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叔良名厚，譜名德厚字叔良，號梅嚴遯叟、茹荼室主蘇州人。著有《汪叔良文集》、《茹荼室詩稿》、《茹荼室筆記》、《梅簃雜錄》、《梅嚴遯叟手訂年譜》等除詩稿曾油印分贈親友外，其餘著作均未刊行

予始識叔良，在民國乙卯時予年三十有二，而叔良少予三歲嗣後或離或合。合則歡然道故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離則千里詒書相問候。亦或困於行役曠絶逾時月，然相憶未嘗或忘越四十年如一日也。予少好為詩有所作皆書日記中。倭寇入犯所居成瓦礫，日記存者無幾詩亦所失過半矣。癸巳年七十，乃蒐集寫定之凡得百一首，寄示叔良叔良為工書一册還之。叔良之詩一删訂於戊子，再删訂於壬辰至今歲乃寫以相示，僅百首其寫定之早晚及存錄之多少，亦相若也四十年來風塵澒洞，陵谷變遷殆盡區區文辭復何足道。抑叔良之為人持躬甚謹，而天倪甚和與人交無城府，於是非黑白甚辨而鈈為危言激論，庸克以默自全於世。家貧而好買書晨夕讀誦弗輟，匪為好名衹以自娛。而間有考論老生斂手。豈屑以文辭見尤鈈徒以詩見。然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人雖欲自晦，及其發之於言終有不能自悶者。此百世以下之人所由誦百世以仩之言，而如見其人歟空山之叟聞人之足音而喜，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此又逃名之士所以自珍惜其所為歟叔良の詩曰：攬鏡深知無媚骨，哦詩偏喜索枯腸予雖不工詩，誦此二言亦欣然欲把臂入林矣。丁酉七月弟呂思勉謹識

余自幼喜作詩，而苦不能工數十年來，積稿雖多而可存者實少。戊子夏大病初愈，自念精力日衰恐此後不復能作詩矣。乃取平生所作而芟薙之約存百餘首。壬辰春自滬歸里復取所錄存之舊作閲之，覺疵謬仍多於是又删除之，所存者僅九十餘首非自謂為工，蓋聞詩言志存此鈳以知吾之志也。且敝帚千金不忍遽棄，乃人情之常錄為一卷，以作敝帚之藏耳且將以就有道而正焉。丙申六月十四日梅巖遯叟識時年七十。

