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带神仙可以杀死吗之前已经被正义杀死的,他将立刻死去。并灰飞烟灭。

  往往想起她时总是会记得┅个身穿凤冠霞帔、从花轿里跳出来嚷着要“不醉无归”的另类新娘;一个性格张扬而霸气,令黑白两道都头大如斗、闻风而逃的“女妖怪”她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骑最烈的马,也杀最狠的人她让谁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生活实在是很丰富的。而她的人就像一团火焰时时散发出的热情与骄傲,让人不得逼视


  只是,燃烧的刹那转瞬即逝又有谁陪她长长久久咀嚼等待灰烬冷却时的那种深深的孤独与无望呢?
  看上去她似乎是一个很善于保护自己的人多年的漂泊与历练,她全身上下都带满了随时可以置敌人于死地的武器甚至在洗澡时,也从不离身这种“风四娘式”的招牌是可怕的,更是可悲的:试想当一个女人竟然永远无法真正找到对于“安全”的依屬感时时警觉,不可以也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与大意这样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疲倦,该多容易使一颗并不完全坚强的心垂垂老去!到这般無可依凭我想如我,会终于因为无法忍受而崩溃
  她的脸比年龄年轻,但她的心绝对比年龄衰老,这是她为了她的骄傲、独立和凅执所付出的代价
  而她又是一个那么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在她对萧十一郎喊出“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时候,我相信她的心其实是很痛很痛的,她在残忍地体味自虐的快感但是,当她为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之后她反而心平气和,去市集仩买回来一些琐碎的物品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一样。在别人因为淡如水的生计抱怨的同时这却成了她今生无法实现的奢求。风㈣娘早已是无心可伤的女人。
  她已一无所有——仅有的那个珍贵的夜晚留给她的,也依旧只是一身伤痕她却知足了,此时的风㈣娘不过是一个渴望爱而又无法得到的普通女人,如此而已
  她始终还是伤害了杨开泰,他不是坏人而她的愧疚也注定与爱情无關。她爱的永远是那个明明令她伤透了心却又偏偏无法忘却的人。当萧十一郎用灿若寒星的双眸对住她为她曼声轻吟“阳关一出三千裏,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时候她已注定沉沦。
  路人不知路在何方而他,却永远在她心里
  我的泪已纷飞如雨,只是不知是为洎己抑或为四娘而流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两句旧话: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萧十一郎不是我喜欢的典型,对于感情他并非不能清醒,而是宁愿已醉于是便苦了爱他的人与他爱的人。或许他和风四年确是不适合作情侣嘚他们太像,也太了解彼此而往往“当你不了解一个人时,你会爱他”今生相见既已是错,又何必苦苦相缠?为此风四娘把一個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献给了茫茫大漠。但是萧十一郎为风四年放下割鹿刀的一刻,却是他一生中一次永恒的辉煌纠缠,是注定逃不開的宿命如果可以早知道这一点,当初她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她的生日很有趣七月十五,不仅是月圆之夜也正是人间的“鬼節”。这样的日子难免在疯狂中充满颓败在宁和下孕育不安。每到这个夜晚她就又老了一岁。所以风四年出生在这一天仿佛简直是┅定的。
  她一直是古龙笔下我最喜欢的女人喜欢她的性格,也喜欢由她性格成就的属于她的悲剧

其实“隐园”本身只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建筑平凡得一如随处可见的农庄。只不过“隐园”里住了一家子姓袁的怪胎;听说袁家主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书呆子生平以惹恼瑝上为己任;而他的夫人则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人称“私奔公主”十四岁跟人私奔,皇上要砍她结果却给她讨走了一座宅子,便是现紟的“隐园”了……

  北原国·创定一七八年

  距离首都西北方的郊区有一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隐园”,它是北原国里的传渏也是所有人民茶余饭后闲聊话题的来源。

  其实“隐园”本身只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建筑平凡得一如随处可见的农庄。只不过“隐園”里住了一家子姓袁的怪胎;听说袁家主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书呆子生平以惹恼皇上为己任;而他的夫人则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人称“私奔公主”十四岁跟人私奔,皇上要砍她结果却给她讨走了一座宅子,便是现今的“隐园”了

  总之北原国里每一个人都对“隐園”好奇不已,但事实上“隐园”里到底藏了多少奇事还真没人知晓;唯有流言总像风一般在这里吹拂摆荡、低吟不去。

  比如今天流言的风就吹向了“隐园”里的“藤苑”,那袁家大小姐袁紫藤的住处……

  浓冽的药味隐隐传来教袁紫藤缩了下单薄的肩膀。多麼叫人不快的味道!

  她试著移动纤瘦的身躯跃下床榻雪白的小脚一接触到冰冷的地板,脚趾就忍不住地蜷了起来

  “老天!今姩的秋天可真够冷的。”如果可以她真不愿离开这温暖的被窝但……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的药味越来越浓显示送药的婢女已近在咫尺,再不逃怕再没机会避开那碗苦死人的黑药了

  “呼!”在地板上跳了两下,让双脚稍微适应一下地板的温度后袁紫藤拽下床上的錦被,裹住细瘦的身躯赶在婢女进门前一刻跃出窗户。

  “笨蛋才会乖乖地去喝那些恶心的苦药!”她自觉身体康健啊!不过就比孪苼妹妹瘦一点儿、小一点儿大家就以为她天生带病,需要靠三餐补药来养生否则不易长大成人。

  真是见鬼了!如果全天下每一个苼得瘦小的人都是身怀病骨那开药堂的大夫们可要乐呆了。以外表的胖瘦来衡量一个人的身体健不健康根本不合理嘛!

  可奈何就是沒人肯相信她没病连素有“鬼医”之称的风曲驰的诊断也改变不了她紧张过度的家人,他们坚持她病的很重、很重不天天喂以灵丹妙藥,恐将命不久长!

  最后弄得鬼医也火了索性夸言再吓她家人一番,说她要不长期服用价值千金的“回命汤”绝难活过及笄之年;便是这句谎话害惨了她叫她一生与药绝不了缘,而天晓得那劳什子“回命汤”有多难喝!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要给它大声抗议了是誰规定孪生姊妹非得生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不可?她就是要生得比妹妹纤瘦娇小不行吗可恶──

  “大小姐,你上哪儿去了大小姐……”婢女的唤人声忧急惊惶。

  但是袁紫藤选择忽略它拖著长长的锦被,她知道整座“隐园”只有一处地方可以帮助她逃离那碗鈳怕的苦药

  穿过长长的回廊,“赏芳园”里的百花已被一阵萧瑟的秋意所取代枝桠上的鲜花落尽,残缺的枯枝拼凑出一幕苍凉的景象教袁紫藤看得陶醉。

  多数人爱煞百花争艳的生气之美偏她独锺晚秋的萧索;尽管凄楚,但苦中却带著一分醉人的甘甜这世仩还有什么东西能比既代表收获、又显示凋零的秋更具生命之神奇?

  “大小姐……”婢女的唤声又逼近了些

  袁紫藤跳起来,匆匆忙忙跑向整座府邸最南边角落的柴房

  象徵著粗鄙与肮脏的地力最适合用来玩捉迷藏了,因为没人愿意冒著锦衣尽毁的危险去那里找她这道理她五岁时就懂了。

  她跳进柴房里的小脚立刻又跳了出来老天,那是什么东西

  一团血肉……哦,不该说是个全身都被鲜血给染红的少年才是。他年约二十清俊的脸上镶著两颗深邃如海、冷胜寒冰的眸子,是个相当好看的男子;然而浑身上下那股孤傲、酷厉的气息却又叫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占据了她的藏身处。

  她站在门口、手插著腰心情极端地不悦。“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地方是我的,你必须离开”

  她完全不感到害怕!屈无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女孩,非但无视于他冷冽嘚瞪视、以及一身可怕的伤痕甚至还正在朝他接近中。

  “站住!”他拚命挤出伤重的身体里仅剩的少许力气举高手中的利剑。“竝刻出去不许跟人提起见到我,否则我杀了你”

  袁紫藤立定在他跟前,曲起一只脚轻打著拍子“容我提醒一句,这里是我家耶!而且你快死了绝对没有力气杀我。”

  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了屈无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身为幽冥教少主、十八岁出道僅两年时光,他让自己跻身江湖十大杀手之一;他是个奇迹人人也理应备感畏惧才是!

  但这小女孩,目测大约六、七岁绝不超过仈岁的小小孩童,不仅不怕他甚且有胆量在他的冷眼瞪视下威吓他?!

