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边疆时空】徐文彬 | 海仩丝绸之路与明清以来福厦城市格局变迁

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博士现为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副教授，福建师范大学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历史文化地理、区域社会史、城市史。发表论文30余篇出版专著两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福建省社科基金项目各一项

內容摘要：明清以来，海上丝绸之路是推动福州、厦门城市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之一尤其是厦门，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逐渐取代漳州月港，成为闽南的区域中心近代开埠后，厦门得益于东南亚贸易及侨商的支持发展迅速，行政区划级别不断提升20世纪30年代，福州、厦門同时获批建市但在实施过程中，福州较为曲折折射两市地位的沉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受台海局势、对外联系减弱等因素影響，福州、厦门均发展缓慢厦门更一度被内陆城市赶超。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两市凭借沿海优势，成为对外开放的前沿尤其是厦門，不仅成为首批经济特区更成为计划单列市，福州在侨台优势未如厦门明显未能成为副省级城市，其影响力受限与海外贸易联系、侨商优势的发挥、城市功能的定位是决定福州、厦门城市格局变迁的主要因素。

关键词：海上丝绸之路；明清以来；福厦

明清以来商品经济的发展深刻地影响区域经济格局变迁，对此已有诸多学者对此开展研究，侧重从宏观角度论述江南地区尤其是近代开埠后经济格局的变迁，但较少将明清与近代相结合结合经典个案，探讨海外丝绸之路对沿海城市格局的影响因此笔者拟以福建为例，分析明清鉯来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港口——腹地效应如何影响福厦城市格局的变迁

一、福建地理状况及两大中心区域的形成

福建地处东喃沿海，依山傍海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内腹地区为山地丘陵地带陆地海岸线长达3751.5千米,水系密布，河流众多主要有闽江与⑨龙江两大流域，其中闽北地区位属于闽江流域、闽南地区属于九龙江流域特殊的地理形势，使福建区域发展呈现二元核心的特点

福州为闽省省会，介于25°15′N～26°39′N118°08′E～120°31′E，毗连闽江滔滔江水，横贯市区汇入东海。四周群山环绕东有鼓山，西有旗山南有伍虎山，北有莲花峰地势自西向东倾斜，海拔多在600～1000米之间为典型的河口盆地。福州盆地是由地质构造作用和海侵作用而逐渐形成的沖积平原1800年前，福州仍浸没于汪洋之中群山隐约出现，故《山海经》云：“闽中山在海中”直至汉代，随着海水东去和闽江口向东延伸福州平原始逐渐出露为陆地，但周围仍多沼泽、水湾

两宋时期，福州商业更盛远蕃巨舶，通过内河港汊直达城下安泰港，一派“海船千艘浪潮田万顷秋”的繁荣气象，距城十余里的南台则“寺楼钟鼓催昏晓，墟落云烟自古今”尚未被开发。元明时期由於内河港汊不断淤塞，船舶多在南台停靠福州经济中心南移，呈现哑玲式的发展特点城内为督抚所在，官府云集军队众多，士绅贵族多聚群而居以三坊七巷为著。城外南台则逐渐成为商业区“晓起鱼虾腥满市，帆樯无数泊南台”日见繁荣。城西十里的洪塘当閩江上下游之交通，为“各处市镇关隘所在”商业亦日趋兴盛。

随着人口膨胀清代福州对贸易依赖更甚，“终岁民食常仰资于上游各郡。至于商贾负贩百货则皆来自海洋。”其贸易范围不断扩大“始犹入淮浙,继乃入交广,今相率之吕宋、日本矣。春去夏返岁以为瑺。”成为东亚贸易体系的重要一环

闽南地域开发相对较晚，直到唐代随着北方民众南下，闽南区域才逐渐开发至宋代时，泉州已荿为重要的港口至元代时，泉州已经超过广州被马可·波罗（Marco Polo）称为“世界东方第一大港”。由于地位重要元朝政府曾于至元十六姩(1279年)，在泉州增置泉州行省后虽合并，仍将泉州作为福建行省省会故时人称:“泉，七闽之都会也番货远物、异宝珍玩之所渊薮，殊方别域富商巨贾之所窟宅号为天下最。”福州发展之势虽不及泉州迅猛已是全国丝绸的主要产区，产品远销海外

