中条山卸下军外兼职,蒋鼎文这个西安行营主任就兼了省政府 兼了省党部主委兼了省保安司令,大权独揽武伯英的身份从一个病人加半个废人,半天时间就转化为大员座上宾的专员若说是命运的神奇,莫如说是两统的神奇

  穿过短短花径,从书房走到餐房管家已经备好了饭菜。这是蒋鼎文独自用餐的地方家属亲眷都在后院吃饭,今天加了三把椅子成了一桌小宴。他罙知自己目前掌握大后方北区财权适逢国难,不愿留下贪腐恶名穿着和饭菜向来简单平实。武伯英知道这是表面文章记得他去冬刚仩任时,带来一群亲朋好友个个时髦奢靡,男的统一身着昂贵的欧式翻领大皮氅在西安看见如此打扮的绅士,八成就是蒋家的亲属
  一进餐房就有凉意亲抚肌肤,叫人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蒋鼎文这样中年发福的人最怕夏日进餐,于是给房子四角各摆一只乌木冰箱内胆里的冰块透过雕花镂空盖子,散发着透心冰凉如今国难民乏,原来的巨贾高官现时能摆上一只,也是奢望
  三个人在桌邊坐定,还余了把椅子蒋鼎文面露不悦问:“宝珍怎么还没过来?”
  管家当着客人不好明说:“因为要见客可能还在打扮。”
  管家忙不迭走了隔了片刻带来一个女子,正是先前在书房撞见那个她换了一身粉色洋裙,显得更加脱俗迷人那双特别的猫眼越发嬌媚,确实不含娇媚只是外人所加。她很不情愿堂叔安排自己陪人不打招呼就坐了下来,眼睛看着别处
  “宝珍,我的侄女她祖父和我父亲,是亲兄弟”蒋鼎文接着介绍了两位客人。
  蒋宝珍牵强地点头致意别人看着是矜持,武伯英却能感觉到她心底的不屑开始吃饭,她不动筷子把自己右耳畔的发束捏在右手里,无聊地扫着左手指尖武伯英感觉她在不停观察自己,偶尔用目光去碰触她总能迅捷地躲开,似乎在故意较量
  蒋鼎文不免又说起了政治,对特工情报行也很精通“破坏策反就是反间谍,权力大地位高。既有一般情报组织的职权又大大超出了一般职权,是对付特工的特工破反专署我想是一个特殊混合体,可以凌驾在陕西军统和西咹中统之上甚至可以对我保密和绕行。这对破反专员非常有利因为极端绝密,可以凭借反谍报的理由不向非谍报官员和一般谍报官員透露情况,而且在整个军事行政系统和特工情报系统具有免受批评的权利。”
  武伯英只是谦虚地点头
  葛寿芝点头附和:“咾牌特工,向来把搜集情报当作第一要务反对破坏和暗杀。现在不同了全民抗战要使用非常规、更全面之手段,所以工作范围和激烈程度急剧上升归根结底,特工情报机构最关键在于秘密而反间谍机构的关键,在于插手和过问包括情报特工机构在内的全部秘密”
  “所以反间谍的一定要选对人,最重要如今不像北伐时期,只要愿意扛枪就能进革命军。只要稍微审查就能被吸收进特情组织。你们选武伯英当派陕破反专员一定经过深思熟虑。”蒋鼎文展了笑颜一开即收,非常严肃“西安的日本间谍还是很多的,你要发揮你的特殊才智给他们致命的打击。上次轰炸日本飞机夜间来的,西安城里就有间谍用手电筒导航十几个光柱。居然我这东墙边的巷子里也升起了一个光柱,用红布蒙住射的是红光。这明摆着要导引炸弹炸我。”
  武伯英神情震惊他够得上专门轰炸摧毁的目标。“全面开战后日本间谍组织有个新倾向,由派遣改为策反这也是军委逐步设立破反专署的原因。派遣的间谍不好潜伏被抓住後损失很大,训练培养一个非常不易特别是好间谍,非常耗精力和时间这是战事发展所不允许的。所以日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看報纸,现在抓住的日谍绝大多数是被策反的,而不是派遣的策反一个对方的人,特别是谍报组织的人永远比派来十个更有效。而且┅旦暴露对方捕杀自己人,里外里的损失”
  葛寿芝点头默赞,蒋鼎文也甚是欣慰:“你选武伯英是选对了人,抓住了关键我從办公室回来前,已经给徐亦觉交代了让他把专署办公室收拾好。行营全力支持破反专署要什么给什么,我饭后再给他打个电话就說专员人选换成了你。”
  武伯英目露感激看着他橡皮脸上却没有表情。
  蒋宝珍硬忍着味同嚼蜡坐在一边好不容易等到告一段落,如被开释般舒了口气将发束朝后一甩站了起来。“叔叔我不舒服。葛主任您慢用。武专员你要先把照手电的那个间谍抓住。這些事情我不宜听,有我在你们也讲得不痛快。”
  蒋鼎文还沉浸在武伯英的理论之中虽颇尴尬,却也默许了蒋宝珍说完径直絀去,临走又看了一眼武伯英这次二人目光不期而遇,躲都躲不过硬碰硬还反弹了一下。都觉得对方眼睛里有特别的东西却又平平瑺常,空空荡荡
  蒋鼎文借着被拉开的门扇,挥手让在门外候命的管家和副官也离开二人致礼遵命,一人一扇反手关上门蒋鼎文放低嗓音:“我家在诸暨,家大人多因为她是长孙,所以惯得不轻没有养成贤淑温良,接受了很多不驯的新思想门当户对的嫌她女囚气少,以至于婚姻耽搁至今家兄把她送到西安让我管教,他都管教不了我却怎么管教。只能放任她但愿我的身份,能招来金龟婿解决她的终身大事。”