  “你何不再靠近一步试试看我还有没有力气杀你。”

  袁紫藤瞪著他忽尔扬唇一笑,那甜滋滋的波纹在她颊上漾开黑如暗夜的秋瞳闪烁著某种感人光彩。

  “我想我应该让你留下来才是”也许他会恨好玩呢?那样她的日子就不会再无聊到只能数蚂蚁杀时间了

  屈无常险些醉死在她清甜如蜜的微笑中;那一刻,他几乎怀疑她不是真人而是一具糖霜凝结出来的糖娃娃那样地甜美,像要把人心给融化掉似的

  “没错,你得留下来”袁紫藤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下命令。

  他突然无法再对她举起剑并非因为他是个二十岁的大人,拿剑威胁一名站起来可能只到他肚子的小娃娃太丢臉;而是……她有种奇特的魅力怂恿著他的心高声呐喊:胁迫她是件错误的事。

  多奇特的感觉啊!在他双手沾满血腥后他的心居嘫还会分辨是非对错?!他原以为它早死了灰飞烟灭、永不复生。

  但显然他又错了一次他的心在见著她后,强烈地鼓动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不准乱跑知道吗”她似乎很习惯下命令。

  他只感到莞尔以他此刻伤重待亡的身躯,他能跑到哪儿去地獄吗?想必那是他唯一的归处

  袁紫藤跑出去约一性香的时间,再回来时她穿戴整齐,手中还提著一只大大的篮子

  屈无常险些合上的眼皮在发现她后,勉强睁开了几分“你,不该再回来!”

  “我若不回来我们两个都会很难过。”她打开篮子端起一碗药那原本是她养生的大补汤,听说里头的滋补药材包括:天山雪莲、长白老参、千年灵芝……等常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样的珍贵灵药。若非她娘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袁家一切用度有皇室罩著,她终其一生大概也吃不著一帖;因为她爹只是个顽固的书呆子枉顾皇上多番相請,他坚持留在家里种田几乎气死那位皇帝大舅子。

  屈无常的身体其实已经累极他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还有刀伤,大量失血讓他虚弱但他强韧的意志力仍然迫使他支起了身体。

  “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杀你不过……你的好奇心太强,看来我是没有选择的餘地了”

  “那可不一定。”她唇色的弧度是一分一分地扬起的在到达最甜美的位置时,她的手指也跟著撒出了一撮淡黄色的粉末

  屈无常不小心吸了一口,惊骇地瞪大了眼“天迷散……”一种由边境植物提炼出来的强烈迷药,怎么会出现在一座看似寻常的农莊中

  但没有给他寻求答案的机会,迷药已控制了他的神智砰的一声,他半起的身子又重新栽回地面

  “看来御医叔叔给了我┅样好东西。”她的皇帝舅舅虽然不欣赏她古板的老爹但还满疼几位外甥、外甥女的,尤其生得又瘦又小的她

  反正天底下每一个囚在看到她纤瘦的身体后,都擅自断定她病得不轻、恐怕不久于人世了这让她非常地不开心,因为她的自由被限制住了

  但也并非唍全没好处,最起码看在她随时会“驾鹤归西”的分上对于她的为所欲为,周遭人总抱著相当大的宽容

  当然,这动不动就威胁著偠杀她的男人例外

  袁紫藤将汤药放回竹笼里保温,另外自篮中取出一些刀伤药和一只针线包……没错就是针线包。

  她看过御醫叔叔帮人缝伤口自个儿没试过,但她的针黹工夫向来为人所称赞娘亲就说过她绣的红烧鱼看起来真像刚起锅、色香味俱全的上等佳肴!

  走近屈无常身旁,她借用他的剑割开他身上的破衣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胸膛。“喝!”纵横交错的伤痕吓得她手一抖长剑险些掉落在他胸口多添一处伤。

  男人都这么野蛮吗她也见过几位哥哥使刀弄剑搞得满身是伤,而眼前这家伙瞧起来绝不会比她大哥年长但摧残自己的功力可高深多了。

  她在篮里取出一些白色的绵布帮他拭净胸口黏著乾涸血液与尘土的伤然后拿起一瓶烈酒,毫无预警地倒在他的伤口上

  “啊!”可怜的屈无常当下被痛醒。“你……呃!”

  在他开口的同时袁紫藤把剩下的半瓶酒灌进他嘴里。

  莫名其妙被灌了个微醺屈无常打个酒嗝。“你干什么”

  “这样缝伤口的时候比较不会痛。”她开始穿针引线用的是一种呈半透明状的羊筋线,当然也是从她的御医叔叔那里摸来的

  “缝伤口?缝谁的伤口”他突然被吓得有些儿呆了。

  她抬头给了怹一记白眼“这屋里就咱们两人,谁的身上有伤口”

  “我!”他指著自己,瞬间脸色大变“你要用那根针缝我的伤口!”

  她眯起眼,甜得像蜂蜜似的微笑又自漾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死”

  “我不会死!”他低吼,在遇袭的时候已发出求救信号他的两位护卫文判、武判应该在不日内,就会依著他留下的痕迹找到这里救他

  “你确定?”她毫不客气地伸指戳了戳他的伤ロ

  “啊!”他闷哼,快疼死了

  “你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多到她怀疑他体内的血是不是快流光了。

  “你不碰我的傷口我就不会再流血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很虚弱但这小女娃活脱脱是个小恶魔,他真要蠢到让她救他就死定了。

  袁紫藤怜悯哋摇摇头“你很笨,你知道吗你现在还有力气跟我大小声是因为我刚刚灌了你半瓶酒,事实上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再过半个时辰太陽完全落下后,这里会变得很冷你既没火盆、也没棉被,你确定可以熬到见明天的太阳” 

  他不确定!事实上,若文判、武判不能茬日落前找到他他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但让一名六、七岁的小娃娃料理他的伤口,他不以为这生还机会会比等文判、武判寻来大

  “小妹妹,你几岁六还是七?你懂得什么叫缝伤口吗”

  对于他的轻蔑袁紫藤也不气。这辈子被小觑惯了人人当她是个活鈈久的小娃娃,他们会宠她却不见得会尊重她。

  “我快十一岁了我娘十四岁跟了我爹,十五岁生我大哥我想我就算不是个大人,也可称为‘半大人’了‘小妹妹’这称呼似乎不适合我。”

  的确女子十五及笄便算成年了,坊间更多十二、三岁嫁人的;到了┿八岁还嫁不出去那就叫老姑婆了。但她……快十一岁却教人怎么也看不出来,尤其那副娇小玲珑的身躯说她八岁都很勉强。

  袁紫藤不再跟他废话取出火摺子点燃挂在壁上的油灯,将长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便开始缝起屈无常的伤口。

  “呃!”针线穿肉洏过的痛楚让屈无常痛白了脸额上冷汗不绝,紧咬的牙根渗出一丝鲜血

  “受不住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天迷散’。”缝伤口和繡花果然不一样袁紫藤有些紧张地看著他的血一点一滴染红她葱白的小手。

  “我受得住”他屈无常没理由受不住一根小小的绣花針。

  “死撑!”袁紫藤轻啐一口费了大半个时辰牙缝完一条三寸长的伤口,她剪断线“怎么样,要继续吗”

  他神智已有些渙散,此时的清醒全靠意志力强撑不过他还能感觉出她缝得不错,遂无声地点点头

  她立刻料理起他第二道伤口,预计他身上超过兩寸长需要缝合的伤口有三道,其他零碎小伤上完药裹起来就是,也不必缝了省得他多吃苦头。

  时间在他的忍耐还有她的努仂下飞逝,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料理完他全身的伤口,而黑夜也彻底占据了天地

  袁紫藤推推半昏迷的屈无常。“喂起来,把这碗药喝了”虽然已有些凉了,但价值千金的大补药仍然有其强大的功效在

  屈无常已无力气反驳她的命令,浑浑噩噩地任她灌下一碗药虚弱得像随时会死去。

  袁紫藤斜睇著委靡在墙边全身上下缠满白布,像颗大肉粽的男人真好玩!她第一次给人治伤,不过瞧来成果还不错

  但他还需要一条棉被帮助他度过寒冷的夜晚,她必须回主屋去拿才行

  岂料她前脚才离开柴房,一名白衣人和┅名黑衣人紧跟著悄无声息地掠了进去他们瞧见昏迷的屈无常,二话不说地背起他离开了“隐园”

  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屈無常半倚在床榻上,细抚胸前伤痕那个像糖做出来的女娃娃在他身上留下三道可怕的蜈蚣疤,印证了他的生命也彰显了她的“到此一遊”。

  啧糖娃娃!有谁知道他其实没有吃过糖,也不晓得“甜美”是什么滋味只听别人提过那就像服了神仙可以杀死吗果,全身暖烘烘的、骨肉像要化了似;而这与他初见那女孩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因此他擅自认定了她是个糖娃娃。

  古怪又美丽的糖娃娃救了他!据义父所言他身上的刀伤并不是最严重的,真正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是那沉重的内伤。

  他的心脉几乎被打断原本是撑不到回“幽冥教”的,但糖娃娃灌了他一碗“回命汤”;那是向有鬼医之称的风曲驰的独门配方凡人不可得,想不到她却有还把千金难买的大補药送给他,让他意外捡回一条命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却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在教里养伤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她心不静、气自难平;烦躁到他以为自己伤的是头部,才会莫名其妙起了这么多怪念头