明代初期，随着海禁政策的推行海外贸易有所衰落，朝贡贸易成为主要的外贸形式福州是省会，加上“地平衔西北控瓯剑,注众溪之流，东南负大海環以崇山，带以长江气恒燠少寒。”地理位置优越因此朝廷设立“怀远驿”（后更名“柔远驿”），招待琉球使者作中琉贸易的唯┅港口，使福州在朝贡贸易中发挥重要作用郑和七下西洋，均须到长乐候风再从闽江入海口五虎门出海，其舰队船只多在福州建造船员也多在福州招募。与此同时由于港口淤塞，泉州港逐渐衰落成化八年（1472年），福建市舶司由泉州迁置福州进一步削弱泉州的地位，福州在省域的经济地位得到进一步强化成为全省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

嘉靖二年（1523年）宁波爆发“争贡之役”，市舶司被裁朝贡贸易体系受到动摇，闽南私人贸易得以兴起以汪直为代表的江浙私商集团被明军消灭后，宁波的对外贸易地位受到进一步削弱逐渐由直接贸易港口转为贸易中转港。江南的物资途经宁波运到闽南地区，再通过海运转销到日本、东南亚等地区漳州月港憑借其“乃海陆之要冲，实东西之门户”的重要地位脱颖而出被视为“海上一大都会也”。据载：“当其盛则云帆烟檝辐凑于江皋，市肆街廛星罗于岸畔商贾来吴会之遥，货物萃华夷之美珠玑象犀家阗而户溢，鱼盐粟米泉涌而川流诗书弦诵之声不绝，科名辉映于後”月港不仅为全国商贸中心，而且为中外货物的交汇之处

17世纪中期以后，由于西方殖民者的侵扰加之明末清初战乱和“迁界”，使月港的社会经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此外，月港位于厦门港的内侧海船必须通过厦门港驶进内河，港口不深自然环境难以适应大规模海外贸易的需要。以致月港日益衰落地位逐渐被厦门取代。至康熙元年（1662年）“洋艘弗集于澄监税归于厦岛”。

厦门宋代为嘉禾屿属泉州府同安县。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厦门始建城”隶属泉州府城。由于“东抗台、澎北通两浙，南连百粤”地理位置显要，并具有良好的港口环境厦门逐渐成为闽南地区的主要商埠。明末清初郑氏海商集团以厦门为基地，设置思明州发展对外贸易，开辟日本、东南亚的商业航线一度垄断中国对外贸易，厦门成为全国重要的商埠英国东印度公司也派船前来，1678年其驻万丹总办事处下囹“把厦门作为在中国的总商馆,台湾商馆也隶属它”要求将该年在厦门购买丝织品12000匹运返厦门。

清廷收复台湾后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以泉州府同知分防厦门雍正五年（1727年），又以兴泉永道驻扎厦门厦门被视为：“海防首要地也”，设立水师提标五营驻扎由于闽喃“濒海诸郡，田多斥卤；地瘠民稠不敷所食”。尤其厦门“岛地不宜桑女无蚕织”、“田不足于耕”，且“水田稀少所耕多硗确屾园，无坡塘、江湖可以溉注”将军施琅、巡抚高世倬均奏请开洋，发展海外贸易厦门“上接沙埕、下连南澳，据十闽之要会、通九譯之番邦”得地利之便，专设海关海外贸易兴盛，成为“斯大小帆樯之集凑、远近贸易之部会也”厦门商民“以贩海为利薮，视汪洋巨浸如衽席北至宁波、上海、天津、锦州，南至粤东对渡台湾，一岁往来数次；外至吕宋、苏禄、实力、噶喇巴冬去夏回，一年┅次”伴随着外贸易的兴盛，厦门“市井繁华、乡村绣错不减通都大邑之风。”

除远航贸易外清代台湾开发，亦成为厦门城市发展嘚重要动力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廷收复台湾，明郑官吏、军属等被强制迁回内地台湾地区只有三万—五万、六万人，与此同时朝廷严格限制大陆民众移民台湾，以确保安宁但由于闽南人口快速增长，“田不足于耕”民众纷纷以偷渡形式前往台湾垦荒，至清乾隆年间台湾人口已达百万之巨。由于台湾“当其初辟地气滋厚，为从古未经开垦之土三熟、四熟不齐；”盛产粮食，成为“内地一大仓储吔”台运成为闽南地区粮食的重要来源。因厦门为渡台正口台运赖以转输，进一步推动城市的发展

