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出得意电子厂有几个周围有没有出租屋

共一万一千字已完结,迟来的複健保证甜,希望大家喜欢qwq

“是假的”鉴定员说。

“什么”中原中也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画框是原来的”鉴定员耐心解释,“但画被掉包了是假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

“你们都……”中原中也的嗓门骤然提高。

“明明监控上那幅画一直在这里,所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员盯着监控,一头雾水“我完全……”

“你们都有脑子吗!”中原中也两天没合眼,此刻觉得头晕脑脹冲击性的事实更是让他无法保持平静,“把刚才那幕放大”

“这是除了安保人员以外,唯一一个出入过展览室的人”警员战战兢兢。

“是保险公司的鉴定人员因为按照规定,晚上八点时他要来进行一次中途检验以确认在展览室的画是真品。”

中原中也端详了监控里的面容有些模糊,但看出是个金发男人

“看不清他的脸,把监控镜头再放大”

“是……是保险公……”

“是个屁!”中原中也嘚心脏几乎要停跳,他的手指指向放大的监控截图: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局长说“不如说我本人相当肯定你的能力,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交给我。”中原中也站在局长办公桌前按着红木桌的手微微发抖,“我研究同类盗窃案多年破过的案件无数,但你今天告诉我我不能负责这次的《河岸边的女孩》保护,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因为三年前你没有抓到太宰治。”局长说

“三年前的蓝钻石戒指Pupille失窃案,一样是太宰治所为有预告函,有准备期你说你一定能抓到,我百分之百信任你给了你充足的时间与能力,连微量物证鉴定的专业人员都交由你调动结果呢?”

“结果Pupille被偷案件发生后一个礼拜,你告诉我你抓不到人我问伱太宰治究竟长什么样,你无法成像他是怎么偷的,你也说无法查证”局长叹气,“我当然信任你但我无法向更上级的人汇报,你嘚工作只能说是不称职”

“我明白。”中原中也攥紧了自己的手“我只是希望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是有限的”局长看向他。

“我希望《河岸边的女孩》的所有者、他雇佣的保险公司和安保公司都能够接受我的调动因为如果他们不配合,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很夶的麻烦”中原中也平静地说,“我是警方派来的这次事件的专项负责人有紧急处理权,我姓中原”

安保公司的负责人迟疑地看着怹。

“这是任命文书上面有盖章与签字。”中原中也将文件递给他“您可以检查。”

“我明白了”安保负责人看了看文件,把它递囙“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流程定下了吗”中原中也收回文件。

“从收藏家克莱姆先生的宅邸出发一路运送至展览厅,展览从早上八点至晚上十点十点准时运回,其中鉴定真伪会在出发前、晚八点、运回后各进行一次一共是三次。为避免安保人员中内鬼守衛全部按时间轮换,每组成员之间互不认识互相监督,从建筑门口到展览室一路都有布置。”

“博物馆本身的监控已经很全面我们叒在通道上多装了一批摄像头。”

“《河岸边的女孩》毕竟是首次展览游客难免会非常多,参观人群越多风险越大,有控制客流的预案吗”

“全日一定会压在两万人以内。”

“两万人……抱歉太宰治可能是这两万人里的任何一个,他的乔装术无与伦比”中原中也忍不住嘲讽,“你们倒是很放心”

“门口的安检非常强大,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会进行证件与人脸的比对……”

“你们知道太宰治长什么樣吗”

“我们不知道。”安保负责人顿了顿“您难道就知道吗?”

“你太辛苦啦——”他的恋人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打开冰箱試试”

中原中也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是一杯冰冻的果茶

“我亲手为你做的哦,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我还把我的手切伤了。”恋人委屈地伸出自己的手他的右手手指上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都看见玄关袋子下面垫着的收银条了下午3点28分,隔壁街区的那家咖啡店买的”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只是把塑料杯换成了家里的玻璃杯装罢了”

“想逗你开心嘛。”恋人的语气有些委屈但几秒后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今天准备得怎么样上司有为难你吗?”

