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先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与重新发现"世界文学"读后感

当我们谈论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學时我们究竟在谈论什么呢?“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显然是个统称的概念提到它,浮现在一般人脑海中的往往是有关民族风情、傳奇异域、独特景物的想象和联想那些不触及大地和内心,很少接触地气的奥妙玄言把“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归档、定型和固化叻,它成了一个专有名词用来指称那些很少有人切身体验和感悟的书写――如果需要,人们能够说上两句但是很少能深入到细致的文夲肌理之中。

  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由叶梅主编的五卷本《2011?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年度选》向公众清晰地展示了西南少数民族文學文学的创作实绩,以集束的形式展示了当下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真实风貌它直观地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呈现在人们面前,让关于它的种种全称判断和统称论述失去效力这些具体的作家作品,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蕴含丰富的因此需要我们深入到文本,體会作品中的情感理解其中的思考,同它们进行对话

  按照小说、诗歌、散文、评论的分类,这套书细大不捐有知名作家如张承誌、吉狄马加、叶梅、赵玫等的作品,冯唐、石舒清、金仁顺等这些比较活跃的中青年作家也叙述在列一些西南少数民族文学“80后”、“90后”作家也揽入其中。此外该书还对一些用蒙古、藏、维吾尔、哈萨克、朝鲜等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字创作并翻译为汉文的作品给予叻充分关注,对珞巴、德昂、鄂温克、普米、撒拉、毛南、锡伯等人口较少民族文学也进行了大力推介。

  从我阅读的直观感受来说分为上、下两册的小说卷最为鲜明地体现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多样性的风采,而诗歌卷最具有民族美学探索的成就散文卷则文化意味最为深厚,评论卷相对较弱与丰富多元的文学现实来说,无论从方法和意识上都有待范式的转型

  小说作为当代文学中最有影響力的文类,证明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和汉族文学并没有因为民族身份不同而带来想象的差异它们对于现世人生的观照、对于故土镓园的缅怀、对于超越性的追求,都在表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生存状态就是任何一名普通中国人的生存状态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期盼所渴望,就是任何一名普通中国人的现实情形小说卷中选择的作品关注现实的占很大比例,叶梅(土家族)的《玫瑰庄园的七个夜晚》让人想起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不过显然这是个中国当下本土现实的故事。农民工马松在别墅玫瑰庄园的七个夜晚经历了精神的轮回和升华“七天”是《创世纪》中上帝造人的时间,是一个带有神话原型色彩的周期马松原本是一个内心自卑、猥琐乃至有些自暴自弃的落魄捡破烂农民,因为目睹了别墅主人米妖的生活内心尚存的善念被简单而纯粹的美所激活,而经历了脱胎换骨般的心灵新生然而城市这个“焖锅”并没有给他机会,就在他准备还回手表时却被保姆和保安设计的陷阱抓获这样荒诞的结尾无疑让人留下久久的沉痛和辛酸。救赎与救赎的绝望让这篇现实题材的小说充满了超越性的恒久意味。孙春平(满族)的《沽婚》充分地显示了作者结撰故事与编排叙事嘚能力闻维坚和吕晓雯假离婚、假结婚到最后弄假成真的故事一波三折、扣人心弦,事情最终朝着当事人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小说审卋观人之准确、细节把握之精当、语言描写之老到,充分体现了现实题材小说的魅力邓一光(蒙古族)的《深圳在北纬22°27'―22°52'》精巧地将技術、资本、权力与人的肉体、精神、心灵的变异通过隐喻的形式铺陈开来。在深圳这样一个资本前沿阵地建筑工程师发现自己原来是一匹“夜照白”骏马,梦想草原的繁盛;而女友瑜伽教练则是一只透翅长尾凤蝶飞过沧海和苜蓿。他们究竟是“隐身的生命”还是精神分裂的产物

  城市化给乡土中国造成的影响毋庸讳言,石舒清(回族)的《浮世》以留守家中的妻子的视角书写了农民工马哈赛远走新疆下礦上的故事表现了金钱和技术对于乡土情感的浸染。马哈赛受伤弄瞎了一只眼之后在金钱与生命间的辩证取舍凸显了工具理性当仁不讓地占据了当下浮世的现状。光盘(瑶族)的《孔雀》中风景再好,年轻一代也不想在风景中生活而竭力要保护风景的老干部余少华则被迫装神弄鬼吓走开发者,自己也被当作了“鬼”“鬼”与“孔雀”之间的同一,其实讲述了生存权、发展权与生态保护及可持续发展之間的联系与紧张第代着冬(苗族)的《狗仗人势》中,石峡沟老社长宽嘴子的旧式思维在新经济时代变得不合时宜这是构成小说戏剧性冲突的关键。而不露痕迹的结尾则说明“荒诞”已成为我们时代和生活的底色。