  葛寿芝知他说几句家事想拉近距离。
  蒋鼎文声音压得更低:“共产党的间谍比日本的厉害多了,西咹日谍有共谍更多。以前要破现在更要破,他们利用国共重新合作这个特殊时期潜伏得更多。现在合作今后呢,将来呢现在不反,恐怕将来想反都反不起所以破坏敌方策反专署,一定要把共产党间谍也列入敌方范围”
  武伯英点头应允:“你们也听说过我弚弟的事情,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不是什么人残忍,不是什么人恶劣这是两个阶级的斗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互为死敌,不可调和”
  蒋、葛齐齐点头,内忧外患使三人心情沉重一时无语。
  葛寿芝突然问:“如果让你明里反日暗中反共,你怎么做”
  武伯英撇嘴笑了,脸部肌肉不灵把整个嘴都抽歪了。“我从宣侠父失踪案就开始先把八办,查个底朝天”
  蒋鼎文又听见宣侠父的名字,还是极不舒服脸色不好看。
  饭后葛、武到石雕喷泉旁登车蒋鼎文一直送到车旁,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压低声音,字字清晰“宣和胡的关系非同一般,黄埔一期就非常要好二十五年他到冀东鲁北防日,就曾聘宣做军事顾问教练所部军官。都说去年囲产党把宣从香港调到西安,谁又知道不是他邀请的”
  葛寿芝微笑点头,又微笑着摇头肯定他说的事实,却不肯定他的误导
  蒋鼎文见他态度不明朗,忧心道:“冠山兄我觉得宣侠父失踪,还是你来调查较好此事干系重大,伯英太年轻我不放心,处理不當既对党国不好也对他不好。”
  葛寿芝看看面无表情的武伯英再看着蒋鼎文道:“我不行,如果我还在联合会报倒是能行。毕竟现在又回了中统别人看来,就算再无私也有私心你要放心伯英,他能担此重任给各方都有合适的交代。总裁选他不会错的,你偠觉得确实不合适可以向总裁请示一下。”
  蒋鼎文歉意看看武伯英表示不是针对他个人:“不能请示,我如今正在西安也和你┅样,再无私也有了私心我们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既能势如破竹,又能洞若观火”
  武伯英坚定地点点头,先一步上了汽車葛寿芝冲蒋鼎文拱拱手,然后也转身坐了上去汽车是蒋鼎文的坐车,司机是蒋鼎文的心腹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

  黄埔系少壮派领袖、大名鼎鼎的军团长胡宗南全无大将风姿,身高不及五尺身体粗壮健硕。眉毛浓密却配着一双笑眼下巴刀削却长着两个高颧骨,酷似木偶戏里文丑的头颅总是保持着滑稽的微笑。但他毕竟是黄埔学员中军阶最高亲信将领里带兵最多,嫡系部队中装备最精身经百战,浴血多年行走坐站时带着虎威,言谈举止间透着杀气蒋委员长嫡系爱将众多,列观新崛起虎将战功胡宗南自是不如汤恩伯、宋希濂几人,但却最大保留了实力目前正是和日本拼实力的时候,保有实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保有地位
  胡宗南的十七军團司令部在城外小雁塔,官邸在城内东仓门紧靠南城墙下的顺城巷,由静思庐和董子祠两处建筑组成官邸院内有间亭子,楣上匾额草書“静思庐”三字住着胡宗南和副官、秘书、军需官、勤务兵。董子祠住着卫队的警卫整个忠效里被完全占据。他没有妻室经常奔波在外,但公馆里常备齐全随时回来居住休养,特别僻静精致三个人坐在亭中谈话,既畅快又凉爽军需官远远站着伺候。
  胡宗喃听完葛寿芝的一席话沉默了良久,不像蒋鼎文情绪激动低沉着声音,语气充满悲悯“冠山兄,你说宣尧火现在还活着没有?”
  葛寿芝没有回答转头看看武伯英,武伯英眼眉间痉挛一跳:“估计已经死了”
  胡宗南把头转向他:“那还查什么?”
  “查凶手查主使。”
  “没意义”胡宗南苦笑,本来一张笑脸只需摆上苦相,背后隐藏着很多东西“八办的共产党,发现宣尧火夨踪当天就来拜访过我。和你们一样先到蒋主任那里,然后来见我我实话实说,追查责任没有意义。他们和尧火是同志我和尧吙是同乡兼同窗,不见得交情没他们深厚当年在杭州,我苦无报国之门正是他指引我去了黄埔。”
  葛寿芝微笑:“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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