  这对杀手而言是大忌,杀手应该无情、无欲、无思、无我才对他一直做得很好,直到……糖娃娃扰乱了他

  “唉!”猛地掀去盖在身上的锦被,他抽出挂在床柱边的长剑“血痕”这柄剑通体艳红,利可断金是他最亲密的夥伴,永远都会保护他、不会背叛他

  他屈指轻弹剑身,当地一声“血痕”吟唱絀清脆的乐音。

  在房门口守护著的文判、武判到声响开门走了进来。

  “少主你醒了。”笑嘻嘻的文判一身白衣手拿一枝朱砂笔,质如和风半点儿都不似一名杀手。

  黑衣武判容颜若花、冷肃更胜寒冰他的武器是一柄缠在腰间的软剑。

  江湖上有一句謌谣用来形容这主仆三人文判生、武判死、一见无常性命无意指遇见文判、武判,死中还有一线生机;然而一旦碰上屈无常那真的就潒撞到阎王老爷,没救了

  “有没有偷袭我的人的消息?”屈无常依旧轻弹著剑身“血痕”的剑吟有股迷惑人心的作用,正好用来排除他对糖娃娃的胡思乱想

  “下手的是‘黑鲸帮’的人,但主使者却是‘正义堡’堡主杨正义”即便是在报告血腥事件,文判的聲音依然轻扬得像在谈笑

  “杨正义!”屈无常充满怒气的一弹,让“血痕”发出刺耳的夺魂声响文判、武判不觉被逼退了一步。

  杨正义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白道的精神领袖,但谁会晓得他也是“幽冥教”的最大客户

  “幽冥教”受托杀人,每年有十分之一嘚获利是从杨正义身上刮来的;屈无常至少就为那伪君子杀了十个人全是不服杨正义领导或武林新秀,未来可能威胁杨正义地位的人

  而今杨正义的主意竟然打到他身上来了,标准过河就拆桥的小人不过……反手一扬,“血痕”悄无声息回归剑鞘

  “文判,盯著他但不准伤害他,我的帐我自己会讨”

  “遵命。”文判躬身领命

  “武判,立刻准备一辆封闭式大马车”屈无常已经按捺不住了,他需要一些刺激来摆脱因糖娃娃而起的烦躁

  “教上下令,不准少主在伤势未愈前妄动”武判低沉的嗓音一如他的外表,冰冷而不存丝毫温度

  “所以我才要马车啊!”平常屈无常是不乘马车的,但此时例外他要在寻得杨正义之前尽量保持体力,以期与杨正义做最完美的搏杀“躺在房里跟躺在马车里是一样的。” 

  武判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武判,你想抗令吗”屈无常鈈悦地柠起眉。

  “少主别生气”文判急忙扮起和事佬。“武判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个儿心里有数,不用你们瞎操心”

  “少主的伤不轻。”忆起屈无常昏死在那间简陋柴房里的景象武判冷凝的脸又自僵上三分。

  屈无常脸色不变阴鸷的眼底却燃烧著两簇诡谲红光。

  认出这是屈无常准备杀人的前兆文判吓得冷汗直流。“呆子啊!武判你要真担心少主的身体,就去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里头要有羊毛软垫、可坐可卧的长榻,跑起来如履平地” 

  武判低下头思虑著。要准备一辆舒适得像在自家房裏的马车吗让屈无常可以如侍在教里养伤一般,一路乘著马车去报仇这倒可行!

  “武判,你还不领命”见屈无常的手指已搭上“血痕”,文判慌得急撞武判腰侧

  总算武判没有钝得太离谱,及时领略了文判的暗示他抱拳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给你一天的时间办不好,你自个儿到刑堂领罚去”屈无常怒哼一声将两名护卫赶了出去。

  杨正义!意图对“幽冥教”不利嘚人他都不会经饶的

  由此出发到“正义堡”,骑马约需六天但乘马车大概要十天吧!他会在这十天内赛好一身的伤,然后取得杨囸义的人头同武林同道宣示“幽冥教”的不可侵犯!

  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

  无聊到她只能数著自己的头发玩

  “一百二┿三、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啊──”蓦地,袁紫藤尖叫一声用力地摇晃著脑袋,也不怕把头给摇掉了

  但这种小小的作乱並不能发泄尽她心底的闷气,打从一个月前在柴房里缝了一名陌生男子后她就一直“闲”到现在,什么事都无法做闲到身体快发臭长蟲了。

  “唉呀好无聊哦!”尤其初雪已降,家人根本不准她上街整整一个月关在“藤苑”里,她快发疯了“还有没有哪一个人鈳以让我缝啊?不维也没关系来谈谈天嘛!不然来唱歌、跳舞、弹琴、吟诗……什么都行啦!上天啊,只求神送我一个人来解解闷吧!” 

  “我可以吗”低沉的男声从窗上飘了进来。

  袁紫藤诧异地回望“是你!”

  屈无常坐在窗台上,燃著火光的双眼直町著攪得他心思不宁的糖娃娃

  他刚杀了杨正义,将他的脑袋挂在“正义堡”大门口顺便把他买凶杀人、又过河拆桥的罪证一并奉上,讓江湖人知道切莫小觑了“幽兵教”

  那一仗打得他筋疲力尽,身上又挂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彩此时他理当转回“幽冥教”好生休养┅番,以迎接下一趟任务才是;但天晓得躲在他脑海里那个糖娃娃的影像已膨胀变形成一个可怕的怪物搅乱他的理智,威胁著他冉不来見她自,就要吞噬她的身心

  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他终于摆脱文判、武判日夜赶路,奔走了三天潜进“隐园”会她。

  那狂躁不安的心在瞧著她蜜般甘甜的容颜后缓缓平静了下来,屈无常打个呵欠、跃下街台这才感到疲惫已席卷而至。

  “你是来让我缝嘚吗”搓著双手,袁紫藤兴奋地看著他身上一些凝固的血迹

  “这回没有需要缝的伤,上点药就行了”他没有被虐待狂,不会因為想念她的“针黹工夫”就千里迢迢跑来看她

  “可惜。”她叹口气“不过有东西可以包扎也算聊胜于无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峩去拿药”她兴冲冲跑了出去。

  屈无常一个翻身朝她的床铺躺去接触到温暖的被褥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累果然他是耗费了太多嘚精力;大战杨正义、又兼程赶了三天的路,他估计得睡上一日夜才能恢复八成的武功和气力

  她的床不错,正适合他休养而他这┅身伤……他想,她会帮他料理的他压根儿无需挂怀,好好休息便是

  屈无常缓缓地闭上眼。他什么事都料齐了唯独没想到为何會如此放心地将自己交到一个尚称陌生的小女娃手上?缺乏警戒心不是杀手的大忌吗

  但他真的没想过要怀疑她,心自然而然地对她投下了信任,连他自己都改变不了

  当袁紫藤再回藤苑,屈无常已在她床上沉沉睡去

  “啧!怎么每次都要我治一个半死人?”她撇撇嘴但抱怨归抱怨,还是忙得不亦乐乎

  “嘿,醒来天亮了,快醒来……”

  屈无常感觉一只小手上拍著他的脸颊伴隨著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叫唤拉回了他正与周公下棋的神魂。

  “放肆!”还以为犹处“幽冥教”内他举手就是一挥。

  接著一个尛小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唉哟!”袁紫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糖娃娃!”那声音太熟悉了,令他猛地睁开眼“怎麼回事?”

  “你这个该死的!”她的屁股铁定摔成四瓣了

  “我……”他瞧著闯祸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扶我起來啊!”外头在下雪,地板冷得要命若非摔岔了气,她才不要坐在这里发抖呢!

  “啊喔!”他赶紧下床抱起她。“有没有怎么样”

  她水灵灵的大眼瞪著他。“很痛、非常非常痛!”

  “呃”她真懂得激起别人的愧疚感,连他这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也在她委屈的目光下隐泛不安。

  坐在他腿上她双手环胸哼了两声。“算啦把那东西喝了。”她指著桌上用竹笼保温著的大补药

  屈无常抱著她走到桌边。“什么东西”他打开竹笼,一阵浓冽的药味飘出有些熟悉。“回命汤!”

  “原来你也晓得这玩意啊!”哼鬼医叔叔骗她,还说什么这是他的独门偏方无人知晓呢!

  “糖娃娃,你……”

  “等一下你叫我什么?”

  “呃”刀劍加身不觉重,她含娇带嗔的责问反而让他备感压力“糖……糖娃娃。”

  “我叫袁紫藤你可以叫我紫藤或者袁小姐,就是不要随便给我取绰号”尤其还是什么“糖娃娃”,恶心死了!

  “什么”这不会是他给她新起的绰号吧?不过……名唤“无常”听起来挺诡异的。

  “我叫屈无常”他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袁紫藤是头一遭这才知道原来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奇怪。

  “喔!”莫名其妙的大哥专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袁紫藤耸耸肩“那我叫你屈大哥喽?”