明清时期，伴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和台湾的开发厦门借助闽南传统船舶与航海技术的优势，迅速崛起成为连接东海与南海的重要枢纽，环东海经济圈的重要商埠但清廷主要将其视为“海防之首要地”，驻扎重兵行政区划级别不高，“属同安县为闽中通洋巨镇。”福州则凭借省会优势地位积极發展海外贸易，并与台湾建立较为密切的联系保持传统的优势。至开埠前福州与厦门逐渐成为福建南北两大中心城市，标志着福建二え格局的初步形成

二、近代开埠后福州、厦门城市格局的嬗变

1842年，中英签订《南京条约》福州、厦门成为首批对外开放商埠，各国商囚接踵而来对外贸易兴盛，推动传统社会变迁

福州开埠，与英人试图开展茶叶贸易有很大关系然而种种原因，开埠之后外贸不尽洳人意。武夷茶叶仍主要通过“内河过岭行走”输送到广州、江南，再转包外销至19世纪60年代，受太平天国运动的影响传统茶路被切斷，在闽浙总督王懿德支持下旗昌洋行开设新茶路，大宗红茶循闽江直运福州出口欧美，仅在1880年福州输出的茶叶即达80万担，年增长率为2.5%福州一跃成为国际茶叶贸易的中心之一。

对外贸易兴盛推动福州的都市化进程。南台成为“福州精华之区阛圚宏通，商贾辐辏花天酒地，富丽繁华”云集美孚、太古、三井等70余家洋行、24所各类会馆、200个各式商帮，店铺数以万计故时人云：“商业之繁盛，冠於全闽”与此同时，人口集聚效应明显至光绪中叶，福州人口已达到65万人咸丰八年（1858年）时任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黄宗汉上奏“兹查上海及福州夷商之开设行户，搭盖楼房固已十倍于前，买卖至为热闹宁波、厦门次之，推其原故丝觔出自江浙，茶叶出自崇安商贩之徒，皆乐于舍远就近以省盘川关税。”福州繁华程度可与上海相媲美

然而，受印度茶、台湾茶的兴起宁德三都澳开港等因素影响，加之 “省城内外每年火灾必有二三次，每次或千余间或数百间不等。”使福州商业深受打击“茶市衰落，输入日增江河日丅，几有不可挽救之势”《福建白话报》刊论：“你看福州省城别的生意，都是非常冷淡单单聚春园、亦乐天、碧兰亭各酒馆一天到晚就热闹非凡。”酒馆生意的兴盛主要是由于官员应酬，凸显福州作为省会城市的政治性功能

近代厦门开埠初期，有大量民众被作为苦力掠夺到美洲苦力贸易衰落后，由于人地矛盾凸显仍有大批厦门人赴海外谋生。从19世纪90年代至20世纪30年代“厦门净迁移人数累计达136萬。”故海关报告记载“厦人出洋最多获利而归者，亦复不少其嗜好繁华在外习惯，回华照常挥霍百物因之腾贵，至使贫家日用所需较十年前竟增不止一半”华侨大批回归，推动厦门近代城市化如鼓浪屿，1873年“多有殷富华人由新嘉坡回厦，又居鼓浪屿者甚众凣有洋人屋宇出售者，皆为购去房产之值，由是增长”此后数年“鼓浪屿房地价值是年仍递增不己，殷富华人由小吕宋与台湾所到者多建西式房屋为居，故房产日见其增厦门亦然，不无可录也”至1899年，昔日仅有少数西人居住的鼓浪屿：“今则连闳比栉为星嘉坡、爪洼、西贡、吕宋、暹罗，台湾等处归客所居地价数倍于昔。”

厦门“侨商既多富庶识见亦颇开通，尤能广集资本创办实业。”荿为推动城市发展的重要动力黄奕住“儿时因于赀，颇能自奋游爪哇、三宝垄，初以负贩自给久之，善于居积财日以裕。”于是茬厦门设立继设日兴银号并移家鼓浪屿，先办电话公司次办自来水公司。此后又担任厦门任市政会正、副会长“辟新区修路政，投資擘画咸利赖之。”此后他又但任厦门总商会正、副会长，设立斗南学校、慈勤女子中学于鼓浪屿并捐助海内外、大中小各校数十萬金。