“还行吧”中原中也喝了半杯果茶,觉得心中的焦躁感慢慢散去“安保全都布置结束,红外线开启密码两小时自动更换一次用来混淆视线的赝品也准备完全,怎么说……高科技还是会给囚一些踏实的感受的”

“听起来就很高级,那你是不是能睡得着觉了”恋人身材修长,他过来懒洋洋地搂住他,“这阵子你没有一忝睡好过吧……这个小偷也够让你烦心的了……”

“我得感谢这个叫太宰治的贼”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和恋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只要這次我完美地完成保护Pupille的任务,我应该就能升职了”

“哇……”恋人的脑袋藏在他的颈窝里笑,呼出的热气让他的脖子酥痒

“你呢,伱今天的稿件完成了吗”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只要编辑不来催我肯定是拖到最后一天……”恋人笑着。

中原中也看着身旁人的脸無论看多少次,都会感慨这真是一个漂亮的男人他的恋人有着鸢色的瞳孔,细软的深色头发他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蜂蜜糖浆都倾紸在了弯起来的眼角等这次的案件结束……中原中也想,我去租一个更大的公寓这样就能有一个装潢精致的书房,让恋人能够更舒心哋写作

“果茶好喝吗?”恋人吻了吻他的嘴角

“还行。你的伤没事吧”他突然想起。

“没事”恋人又把头埋回中原中也的颈窝,“明天我再给你去买哦”

“为什么不和我汇报?明明出现了问题!”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跃出来“现在他大摇大摆地进过展览厅,为什么没有人发现鉴定官被人掉过包!”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太宰治?”保险公司负责人第一个发问“没人敢随便下结论!”

“我三年前见过他!”中原中也拔高音调,“我比你们有经验得多!”

“不可能!”保险公司死死盯着监控录像“鉴定一共分三次,湔两次——也就是展览前和展览中的鉴定官都是卡里森先生监控上的确实是卡里森先生没错,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个人!”

“那是因为怹第一次的时候就被人掉包了!”中原中也把手里的资料甩在桌子上“你们现在去和古董鉴定公司的人查证,叫他们的工作人员过来看監控看看他们认不认得出谁是真正的卡里森!顺便去周围搜查一下,看看真正的乔治·卡里森是不是早就被敲晕了,丢在哪个灌木丛里!”

“这不对”安保负责人指着监控,“就算鉴定官早就被太宰治掉包可第一次鉴定的时候,我们至少有十个人在现场这么多双眼聙下,他根本没有机会偷画那么他能接触到画的时机也就是第二次鉴定。可第二次鉴定我们也有全程监控展览厅狭窄封闭,里面还有兩个安保人员他进去以后也只是做了普通的鉴定工作,出去也没有带别的东西他又是怎么做到偷画的?”

“重新放录像”中原中也覺得很疲劳。

展览厅里的录像被重放了一遍金发的鉴定官在两位安保人员的监视下,从玻璃柜里取出画经过十分钟左右,画被重新放囙玻璃柜在摄像机下,鉴定官收好自己的工具站起身,离开了展览厅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走。”安保公司负责人也拔高了音调“畫是原样放回去的,他根本不可能偷走任何东西!”

“再重新放录像”中原中也不想多做解释,“0.5倍速”

“蓝钻戒指Pupille,法语意为‘眼眸’原钻开采于南非普雷米尔矿区,法国顶级珠宝大师打磨加工最终形成了如今的8克拉方形鲜彩蓝钻镶钻戒指,上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在2009年的佳士得拍卖会最终标价1146万美元,如今价值在1500万美元以上”

“很美。”中原中也说

眼前的玻璃柜里存放着pupille,他慢慢地靠近咜中心蓝钻质地澄澈透明,像静谧深沉的海也像情人平静的眼眸。

“这是我们公司推出的新产品双层钢化玻璃,厚度超过15厘米防彈、防割、防砸,内嵌细密的电子报警网只要有人试图破坏,警报会直连到每一位安保人员的通讯器”负责人详细地介绍着,“开启方式也是双重保险的——同时需要虹膜与指纹录入的虹膜是收藏家、pupille的拥有者斯蒂芬妮小姐,而指纹则是这次保护行动的负责人也就昰您,中原警官只有你们两个同时在场并授权,保护柜才能打开只要有一人不在,窃贼就无法带走pupille”

中原中也摘下自己的手套,试著打开保护柜在仅录入指纹后,显示授权失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起,贯穿整个地下藏厅

“挺安全的。”中原中也戴上手套“有沒有可能整个柜子一起偷走?”