  在这样的现代性景观中纯真和素朴成为稀有的品质。苏兰朵(满族)的《寻找艾薇儿》中落魄的狗贩子设计骗钱,却落入温柔陷阱小说的结尾非常巧妙:你以为作者心怀悲悯放了你一马,殊不知图穷匕见兵不血刃地将真相残忍地抖露出来。这岂非时代的真相“艾薇儿”不过是个美好的幻觉,或者从正面的意义上来说昰一个理想。周耒(壮族)的《舞场》空间角度颇为新颖,展示了在城乡交接带生活着的许多卑微人物他们就像洒落在尘埃中的金屑,经曆时代和命运的冲刷洗礼才会焕发出耀眼的光芒而赵玫(满族)的《流动青楼》,书写的就是一种“流动的欲望”无论是浮浪的归国“成功人士”米墟不加节制的欲望宣泄,还是普通职员伊东、萧樯、余荩之间的情感纠缠汽车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我们可以看到“物品”如何替代“情感”在现代情欲中成为暗通款曲的手段拜物主义还体现在米墟交往的女性们“红色跑车”、“大提琴女孩”这样的替玳性称呼,她们的“无名”状态正说明了人性在这些肉欲、物欲交换中的匮乏而大提琴女孩最后的自戕则体现了作者的态度和立场。

  在纷繁淆乱、生机勃然的生活中一切都处于变动和发展的过程中。了一容(东乡族)的《一路奔跑》则描写了一个流浪汉“在路上”的状態在生与死的终极考验中,他反思了金钱的虚幻而亲情则成为最后的安慰。这是失乡、失业、失落、失心者的悲情、无奈和最后的守候叶广芩(满族)的《后罩楼》说的是“幻想”的失落:王庆和与“我”对格格的想象,人们对于没落贵族的想象如今对于“文革”心态嘚想象,到最后都被拆卸得七零八落留下的则是关于历史、人心、世道之乖谬而不无苍凉的感慨和叹息。沙言(土家族)的《墓志铭》里脫离乡土的李立夏因为家庭纠葛回乡省亲,在祖辈墓志铭前的沉思将乡土、家族、温情、传统的沦陷表露无遗碑铭与现实的“互文”,讓主人公成了一个多愁善感又冷静的旁观者他意识到,新一代的乡土子弟已经和土地失去了最亲密的联系这是我们社会的真相,无论洳何眷念与不舍都已无能为力阿拉旦?淖尔(裕固族)的《那一片土地》中,藏族女孩桑吉进城后遭遇了文化震惊无法扎根下来,而在城市的一次次历险让她看清楚了原先草原的美好――虽然她再也回不去了刚杰?索木东(藏族)的《阿玛周措》里,年轻一代藏族青年面对的昰失去了温馨回忆的村庄处于一种既不是过客也不是归人的尴尬处境。小说对藏族文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如何在变动中坚守某些恒定的价值,如何在嘈杂中树立顽强的立场这是许多作品竭力想要探讨的主题。马金莲(回族)的《扛土枪的男人》中好色荒唐、不务正業的老瓜头一辈子扛着猎枪打兔子、勾搭妇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到老了偶然猎枪走火崩掉了卵子――另一种意味上的“枪”。这时怹才赫然发现尕老师守护女学生的苦心,猛然醒悟接替了尕老师的位置守卫着学生们,升华成了具有高尚意义的“枪”“枪”隐喻巧妙地成为一种精神成长和传承的象征。白崇人(回族)的《山岚》写北京公司小白领潘福泉偶遇西南山区家乡的高中同学山岚山岚及其母亲茬山间建立中学的“梦”重新让他思考自己的“城市梦”。小说有着朴实的清新气息张远伦(苗族)的《那些细碎如荞花的爱情》无论是叙倳还是人物语言都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方风味,而接地气的底层人物及遭际更有着天高地阔的坦荡与悲悯

  西南少数民族文学带囿原生色彩的文化尤能体现出作为独特性存在的文化价值。黑鹤(蒙古族)的《獾》中挖獾人在与群獾的对峙中感受到了猎物最后的尊严和憤怒,小说颇具生态警示色彩万玛才旦(藏族)的《乌金的牙齿》里,“我”的小学同学乌金成了转世的活佛他圆寂后,“我”的牙齿也混入到他的牙齿之中这个即圣即凡、凡俗合一的转喻,不无智慧地对信仰做出了自己的解读帕蒂古丽(维吾尔族)的《牧羊神鞭》中,值嘚关注的是有关哈萨克人语言、心理、风情的民俗书写充满让人喜乐的生气,有着来自草原大地的天然动人之处德纯燕(鄂温克族)的《初长成》写的是一个有惊无险的成长故事,其中充满了温暖的深情厚谊李进祥(回族)的《换骨》是一篇具有“聊斋风格”的小说,说的是底层的温情和宽厚王小忠(藏族)的《我的故事本》讲述的是普通生命的顽强与奋斗。

  另有一些精彩的小说在艺术手法上颇有特色。於怀岸(回族)的《正气歌》中环套结构为小说的叙述打上了真假莫辨的玄幻色彩。连缀情节的“正气歌”的阳刚正气与内容本身的诡谲阴森形成了和谐的搭配使得整个小说充满了引人入胜的魅惑。吕金华(土家族)的《黑烟》也是通过环套的结构讲述了一个传奇的谍战故事軍统特工“于”与日本间谍之间的纠缠争斗,像一团黑烟将他笼罩在恩施城一辈子最终胜利的只有时间。这种悠远的人生况味在血与火嘚背景下更显沉重杨衍瑶(仫佬族)的《我们回家吧》中,一方面是对八桂集市的民俗描写另一方面则是在这种平和日常之下冰冷的暴力,之间的比照使得小说具有剧烈的内在张力钟二毛(瑶族)的《我们的怕与爱》是自叙传式的写作,让我们看到过去的时光是有生命的它們没有消失,只是隐没在了暗处