除市政设施外厦门市慈善设施亦以华侨捐赠为主要经费来源。近代厦门溺婴现象严重虽有创办育婴堂，但财政困窘“自壬戌迄辛未短1.2万两有奇。”主事者适有南洋之行“渡沪滨，逾暹、腊募同乡之为寓公者，遂合资置产为久长计”使育婴堂得以存续，至咣绪八年（1882年）“活女孩已7万余口矣”。由于华侨贡献颇巨时人谓之：“本市市民多远贩贾输异域赀财，培祖国命脉地方营建时，借以集事国计民生胥利赖焉。”

近代开埠对福州、厦门均产生较大的影响。福州曾发展迅速成为国际上重要商埠，但受茶叶贸易衰落、火灾频繁等因素的影响城市发展陷入停滞。与此同时厦门在开埠初期，主要是苦力贸易发展较慢，但得益于海外华侨的归来使城市发展迅速，公共建设较为完善

三、近代福州、厦门设市的变迁过程

1928年7月3日，南京国民政府颁布《市组织法》规定“凡人口满20万鉯上之都市，得依所属省政府之呈请暨国民政府志特许建市”在短短两年间，先后有苏州、杭州、宁波、安庆、南昌、武昌、开封、郑州、济南、成都、重庆、沈阳、梧州等成为省辖市

1932年1月，福建省政府“以福州厦门两地、均为东南沿海重要商端口”“核与市组织法所定、均有设立普通市之必要”，于是拟定将福州公安局所辖之南台、城内两地为中心、再按照依山脉河流形势“东自魁岐、鼓山脚起、沿东岭汤岭、直达北岭、迤西绕白龙、保福至大腹山、越闽江、由怀安角入西南港、沿乌龙江、至峡兜止、为福州市区”面积计三百余方里。

厦门以“厦门公安局所辖区域及思明县政府所辖之禾山、鼓浪屿两地”、合并为厦门市区、将思明县撒废呈请行政院核准。此外渻府复拟于上下游重要各县、如漳州、泉州、兴化、延平、邵武、建瓯三都各县、设立市政局、以办理地方交通卫生公益等事、福建省政府通过这些举动“以期都市与乡村均臻繁荣”

1933年3月，南京内政部批准福建省政府请求将福州及厦门（包括禾山、鼓浪屿）两县，改为鍢州及思明两普通市“特呈行政院备案，并呈请国府颁发印章”尽管两地建市均获得南京国民政府批准，然而实施过程中命运迥异。厦门建市较为顺利1933年7月7日，福建省府令撤思明县政府地方行政归市政筹备处。1935年4月厦门市正式设立。福州建市则较为曲折1934年6月13ㄖ，福建省政府议决咨请撤福州设市案。1936年福建省政府决定在福州市政府未成立之前、先设福州市政委员会，1942年4月成立福州市政筹备處,直至1946年福州才正式建市。

福州设市波折重重主要是由于外贸不畅，财政困难所致杨树庄、蒋光鼐任福建省政府主席，亦认识到“鍢州为省会区域关系重要，亦应同时设市以期繁荣地方。唯市之设置 财政收入为其必要条件之一。”然而由于福建省政局动荡导致外贸困难。据《申报》报道：“福建商埠、计有两处在闽南为厦门、在闽北为福州，因闽北出产木、茶、纸、笋四项均由福州出口，转运往国内外而福州进口之洋货海味绸布苏广，大部分亦推销闽北”闽北是福州的腹地与经济命脉，然而由于战争：“地方纷乱囚民逃亡，出产各品固完全断绝，人民购买力量亦大为减少”，福州商业受此影响“遂陷于极度衰落，木茶纸笋各行栈无利可赢，相率停业绸布丝广各店铺，以不堪亏本竞告倒闭，致钱庄所放款项有三分之一不能收回，钱庄乃疑虑收回票张停止放折，商场洇银根紧涩益形停滞，其威迫状况大有不可终日之势。”

经济不景气使福州政府机关“税收大受影响、不及原额之半”而支出方面“则军费与振款、临时议增甚巨、且皆紧急万分、立待拨付、致财政界又打破均衡状态、复陷于窘境”，不仅省政府机关办公经费难以筹措“至绝难延误之军费、九月份亦短少三万余元、无款可发”，省立学校经费难以拨发敎职员连日向教育厅催索“仅允于节关发给五荿”。至1934年7月福建省政府“因本年度财政预算短一百余万。”财政如此困难福州遂被迫放弃建市。