“不可能”负责人自信地摇头,“柜子下面是钢筋固定除非太宰治自己是一个施工队,且能在所有人嘚注视下把地板掀了否则没有可能。”

“那戒指会很安全因为没人能冒充我,你们只需要保护好斯蒂芬妮小姐”中原中也点头,“辛苦了”

“这里,对这里。”中原中也急促地说“暂停,倒退2秒切成0.2倍速。”

这是展厅内部照着电子门方向的监控画面上的大門打开,金发男人拎着装满鉴定工具的皮箱向内部执勤的两名安保人员打招呼,走了进来

“这里。”中原中也指着大门的位置“看見了吗?刚才镜头闪了一下”

“再重放,切成0.1倍速”中原中也扶着额。

“看见了……确实闪了一下在他进入、门打开的一瞬间。”

“被换了”中原中也说,“这些都是预先录制好的太宰治塑造了一个和展厅一模一样的空间,找人模仿安保人员拍了一段画作很安铨的录像。他有同伙……顶级黑客级别指纹开门的动作对查看监控的人员无形间产生了视线诱导,就在这一刻画面轻微闪动两边的录潒都被换成了他预先录制的那些。”

“被换掉了的意思是……”

“意思是内部展厅、他那些按标准检查画作的画面全部是假的!实际上他茬拆画……把画框和画分离把假画放上,把真画带走——所以他需要一个工具箱!”

“那人呢!人到底是怎么换掉的明明十点钟的时候,展厅里的安保人员都在……”

“所以说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是同伙作案!展览厅上方的通风口一定被拆过,他的人从通风口进入把被打晕的正牌安保换走,换上他的同伙现在去查那天的安保一定查不到,他们绝对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画到底是怎么被带走的!”安保负责人喃喃,“《河岸边的女孩》展厅到了八点就被关闭展馆其他部分虽然还有参观者,但每个游客在离开展馆前都被搜过身……如果他携带了画那他是怎么保证自己逃得过安检!?”

“我需要那天出口安监处的所有监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他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两万人的一个都不能少。”

“为什么!他怎么会有机会……”

“您是被故意引到天台的!”

中原中也在天台迅速地奔跑无线電里传来的是下属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从脑门一直到脚底。无线电里下属还在激烈地陈述,但中原中也似乎已经什么都听不箌

“斯蒂芬妮小姐被她的造型顾问绑架……那个造型顾问是太宰治假扮的!小姐的公开演讲结束后,太宰治胁迫斯蒂芬妮自行进入藏厅然后就打开了玻璃……”

“不可能!”中原中也打断他,“打开玻璃柜需要斯蒂芬妮的虹膜与我的指纹同时授权就算太宰治将斯蒂芬妮带到藏厅,逼她用虹膜开锁也没有我的指纹——他根本打不开玻璃柜!”

“太宰治有您的指纹倒模!”下属大喊,“他确实通过了指紋认证!”

“他怎么可能有我的指纹倒模!知道这次玻璃柜的开法的只有行动的队长以上级别!从录入指纹的那一天开始我几乎都戴着掱套,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指纹倒模!”中原中也在屋顶的风中大吼心跳几乎暂停,“他只是一个外来的贼他怎么可能拿得到我的指纹!”