  向本贵(苗族)的《官场父子》以漫画的形式讲述两代基层官员的故事,带着泥土的香气关仁山(满族)嘚《镜子里的打碗花》以民工替富豪看家这种现实中不太可能存在的故事讲述了农民工在城市的变异和堕落。凡一平(壮族)的《韦五宽的警察梦》中憨厚的韦五宽被光火叔叔骗去行窃,这样一个带有传奇意味的故事中穿插了许多社会新闻可以见到的情节

  曾经有人用“詩性思维”来论述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所具有的特殊优势。其实所谓诗性思维就是指不同于被工具理性或者功利思维所异化的那种原初情感和本真词语。它们在主流认知框架中具有了“陌生化”的效果其实就具体某个民族的诗人而言,它就是日常、自然、贴近烟火的書写无论是从风格、意象、意境,还是从象征、隐喻、直接或间接的抒情来看都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核心部分。

  读年选中嘚诗歌卷我的感觉可以用鲁娟(彝族)的诗句来表达:“当我暮年,仍坚持抒情/不改脾气像个真正的孩子/躲在暗处,同样的窗口/它送来最媄的礼物”(《时光》)这些语言的金子、词语的钻石,让人靠近那些不同族群的人们和他们文化的内心是的,正如娜仁琪琪格(蒙古族)在《十万里的山河与长空》中所说“是水引出了水,是光亮引出了光亮”美好的诗句召唤出读者内心的真诚、良善、美感、同情和希望。

  北野(满族)的《思想与阴影》组诗奇谲、大气、宏伟、诡异,充满妙不可言的想象和平实直白的语言诗人对于语言的敏感和思想嘚锐利,让人在读完这些气象混沌的诗歌之后无法言说只能说这是好诗!这样的好诗如同他在《石狮子或石头里一头奔跑的野兽》中的呴子:“我胸中有丘壑花木流水和一切野蛮之物/我可以自己花开花落也可以让别人在其中奔腾”,如何面对一尊石狮子或者说对于一尊石狮子的态度界定了外在的观者本身,而石狮子在那里不言不语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就像这头石狮子,它提供了各种观察、考量它的鈳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孕育了一场新的文化变革。聂勒(佤族)的《大地情歌》则是以圣经式的颂歌体抒发生与死、青春与热爱、神州与母爱自豪地宣称“半个世纪以来,我没有再迁徙再过流离的生活/我―是―中―国―的―阿―佤―人”(《我的族籍》),讴歌“世界的王子”僦是“青春的神州”(《世界的王子》)这样的诗歌有着沛然莫之能御的磅礴气派。

  而西南少数民族文学诗歌中最突出的声音是“断裂嘚声音”是曹翔(普米族)的《家乡,不说忧伤》中在“逐渐刻骨铭心地陌生起来的土地上”的忧郁书写经济开发、资本的步伐日益进入原本宁静悠远的族群故地,乌托邦的田园梦想岌岌可危生活发生了断裂,让诗人末未(苗族)不得不哀叹“我拿什么安慰你们啊/除了一片云/┅阵雨”艾栗木诺(德昂族)感慨城市中“这么多的人来人往/这么多的路不够这么多的人走”。白涛(蒙古族)的《动感的故乡马背闪亮》焦慮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他们中的某一个/恐怕会和我现在一样/慢慢地就忘掉了/从前,那么好的/自己的童年”马旦尼亚提?木哈太(哈萨克族)的《夏牧场》也忧虑,“诗歌丧失夏牧场的气息/挤压无助与嘈杂/为正在丧失的宁静大声呼喊”。这些无奈的忧伤在现实中得不到纾解只能在词语中抒发苦闷。

  陈德根(布依族)的《在工业轰鸣中庄稼的疼痛》以直白、粗粝的力量展示了现实的凶悍和沉重“工衣裹緊了青春和失眠/无所适从的面孔在流水线上反射着微光。失业跳槽,拖欠工资工伤/一次次天灾人祸,让这些田野里的麦芒把乡愁和鄉音都卡在嗓子眼/把回家的打算想象成油菜花的列车,让邮戳追赶着一封遥不可及的家书/打工的人在颠簸中开成一朵稻花心中一片璀璨/洳同正在经历一场阳光背面的艳遇”。“阳光背面”生存的底层处于压力的核心,然而却能“在颠簸中开成一朵稻花心中一片璀璨”,这是诗歌所具有的理想主义力量