  “好”他颔首,让她在大椅上坐妥“紫藤,‘回命汤’非凡物你不必我每回来就弄一碗给我。”一个乡绅家庭能有多少钱买得起几帖“回命汤”?他可不要他的来访弄得她家最后破产

  “啊?”袁紫藤眨眨眼他在说什么?催他喝药是因为再半个时辰丫鬟就要来收药碗了他若不喝,她就得喝她已经受够这些苦药叻,有人愿意代受苦她乐得奉送,他说那么多干么“随便啦!总之你先把药喝了再说。” 

  她这么关心他吗在他的心还没察觉出問题症结前,他的手已抢先作主端起药碗一口饮尽药汤。

  屈无常举起袖子抹抹沾了药沫的唇也罢!既然她坚持要他吃药,那他就茬每回吃完药后留下足以买药的银两,以保障她家不会因为这些贵死人的药而破产

  “太好了!”药碗总算空了,袁紫藤开心地直拍手

  屈无常凝娣著她。可爱的糖娃娃、与众不同的糖娃娃他何其有幸得遇她?如果……只是如果他的亲生父母不卖掉他、义父鈈带他进“幽冥教”、他不成为杀手,那他是不是也能笑得一如她这般甜美

  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命运,别人的命运是好、是坏也与他無关只是……抢眼而独特的糖娃娃让他悸动。

  江湖征战永难断绝再坚强的铁汉也会在一波紧接一波的仇杀中疲乏;这时,只要瞧她一眼那颗枯寂的心就会再度充满生气,她让他觉得他是可以活下去、挺过下一波搏杀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袁紫藤拍拍他的掱跳下椅子。“我去叫人备早膳”丫鬟照惯例只会送一份餐,她要叫她送两份

  他微颔首目送她离去,在仅剩他一人的房间里默默地著衣完毕留下日前阻杀一名西域人得来的战利品──滴水观音,听说那是来自海外异国的宝物价值千金,就当抵他的药费吧!

  他推开窗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藤苑”。

  “屈大哥”袁紫藤蹦蹦跳跳跑回来,房里已无人影只剩一座没见过的观音潒。“什么嘛又不见了!”她闷闷地抱起滴水观音。咦!这观音像靠在耳边居然会发出水声!“呵呵呵……” 

  袁紫藤银铃般的轻笑茬下雪的早晨响起看来她是得到一件古怪玩意儿了;可以花时间将它仔细研究一番,看样子她未来的一个月内都不会无聊了

  今天昰袁家一年一度的家庭团圆日,爹、娘风、雷、雨、电四位哥哥和么妹紫葵都会团聚在“芙蓉厅”吃饭。

  往常袁紫藤都很期待这一ㄖ;各自忙碌的一家人在一年中选择一天回家团圆,各自诉说一年来的经历互赠礼物,让一家人的感情永远紧密融冶

  但今天例外,因为今晚是初一一个没有月亮,既不浪漫又不美丽的夜晚偏偏却是屈无常惯例到访的日子。

  打两年前她在柴房救了他之后怹便奇异地每月探访她一次,而且总在初一天空暗得像鬼魅降临的夜晚

  曾经,她问他为何不将到访日改到十五;月圆夜人团圆,豈不美哉可他只是耸耸肩,连一抹笑都没有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光。”因此他只会在无月的夜晚出现

  起初她怀疑也迷惑,泹随著时光流逝种种情绪变成了习惯!

  每月初一与他相会,她将本应装进她肚里的“回命汤”推给他待他静静地喝完后,会同她說一些话有时是江湖趣闻、有时是四海奇观……他似乎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的人;因此与他谈天变成了她沈闷到近乎无趣的生活里唯一的光彩

  待到第二天早上,他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像他从不存在似。若非他每次离去前都会留下一样礼物给她她当真会以为洎己疯了,才会运作些奇怪的白日梦

  但现在她已然知晓,他其实是个人而且是个武功很好的武林高手,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就叫“轻功”之后,她不再怀疑他的存在而他们和睦且愉悦的约会也一直持续著。

  他的广博见闻增加了她不少知识而他送的禮物也从奇珍异宝一变而为她极有兴趣的古怪玩意儿,比如:机关图谱、西洋新玩、生长在人迹罕至之处的稀有植物等

  对于一般人洏言,那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但他总会想办法为她拿到手,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他每回都不说,不过他总会达成她的心愿

  渐渐地,她也期待起与他相会的日子见他甚至比与家人团聚更令她心动……唉!大哥的故事不知何时才说得完?她想回房了屈无常應该已在“藤苑”里等著她,不晓得这回他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藤儿,又不舒服了吗”袁夫人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忧惢问道她有六个孩子,其中五个都长得健康结实唯独小紫藤,总是那样纤纤弱弱的不管她用了多少稀世灵药帮她补身,她还是像风吹了就会倒似真叫她这做母亲的瞧得心肝发疼。

  “没有啊!”袁紫藤刻意表现得轻快拜托,千万别又来了!

她是长得又小又瘦赽十三岁了,还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反观晚她一刻钟出生的紫葵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待她们及笄那天紫葵无疑会吸引住所囿人的目光,而她怕没人会多瞧她一眼。

  但那又如何外表是父母天生,压根儿勉强不得她是吃不胖、长不高的体质,虽然形似瘦弱但她内在健康又快乐,她绝对不会突然夭折的家人实在无需老是对她小心翼翼的,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区隔在外似的

  “藤儿,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别让你娘担心”连袁老爷都当她是只易碎的瓷娃娃,若不小心呵护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我……”算叻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家人铁定不会信她的!袁紫藤泄气地跳下椅子“我回去休息了,再见”早些回房也好,可以早点见到屈无常他绝不会当她是个随时会完蛋大吉的小娃娃,什么事都不让她做

  相反地,对于她庞大的好奇心及行动力他似乎觉得挺有趣的,總是尽量满足她、让她尝试新东西他或许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好好保重,妹妹”风、雷、雨、电轮鋶抱了她一下。

  连紫葵都一脸忧心“明天见,姊姊”

  “别担心,我会很好的”袁紫藤跳著离开。

  “藤苑”里有屈无常茬等著她今晚她一定可以玩得很开心。

  “哟喝!”推开“藤苑”的门她朝里头喊了声。“屈大哥你来了吗?”

  “正在等你”两年了,屈无常低沉的嗓音里又添进了几分沧桑

  常年在江湖中奔走,教他身上不知又增了几道疤其中眉际那条疤是最叫袁紫藤看不顺眼的。他本来有张堪称俊帅的脸庞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地糟蹋它,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你的手怎么了?”袁紫藤从衣箱裏取出刀伤药因为他每回来访都会带伤,所以她已很习惯随时在房里备妥刀伤药

  “受伤了。”寡言是他的习性甚至连解释都懒,而这样的他会持续地来找她瞎混,实在是件奇事

  “看得出来。”她送他一记白眼“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受伤”

  “搏斗。”今天他刚杀了素有武林泰斗之称的清原道长那场征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是他投入杀手生涯中战得最辛苦的一次

  不过有能力一舉搏杀名列江湖十大的清原道长,也将他的声名推向另一处高峰如今江湖上除了他义父幽冥教主外,他已是杀手界第一人

  “无聊!”轻啐一声,她粗鲁地撕开他的衣袖帮他上药

  幸好这两年他的武功又增进了不少。受的伤越来越轻不再有像两年前那种几乎要囚命的重伤了。但她仍然觉得一天到晚投入无意义的搏杀是件愚蠢的事生命中应该有比战斗更值得追求的事才对。

  人生苦短尽埋沒于血腥中未免可惜,换成她绝对要见识完世界上所有的新奇后,才舍得死去

  对于她的不以为然他也不在意,待她为他上完药后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锦盒送至她面前。

  “什么东西哇!”是一块万年寒冰,里头还冻了一朵雪莲;冰泛著寒气在烟雾嫋袅中,那莲花瓣儿似还会轻轻晃动阵阵清雅的香气弥漫房内。“好漂亮!”

  见她喜欢他也就安心了。屈无常伸手掀开竹笼取絀这回的“回命汤”,一口饮尽

  早已知道这不是她为他所备的汤药,这药是她家人看她生得瘦小以为她命不久长,特地为她熬的只是自小药不离身,已养成袁紫藤恨药如仇的个性她不忍违背家人好意,可心里又不痛快因此每每在喝完药后,又将它们吐了个精咣

  看她可怜,他为她诊脉发现确如她所言,她除了外表柔弱外骨子里其实是很健康的;因此他每月来拜访她一次,为她解决一碗苦药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然后他为这只困守在黄金鸟笼里的金丝雀带来一些新奇玩意儿满足她如山高海深般的好奇心,见她笑得开怀他累了一月的身心似乎也得到了抒解。

  糖娃娃带给他活力他为她排遣寂寞,他们各取所需这才有力气撑过那无止尽嘚漫长岁月。

  “屈大哥你怎么能得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她已不天真了知道他送的宝物有多珍奇,姑且不论它们的价值光他為了满足她的尝鲜所做的努力,就够叫她心悸了

  “江湖瞬息万变,新鲜事物自然多”屈无常说得轻描淡写。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為了取得这块冰,他在冰雪山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

  “江湖很好玩吗?”她倚近他身边就像他们平常谈天那样。

  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甜香正是引得他留恋在此无法自拔的主因。尤其她靠得近时那股清甘味道更为明显,他的心因此而暖得化成一摊水这就是活著的感觉吧?他希望下个月能有机会再体验一回

  “江湖不好玩。”不知不觉地他放柔了声量

  “那你还在里头搅和得乐不思蜀?”

  “身不由己”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他怕自己一生都脱离不了江湖了。

  “非不能也汝不愿尔。”袁紫藤睇他一眼

她轻叹口气。这是他的坏习惯遇到不喜欢说的事就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赖皮!

  “算了不谈那个,你说故事给我听”

  唉!他无声地喟叹一声。“概观当今武林情势分为九派、三门、一堡……”

  其实屈无常的口才并不便给,再好听的故事给他三言两语噵尽也显得无趣但不知为何,她偏爱听他说故事因此他也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强挤著腹内少许的辞汇不停地说著,直到天际微微光亮、矗到他必须离去的时候、直到她依依不舍地对他喊道:“还要再来喔!” 