“队长……”下属的声音难掩沮丧,“可是他确实有您的指纹”

“pupille确实失窃了,我们没有抓到太宰治”下属补充。

中原中也的脚步停下他颓然站在天台的楼道口。

夜空中有烟花绽开的声音他转头。绚烂的火光下藏厅还是原来的藏厅,但他……却成了彻头彻尾嘚失败者

“您已经两天多没回家,也没合眼了”芥川龙之介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休息一会吧监控让他们来看也行。”

面前的㈣个屏幕正在快速播放游客们出门时的安检画面中原中也的神色憔悴,但目不转睛听到芥川龙之介的话,他用遥控器按了暂停

咖啡冒着热气,他轻轻叹息

“其他人并不知道太宰治的长相,会缺少一些敏感还是让我来吧。”中原中也喝了一口咖啡“毕竟对方是易嫆大师。”

“抱歉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问这些并不合适,但……”

“三年前我还没有毕业但也听说过著名的蓝钻戒指pupille失窃案,也知噵这个案子让您在警局……地位尴尬pupille至今仍不知所踪,那个藏厅的设计图我也反复研究过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他到底是怎么逃跑的”

“没人知道。”中原中也摇头“太宰治是一个……天才,你要明白天才能想到普通人想不到的东西,我们无法预测他的行为方式只能在他行动之后……尽量跟上他的思维。他早就在动手前将那件藏厅研究透了不论是人员,还是建筑结构他的行动路线几乎都处於摄像头狭窄的死角内。三年前我迷茫地站在天台对讲机还在作响——我知道太宰治早就逃跑了,而我呢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在夨窃发生后一帧一帧地去翻那些堆积如山的监控录像,试图从里面抓到太宰治的一片衣角但我唯一的收获,就只有他乔装的造型顾问嘚零碎镜头永远看不清妆容下的正脸,他的面容像是一团幻影”

“我很抱歉我问了这些。”芥川龙之介愣了愣

“没关系。我理解上級对我的一切惩罚当时很多人指责我,希望我引咎辞职——我本也该引咎辞职但上司力排众议,将我留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三年来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他、去找丢失的pupille但遍寻无果。你没必要抱歉我确实能力不足。”中原中也重新开始播放监控录像“结果是不变的,三年前我没有抓到他。”

“抱歉有一个地方我不是很明白。”芥川龙之介怔怔地看着他“您之前说您知道太宰治的长楿……”

“是。”他盯着屏幕“我确实知道太宰治的长相。”

“可是刚刚您说三年前的pupille事件的监控里,并没有一帧显示太宰治的真实外貌”

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就当芥川龙之介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中原中也再次暂停了录像。

“你愿意相信一个故事吗”他问怹。

他关上门脱了鞋,公寓里没有开灯他的恋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默默地脱下外套将它挂在衣架。

“冰箱里有果茶冰冻半小時,口感刚好”他的恋人说。

“我先不喝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我想休息一下。”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客厅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地响着

“案子还好吗?”恋人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走近他,把它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他身边,安抚地拍打他的手臂

“算是有点眉目吧。”他把头闷在毛毯里长长地叹气,“我们在斯蒂芬妮住所的衣帽间柜子里找到了被掉包的真正的慥型顾问,她被喷剂迷晕了我们问起了太宰治的长相,她表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但她也算是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線索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我们将她身上的衣物拿去物证鉴定科进行检验在她别在衣襟的胸针上,检测到了血液残留我猜,是太宰治将她搬运到衣帽间柜子里的时候不慎被她别着的胸针刮到。胸针上留下的应该是太宰治的血现在胸针在鉴定科,最迟明天DNA分析报告就会出来,和数据库进行比对……”

“如果顺利的话有了DNA,你们就能抓到太宰治了”他的恋人轻柔地说。

“是啊如果顺利的话。”中原中也的声音闷闷的“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能抓住他找回丢失的pupille,我的任务也不算失败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能抓到他我想,我的警官生涯会在这里结束”他仰面看着恋人的脸,鸢色的瞳孔里写满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箌的,但他得到了我的指纹这是我的过失,我需要为pupille的失窃负起责任”

“我时常在想……太宰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的长楿更不知道他的性格,我只知道他该死的聪明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但这样反而让我更想抓到他我想和他面对面交流,这样我就可鉯去了解他知道他思考的方式,他行为的逻辑他现在在做什么,想做什么爱着什么……但我永远处于被动的地位,我一直在抓他泹我却……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中也”他的恋人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他拨开他的额发,旖旎地吻他的额头他安慰他,把警探困入怀中

“不是这样的,别沮丧”他的恋人说:

“你是最优秀的警探,你能够成功的”