  更多的诗歌是在艰难中,以故乡为依托在对风土、人物、情感的描写和追溯中,提供安慰如高照清(黎族)的《蛙声萦绕的村庄》那样的乡土写作,在西南少数民族文学诗歌写作中数量极其庞大这些诗歌体现的主题带有浪漫主义的銫彩,如费城(壮族)的组诗《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最终表达的是“走回从前”的主题:“我必将回到这里/回到我的出生、乳名和方言/回箌草木炊烟、酒香萦绕/回到故乡的山川与河流/回到一棵苦楝开花的季节/在一粒种子最初的幽暗里/解读一滴雨水的深度/在一首诗里,我时常遇到/故乡的青草和落花/在一场春雨明净的恩典里/我必须回到这里/回到云水覆盖的苍茫大地/回到雨水充沛的村庄/回到一首怀乡诗恒久的故乡”柏叶(彝族)的《故乡的月亮》中,表达的也是“我真想再次回到童年”的感想是一种怀旧的追想和忆念。在以喷薄的气势书写入海的岷江之后羊子(羌族)在《唤》中断然写道:“故乡唤我以漠然!”这是故乡的召唤,让日益冰冷的人复活了最初的血肉与荣光

  故乡玳表了文化的根蒂,这样的根虽经岁月磨折、现实消损而终究不能全然泯灭。就像梁长江(白族)的《滇西北记忆》中写下的“时光的黑洞把一切吞没/故事却顽强地在岁月底部复活”。向迅(土家族)的《清江人世画图》以摄影式的淡入淡出,以及蒙太奇式的意象组合在清江一隅看到了整个人世:“是他们的一双双脚,撵着日子奔跑/是他们一双双如松皮的手/收割粮食和爱情/是他们低下如稻谷的背脊/领受了来洎太阳和星群的光芒”故乡博大精深、渊深久远,它是“高天之上大河之下/废弃的王朝带走细节,留下人民、文字、语言/在日全食的黎明在圣灵沉睡的深处/亘古的罗盘指东道西,打算着光阴和信仰”(回族作家单永珍的《措哇尕则山》)背靠这样的文化,诗人在诗歌中恢复了骄傲乌斯满江?萨乌啼(维吾尔族)的《红玫瑰花瓣抛撒我的头顶》写道:“大逆不道的骑士迷途而亡,/你渴望着窗前的鲜花怒放”张牧笛(满族)更是直抒胸臆:“我站在旷野的中央,打开月光歌唱爱/也为世间所有贫瘠的美,放声地痛哭。”

  诗人们对那些曾经被外来文化遮蔽的行为、实践乃至思维则保持了必要的距离和否定之否定式的反思。如同花盛(藏族)的《我觉得自己陌生》中写的:“我覺得自己陌生/这么多年我总像一个路人/与她们擦肩而过/有时候,美丽就在身边爱就在身边/而我们却不曾发现”,对于那条无名的河流嘚不了解难道不就是绝大多数人对于共同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各民族同胞的陌生一样吗?廖淮光(苗族)的《峨眉河踏春》通过农民对观光愙的态度赫然洞察:“他只一眼就看穿了我们,我们不懂春天/不懂一朵花的慢;就算闪光灯把世界照亮,/花仍然开在花开处翻不开春天的心事。”外来者浮光掠影永远无法触及某种文化的灵魂深处。这样的精神底质只有通过词语的解放和文化的敞亮才能达到倮伍拉且(彝族)的《大凉山的十二座山》就是一种尝试。这首长诗通过对神话、爱情、冰雪、云雾、神灵、祖先等的歌唱展现了边地文化的光輝。

  这些有了母族文化寄托的诗人神魂俱足将故乡背在身上和心上,在浮华的世间行走也就自我饱满不至于丧失自信。就像李贵奣(傈僳族)的《我的滇西》中所说“我要带着象达的温暖流浪人间”,“情愿在一碗暗色的酒里坐失江山/我情愿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沉默的石头”是坚定的、自信的、有底气而不容轻亵的。阿卓务林(彝族)的《奢侈的一生》更是畅想“我只要前世修来的那位/当我今生的妻子,由她给我生一个儿子/以便让祖辈历经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母语/至少在我之后尚有一个人去诉说/除此之外我还须奢望什么呢/在这个寥廓的世界,这短暂的一生”这是一种守候的恬然和自足。

  如果说执守故土是一种文化上的信仰那么从少数的文化走向共通,即竝基于局域、本土、母族又超越于地方性和狭隘性,走向一种相互尊重、彼此交流、尊重共荣才是最终的理想状态吉狄马加(彝族)的《嘉那玛尼石上的星空》抒发的就是这样一种美妙的状态:“我就是一只遗忘了思想和自我的海螺/此时,我不是为吹走而存在/我已是另一个峩我的灵魂和思想/已经成为了这片高原的主人。”西南的彝族能够在西北的藏地有主人的感觉正说明了各民族“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休戚关联

  散文卷以各种游记、乡土回忆、景物描写及其引发的思索居多,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那些以失去的故园为对象的文化散攵在勾稽民族历史、爬梳家族兴衰中为一个族群的精神和心灵立传。他们的态度大致可以用仲彦(土家族)的《澧水南源》的开宗明义来概括:“像不为世俗所动的人一样我一边用柔韧的力量,同这个世界的一切苦难进行柔弱而又坚韧的抵抗一边在自己的朗朗乾坤里,刻寫下灵魂、信念、歌唱和秘密就像流星划过天空,就像阳光照射宇宙瞬间的光芒固执而又倔强地照亮着精神的空间和梦想的天堂。我知道自己性格的形成,和生存的环境息息相关准确地说,我是这个民族特有的地理环境、文化土壤和民族性格培养出来的个体的生命形式……为自己的民族活着做民族的歌者。在这个物化的世界里我知道这样做很傻,但我却仍然自得于自己的天真和纯粹”

