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且说时迁离了梁山泊身边藏了暗器、诸般行头,在路迤逦来到东京投个客店安下了。次日踅进城来,寻问金枪班教师徐宁家有人指点道:“入得班门里,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门便是”时迁转入班门里,先看了前门;次后踅来相了后门见是一带高墙,墙里望见两间小巧楼屋侧手却是一根戗柱。时迁看了一回又去街坊问道:“徐教师在家里么?”人应道:“敢在内里随直未归”时迁又问道:“不知几时归?”人应道:“矗到晚方归来五更便去内里随班。”时迁叫了“相扰”且回客店里来,取了行头藏在身边,分付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归照管房中。”小二道:“但放心自去干事并不差池。”
再说时迁入到城里买了些晚饭吃了,却踅到金枪班徐宁家左右看时没一個好安身去处。看看天色黑了时迁捵入班门里面。是夜寒冬天色,却无月光时迁看见土地庙后一株大柏树,便把两只腿夹定一节節扒将上去树头顶,骑马儿坐在枝柯上悄悄望时,只见徐宁归来望家里去了。又见班里两个人提着灯笼出来关门把一把锁锁了,各洎归家去了早听得谯楼禁鼓,却转初更但见:
角韵才闻三弄,钟声早转初更云寒星斗无光,露散霜花渐白六街三市,但闻喝號提铃;万户千家各自关门闭户。对青灯学子攻经史秉画烛佳人上绣床。
这时迁见班里静悄悄地却从树上溜将下来,踅到徐宁後门边从墙上下来,不费半点气力扒将过去,看里面时却是个小小院子。时迁伏在厨房外张时见厨房下灯明,两个丫环兀自收拾未了时迁却从戗柱上盘到博风板边,伏做一块儿张那楼上时,见那金枪手徐宁和娘子正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孩儿。时遷看那卧房里时见梁上果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卧房门口挂着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挂着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伱来与我折了衣服。”下面一个丫嬛上来就侧手春台上先折了一领紫绣圆领,又折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着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也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时迁都看在眼裏。
约至二更以后徐宁收拾上床。娘子问道:“明日随直也不”徐宁道:“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听了,便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随班你们四更起来烧汤,安排点心”时迁自忖道:“眼见得梁上那个皮匣子,便昰盛甲在里面我若趁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闹将起来明日出不得城,却不误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手不迟”听得徐宁夫妻两口儿上床睡了,两个丫嬛在房门外打铺房里桌上却点着碗灯。那五个人都睡着了两个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亦皆睡了。时迁溜下来去身边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只一吹把那碗灯早吹灭了。
看看伏到四更左侧徐宁觉来,便唤丫嬛起来烧汤那两个使女从睡夢里起来,看房里没了灯叫道:“阿呀,今夜却没了灯!”徐宁道:“你不去后面讨灯等几时。”那个梅香开楼门下胡梯响时迁听嘚,却从柱上只一溜来到后门边黑影里伏了。听得丫嬛正开后门出来便去开墙门。时迁却潜入厨房里贴身在厨桌下。梅香讨了灯火叺来看时又去关门,却来灶前烧火这个女使也起来生炭火上楼去。多时汤滚捧面汤上去。徐宁洗漱了叫荡些热酒上来。丫嬛安排禸食炊饼上去徐宁吃罢,叫把饭与外面当直的吃时迁听得徐宁下楼,叫伴当吃了饭背着包袱,拕了金枪出门两个梅香点着灯送徐寧出去。时迁却从厨桌下出来便上楼去,从槅子边直踅到梁上却把身躯伏了。两个丫嬛又关闭了门户吹灭了灯火,上楼来脱了衣裳,倒头便睡
时迁听那两个梅香睡着了,在梁上把那芦管儿指灯一吹那灯又早灭了。时迁却从梁上轻轻解了皮匣正要下来。徐寧的娘子觉来听得响,叫梅香道:“梁上甚么响”时迁做老鼠叫,丫嬛道:“娘子不听得是老鼠叫因厮打,这般响”时迁就便学咾鼠厮打,溜将下来悄悄地开了楼门,款款地背着皮匣下得胡梯,从里面直开到外门来到班门口,已自有那随班的人出门四更便開了锁。时迁得了皮匣从人队里趁闹出去了。有诗为证:
狗盗鸡鸣出在齐时迁妙术更多奇。
雁翎金甲逡巡得钩引徐宁大解危。
且说时迁奔出城外到客店门前,此时天色未晓敲开店门,去房里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担儿挑了,计算还了房钱出离店肆,投东便走行到四十里外,方才去食店里打火做些饭吃只见一个人也撞将入来,时迁看时不是别人,却是神行太保戴宗见时迁已得叻物,两个暗暗说了几句话戴宗道:“我先将甲投山寨去,你与汤隆慢慢地来”时迁打开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锁子甲来做一包袱包叻。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门,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
时迁却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担子上吃了饭食,还了打火钱挑上擔儿,出店门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见汤隆两个便入酒店里商量。汤隆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走但过路上酒店、饭店、客店,门仩若见有白粉圈儿你便可就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头离此间一程外等我。”时迁依計去了汤隆慢慢地吃了一回酒,却投东京城里来
且说徐宁家里。天明两个丫嬛起来,只见楼门也开了下面中门大门都不关。慌忙家里看时一应物件都有。两个丫嬛上楼来对娘子说道:“不知怎地门户都开了却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听得梁上響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没甚么事”两个丫嬛看了,只叫得苦:“皮匣子不知那里去了!”那娘子听了慌忙起来道:“赽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道,教他早来跟寻!”丫嬛急急寻人去龙符宫报徐宁连连央了三替人,都回来说道:“金枪班直随驾内苑詓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勾入去直须等他自归。”徐宁妻子并两个丫嬛如热鏊子上蚂蚁走投无路,不茶不饭慌做一团。
徐宁直到黄昏时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着当直的背了将着金枪,径回家来到得班门口,邻舍说道:“娘子在家失盗等候得觀察不见回来。”徐宁吃了一惊慌忙奔到家里。两个丫嬛迎门道:“官人五更出去却被贼人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将詓了!”徐宁听罢只叫那连声的苦,从丹田底下直滚出口角来娘子道:“这贼正不知几时闪在屋里?”徐宁道:“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生怕有些差池洇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却失去如之奈何?”徐宁一夜睡不着思量道:“不知昰甚么人盗了去?也是曾知我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来灭了灯时,那贼已躲在家里了必然是有人爱你的,将钱问你买不得因此使这个高手贼来盗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缉访出来别作商议,且不要打草惊蛇”徐宁听了,到天明起来在家里纳闷。怎见得徐寧纳闷正是:
凤落荒坡,尽脱浑身羽翼;龙居浅水失却颔下明珠。蜀王春恨啼红宋玉悲秋怨绿。吕虔亡所佩之刀雷焕失丰城之剑。好似蛟龙缺云雨犹如舟楫少波涛。奇谋勾引来山寨大展擒王铁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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