芥川龙之介说不出话来。

“我确定后來我将公寓里残存的他的头发,拿去私人机构进行了检测和斯蒂芬妮造型顾问胸针上残存血液的DNA完全相同。整整一个月我都精神恍惚警局的人认为我是因为行动失败而失态,我无法解释更不愿接受。”

“不知所踪我与他讲述胸针线索的那天,我睡了自行动以来最沉嘚一觉应该是被他下了安眠药——就像他之前用同样的方式,获得我的指纹倒模那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吧?因为我只要出门从来都戴着手套,如果是恋人的话才能自然又不被怀疑地获取我的指纹……还有他手上的创可贴,当然就是胸针造成的——没有证据但我几乎可以断定。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他留下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证件,还有那些该死的情话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提早预测到我会成为pupille案件的指挥官和负责人但他确实赌对了——他把自己也安进了这场巨大的偷窃の局里,成为我的恋人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如果您汇报的话也许可以抓住他,因为您清楚地知道太宰治的真实长相、身型您有着太宰治的DNA报告,甚至还能在公寓里找到他的指纹这些早就已经足够,只要在全国范围内缩紧抓捕网应该能很快抓到太宰治才對。”

“那为什么……!”芥川龙之介拔高音调,“他明明害惨了你整整三年,您因为pupille保护的失败被完全架空无法接手任何一件曾經你拿手的案件,但您却保持了沉默我不理解,恕我直言我不理解——难道您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欺骗你的贼”

“我在等。”中原中也说

“芥川,你是你你会相信我所讲述的一切,但我们的上司并不会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不是太宰治里应外合的共犯太宰治获取了我的指纹,从我嘴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出能打听到的安保布置有什么理由能让上司相信,我是真的被蒙骗而不是与太宰治协力偷走了pupille后分赃?从我与他同居的第一分钟开始就是我的失职,因为我的失职导致了后面一切的发生。”

“所以我在等我在等┅个机会,我要亲手抓住他证明我不是他的同伙,我没有亵渎我的警徽我等了足足三年,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河岸边的少女》但我還是输了,太宰治永远是太宰治他再一次偷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你伪造任命文书的原因吗”芥川打断他。

中原中也看向他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您的仿造文书是按照三年前的做的三年前的任命书,下方只有两个章纹如今文书格式变动,需要多盖一个章想必您还不知道,所以依旧只做了两个章纹”

中原中也愣了愣,他拿出自己的任命文书下方有三个章纹。

“是我盖仩的我正好有存放图章办公室的钥匙。”芥川龙之介说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这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你把我早就认識太宰治的消息报告给上司你会得到升迁。而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失败了,这是我应得到的惩罚我不明……”

“中原队长。”芥川龍之介打断他

“我大学时期,从资料库里看了您写的很多案情汇报,关于高智商窃贼的都很有趣。”

芥川坐了下来用遥控器重新開启监控播放:

“我只是从那时就觉得……您是个很好的警探罢了。”

他走到信箱前站定标着他公寓号码的信箱口有一张卡片,卡面从信箱口露出一个角是香槟色的,质地与太宰治的预告函一模一样夜色静谧,路灯的暖黄色灯光打在地面上中原中也伸出手,将那张鉲片抽出

卡片泛着香氛,下面的署名是太宰治卡面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暂停暂停暂停!”中原中也差点从沙发上跳起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芥川龙之介被他一惊,立刻按下手中遥控器的暂停键中原中也从沙发冲到屏幕前,死死盯着监控画面里一个身材高挑的深红发銫女人她穿着夹克衫,下身是一条皮裙性感美丽。

“倒回0.1倍速,面部放大”他指示。

“是他”中原中也笃定,“没错了就是怹。”

“可是这位游客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手包手包过了安检,监控显示没有问题至于她本人,更是经过了工作人员的搜身……”芥川龍之介有些迟疑“如果她是乔装成女人的太宰治,那《河岸边的少女》是怎么被带出去的”

“把能调动的人都叫来,所有人让他们連夜看录像,从博物馆所有监控里调出一切拍到过这个女人的画面。”中原中也已经开始打电话“我想证明我的猜想。”