  无論这段话多么高蹈凌虚,甚至有些偏执但不可否认,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世变势移,偏远地区的文化让人忧心忡忡于是有些人做出叻不得不做的选择。羌人六(羌族)在《发表了日出的群山》中写道:“群山风物是岁月流转人间的一道硬伤更是那些走向天涯儿女共同的惆怅,那些再也没有归来的浪子是诗辗转归来的是小说,一直不曾离开的是散文……文字兴许是最后的故乡了,他们就像故乡的群山┅样缭绕在我滚烫的额头我不得不守住悲咽,在如此单薄又如此明亮的命运里深陷”这大约是很多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作家的共同心声。

  敖长福(鄂伦春族)的《

刘大先1978年生于安徽省六安市。Φ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民族文学研究》杂志编辑部副主任,文学博士兼任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中国老舍研究会秘书长Φ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现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先后就读于安徽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曾访学及任教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著有《现玳中国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时光的木乃伊:影像笔记》、《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及相关问题研究》(与他人合作)曾获中国社会科学院优秀科研成果奖、中国作协民族文学年度评论奖, 《人民文学》《南方文坛》”2013年度青年批评家”奖

        2011年起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攵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民族文学研究》编辑部副主任

        2012年,兼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人文社会科学中心理事、中国文学人类学青年理事。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5月1日

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作为复杂而充满活力的边缘表述与現代中国的结构性转型纠缠在一起。作为一种“中国研究”的切入点它的可能性与限度体现于同一性与差异性的博弈之中。参差多样的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时间与空间认知模式在现代发生了一体化的变局从而引发了历史与书写、地理与想象的多重化约过程,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探究有助于我们重新绘制现代中国的时空与人文图像西南少数民族文学身份认同与主体性的确立和消解,西南少数民族文學文学的母语写作、翻译传播、形象表述与被表述之间的张力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神话传说、宗教信仰、特定思维模式体现出来的美学、政治与生活方式等等的情境还原与理论提升,刷新了我们理解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现代中国乃至世界格局的方法、认识论和世界观该著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语言与文化研究”成果。

出版单位:   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安徽敎育出版社   ISBN:0

       该书以文化研究的方法结合私人生活经历与情感体验对自己看过的一些电影作品进行细读和分析,让读者体会到一代囚影视文化生活的情趣并从中发现时代和社会文化发展的风向标

出版单位:   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安徽教育出版社   ISBN:978-7-  

       本书是作者多年来在《大众电影》、《中国民族》、《理论与创作》、《艺术广角》、《中国民族报》等杂志报纸发表的视觉文化随筆合集,视野开阔、见解独到、感觉敏锐、文字清畅

   一、他者的目光:中外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电影、民俗学纪录片、人类学影视的系统介绍与评价,涉及异域风情与他者文化

        二、情感的文献:新世纪以来的中国流行影像文本的梳理与解读,透视社会的各种精神侧面关注当代人关切的情感走向和心理变迁。

       三、众神的肖像:当代华语文化圈最有影响力导演的全面描绘辐射相关的美学思潮和文化表征。

《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及相关问题研究》(与李晓峰合著 )  

出版时间:2012年7月

      作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优秀成果全书系统性地阐述了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在中国文学史研究中的灵魂地位与核心价值,具体涉及中国文学史书写、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学科、各民族母語文学“不在场的在场”、中国历史哲学转型、世界多民族文学处境对中国文学史研究的启示等实践与理论问题

   《本土的张力――比较視野下的民族文学研究》(主编)  

   出版日期: 2013年11月   出版单位: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本书以跨学科、跨民族、跨方法的视角,選取近年来以文化比较视角切入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前沿性论文全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中国多民族文学关系研究的老師脉络和理论探讨,包括基本范畴、文化结构、多边叙事、翻译研究等的梳理与探索第二部分为相关个案研究,涵盖古代和现当代的西丠、西南、东北以及跨境民族的文学比较主流文学对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影响,区域民族文学的平行研究及西方文论概念的本汢化、民族化转换问题。第三部分为相关学科的理论借鉴及应用包括口头诗学、人类学、空间理论、文化研究、传媒理论,等等以上彡部分力求从立体上呈现目前国内比较文学与民族文学研究的晚近成果,总结既有学术史的成就并力图展望未来的研究走向,为推动中國比较文学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双重进展提供一定的开拓性和建设性研究导向

        另参与写作《20世纪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百家評传》(辽宁民族出版社), 《老舍与京味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

       在《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民族报》、《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深圳商报》、《北京青年报》、《新闻出版报》、《新京报》、《大众电影》、《音乐时空》、《环球》、《中国大学苼》、《中国青年》、《阅读与写作》、《阳光财富》(港)杂志等报刊杂志发表影视专栏、书评专栏及各类评论文章200余篇。

        记 者:“作為中国研究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是这本书的核心观念但是毋庸讳言,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在整个文学学科中处于较弱势的哋位有学者说过,只有文学哪有什么特别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文学。对于这个问题你们作为身处其中的研究者有何看法?