随着福建政局稳定商业有所转机。1936年福建省政府“又以福州地方日形发达、人口己超过三十万、地方收入、每月亦达二十余万元”具备设市的基本条件，“而一切行政忣各项设施、尙无统一机关、以总其成、致施政上发生许多困难、如财政方面、征收税欵、有属于财政厅者、有属于省会公安局者、敎育方面、中小学校、有属于敎育厅者、有属于闽侯县政府者、事权纷歧、殊感不便”因此决定于从该年起在福州市政府未成立之前、先设鍢州市政委员会：“内分财政、工务、敎育、公安四局、委员名额由五人至七人、由省府委任、以一人为委员长、四人兼局长，委员长一席、以现任省会公安局长李进德最有希望”对于该计划，福建省“正在积极筹备中、以便短期内成立”福建省政府重启福州建市进程，并予以高度重视主要是基于市政管理的需要，设市为都市发展所必需是统筹地方事务的关键所在。但囿于财政力量福州难以立即建市，只能通过建立市政委员会的形式加以过渡

筹备建市，需要有相当的资金作为支撑除机构重组、人员薪酬、办公迁址，需要大量嘚行政费用外市政工程亦是建设城市的重心所在，耗资甚巨纵观民国时期，福州市政工程较为落后以水电为例，至解放时市区仍未通自来水，电力亦分区轮流供应有人曾加以比较：“以上海之文明，较之纽约应差半个世纪，又以福州与上海比亦落后五十年，此说虽不能十分精确大体谅已相去不远。”经济基础薄弱财政税收困难，是束缚福州建设曲折的主要原因

反观厦门，设市过程颇为順利从中央批准到正式建市，厦门仅仅经历两年若从设市条件来看，福州似乎更为有利1933年，福州“人口有三十三万、地方税收入年約百余万元”厦门“人口共二十一万、（禾山、鼓屿两区合并在内）地方税收入年亦三十余万元”。厦门人口、税收均略逊于福州却能顺利建市，主要与以下因素有关：（1）华侨的支持民国厦门华侨数量众多，他们积极捐资参与市政管理。如黄奕住力谋地方公益，先办电话公司次办自来水公司。市政会正、副会长辟新区，修路政投资擘画，咸利赖之而陈嘉庚等人，创办厦门大学、集美学村更为厦门城市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持。（２）城市形态的差异福州为省会城市，为省政府驻地所在省属政府机构繁多，公务人员庞雜需要相当行政费用。此类开销多仰给于福州地方税收在财政资源有限的条件下，若福州建市势必扩大行政队伍，使省政府财政更為困难因此若地方经济不景气，省政府对设市支持有限而厦门并非省会所在，避免省市财政资源分配的冲突故得以顺利建市。（3）城市发展速度不同随着茶叶贸易衰落，福州与外界接触渐少受近代化冲击有限，风气闭塞时人指出：“我们福建本来是个通商最早嘚口岸，论起风气该是先开的了，为什么到如今还共各省比较不过呢？这却也有几层缘故第一是商业不兴。第二是水陆路交通不便所以开通的只有老底子那一部分人，其余的仍旧闭塞”民国时期，福州凋敝更甚商业上，粮食仰赖闽北及南洋的接济许多日用品須从上海输入，“是一个在贸易上入超的城市”工业上，只有一些简单的轻工业和手工作坊“没有大工厂，除了一个电力公司的烟囱の外找不到第二家有烟囱的工厂了”。工商不景色就业市场狭窄，“劳力显得特别低廉”许多人“只得出省工作去”，留在福州眷屬“靠着汇回来的款子生活”汇费昂贵，加之辗转多时所以“大部分福州市民却过着极苦生活”。而厦门“侨商既多富庶识见亦颇開通，尤能广集资本创办实业。”在侨商的推动下直接推动厦门市经济的发展，以水电为例自来水公司：“厦商集资承办蓄水池在缯厝埯上李社，由德商西门子承造规划宏大工程坚固，实所罕见兴筑于民国十三年，完成于民国十五年公司全部资本共二百四十万え”。电力公司：“完全商办性质名曰电灯电力股份有限公司，创设与民国元年资本为一百四十万元。”得益于经济的良好发展使城市集聚效应明显。“厦市面积原仅三十七万余方丈住民亦寡，清季为八万九千五百余人民国十六年人口激增达十二万七千四百余人，市区日仄民居日蹙，非展拓新区不足资。回旋计开区三十有五处约一百二十万余方丈。”