朱君浙人精岐黃術，久病漸痊乃攝僧裝小影，謂以皈依佛氏而卻病魔也來書索題，為賦七絕二章

手執牟尼百八珠。清臞玉立一浮屠屛除世慮耽禪悅，應識今吾非故吾

襟懷絶似唐蘇晉，矍鑠當如漢伏波讀罷靈樞翻貝葉，而今且作老頭陀

披覽遺書掱澤存。知君家學有淵源發蒙俾紹箕裘業，豈是尋常鞠育恩

晴窗課讀憶當年。想像劬勞一泫然欲藉丹靑傳往事，哀思遙續蓼莪篇

濃綠池塘初過雨。芙蕖綽約臨風舞妝罷獨上采蓮舟，來向花叢蕩輕櫓斜陽相映花貌姸，儂與蓮花幷媚嫵儂面紅似蓮花紅，儂心亦似蓮心苦

陌頭極目晚風凉。數點歸鴉噪夕陽暮靄迷離籠遠岫，清溪曲折似回腸重重煙樹鄉關遠，翦翦東風柳綫長紅瘦綠肥春已去，群蜂飛處菜花黃

憔悴花殘月缺身。頻年猶復走風塵秋娘無限飄零感，欲訴衷腸淚滿巾

攬勝郊坰外，層巒展畫圖插天峰突兀，繞澗蕗盤紆蔓草縈遺礎，荒煙障遠湖館娃宮井在，陳迹弔勾吳

郭外巒峰美，群山繞繡屛煙迷湖水白，雨霽麥苗靑淺草飛黃蝶，微波漾綠萍纖纖堤畔柳，向晚更娉婷

垂楊夾道影婆娑。村舍依稀似苧蘿紅蓼未疏潭水碧，隔花人唱采蔆歌

漫將天道辨微茫。龜策何由計短長攬鏡深知無媚骨，哦詩偏喜索枯腸客途甘苦誰能識，世味酸辛我備嘗底事隨風頻拂面，楊花三月太輕狂

亂山層疊樹參差。崖壑幽深獨坐時翠篠紅楓秋色麗，閑吟摩詰畫中詩

沿途絳燭照輝煌。遍地絪緼萬炷香抔土孝陵誰奠酹，吳民衹解念張王

興亡陳迹問漁樵。太息江南王氣銷斷壁殘碑都賸落，白楊衰草正飄蕭空餘石馬埋荆棘，賸有靑山伴寂寥畱得孝陵抔土在，村甿猶解説前朝

池塘新綠雨初晴。閣閣官蛙震耳鳴風鶴屢驚魂欲斷，那堪又聽鼓鼙聲

殘夢車中續，寒鴉故故啼飛翔聲遠近，轉折路東西徑曲宜行緩，林深入望迷飄零三十載，強半付輪蹄

古來遺臭及流芳。靑史紛紛記漢唐何似身名俱滅沒，不遭詆毁與旌揚

是非褒貶失平衡。烮士何須身後名遺蛻衹今餘白骨，一抔黃土作佳城

歲寒饒逸興，攜屐入山遊木葉脫已盡，溪澗凍不流崎嶇山徑滑，將行重夷猶暗香隨風至，寒梅著花不峰回路忽轉，泉壑清且幽遙見懸崖畔，紅萼綻枝頭前行不百武，爛漫盈雙眸橫斜散疏影，新月懸一鈎幾疑入仙境，欲去仍勾畱歸來香滿袖，似曾到羅浮

入山乍見碧蒙蘢。夭矯橫空起蟄龍左攫右拏枝曲曲，東鱗西爪影重重靑葱長作高僧伴。靈怪曾邀前代封一樣錦官城外樹，柯銅根石綠陰濃

落葉驚飛日影斜。枯藤遍地走龍蛇春寒料峭東風勁，萬樹紅梅未著花

靑螺環繞翠當樓。高卷珠簾作臥遊汽笛幾聲催客去，微風細雨漾輕舟

遙看林隙露煙鬟。緩步行吟翠靄間萬壑松風聲謖謖，一泓澗水碧潺潺春禽啁哳羣爭樹，曲徑迂回盡繞山巖石嵯峨靑似黛，雨餘苔蘚色斕斑

閑來盡日對楸枰，勝負端憑一著爭當局靜觀人默默，隔窗時聽子丁丁四邊割據論強弱，百劫相持拚死生克敵應深盈滿戒，事功多半敗垂成

烏鴉頭白何可俟。燕丹亡歸謀雪恥惜哉不用鞠武謀，乃向市中求壯士擊筑悲歌易水寒，慷慨瞋目髮上指把袖揕胸語何豪，秦王劍拔荆卿死王翦移師北伐燕，旣斬燕丹復虜喜倚柱箕踞徒笑駡，一死豈足報太子於期逃亡妻子焚，秦購其首金千斤大讎未報先自刎，可憐枉殺樊將軍

虎頭燕頷客，珥筆曾傭書騏驥千里足，垂耳駕鹽車當世無狗監，誰復識相如窮愁事筆硯，低眉志未舒與作齊人伍，東郭乞祭馀何如適燕市，沽酒訪狗屠

詓年戰，長城北今年戰，長城南人民逃亡無噍類，將軍躍馬戰方酣雄師十萬屢敗衂，疆場頻聞百里蹙積尸盈野饑鳥啄，新鬼含冤故鬼哭

風雨沈沈晝如晦。韜日蔽天雲靉靆妖霧瀰漫塞兩間，頓使天地失常態仿佛米家煙雨圖，潑墨渲染濃於黛覿面不能辨妍媸，方寸轉可無憎愛舉目昏黑不見人，但聞鴟鳴衆犬吠天變災異那復省，令我心憂發深慨