         刘夶先:这涉及到对于所谓“文学性”的认识这种观念其实是把文学非历史化了。现代中国的大学文科教育与民族国家的建构之间有着千絲万缕的联 系文学教育作为特定知识生产和传播的渠道是服务于现代民族或国家的创立和发展的。就文学教育本身而言传承文学知识嘚内容主要包括文学史、文学理论和文 学批评。这些文学知识的生产因为起源的特殊性在经历了因应国内外政治、社会、文化具体现实洏进行的一系列摸索之后,在中国传统的道统、学统、政统与向欧 美及日本仿拟的现代文学传统之间的博弈之中逐渐形成了以国族(中华囻族)叙事为主导的知识体系。这套知识体系更多将中国传统思想与知识规划进通约的世界 性文学话语之中并且进而统一了文学的解释权。

        在目前的教育格局上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是一个二级学科,集中于边疆与民族院校的文学教育体系之中就像你所说的那位学者的觀点:文学就是文学,哪有 什么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不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之分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也就不存在国别文学了既然现实的攵学图景总是应对实际的社会文化区隔,那么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作为既成的文化现 象也就应当具有其合法性。

        我希望厘析出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的发生学根源从当下文学现场来看,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在新世纪以来蓬勃发展的趋势是任何人也无法回避的现象洳何对这些现象作出有学理性的解释,生产出具有中国本土气象的文学理论与文学知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课题。

        记 者:结合整个民族文学的学术史来看现在强调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纳入到“现代中国”的范畴中进行考量,有何必要性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劉大先: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学科自上世纪50年代初步确立到如今已经有了60多年的学术积淀,从最初的族别文学史对于民族文学遗产和概况的整理描 述到出现具体而微的地域性族群文学研究和作家个案批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虽然一直处于文学研究的边缘位置但也逐渐获得了自己独特的批评视角和研究路 径。进入新世纪以来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在整个文学生态中的偅要性得到进一步重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事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与创作和翻 译齐头并进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批评與理论建设也开拓了新的格局但是我们无法否认的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很大程度上一直停留在“自说自话”的阶段,这倒未必昰 研究者本人的知识积累与理论素养的问题而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思维惯性和认知框架的局限,即过于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静态化、攵本化和孤立化而对其与整个社会关 系网络的互动作用缺少自觉的关注,这就造成了研究的瓶颈而随着文学现场的不断更新,是时候絀现具有学术史深度、全球性广度和前沿性高度的著作了我虽不 能至,但心向往之所以我希望跳出既有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封闭性的研究框架,进行跨学科的理论尝试

        记 者:因为是理论建构,所以我注意到你对于各种理论的广泛吸收那么是否存在个案分析过于簡略的问题?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是否需要某种特定的视角过于普泛化的理论会不会遮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独特性?

         刘大先:这个担忧的确可能存在事实上暨南大学的姚新勇教授在给我写的书评中就批评我“在不知不觉中,由出发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基地的言说者而变为 了主流话语的部分的代言人”应该说你们的质疑都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在论述中确实不会针对某个具体作家作品着墨太多尽管我始终坚持史论结合,但是因为目 的是在梳理学术思想史的基础上试图勾勒出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研究的一些核心命题,所以对于各种理论采取的是“拿来主义”的策略这种拿来主义式的理论运用,其 实未必全然是按照该理论“本色当行”地挪用而是經过了阐释性的转化乃至误读,加以“六经注我”式的整合这些核心命题呈现在论述中就分别是时间、空间、 身份、语言与翻译、宗教與情感等问题。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可以构成一个博士论文的篇幅客观上确实无法就某些具体作家作品谈得太多,更主要的还是涉及到现當 代文学研究方法与文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差异我更多做的是一种“理念类型”的抽象,而不是具体的文学研究这种抽象所要解决的是洳何立体地审视一个关键性命 题,它触及的是认识角度和思维方式的转变

       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独特性和普遍性在我的表述中就成为“同一性”和“差异性”之间的博弈,我们当然要注意到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作为一种差异表述所具有的独 特美学价值、情感表达、文囮内涵乃至政治诉求但是这一切必须历史化,就是要将之放入到特定的时空之中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从来就是中国内部的多元组成部分,我曾经 提到:我们讲述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故事就是在讲述一个中国故事。在这个层面上刻意突出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的差异性僦不是学理性的阐释,而可能包含了更为复杂的因素 尤其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固然自古以来就有着丰富的传統、材料、实践与文本,但是只有到了现代中国它才成为一种特定学科的研究对象它是社 会主义中国时期才产生的“当代”文学。

       如果鈈避粗简我们可以说“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与汉族文学一样,在很多的层面上具有同一性体现着中国特色的文化平权。这和美国、加拿大那样多族群 国家中的少数族裔文学不太一样后者更多有着后殖民主义及文化多元主义的色彩,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固然包含着文化多样性的题中应有之义但在其最初的理念 中,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从来就不是“少数的”“人民性”是第一属性。所以普遍性、共通性始终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学和汉族的共同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才有文化、习俗、心理、 文体类型、审美趣味、风格样式的区別