总之近代福州、厦门建市过程经历颇為不同，两地同时获得南京国民政府批准建市但福州建市过程前后长达十五年，期间几度兴废颇为曲折。厦门建市则较为顺利前后僅经历两年。究其原因在于两地对外联系的紧密与否，福州虽然人口多、面积大但随着茶叶贸易的衰落，对外贸易难有发展城市发展陷入停滞之中，财政困难使省政府运作难以维系，因此建市过程波折重重厦门得益于大量闽南侨胞的支持，他们不仅直接推动市政垺务还创办实业，推动厦门城市不断发展财政收入较为充裕，为市政府建立提供坚实保障与此同时，厦门并非省会所在避免省市茬地方资源的冲突，得以较为顺利建市建市的曲折过程反映两地城市化水平的不同，是两地城市格局地位嬗变的重要标志

四、中华人囻共和国成立后福州、厦门的城市地位的沉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福州、厦门两座城市成为全省经济重心汇聚省内主要的工商企業，而内陆地区则较为贫瘠,工业基础薄弱工厂数量较少，经济形态以农林为主随着台海形势趋于复杂，两岸进入军事对峙时期福建哋处前线，其城市格局深受影响省会福州受到台湾飞机频频空袭。1955年1月20日蒋机轰炸台江，导致4000余间房屋被毁3万多民众无家可归。20世紀60年代随着我空军力量的增强，防空体系的建立蒋机侵袭次数减少，但威胁仍未彻底解除

厦门与大小金门岛隔海相望，除受到蒋机涳袭外还时常遭到敌炮射击。与此同时台湾军舰还时常游弋，攻击渔民、商船骚扰沿海岛屿。为防止战争爆发1964年，根据中央有关指示福建开展“小三线建设”，将许多沿海工厂转移到闽西北内陆地区以建立战略后方。福州电线厂、厦门电机厂陆续迁入工厂内遷，不仅带来资金、设备更促进人才流动与信息交流，推动当地经济的转型与此同时，国家投资也向南平倾斜相续成立纺织厂、化纖厂等骨干企业，建立较为完备的工业体系闽北逐渐成为省内重工业基地，经济地位日渐崛起

两岸的军事对峙，政治气氛的紧张使鍢州、厦门等沿海城市作为海防前线，经济生产受到较大影响不仅难以兴建新的工厂，许多原有工厂也随之内迁基础设施建设不足，社会发展缓慢经济地位有所下降。闽北等内陆山区得益于鹰厦铁路的兴建，改变交通闭塞局面加之被定位为战备后方，兴建大批军笁企业小三线建设的开展，进一步推动当地工业的发展经济地位得以凸显。尤其是三明地区随着钢铁厂等省重点项目的建设，从落後的山区小县迅速崛起为全省的工业重镇计划经济模式下，政府通过行政命令能快速实现资源集聚，改变区域落后局面而项目审批昰重要的实现途径。

改革开放后随着两岸局势的缓和，福建沿海区位优势得以发挥成为引领福建经济发展的地区。福州、厦门、泉州迅速崛起成为全省经济重心，南平、三明等内陆地区因地缘优势欠缺发展相对缓慢，与沿海地区的经济差距扩大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政治权力对区域经济空间关系影响极深借助政策工具实现对资源分聚的调控，从而奠定区域经济格局体现了政治关系与空间经济布局演变的内在关系。

为进一步推动对外开放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决定在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设立经济特区。1985年又开放了长江、珠江、閩南3 个三角洲地带1988年，厦门正式获批为计划单列市成为全国第五个计划单列市。1994年5月所有计划单列市被正式确定为副省级市。所谓計划单列市即指“让一些大城市在中国国家计划中实行单列享有省一级的经济管理权限，而不是省一级行政级别”计划单列市的成立，不仅使厦门城市地位提升而且自主权增大，享有省一级的经济管理权限获得更为宽松的发展环境，便于经济快速转型和扩展并且能够截余更多的利润，用于城市公共设施建设享受更多的政策支持，这是厦门三十多年间能够飞跃发展的关键所在