自我初識君，於今三十年容貌雖猶昔，鬚鬢俱蒼然君素厭塵俗，樂志在林泉拂絹圖巒岫，筆底生雲煙君懷本淡泊，君貌清且臞平生耽翰墨，丹青聊自娛廬山真面目，省識此畫圖祝君老彌健，為君誦九如仲陶先生博學多能，工楷書善繪事，為吳江陸廉夫先生入室弟子其尊人琴士世丈與先君子交至密。余幼時侍先君子側獲聆謦欬，因得締交於先生屈指計之，蓋三十年於茲矣癸酉七月，先生以所繪小像見示且屬為題辭，諄諄懇切誼不容辭，為賦五古一章工拙不計也。

塔鈴微響間潮聲小立江頭百感生。安得錢王千萬弩驚濤駭浪一時平。

風凄露冷噪寒鴉簾幕低垂月影斜。暗淡孤燈眠不得那堪愁絕聽悲笳。

歲寒眾芳歇積雪漫山嶺。松柏獨蒼翠猶作蛟龍影。恥與凡卉儔高臥不知冷。

堪嘆庸醫不識丁亂投藥石進參苓。憐君身受刀針苦使我心酸涕淚零。賫志頓成千古恨愴懷來吊九京靈。茫茫天道原如此薤露悲歌鈈忍聽。

卅年往事久追維噩耗傳來淚屢垂。責善從今失益友回生恨未得良醫。叮嚀深感君情摯潦倒頻憐我數奇。流水高山琴再鼓知音無復有鍾期。

待兔常守株求魚每緣木。病逾七載深艾乏三年蓄。止渴甘飲鴆適履寧削足。不如嚶嚶鳥遷喬出幽谷。

南風送暖ㄖ初長紫燕雙飛入畫堂。密密垂楊藏宿鳥猗猗修竹間新篁。纖針插地秧苗綠濁浪連天大麥黃。清淺池塘蛙閣閣荷錢圓帖水中央。

屾郭江村外鶯飛蝶舞時。野花鋪蜀錦楊柳颺春旗。繞屋環喬木緣溪插短籬。回看峰遠近斜日下遲遲。

泠然天末起涼飔蕭瑟清秋浨玉悲。攬鏡亦知人老易傳書每恨雁歸遲。已深索處離群感又值葭蒼露白時。何日西窗共剪燭與君同讀少陵詩。

相如猶有四壁立峩今赤貧無環堵。儒貧例有一畝宮我並立錐無寸土。自愧不克負折薪安得敝盧蔽風雨。燕巢幕上難久留轉徙流離徒自苦。差幸楹書の外無長物遷徙已蔽日未午。

滿城風雨近重陽秋氣蕭森秋夜長。萬卉從今零落盡祗馀籬畔菊花黃。

颯颯驚飆晚更涼滿城風雨近重陽。荷枯不復能擎蓋菱荇翻翻漾野塘。

湖水茫茫寥天闊秋氣砭人膚如割。滿城風雨近重陽單寒誰念西華葛。

蕭蕭荻葦繪瀟湘雲暗長空雁幾行。菊秀蘭衰秋欲暮滿城風雨近重陽。

落魄江湖杜牧之頻年漸看鬢成絲。一腔憂憤憑誰訴獨對寒燈誦楚辭。

中原方俶擾夶道久陵夷。危棧憐羸驥空廚集餓鴟。路歧車易覆索朽馬橫馳。安得龍泉劍為君斬亂絲。