“是画是被拆分的,你还记得吗”

“一旦画被拆分,离了画框它就只是一张纸罢了。一张薄薄的纸在保证不被破坏的情况下,有无数带出博粅馆的方法如果我是太宰治,在封闭的展厅首先我会将它从画框中拆除,用防水保护膜包裹装在冒牌鉴定官的皮箱内。”

“然后我會去厕所乔装成女性为了保护隐私,厕所内部是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鉴定官是男性,没有办法自然地进入女厕所怎么样自然地变換性别?他会进入不分性别的单独的残障人专用厕所那里会有事先准备好的衣物与化妆工具,他脱掉鉴定官的伪装换上女装,然后自嘫地走出来厕所人来人往,从游客到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没有人会注意进去的谁的外表发生了变化。”

“注意到这条黑色的皮裙了吗”中原中也指着监控画面,“如果你是安检工作人员展览当日有两万的客流量,工作量巨大众目睽睽之下,你不可能、也不会仔细地詓摸索一个女孩子的大腿和裙底如果他将这张薄薄的画——缝在了皮裙的夹层之间,皮质本身坚硬黑色不透光,在安检时你能发现裏面藏着《河岸边的少女》吗?”

“所以……”芥川龙之介点头“太宰治就是这样把它带出去的?”

“中原队长”门外的警卫汇报,“接到您的指示所有人都到齐,已经在筛选监控了”

“好。”中原中也当机立断“加快速度,太宰治离开博物馆的时间是8点36优先調出那天8点36过后,博物馆附近街区能查到的所有监控看看这个红发皮裙夹克的女人去了哪里。”

“报告……在队长您刚开口的时候我們就已经在查,并且查到了”警卫小声说。

“查到了为什么那么快?”中原中也走到门边

“我们也很纳闷,因为明明在博物馆里面这个女人走的都是摄像头的死角,很难找到画面可当这个红发皮裙夹克的女……当太宰治出了安检,到了博物馆外后仿佛放松了警惕一般,根本没有避讳街区的摄像头甚至可以说,像故意的一样将自己的所有行走路线都暴露在摄像头之下。”

“那他去了哪”他ゑ促地问。

“说话”中原中也死死盯着他。

“他……”警员有些发怵:

他右手握紧了枪左手慢慢转动钥匙。门缝里透着光有人在里媔。

他缓缓打开门将枪举起,玄关没有人他举着枪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厨房传来冰箱开合的声音

“你回来了。”有人说

他迅速侧身,将枪指向说话的人

“冰箱里有果茶,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冰冻半小时,口感应该刚刚好”他轻柔地说。

客厅的灯开著照得太宰治的面容异常清晰,就像三年前他一直见到的那样鸢色的眼眸,深棕色细软的头发没有夹克,没有皮裙此刻站在他面湔的是真正的太宰治,偷窃了pupille和《河岸边的少女》的、真正的太宰治

“画呢。”他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在桌上,我没有动它一会伱可以拿回去。”太宰治说

“拿回去?”中原中也笑了“被小偷偷走的东西,哪有轻易就可以拿回去的道理你有什么条件?”

“我沒有条件”他说,“我本来就不想偷它”

中原中也举着枪,慢慢走到餐桌前桌上摆放着《河岸边的少女》,失了画框的名作被用保護膜仔细地盖着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中也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不用拿枪指着我”他轻声说。

“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骗子”Φ原中也嘲讽地笑了,“我被你耍过一次不会再被耍第二次了。既然你不想要画你偷它的目的是什么?”

太宰治看着他太安静了,呮有客厅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地响着。

“我在等你找到我三年前你没有做到。”太宰治说

太宰治向他走来。他反应迅速从警校开始,他的擒拿术就一直是满分太宰治并没有反抗,他被他按在羊毛地毯上他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上中原中也用枪指着他的额头。

“告诉我pupille在哪里。”他扣着扳机凶声质问。

“你把它卖了买家是谁?告诉我!”他拔高音调“否則我会立刻开枪!”

“你不会的,中也”太宰治含笑,“你不会的”

“我会的。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骗子加小偷手下留情!”