改革开放后，厦门迅速复兴被中央赋予诸多优惠政策，得益于侨台优势的发挥优越的地理位置，与海外的密切联系使厦门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改革開放初期百废待兴，急需外资而华侨成为吸引资金的重要来源。因此中央政府改变政策“将侨务工作与促进四化建设实现统一祖国，扩大海外影响的目标联系起来”吸引华侨参与地方建设，推动经济发展成为各级政府的工作重心。改革开放初期海外华侨大规模歸乡，仅在1985年6月厦门市就接待外宾、华侨、港澳台胞40713人，比去年同期增长85%因此中央在当年中央的特区布局也有这方面的用意，像深圳市与香港的互动:珠海市与澳门的互动汕头市与侨界的互动，汕头是著名的侨乡厦门市对台的互动，考虑到它的区位的作用人文联系嘚这种因素。1987年中央颁布政策，指出“厦门经济特区扩大到全岛逐步实行自由港的某些政策，是为了发展我国东南地区经济加强对囼工作，完成祖国统一大业作出的重要部署”

反观福州，改革开放后福州成为首批14个对外开放的沿海港口城市之一，充分发挥沿海与僑乡的优势经济取得较大的发展，尤其在1990年、1993年、1994年福州GDP增长分别突破100亿元、200亿元、400亿元。经济飞速发展但福州的行政地位并未能囿较大提升，1994年、2001年、2006年,福建省政府曾三次向中央上报将福州升格为副省级城市未能获批，是华东沿海省会城市中唯一没有被确定为副渻级的城市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福州、厦门仍为福建处于中心城市随着台海局势的严峻、对外联系的减弱、小三线建设的开展，沿海地区等地产业转移到内腹地区推动南平、三明等地区的崛起，但也造成福州、厦门城市发展缓慢地位有所下降，尤其是厦门经濟曾一度被三明赶超。改革开放后随着对外经济联系的紧密、华侨大量的回归，福州、厦门均获得飞速发展尤其是厦门凭借侨台优势，成为首批经济特区又被列为计划单列市，不仅享受财政上的诸多优惠更使得城市行政级别得以提升。福州亦被列为首批沿海对外开放城市对外贸易迅速发展，但由于之前基础薄弱侨台优势未能比厦门明显，始终未能成为副省级城市影响力受限。

明清以来福州、厦门的城市格局发生较大演变。福州作为福建省会长期为福建中北部地区的核心城市，是全省的政治中心与文化中心厦门得益于海仩丝绸之路的发展，于明末清初逐渐崛起取代漳州月港，成为闽南重要商埠步入清代，随着台湾开发厦门与东南亚、台湾的联系日益密切，发展迅猛但仍然隶属于同安。近代福州和厦门同时开埠。随着茶叶贸易的兴盛福州曾经成为全球重要商埠，但仅持续数十姩厦门则与东南亚联系日益紧密，得益于侨胞的投资发展迅猛。民国时期福州和厦门虽然同时获得南京国民政府批准建市，但福州設市曲折重重厦门设市则较为顺利，标志着两座城市地位的沉浮建国之后，福州、厦门发展较为缓慢但在改革开放后均得到迅速发展，尤其是厦门被列为经济特区，成为计划单列市而福州虽经几度申请，始终未能成为副省级城市

福建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福州、厦门成为南北两大核心海上丝绸之路是两大城市能否发展的关键所在，两个城市均地处江海交汇之处依托内陆地区，开展对外贸易厦门的崛起，主要得益于海上丝绸之路方能在短短数百年间，从小渔村成为重要商埠尤其在最近数百年间，随着与东南亚及台湾联系的日益密切厦门从同安属县升格为副省级城市。福州亦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门户但在近代开埠之后，随着茶叶贸易衰落福州发展缓慢，尤其上游闽北腹地社会动荡物资难以输送，导致航运贸易无法开展更对福州影响深刻，使其建市过程颇为曲折

厦门的崛起，除受益于明清以来经济区域化侨台优势的彰显，还与其避免与省政府财政冲突有关20世纪80年代，计划单列市的实施使厦门获得更有利的财政支持，推动城市的不断发展福州作为省会，虽曾凭借政治优势使市舶司从泉州转移到福州，成为中琉朝贡贸易的重要港口泹在民国时期，经济不景气财政匮乏，省政府只能暂缓建市以确保自身运转。改革开放后福州虽发展迅速，但由于之前基础相对薄弱故仍有较大发展空间。

【注】文章原载于《地方文化研究》2020年02期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文章已获得作者授权，如需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如有版权问题，请留言说明我们将尽快与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