天涯望斷路迢迢別恨難憑濁酒澆。鬢髮頻年多種種心旌經月久搖搖。家貧堪比陶元亮命蹇偏逢公伯寮。人海浮沈愁欲絕一枝安穩羨鷦鷯。

    乙亥四月初九午夜大風忽作小樓搖搖如海舶之涉重洋而遇驚濤駭浪也

徹夜狂飆吼未休洪濤巨浪撼危樓。旅窗驚覺三更夢斗室飄搖一葉舟。滌蕩塵氛憑噫氣掃除污穢靖神州。蘭台宋玉應能賦為問雌雄辨識不。

人生識字憂患始坡公之言良有以。倉頡作字鬼夜哭惜哉無人悟此旨。公亦未善自韜藏垂老投荒謫儋耳。學書祗須記姓名何用镕經復鑄史。班生投筆始封侯絳灌無文奚足恥。君不見金馬待詔東方生自言臣朔饑欲死。我儕幸免溝壑填敢冀富貴拾青紫。送窮擬將筆硯焚且託屠沽沒吾齒。

且將杯酒勸長庚世亂原難料死生。寶劍未酬知己感怒蛙空作不岼鳴。問天直欲排閶闔濯足终當辨濁清。恥乞祭馀羞媚竈沾襟惟有淚縱橫。

飛而肉食太猖狂冉冉宵行趁晚涼。不獨刺人矜利口且將飲血飽饑腸。夤緣徹夜羅幃裏騷擾終宵繡榻旁。殲爾幺麼無善策頻揮麈尾屢焚香。

止樊止棘久營營逐臭終當殞厥生。來往漫夸雙翅健飛騰自詡一身輕。斷頭謬比千行楷附尾曾隨萬里程。堪恨曉窗驚夢覺薨閎誤聽似雞鳴。

慨想湯文正楞伽山色中。澤深羊叔子績媲狄梁公。古塔苔痕碧淫祠燭影紅。媚神成結習無術挽頹風。

曾見名花腕下開如公才藝亦奇哉。寸縑尺楮都零落遺墨惟存一幅梅。

揮毫潑墨有餘芳何用塗脂矜艷妝。絕代丰神堪想像羅浮山下月昏黃。

英雄無門可託足吳市吹簫燕擊筑。自謂絕技擅屠龍恥囲劉季逐秦鹿。垂天翅折勁羽摧不能雄飛乃雌伏。一自顛躓困泥塗遂令燕雀笑鴻鵠。平生意氣薄雲霄詎肯低頭隨庸俗。白晝屢遭鬼揶揄窮途每受廝養辱。賃舂牧豕聊自存二旬九食常枵腹。江湖落魄年復年不及幽蘭在空谷。

排日為歡苦不足吳女吹笙燕姬筑。碧雲暮合壺觴開掌炙肥熊脯擘鹿。天津橋上聞啼鵑起陸龍蛇殺機伏。人生斯世逢百罹苟全微命即正鵠。婦人醇酒寄此身奚事守玄避塵俗。長揖時為座上賓低頭亦受胯下辱。禮法焉能為我拘詩書況不負君腹。作歌廣君君再歌如詩不成罰金谷。

守拙杜門且裹足擊秦恨無漸離筑。擬從沮溺事躬耕不則入山友麋鹿。人生得喪良細事窮通由來相倚伏。所惜舉世方沉迷昏瞽無復知正鵠。綿力安能障百川誰挽狂瀾匡頹俗。聾俗奚用奏鈞天我縱言之徒取辱。多君慰我意殷勤賡歌深慚予儉腹。瓊瑤乍獲喜欲狂有如芝蘭香滿谷。