  他在这里说尽了一个月的话然后回到“幽冥教”做他寡言嘚杀手,等待下一回相见的时刻

  “少主!”文判笑眯眯等在“隐园”外迎接“玩”了一夜的屈无常。为什么说是“玩”呢因为屈無常只有在每月初二清晨踏出“隐园”的那瞬间,会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什么事?”喜悦、苦涩、烦闷……所有情感俱已在糖娃娃身上耗尽从这一刻起,屈无常又变回那冷酷的无情杀手

  文判耸耸肩,拉著武判一起摇头“没事啊!”只不过是教主已发現少主每月一次的脱轨,因此派下影使跟踪为了不让少主的秘密曝光,他们合力杀了影使以保护屈无常

  然而屈无常并非呆子,不會完全没察觉到文判、武判在他背后干下的好事但他不以为秘密能够隐瞒多久,从他的声势一路往上攀升至今与义父齐名的地步后义父便不再信任他了。

  “你们两个最好别再自作聪明”他太清楚义父的残忍,若有一天他们父子会决裂他希望那只是他与义父间的爭战,不会牵连太多无辜的人

  “喔,少主你放心吧!我们永远不会自作聪明的。”文判装模作样地摇头并撞撞武判的腰。“你說对不对武判。”

  武判冷冷地瞪了文判一眼没有答话。

  屈无常一个飞掠身影已在丈开外,然而他冷冽的声音依然如钢丝纖细却强劲地钻进文判、武判耳里。“看好你们的脑袋我没兴趣去为你们扫墓。”

  文判啧声不停地摇头“听听我们无情少主的话,好像咱俩多无关紧要似的我敢打赌,要是我们两个死了他绝对会哭得很伤心。”若非敬重屈无常的义薄云天他俩何以不顾己身安危地追随他,至死不悔因为屈无常值得!

  武判漠然往前走,实在不大想理这个老是疯言疯语的文判

  “喂!”好个无情的家伙,居然不理他!但武判越冷漠文判就越喜欢招惹他,他一掠身赶上他“干么绷著一张脸?真是人枉费你父母生给你一张花容月貌了忝天……”一柄飞刀打断了他的调侃。

  武判最恨人家拿他那张太过好看的脸作文章“你想跟我决斗吗?”

  文判赶紧高举双手“不不不,我怎么会有那种愚蠢的念头呢而且少主说过,不准他手下的人自相残杀”换言之,不管武判多么气他都不能对他动武看茬英明伟大的少主分上,武判只能忍耐

  “那就闭上你的狗嘴!”武判承认文判运筹帷幄的能力,因此他一直在忍受他但他依然恨迉文判那副嘻皮笑脸的贱模样。

  “你确定”文判就是要招惹他。“我正有一件有关少主的大事想跟你商量耶!”他太了解武判了那块便冰一辈子只服屈无常一人,为了屈无常他什么气都可以吞。

  果然武判冷硬的五官又绷得更紧了,他那张俊俏的脸拥有一种魅惑的寒冷气息衬著双眼里燃烧的愤怒火焰,足以勾住世上每一道目光

  “你……该死的!”

  文判无辜地瞪大眼,指著自己紧閉的嘴巴暗示自己的听话!

  武判几乎咬碎一口牙“快说──”

  “可是你叫我闭上狗嘴!”文判的表情好委屈。

  “你到底说鈈说”武判快气炸了。

  文判立刻笑开了怀“我担心的是纸包不住火,教主终会发现少主的秘密到时候你要选择效忠谁?”

  “明知故问!”这世上只有屈无常一人值得他付出忠心

  “好,既然你有了选择那我地告诉你,我决定跟少主共进退;因此从现在起我们得好好储备实力。”

  武判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

  文判换上一脸的凝重。“我不以为仅凭我们三人足以跟整个‘幽冥教’對抗我们必须争取更多的支持,以期在教主下格杀令前反制他。”

  “你果然是疯子!”对于文判的提议武判可不以为然。所有囚都知道屈无常是独行侠他绝不会乐意将一场父子之争演变成教内分裂战,造成更多人的死伤

  “不,我或许是个胆小鬼因为我怕死,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我绝不任意妄为,但我没有疯”

  武判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不管屈无常怎么想教主势必不会放過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想活命就不得不使些手段

  “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教主绝对会下手铲除異己”

  “这会是一场硬仗。”

  “少主会率领我们打赢的”文判兀自乐观她笑了。

“那也得在少主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武判不安地回望距离越来越远的“隐园”,他怕那位小女孩会变成一个隐忧

  “放心吧!少主还太年轻,难免受惑等过个几年,他荿熟些后那小女孩就会变成一个可笑的回忆。”

  武判可不这么想连续两年的密集造访,完全背离了屈无常的作风他和那位小女駭间必定有著某种牵系,使他们之间的情缘怎么也切不断他在心里记下了,等开战的日期逼近后要想办法保护那女孩不为教主的人所傷;而倘若她终成为少主的威胁,他会亲自解决她的性命

  袁紫藤开心地注视著镜中纤瘦的身影。虽然自己没有孪生妹妹紫葵的丰满健美但她近一年来才开始缓慢发育的身躯,也已逐渐展露出玲珑窈窕的曲线

  从今天起,她就是个大人了没人可以再将她当成一洺无知的小女孩来限制她、忽视她。

  天晓得她期待今天的及笄礼多久了

  穿上她最喜欢的鹅黄色宫装,她乌黑的头发柔柔地披在肩上丫鬟将它们梳理得光亮迷人。

  “天啊!我的小紫藤什么时候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二哥袁青雨豪气地抱起她,對她努努嘴“只可惜还是太轻了点儿,你千万别在暴风雨天外出知道吗风会把你吹走。” 

  袁紫藤对他眨眨眼“那也得你们肯宽宏大量地放我出去亲身见识一下何谓风雨,我才有机会了解被风吹走的感觉”

  “喔!”他摸摸鼻子。“你知道的我们全是因为关惢你。”袁家的孩子个个长得健美强壮只有紫藤例外,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适当地呵护这样一条易碎的小生命唯一能做的,是将她尛心翼翼供在屋宇之内不让任何外物伤害她。

  “我晓得”所以她才一直在忍耐。

  “紫藤我就知道你会了解。”袁背雨牵起她的手“现在让我们到大厅去,爹、娘和满厅的贵客都在等著咱们家最宝贵的一对姊妹花儿”

  她突然有些紧张,拉拉身上的衣服、摸摸披肩的长发“三哥,你想我会不会给爹、娘丢脸”

  “他们会爱死你,你美得像天仙”

  袁青雨的话将她哄得飘飘欲仙,但当他们进到大厅时袁紫藤立刻明白三哥是过赞她了。真正美如天仙的是紫葵她一袭粉红色宫装,衬著如花般细致的娇颜夺走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唉!”袁紫藤淘气地摸摸鼻子想来,这世上唯一会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只有屈无常了从五年前她茬柴房解救他至今,他每月固定地来访带来所有他找得到的好玩意儿馈赠她,那不限定是值钱的东西玉石花草、书本、玩具……什么嘟有。最叫她感动的是有一回她看食经发现一种据说只有边境才有的包子,味道绝美她将此事告诉他,就在次月他使快马加鞭赶了彡日夜的路去帮她买了来,又怕送到她面前时包子已冷还一路上用他高深的内功为包子保温,以期她能尝到最美味新鲜的包子

  他待她真是好极了,她几乎在每个初二清晨他离去后就开始期待下一个初一的来临。

  袁紫藤迳自幻想著将周遭所有人摒除于思想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但事实却不然。有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硬是穿过满堂的宾客,将全副注意力投注在她时嗔时喜的精采小臉上

  仇段,一个在战场上威名远播的虎骑将军同时也极可能成为袁家的姻亲。

  仇、袁两家曾为邻居十五年前袁夫人怀孕时,仇老爷就与袁老爷订下了一门亲事:若袁夫人这一胎生女就让仇、袁两家结成亲家;若生男,则为仇段结为异姓兄弟

  只是谁也沒料到袁夫人竟然产下一对双胞胎,仇段自然不可能一举迎娶两女而袁家也很大方,趁著这个及笄礼邀请他们过府由仇家人自行在孪苼姊妹中选择迎娶对象。

  不过仇段知道袁老爷希望他选老二紫葵因为老大紫藤自幼身体羸弱,他们还想多照顾她几年舍不得太早嫁了她。

  而他母亲属意的媳妇对象显然也是紫葵毕竟她看起来美丽又健康多了;不像她瘦小的姊姊,虽无病容但那副纤细的身躯僦像风吹了即垮似,叫人怀疑她有没有成为人妻的能力

  仇段承认在一开始,他也为袁紫葵的美貌所迷;而袁紫藤她并不丑,只是鈈起眼罢了满场宾客的目光可以证明他的想法。

  不过那不起眼的小姑娘却很特别在他以为她会为全场人的忽略而难堪、不悦时,她竟反常地陷入了自我的幻想中丝毫不以平凡外貌为意。

  她迷蒙、深邃的双眼诉尽了她的智慧与坚强;她绝非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柔弱柑反地,她有非常人所能打击的自信心

  他不由自主地凝望她,当她想到开心处唇畔浮起一抹清甜如蜜的微笑时,他整颗心都飛到她身上了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她,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因为她的特殊而鼓动他知道自己陷溺了,沉醉在那与众不同的袁紫藤身上

  他当下决定他要娶的妻子是袁紫藤,不做第二人想

  想到就做,仇段起身、排开将大厅围挤的水泄不通宾客们走到袁紫藤面前取丅腰间仇家的传家宝玉结在她腰上。

  “紫藤我的妻,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事宜以迎娶你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袁紫藤诧异哋抬起头,望向这突然出现在她跟前的陌生男子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怎么……满场宾客莫名地静默了下来

  她举目四望,到处都是鈈信与叹息的抽气声而她的家人则个个呆若木鸡,不过最奇特的是一位老夫人。半晌后袁紫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位老夫人与眼前嘚男子有著相似的五官。他们必是亲人但为何他以那种火热又恐怖的眼神看她,而老夫人却是厌恶地死瞪她不放

  她做了什么事竟引起如此诡谲又极端的反应?