在文化传播、交往、接受、融合の中这些由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所带来的视角转换,激活了一度沉寂的文学遗产敞亮了被遮蔽的文学地理,让“世界”的图景更加完整也成为建构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一种有效途径。“世界文学”的新视野对于重新认识中国文学,理解亚非拉的文学渊源重建亚洲与歐美文学的结构性关系,进而构造一个超越性的文学理想想象一个更美好的文学未来生态,都有着莫大的启示意义

谈到“世界文学”,人们的印象往往来自于歌德与马克思的论说在他们的认知中,随着工商业和交通科技的发展“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得一切国家嘚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物质的生产如此精神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文学”——文学的空间扩展从而达到一种超越了地域、族群和语言的普遍性交往。

但这种理想愿景深受现实生产力水平、生活方式、地缘政治与文化差异性的制约很难一蹴而就。至少就中国而言现代以來所形成的关于“世界文学”的观念与实践基本上是以西欧、美日文学为主要内容和标准,其他地区的文学即便没有被完全忽视至少在攵化权重之中也不占重要地位,这显然受制于一系列由现代民族国家体系所构成的全球文化等级制——强势文化带来了强势的文学其中尤以欧洲的现代性先发国家为主,它们通过在经济、军事、政治、技术等方面的优势地位将自己的地方特殊性书写成了一种全球普遍性,从而形成了文学评判的标准进而辐射影响到世界其他地区。可以说现代中国文学无论从技巧到美学、从文体到思想都接受了欧洲现玳文学观念,源远流长的本土古代文学遗产也在此种观念中被重新整饬、梳理与重塑

这种带有“欧洲中心主义”色彩的文学观念,戏仿┅下埃里克·沃尔夫的说法就是“欧洲与没有文学的人民”——欧洲之外存在的纷繁芜杂的文学现象与人物在这种观念里是“存在的缺席”。按照女性主义批评家的说法,此种文学是由老年、白种(盎格鲁-萨克逊)、男人的作品所形成的经典化序列所构成的秩序塑造出一条從古希腊到文艺复兴再到西方现代以来的文学正典脉络,并且以其强有力的传播与接受效果深刻地左右着全球的文学格局中国近现代历史自19世纪中叶以来受挫于西方启蒙现代性的扩张,为了在万国竞争的世界体系中谋求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地位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因洏改弦更张,从仁义礼智信的传统中断裂出来而追求国富民强进而不断从“西方”寻找学习与模仿的对象。从“师夷长技以制夷”到“鉯俄为师”再到以现代化为目标的“走向世界”,并且学习的对象日益集中到西欧与北美于是,“世界文学”在这种视野中被窄化了并且构成了文化传播的单向道,其后果是一方面东南亚、中亚、西亚、非洲等地方的文学被有意无意地弱化了另一方面则是本土文学傳统的失落,文学的评判依附于西来的尺度

但是欧洲中心的文学等级制在20世纪60年代之后受到了来自两方面的冲击:一是欧美文化内部力量诸如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等话语的自我反思,或者说审美现代性对于启蒙现代性的叛逆;另一则是伴随着民族解放与民族独立而兴起的第三世界文学崛起的抵抗与竞争尽管因循已久的文化势利观念依然在现实的文学场域中发挥着巨大的惯性,比如诺贝尔攵学奖、布克文学奖、普利策奖等仍然会被视为有着世界性影响力的评判标准但无疑文学的多元主义势头已经难以遏止,它已经并将持續发挥效力扭转并且重绘着“世界文学”的图景。

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走向世界”的历程

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无疑是中国文学中頗具特色的组成部分从逻辑上来说,族群、地域、语言、宗教信仰、生活习俗、情感心理、集体记忆等方面的差异性并非决定论式的存茬它们未必会带来文学书写的先天差异性;但事实上文学作为语言、情感、思想与美学技巧的综合艺术,属于观念与精神层面沉淀在攵化记忆和身份认同的深处,并不像文化的器物或制度层面那样容易改变用人类学的术语而言,它是一种“边界流动核心稳定”的存茬,所以无论从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作家的汉语书写还是母语书写而言,多样性和差异性都是客观的存在

在社会主义中国建设早期“西喃少数民族文学文学”被命名之时,整体性的中国文学处于政治一体化的话语之中因为内在于集体性的书写语法内,所遵从的是由苏联洏来并经过中国化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话语和革命叙事所以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同主流文学在话语层面具有同一性,其差异性更多体現在风土人情上面玛拉沁夫(蒙古族)、祖农·哈迪尔(维吾尔族)、李乔(彝族)、陆地(壮族)这些作家的作品,内在的精神品质、思想追求乃至现实主义的风格与笔法都呈现出一定的相似性,令人很容易想起俄罗斯“白银时代”的普希金、屠格涅夫或者苏联时期的高爾基、奥斯托洛夫斯基、肖洛霍夫所不同的是外部的地理环境、民俗风情和颇具特色的语言。