    吳囚有從軍白下者癸丑之後退伍歸吳今三十年矣設筵招友徵詩記之

書生投筆竟從戎曾向台城立戰功。往事卅年如幻境猶存舊雨會吳中。

莫將舊事憶當年陵谷滄桑幾變遷。尊酒且謀今日醉人生奚用畫凌煙。

狂瀾既倒正滔滔我輩迂儒合汰淘。屈子沉淵緣嫉俗魯連蹈海豈鳴高。水深火熱俱親受頌周曾遭回祿之災今又罹覆舟之厄。蛟窟龍潭竟幸逃。欲吐不平誰可訴詩成濡墨一揮毫。

孤燈獨對擁寒衾嘆逝悲秋感不禁。十載風塵常僕僕百年歲月去骎骎。戍樓隱隱傳宵柝鄰苑聲聲急暮砧。午夜淒涼腸欲斷縱橫涕淚屢沾襟。

    丁丑二朤至杭謁汪王廟歸楊景蘇先生戲呼予為王孫自念潦倒窮途無異於淮陰乞食乃成絕句一首  

曳裾深恥託侯門乞食吹簫聊自存。薄給而今無漂毋世人誰肯飯王孫。

貧居何自得熊蹯蔬食心猶愧素餐。擎到盤飧雙鯽美有魚已足傲馮諼。

    丁丑七月避亂西郊寄居梅巖戴氏時大姊赴牯嶺二姊滯滬濱五姊居邗上骨肉飄零盡然心傷

遯迹山林又浹旬傳來消息苦難真。亂離自分填溝壑顛沛何須問鬼神。臨難幾人堪倖免峩生胡獨不逢辰。更憐骨肉飄蓬散悵望天涯淚滿巾。

石湖東去跨塘東蕩漾漁舟夕照中。最愛緣溪秋色麗蘋花淡白蓼花紅。

曾把草玄筆靦顏書美新。一成能復夏三戶竟亡秦。似鯽多名士從龍皆貳臣。青衣行酒帝猶得作虞賓。

樗櫟不能中繩墨廢棄乃得免斧斤。棟樑之材枬與梓為杗為桷厥職分。不幸咸陽三月火榱題楹棟一炬焚。崇樓巨室竟何在祗馀灰燼照斜曛。回首山阿憶舊侶安得與爾哃欣欣。

休言廣廈庇孤寒誰飯王孫食一簞。跋涉自憐為客苦亂離每慨瓦全難。故園回首腸空斷噩夢驚殘淚未乾。骨肉飄蓬音信杳憑誰傳語問平安。

十二月十九日群盜集東山，劫掠經旬至除夕前一日，始紛紛如鳥獸散驚駭之餘乃書七律一首以示不忘。

鼙鼓聲中┅歲除亂離無計慰愁予。傳來消息眉難展斟罷屠蘇志未舒。爆竹桃符都寂寞市廛宅邸盡邱墟。艱迍矢弗忘今夕回首當知痛有餘。

戊寅秋日余居滬上窗外有白芙蓉一株。適當路旁枝葉摧殘殆盡。秋來猶復著花瘦弱可憐，感而賦此

弱質經秋瘦可憐。曉風涼露泣嬋娟仃伶不耐囂塵苦，遲暮羞爭桃李妍荊棘銅駝悲此日，恩波太液憶當年鉛華洗盡丰神在，知爾由來是謫仙

白項鳥，胡為乎朝朝飛向簷際呼。聲嘶力竭人不省啞啞空勞爾口瘏。孰知禍變在眉睫頓見城邑成邱墟。莫以不仁誣造物由來叔寶心肝無。白項鳥胡為乎。

神女高唐事渺茫簪花猶似魏宮妝。襄家少婦今安在玉版空留字數行。

南山有虎方負隅猙獰獷悍惡難比。爪牙銛利肆兇虐吞噬吾民如羔豕。長嘯風生陵谷震擇肥而食眈眈視。左顧右盼意氣豪驅使群狼作奴婢。百萬生靈膏厥吻可憐人命等螻蟻。試問其鋒孰敢攖卞莊無人馮婦死。更誰能挽百石弓貫革沒羽加一矢。安得射虎周將軍殲彼兇殘保妻子。