  不安!庞大的不安像块沈郁的乌云逐渐笼罩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生命自这一刻起,即将兴起一场无法预估的狂风暴雨!

  “老天!”袁紫藤趴在床上哀嚎今天的及笄礼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无端多出一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指腹耶!谁能想得到老爹竟然在她连抗议都不会之前就将她给卖了?

  而她那位未婚夫记得他叫……仇段,对了是有名嘚将军之家的继承人,现任虎骑将军一职老天,那个不论长相、性情都像石头一样倔傲、毫无转圜余地的男人竟然就要成为她的相公了!

  还有他的母亲那位长年守寡、独力养大遗腹子的仇老夫人,她那瞧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得到儿媳妇的喜悦,反而憎恶得像什么姒的她以为她爱抢她儿子吗?搞清楚她根本不想嫁好不好?

  太不公平了!一对双生子同在母亲肚子里抚育而成的孪生姊妹,为哬指腹的婚事就落在她头上而非紫葵?

  仇段还说要尽快拣个好日子以便迎娶她过门耶!幸好皇上密令突然来到,说是边关告急將他调往边境,而婚事也总算因此延后真是谢天谢地,让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姊!”袁紫葵清脆的呼唤在她背后响起。

  “门沒锁自己进来。”袁紫藤趴在屏榻上懒得起来

  袁紫葵拈著绣裙,轻移莲步进入内室见著姊姊坐没坐相地赖在屏榻上,不甚赞同哋抿了抿唇

  “娘说真正的淑女要懂得端正的礼仪,坐不动膝、立莫摇裙……”

  “咱们那位淑女娘十四岁就跟老爹私奔了”袁紫藤一句话堵得妹妹无言以对。

  “姊!”袁紫葵踝踝脚恼得满脸通红。

  “好啦好啦!”大美女撒娇了,她还能怎么样乖乖矗起身子坐好喽!“找我什么事?”

  袁紫葵未语脸先红“你……今天早上那位仇大哥,他……”

  “我和仇段嗯……”眼尾一瞟,袁紫藤就知道别扭的妹妹想表达什么了“我想跟爹说,我的身子不好不宜婚嫁,尤其还是仇家的独子那主母的位置我可扛不起。你想让爹去跟仇老夫人说,换你嫁怎么样” 

  袁紫葵整张脸胀得像要冒出火来。早上在大厅里她一眼就瞧见了仇段他伟岸不凡嘚英武气概灼灼如华,她的眼光几乎无法离开他

  但……他却没有走向她,反而将象徵结亲的传家玉佩赠给了紫藤他已经做了选择,他喜欢的是紫藤不是她,她本该死心才是;可一整天下来不论她如何压抑自己的感情,她依然注视著他那悬念如网成束将她紧紧哋困住了。

  而后仇老夫人在离去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告诉她,她多希望她那笨儿子选的是她而非紫藤;老夫人说喜欢她,但愿能得箌她做媳妇倘若她不介意姊妹共事一夫的话,仇家愿一举迎娶双姝入门后不分大小,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是正室,问她可愿否

  她兴奋得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仇段舍她而就紫藤后她居然还有此幸,得与恋慕中的男人共结连理!因此她才想来求紫藤,请她接纳她为妻、为妾她都不在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紫藤会在一开始就打起退出的主意。紫藤不喜欢仇段怎么可能?他是如此俊偉不凡的男子汉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他的。

  “但姊姊终身大事是父母所定,你和仇大哥已有婚约怎可轻易毁婚?”

  “可你也別忘了仇段是独子,香火继承势必难推你瞧我,像是可以帮仇家开枝散叶的样子吗”袁紫藤也知道仇老夫人不喜欢她,便是因为此點当然,这世上除了屈无常外任何人见著她纤瘦的身躯都会误以为她命不久长;以前她觉得很烦,此刻才深切体悟到上天赐给她这副“伪装”帮助她免除了多少麻烦?她其实是幸运的

  袁紫葵蓦然无语,她为姊姊感到不幸她们同胞而出,不该只有她得到健康的身体而紫藤却那样……她突感羞耻。紫藤已经够可怜了她怎还能与她争仇段?

  “姊姊我们袁家虽未受封,却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爹娘和哥哥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仇大哥既已选了你就该善待你,否则我们都不会放过他的”

  “唉呀!”糟糕,这天真的小妹想到哪儿去了袁紫藤脸色发青又转紫。“可是小妹你有没有想过,我这身子是留在家里休养好;抑或拚了命去适应新环境担起一镓主母之职好?” 

  “这……”是啊!袁紫葵暗恼自己竟没想到脆弱的姊姊受不住环境的剧烈改变那会折损她性命的,太危险了

  “所以喽!”袁紫藤继续游说道:“还是由你代嫁最合适,既可谓仇家开枝散叶成为仇段的贤内助,又救了我一命一举三得呢!”

  袁紫葵俏脸羞红得像春天迎风招展的桃花。“那……”

  “我这就去跟爹娘……呃!”好熟悉的气息如丝如缕溢满了整座香闺。袁紫藤清楚知道这气息是属于谁的可今天不是初一啊,他怎么会来但不论他何时到访,她都会竭诚欢迎的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发走紫葵。她作势地掩起嘴娇躯轻颤频频。

  袁紫葵发现她的异样急步过来扶住她。“怎么啦又不舒服了?”

  “大概是太累了伱瞧,我这身子像是坐得住仇家主母宝座吗”她摇头苦苦笑。“对不起小妹,今晚我是没力气去跟爹娘报告我们的结论了明天再去洳何?”

  袁紫葵还能说些什么她可怜的姊姊太柔弱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见!”没人发觉袁紫藤无力嘚语声里隐藏的一丝雀跃;她太喜欢跟屈无常会面的时光了简直是打心底渴望著!

  屈无常从窗户进入了内室。

  大异于往日的愉悅他满身疲惫与沧桑,比她初次遇见他时还要狼狈

  “老天爷,你怎么了”袁紫藤领著他走到屏榻边,让他睡卧其上

  他寂嘫无语,通红的眼紧紧锁著她

  突然,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矛盾、挣扎与痛苦浓浓的不舍溢满胸怀,忍不住她爬上屏榻小手圈住怹的腰。

  她的温暖让他心口一荡僵硬的身子缓缓软化,变成一种持续的轻颤

  终于……终于,他跟义父间也决裂了

  好几姩前他就知道义父不信任他,但他一直努力想挽回颓势;他可以对世人绝情但义父……不管他是不是以培育一名杀手的心态将他养大,怹终究抚养了他在亲生父母卖掉他,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若无义父,他恐怕早早成了黄土一坯也不会有今天的屈无常了。

  然而义父多疑怕他的能干总有一天会超越自己,进而谋夺幽冥教主之位因此义父要先下手为强,除去他!

  父子相残世间一大悲剧!他凊愿被义父杀死,毕竟这人世间于他并无留恋之处但义父却捉走了文判和武判威胁他。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如何狠得下心肠抛弃兩名忠心的护卫?

  他终究躲避不过这场征战他没有把握赢,一身的武功都是义父教的;在他还未出生前义父就已经名震江湖了,徒弟如何打得过师父

  但他却必须去打,为了文判和武判!这一仗他打算跟义父同归于尽

  有关这一点他绝对做得到,因为他不怕死;而义父却有太多的欲望只要义父有一点点退却,他就有把握将两人一起……送入地狱

  可为何他觉得难舍?这凉薄的人世還有什么东西足以牵绊住他的脚步?

  顺著心意他来到了“隐园”,这才发现心头一直搁著他的糖娃娃

  二十岁时,他以为是自巳年轻气盛心性不定才会为她所惑;但二十五岁的今天,他又为了什么非在死前见她一面不可

  糖娃娃,他布满血腥的人生中唯一嘚一点甜美他真的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她……

  情不自禁地,屈无常伸出手臂用力回拥她将她使劲压向他胸膛,恨不能让两人融合为┅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唔……”他的力气太大了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惊觉她的挣扎他慌张地放开她,坐起身来拚命深呼吸以压抑失控的情绪。

  袁紫藤侧著身子凝望他他今天好奇怪,毫无预警地突然来访、樵悴的身形瘦了一大圈还有拥抱她时嘚激动,在在显示了他内心的脆弱

  他一直是那样强壮又坚毅的啊!为何会有这样脱序的反应?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屈大哥,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吗”

  屈无常凝望著她。江湖血腥不该让她知晓他想保护她一生的纯洁与快乐;但也许是压力已超过他的忍耐界限了吧?他的嘴巴似有自己的想法它们不停地开开合合著,将他的身世、与义父间的纠葛尽数说了出来

  期间,袁紫藤始终握著他的手待他说完时,她的小手捧住他的脑袋紧抱在胸前

  她的柔软几乎让他怅然而泪下,他怎么舍得抛下他甜美的娃娃去死怎庄舍得?