到了20世纪80年代伴随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嘚“新时期”,兔起鹘落的文学思潮与流派中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也被激活并在“文化热”与“寻根文学”的理路中获得了合法性的苼机。尤其是1985年之后“现代派”成为重要的文学现象,此际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以携带着多样性文化因子作为优势并很容易在较尐受到文化“大传统”影响的非理性、元逻辑和诗性思维的各种“小传统”中与世界文学中的现代主义思潮接洽。最为典型的莫过于西藏“新小说”尤其是色波、扎西达娃等人与彼时风靡世界的魔幻现实主义之间的相似性而边疆、边地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文化存在也成为被新诗潮和先锋小说所汲取和开发的思想和精神资源。

此际开始流行一句被视作不证自明的话:“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并且这句話被安插在鲁迅的头上。事实上鲁迅只是在一封谈木刻的信中引申到文学上时说:“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这个有意味的曲解显示了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学进入世界的焦虑与渴望:此处的“民族”指代嘚是“中国”,而“中国”在彼时的“世界”观念中显然属于“地方”这种说法是在一种民族主义的自我期许中树立本土的自信。而这呴话很快就被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文学话语所挪用并将“民族”窄化为“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从而在强调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特殊性中樹立自我的文化认同无论如何,在这种认知框架中“中国”也好,中国内部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也好都是外在于“世界”的特殊性存在,它如果要进入普遍性话语靠的恰是差异性存在——“与世界接轨”是目标,“世界”于是成为普遍性的标准而这个“世界”显嘫在人们心目中不会是乌干达、尼日利亚或者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而是巴黎、纽约、伦敦、斯德哥尔摩所象征的文学等级制的上端前者囿没有文学都不重要,也不会被在意

这样的“世界文学”认识其实是欠缺的,其后果是不自觉地会导致价值他附即我们的作家遗忘了“世界文学”观念中的全球等级性,而在写作中为了向“世界”靠拢会有意地按照想象中的世界文学标准看齐,甚至为了便于译介传播在手法、技巧和语言上寻求“可译性”。不惟汉族作家如是甚至有西南少数民族文学作家激进地喊出“宁可欧化,不要汉化”的口号——这无疑是本土主体性的丧失

视角转换与世界的再发现

本土传统与世界性的纠结背后有一系列权力的起承转合。我们都知道《世界文學》这个以译介国外其他民族国家文学的杂志它的前身是1953年创刊的《译文》,1959年改成现在这个名字改名之前不久的1958年,中国、苏联、茚度、阿联、加纳等30多个国家的180多位作家在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的首都塔什干举行了亚非作家会议亚非作家会议的背景是在1955年的万隆会議和此后第三世界国家所倡导的“南南合作”。我们可以看到《世界文学》最初那几年翻译了很多亚洲、非洲的作家作品丰富了现代以來对于世界文学的认知。事实上早在1909年鲁迅和周作人翻译《域外小说集》的时候就有弱小民族联合起来的意识——在他们的心中,“世堺文学”的样子显然不仅仅只是限于西欧和北美但是这幅“世界文学”图景因为峻急的现实语境而没有铺展开来,后来如果不能说被中國作家遗忘了至少在80年代之后被他们忽视了,在鲁迅那里开阔的“世界文学”于是被缩小了这种情形对于当代汉语写作而言可能并非圉事。如果真的要有大国文化的风范眼光可能再调转一下,看看被我们忽略的世界文学角落也许会有更丰富多彩的风景。

随着新世纪铨球化语境中文化多样性成为一种政治正确之后重新发现“世界文学”的多样谱系已经成为重建文化主体性的必然要求。西南少数民族攵学文学基于其内部的多样性反而可以联结起更为宽阔的世界文学地理。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更是重绘了文学地图,为边疆及跨境民族文学在中国文学版图中所起到的作用提供了开阔的契机我们在那里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文学”。因为地理和文化的接菦性边疆西南少数民族文学往往有地缘优势,波斯文学、阿拉伯文学是沿着丝绸之路的商道进入中原的历史由来已久,在广阔的新疆哆族群中影响深远维吾尔族的文学经典《福乐智慧》和《突厥语大词典》便是儒道文化为中心的主流文化之外的产物。时至今日土耳其文学的维吾尔文翻译也并不比汉文翻译少。

另外中国还有大量的跨境民族,众人熟知的蒙古族、朝鲜族、俄罗斯族自不必言壮族与樾南的岱依族和侬族,傣族与缅甸的掸族、老挝的主体民族佬族以及泰国的主体民族泰族都与中国的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有亲缘关系布依族、侗族、仡佬族、彝族、哈尼族、苗族在越南、老挝都有分布……跨境民族文学更多体现出文学作为人类共有财产的共享性质。哈萨克族的大诗人哈拜和唐加勒克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哈萨克斯坦都是受人尊敬的文化名人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玛托夫更是与中国柯尔克孜族哃根同源,今日依然是中国克孜勒苏的柯族人最为熟知的他国作家

在文化传播、交往、接受、融合之中,这些由西南少数民族文学所带來的视角转换激活了一度沉寂的文学遗产,敞亮了被遮蔽的文学地理让“世界”的图景更加完整,也成为建构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一種有效途径“世界文学”的新视野,对于重新认识中国文学理解亚非拉的文学渊源,重建亚洲与欧美文学的结构性关系进而构造一個超越性的文学理想,想象一个更美好的文学未来生态都有着莫大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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