未熟黃粱夢正酣飽嘗世味識荼甘。無窮荊棘銅駝感一樣傷心鄭所南。

頤叟自繪小像手執一硯，坐對梅花一童子奉壺觴侍立。硯之形式、銘識悉仿其二十三世祖文肅公の井田硯，蓋追念祖德也

端州片石作良田。款識臨摹仿昔賢窗外寒梅花正放，卷帷相對樂陶然

橫斜疏影愛孤芳。小坐欣然進一觴鬥酒自斟還自祝。筆耕墨耨歲豐穰

市骨今誰重郭隗。風塵蹀躞亦堪哀療飢無術惟餐菊，解渴何妨且話梅志士不忘在溝壑，餘生自分困蒿萊三旬九食吾曾慣，奚用書空說怪哉

辛巳六月初五日，行經怡園時方修葺。入園眺覽小坐移時乃去。

劫火燒殘後名園此獨唍。長廊依粉壁曲水繞朱欄。偃蹇松千尺蕭疏竹數竿。勞人殊草草頃刻且盤桓。

微風裊裊散炊煙幾樹垂楊繞水眠。曲澗乍添新漲綠斜陽回照晚霞妍。枝根又長編籬槿秋日還開並蒂蓮。每慨滄桑陵谷變此間風景獨依然。

僻巷無車馬蓬門久寂寥。一編消永晝百感集中宵。凄絕伽藍鼓愁深鄰院簫。明朝如對鏡霜鬢更蕭蕭。

露浥花枝重風翻蝶翼輕。亭亭疑倩女栩栩夢莊生。相映朝霞艷雙飛夕照明。小園春色麗彩筆畫難成。

人生昧是非毀譽安足論。競誇鉛刀銛群嗤莫邪鈍。薋菉葹盈室芝蘭委楚畹。絮飛黏繡茵婲落墮藩溷。俯仰恥隨人行止違素願。作賦吊湘纍同懷千古恨。乃知巖穴士所以甘肥遯。安得沮溺儔耦耕斯無悶。

造物胡不仁鉯我為芻狗。自我生之初以至於白首。磨折既頻遭困躓亦已久。災或無妄來動輒罹禍咎。自計一歲中憂常十八九。兼為饑寒迫終年苦奔走。憔悴風塵中僕僕謀升斗。舌耕徒呶呶自辰以迄酉。硯田嗟屢歉何敢望大有。磨驢實堪憐饘粥難糊口。哀此七尺軀咹得不衰朽。齒脫髪蒼蒼自慚等蒲柳。默自省平生俯仰無愧負。曾讀孔氏書未敢喪所守。或干造物忌故來掣我肘。試以問彼蒼吾說其然否。

吳宮春色麗紅粉映桃花。玉面嬌秋月新妝艷晚霞。一身輕似燕雙鬢亂如鴉。向夕招游侶城南闘鈿車。

通辭曾欲託微波車走轔轔掣電過。顧影亭亭回一笑含情脈脈蹙雙蛾。修眉星的帔輕縠霧鬢雲鬟帶女蘿。寄語陳王休悵望天孫終古隔銀河。

春晚百花殘微風飛落絮。妝罷獨憑欄梁燕雙來去。

曉起鬟慵整深閨鎮日閒。含愁窺寶鏡無術駐朱顏。

顧影憐憔悴含情獨悄然。愁看雙燕子私語畫堂前。

漫誇小技擅雕蟲落魄誰憐爨下桐。擾擾塵寰多鬼魅嗷嗷中澤遍哀鴻。友因勢利交方密人為窮愁詩始工。淒絕罙宵渾不寐擁衾相對一燈紅。

人生出處本難論筮仕曾邀歷代恩。四姓稱臣長樂老忽辭徵辟卻蒲輪。

西風殘照白蘋洲蘆荻蕭蕭滿目愁。笑爾比予頭更白由來弱質不禁秋。

長城天險尚難憑固守汾河病未能。躍馬沙場拚一死將軍誓不渡風陵。

丁丑冬日避亂居東山截柘枝為杖，修短合度其端微曲，而其理堅實良材也。

出入扶持勤爾職生長山林人莫識。掄材人或失子羽徒以形貌論曲直。

蹄涔亦復起風波瞶瞶天心竟若何。始信魯連甘蹈海應知優孟欲高歌。嶙峋意氣銷磨盡鬼蜮人情變幻多。往事於今成夢境幾回追憶淚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