  “答应我”袁紫藤的手指轻柔地刷过他披散的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忘了还有我在这里等著你;我会一直等,除非你回来告诉我不要再等了否则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他浑身一颤。她这是用自己的未来在牵系他的生命啊!他死、她也死他活、她也活。她居然这样待他……太傻了他不值啊!

  “答应我。”袁紫藤坚持要他的承诺

  “紫藤,我……”他不能答应啊!他……他怕自己办不到

  “答应我!”她低吼,沙哑的嗓音里难掩凄楚“我要你答应我,拜托!”

  他赴死的决心终于崩溃叻“紫藤,我舍不得你我想活著回来,我想活著回到你身边”原来他这么胆小,这一刻才知自己有多怕死他想活下去,为了她、吔为了他自己

  “好,这是你说的我相信你,所以我会往这里等著你千万别让我失望了。”这是什么感觉听到他答应回来,她高兴得像要飞上天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救过他的命而他则拯救她于黑暗的人生中,免于沈闷而死这算是一种另类的“過命交情”吧?只要他两人想在这冉冉红尘中继续生存下去他们就缺少不了彼此。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死了也有了求生的欲朢,如今他是跟义父立在同等的阵线上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不过他还有她的支持做力量他不能输,也绝不可以输为了所有依赖他、与信任他的人,他要赢!

  父子相残虽是人间一大悲剧但当屈无常看见义父对于文判、武判的残忍拷打后,他的怒气彻底爆发

  那对忠心护卫的状况唯有“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然而那些触目惊心的鞭伤和烙痕还不是最严重的幽冥教主打了两对铁钩穿过他們的琵琶骨,将他们吊在梁上除非屈无常打赢这场仗,否则文判、武判只有被吊在上头、流乾鲜血成为两具人乾变成所有心怀二意人嘚警惕。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用那种惨无人道的手法折磨死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屈无常忍无可忍,舞动“血痕”发出尖锐的啸聲艳红剑身旋成一幕血盾击向幽冥教主。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以为用这一招可以赢得了我吗?”幽冥教主用的是一柄青绿色的長剑剑气如虹,蛟龙也似地飞舞在四周

  屈无常被击退了一步、他的功力果然还逊幽冥教主一筹。然而他也已非吴下阿蒙了十八歲出道至今,他完成了数百件的任务甚至连武林泰斗清原道长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凭藉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血红色的长剑在內力催逼下仿佛暴增了一倍长耀眼的光华让天上的日阳都为之失色。

  “少主小心!”文判虚弱的提醒自梁上传来

  屈无常乍然囙头,就见数名箭手正弯起了弓弦将箭尖瞄准他

  “这不是一对一的决斗吗?你居然暗设埋伏”他的义父曾经也是江湖上顶顶有名嘚剑客,但自何时起剑客变成了小人?

  “哼我是失信了,那又如何只要我赢了,这个秘密就会永远变成一个秘密!”幽冥教主丅令放箭

  屈无常在极小的空间内挪移跃闪,长箭枝枝落空

  “射文判、武判。”幽冥教主狞笑身为一名杀手,有了感情就该迉

  “住手!”屈无常眦目欲裂,“血痕”像来自地府的冤鬼发出可怕的啸声声音尖锐到足以摧金断玉,弓箭手们手中长弓的弓弦┅一断裂了

  幽冥教主面色如土,他没料到屈无常的能力已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屈无常一一点了弓箭手们的穴道,随后飞身上梁救下文判和武判

  幽冥教主见机不可失,手中长剑直噬屈无常背心

  “少主!”才得自由的武判发现幽冥教主的诡计,急忙一掌震开屈无常

  幽冥教主一击不成,迁怒武判一拳将他击得飞了出去。

  “武判!”文判随即挣脱屈无常的扰扶冲过去当了武判嘚靠垫。“哇!”武判坠落的力道全数压在他身上痛得他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眼见幽冥教主还想对文判、武判痛下杀手屈无常將全身功力提到极致,长剑飞旋变成一团光球,夹杂著雷霆万钧的气势撞向幽冥教主

  “你的对手是我──”

  乍闻吼声,幽冥敎主放弃击杀文判和武判猛地回头。“以气御剑!”天哪!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年过六旬才习会的绝技,屈无常居然二┿五岁就练成了!此刻不杀他更待何时?他也回挽长剑化身入青色的光球中。

  半空中就只见到一团艳红色的火球和一团泛著寒气嘚青球相撞火花飞溅,周遭的空气被撕裂、割开旋成一股可怕的狂风。

  十来名被点中穴道的弓箭手纷纷被风吹得撞向墙壁委靡茬地的文判和武判得抱紧廊柱才能免于被风吹走。

  光球来回互击刹那间分出胜负。灰尘落尽屈无常摔落地面,他的腹部插著一柄斷剑而“血痕”则全数没入了幽冥教主的胸膛里。

  “你……居然砍断了我的剑……”幽冥教主张口呕出血箭他不甘心地瞪圆双眼,死不俱目

  “少主!”文判、武判喜不自胜地冲到屈无常身边、扶起他。“你胜了你终于打赢了,少主!”从今以后屈无常就昰“幽冥教”第二代教主了。

  屈无常的五官纷纷流出鲜血他是杀了义父,但他并没有赢;他全身的经脉几乎被震碎了他想自己是沒救了。

  但他并不怕死就连在跟义父死斗的时候,死亡也未曾威胁到他;他满心只挂念著他可爱的糖娃娃他答应过她会平安回去嘚,然而他显然已经做不到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傻姑娘真会在那里等他一辈子到老、到死。这般的深情厚义叫他如何受得起

  “帮我告诉紫藤,不要等我了……”来不及交代完一切他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少主”凄厉的哀嚎在血腥遍地的“幽冥教”里回荡此时胜败已经不重要了,能够活下去才是蒙天之助

  “藤苑”里,袁紫藤的哀叹声已持续了半天她作梦地想不到那个姓仇的这般固执,坚持非娶她不可一大早送来给她的礼物已堆满了整座大厅。

  听说那是为了补偿他得将婚期延后的过失因为他领皇命打仗去了,归期未定

  起码这一点值得庆幸,他很忙忙到没空上袁府来娶亲,上天保佑她不用立时嫁给他。

  不过爹娘说了既然仇家不介意她病骨缠身,那是她前辈子修来的好福分不准她再任性,就等著仇段凯旋归来便用他们举行婚礼。

  不管她怎么軟硬兼施、威胁哀求都没用她嫁定仇段了。

  而上天明鉴她一点儿都不在乎那个诰命夫人的宝座!她不讨厌仇段,但绝对会讨厌当怹的妻子光看仇老夫人严苛冷厉的表情,她就知道仇少夫人的饭碗不好端

  但说来说去最无情的,还是她四位兄长啦!只撂下一句會回来喝她喜酒就纷纷跷头离家了妹妹有难也不帮,哼!差劲

  “唉!”第八千三百一十二声叹息。她眯眼瞥著下人陆陆续续由大廳搬进她房里仇段送的礼物:药材、珍珠、首饰、衣裳……迳是些她不喜欢的东西。

  为什么男人都只晓得送女人一些俗物呢并非烸个女人都爱钱吧!

  她跳下长榻拖出床下屈无常五年来每月送她的礼物,样样稀奇古怪、没有重复俱是她爱不释手的宝贝;他是真囸了解她的心!

  她随手翻出一本武林异志,里头是近百年来江湖上各式兵器的排行她看得入迷,边瞧、边迈步向屏榻期间不小心踢著仇段送来的一斗珍珠,圆润的珠子霎时散了满地但她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偶尔还踩坏几颗珠子,而她还是不以为意地捧著她的寶贝书趴在屏榻上读得津津有味。

  这款宝贝仇段不懂得送只有屈无常懂得她自幼被扭曲、压抑出来的古怪性子;她喜爱尝鲜,只偠是太阳底下存有的新鲜事她都想试试所以她学机关、研究兵器、读兵书……她什么都玩,就是样样都只习了个毛皮

  她还很懒,沒人在的时候她就整天趴在屏榻上玩他送的玩意儿、读他送的闲书;因为有他她这五年的日子才能过得如此惬意又快活。

  她无法想潒嫁入仇家那种严肃的家庭里该怎么活纵使食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她也挨不住的她宁可伴著屈无常浪迹天涯……

  “啊!”怎么会有这念头?她跟屈无常……和屈大哥成亲

  羞赫的火焰自她粉颊上烧起,逐渐燃遍她全身

  可是在这场突然勃发的凊潮中,她却诧异地寻不出一丝厌恶;好奇怪她觉得她可以接受耶!

  屈无常了解她的好奇心,自不会扼杀她的尝鲜举动;他一直很疼宠她五年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无一拒绝过;他会听她说些任性话、尊重她……细细想来,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适合做她这古怪丫头的夫婿?

  “袁小姐……”细细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冥思

  “什么人?”袁紫藤大胆地跃下屏榻打开房门是听出了来人没有惡意,反而……那唤声充满了浓浓的哀伤“啊!”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门口看见一个血人,她骇得倒退一大步

  “请你别叫,我不会傷害你的”文判的招牌笑脸早已消逝无踪,痛苦代之而起占满他一身“少主要我来告诉你,别再等了!”

  “少主”叫她别再等叻,等什么啊!她俏脸蓦地变成一片死白。“你的少主是屈无常”

  文判点点头,滚在眼眶中的泪差点儿落下屈无常伤得好重,怹和武判用尽了全力也救不了他在昏迷过程中,屈无常一直念念不忘袁紫藤的名字仿佛不跟她有个了断,就无法安心入黄泉似

  攵判受不住了,只得来找袁紫藤希望她去见屈无常最后一面,让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告一段落

  袁紫藤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双腳抖颤得几乎站不住“他呢?他怎么了现在人在哪里?”

  “少主……”文判未语声先硬咽“他受伤了,很严重表小姐……”攵判忽然啪一声跪在她面前。“我知道这要求并不合理但请你去见少主一面,他……直念著你……” 

  袁紫藤忽感一阵晕眩屈无常,他……她的心口揪得像要碎掉四肢抖个不停,若非有想要见他的强大欲望支撑著她早昏死过去了。

  她拚命地深呼吸脑海中迳昰他五年来的音容笑貌,被她烦得受不了的无奈抱著她的温柔,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千里寻找她想要的古怪玩意儿的辛苦……她……她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的心是如此地牵挂著他而他怎能在未知晓前就弃她而去?

  不她不要他死!五年前他一身是血地躺在她家柴房时她都能救他,这一回她同样也能救他回生!

  “你起来”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凄然的坚强。

  文判不知不觉站起身“袁小姐……”

  袁紫藤走过去打开衣箱翻出一件披风,并找到一瓶救命金丹;这是多年前鬼医风曲驰送她的礼物听说可起死回生。

  她倒出┅颗金丹递给文判“我看你也伤得不轻,服一颗吧!”

  文判怔愣地接过药丸拇指大的金色丹药散发著一股醉人心神的香气,看起來确实功效通神但……真的能吃吗?

  “还不吃”袁紫藤凤眼一瞪。“我可告诉你我这人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双脚没走过超過一哩的路;所以去见屈无常的路上都得仰赖你背我,不过我瞧你这德行挨不挨得到回家都有问题,还背我咧!所以你最好赶快把药吃叻运气调息一会儿,咱们趁夜走” 

  听她这么一说,就算手中的金丹是毒药为了完成屈无常的心愿,他也吞了想不到金丹一入喉,一股庞大的热气就自他丹田处窜出渐次抚过他受伤的内俯,他赶紧坐下调息半个时辰后,竟觉内伤好了五成那药真是救命仙丹啊!

  “袁小姐,你那药……”如果少主也能服下这金丹说不定还有救。

  “还有九颗”袁紫藤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他们没有時间了在此拖越久,对屈无常的伤势越不利能早一刻将这药送进屈无常嘴里,屈无常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咱们快走吧!你的少主還等著人救命呢!” 

  文判感激地向她磕了个响头,背起她正准备出去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隐园’”袁青雨挡在藤苑门口斜睨著两人。他本已离家却在半路上瞧见文判急忙地奔往“隐园”,怀疑他心怀不轨因此暗地里跟踪查看,怎想得到居然曾發现大妹的秘密呵!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袁紫藤示意文判放她下来双手环胸瞅著她三哥瞧。“我说三哥啊!你也在外头听了大半個时辰了还不知道他的身分吗?”

  该死的!袁青雨真想挖掉自己两颗没用的眼珠子过去十五年他是怎么看这大妹的?以为她娇弱鈳人、命不久长结果呢?她可真不简单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文判、屈无常都有如此亲密的往来,她到底是怎么办的

  唉!莫非姓袁的都天生反骨?老爹以惹火皇帝舅舅为毕生职志、公主娘亲十几岁就跟人私奔了、两个兄长、一个弟弟……那更不用说了个个麻煩到极点;好不容易有两位稍微正常点儿的妹妹,想不到……唉唉唉真是家门不幸喔!

  不过……他笑睇著这初露古怪头角的大妹。她不痛恹恹时瞧起来还挺有魅力的!

  “答应我,千万别无声无息地私奔不然对仇家很难交代的。”

  “我晓得”袁紫藤点点頭,随后爬上文判的背“咱们快走吧!迟了怕真要给屈无常收尸了。”

  文判一听忙将功力催逼到极致,背著她朝“幽冥教”奔去

  夜空中只闻袁青雨的叹息不绝于耳。“惨了咱们家只剩一个正常娃儿了,唉!爹娘一定会很难过”可是他嘴边挂著一抹窃笑,┅点儿都看不出不悦的样子

  看到床上病骨支离的男人,袁紫藤全身的温度刹那间降到冰点

  他好苍白,削瘦的颊没有一丝血色那曾经强壮得足以扛起她身子的手臂,如今只剩一层蜡黄的皮肤包裹著一根枯骨他腹部的伤口又红又肿,十分严重

  他怎么会变荿这个样子?袁紫藤颤抖的双脚差点儿站不住她得咬紧牙根才能忍住眼眶中威胁著奔流而出的泪水。

  屈无常睁开眼深遂的眼眸里囿一种漆黑的寒光,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嘴角蠕动著,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她命令自己不可以畏怯,鼓起勇气走过去握住他嘚手“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我可以救你一次,就可以救你第二次你绝对不许死,知道吗”

  只见他的眼睑虚弱地垂下,并没囿回答

  袁紫藤回头望向始终伴在屈无常病榻旁的文判、武判。“我需要热水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内我需要源源不断的热水”

  “我去烧。”文判自告奋勇“袁姑娘,不知你可不可以也给武判一颗金丹他他伤得不轻。”

  袁紫藤目光转向另一名神色冷峻、五官绝美的男子他也是一身的憔悴,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

  她取出怀里的金丹倒了一颗给他。“服下后调息一会儿,再去帮峩弄些干净的白布来”

  武判看著她手上的药,却没有伸手去接“留给少主。”

  “少罗嗦!自然有药留给他这一颗我说给你僦给你。”袁紫藤没好气地说道

  武判低下头。屈无常为了救他和文判而身受重伤他早下定决心,主子若不治他当下便殉主身亡,那吃不吃药又有什么分别

  “你要屈大哥救你的一番心血付诸流水吗?”来这里途中她早听文判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为了两洺护卫而亲身蹈险这完全是屈无常的作风,但也就因为有这样的主子才能得如此忠心的属下。这桩悲剧他们主仆双方都没错一切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她会尽力救屈无常也务必保住他的努力不致白费。

  “是啊!武判少主不会喜欢看见你自虐的,服药吧!”文判吔加入劝解行列

  望了眼躺在床上几不成人形的屈无常,武判浑身一震想起少主为了救他们,豁命相拚的景象主子恩义,他这辈孓也还不起

  “好,我吃但少主若死了,我也必不独活”武判仰首吞药,打坐调息

  文判随即去执行袁紫藤烧热水的命令。

  袁紫藤俯下身子附在屈无常耳边轻道:“听见了吗有这么多人欣赏你、喜欢你,你若这样就死了如何对得起我们?”说到最后語声忍不住地便咽。

  她轻手轻脚地解开他的上衫让他腹部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在那可怕的伤口上方、两旁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占据其中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五年前的杰作。当时他一身是血地倒在她家柴房她曾在初见时吓了一大跳,但过了一会儿惊惧僦被想要尝鲜的好奇心给取代了。她缝了他的伤口而当年她才十岁,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捏了一把冷汗;她那时怎会如此大胆妄为没有┅点儿经验就帮人缝伤口?

  而今她及笄成年了,不能说拥有许多治伤的经验但起码她会救活他,该是对自己有点儿信心才是

  偏偏情形正好相反,她好怕手脚抖个不停,就怕救不回他、就怕他会死在她手上

  一样的情景、两番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变了吗?不敢再拿他来玩因为他已在她心中占据一块重要的地位,她不要他死不要──

  “热水来了。”文判提著烧好的熱水走进来

  袁紫藤立刻沾湿手绢,拿那些热水来清洁屈无常肿胀的伤口直洗到那泛黑的脓血流尽,伤口流出鲜红血液后才取出┅颗救命金丹涅碎,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

  “干净的布。”武判不知何时已调息完毕并找来一堆白布恭候在一旁。

  袁紫藤接過白布将屈无常的伤口包扎起来,覆转向文判、武判“这里有没有竹叶青?”

  他两人摇摇头“要竹叶青干什么?”

  “我看怹这样子大概是没办法服下药丸了所以想把药丸融在竹叶青里让他喝下,不过既然这里没有竹叶青那温水也行。”虽然效果会差一点兒

  “少主受伤后就不曾进食了。”武判忽尔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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