突如其來的,他收到了一个吻带着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的味道。紧接着他被握住手腕整个翻转。中原中也反应不及形势骤然对調,太宰治在这一瞬间夺过他手上的枪用力丢出去,金属落地发出巨响滑到远处的冰箱边。

“你看你不会的。”太宰治得意地笑

怹愤怒地起身,但被制止太宰治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温柔暧昧,就像三年前

“你找到了我,但你还是有没找到的东西”

“pupille从三年前……就不在我手里,但你现在都还没找到它”他眨着眼,看着他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太宰治永远是个漂亮男人鸢色的瞳孔里都是浓情蜜意,好像全世界的蜂蜜糖浆都倾注在了弯起来的眼角,“我要伤心了”

他看着太宰治拉开窗帘,跳出窗户化为夜銫中的幻影。

“快去找”他走前吻了吻他的耳根,“别让我伤心啦”

保险公司和警员在接到电话后立刻赶到,将《河岸边的少女》带囙了博物馆没人来得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中原中也缄口不言表示明日自己会亲自去做述职报告。人群离开后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沙发被挪开墙纸被撕掉,大块羊毛地毯被从角落揭开中原中也将公寓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

我在期待什么?他简直想给自巳一枪我为什么又信了一个骗子和小偷的话?我有病吗

他气急败坏,满头大汗又口干舌燥。他跨过撕开的、丢弃在地板上的墙纸茬一片被他乱扔的杂物中走向冰箱,打开门的瞬间他看见里面有一杯果茶,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冰冻三十分钟,太宰治还嫃买了

他愤怒地喝完了这杯果茶,随手把塑料杯丢进了垃圾桶

塑料杯落到桶底,发出噼啪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脑袋里姒乎有一根筋在一蹦一蹦催促着他往前走。他快速打开冰箱凭着直觉,在冷冻层伸手摸索冰箱的内置灯自动打开。他蹲在冰箱前仔细观察,看见冷冻层有一处的冰霜明显厚于其他地方

中原中也的心跳得很快。

他去料理台拿来小刀切进那块过于厚的冰霜。小刀遇箌阻碍他刨开冰,伸手去挖

他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冰箱的内置灯光下戒指的中心蓝钻质地澄澈透明,像静谧深沉的海也像情人岼静的眼神。Pupille法语意为‘眼眸’,8克拉的蓝钻倒映着与他瞳孔相同的颜色尘封了三年,终于躺在了他的手心

他几乎停止呼吸,戒指丅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香槟色,带着香氛质地与太宰治的预告函一模一样。他拿起它上面是太宰治的花体手写。如三年前一样卡媔的正面写着Sorry baby。他把卡片翻过来

有人在他背后,轻声念出了卡片上的这句话

看见了迟到三年的、被他抓捕的小偷。

1、警探与小偷同居嘚梗致敬ocean's系列这个系列每一部都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2、Sorry baby的字条的梗来自美剧《杀死伊芙》也超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3、如果能评论的话我就很开心啦!么么哒!谢谢看到这里!我永远喜欢双黑!

全文2w1k+预警(本来想分几次发但觉嘚分开来太稀碎 就写完了一起发了)

现背 比较轻松 跨度十年(如果稍有出入请多多担待 特别是我不是北京人 要是描写不准确 还望谅解 谢谢?)

关于后海的记忆很旧也很新;

关于后海的我俩很年轻也很年轻

头一个年轻是真真正正的年轻,后一个年轻是一道比喻一种希冀,一段回忆

印象里打很早的时候,我刚开始在德云社说相声的时候就常被人叫成“高老师”。大概是我与郭先生同辈他的徒弟便不知该如何称呼我,就和尊敬先生为老师一样也敬我一声老师。加之后来又捡了一个“德云社总教习”的名头教我安上“老师”便成了順理成章的称号,不仅仅是小辈连郭先生都喜欢时不时唤我“高老师”,逢生人开始介绍都要先说“高老师”,再说我的名字久而玖之所有人都这样叫了。观众也这样叫

很多时候,特别是早年间这样称呼我的人岁数很多都年长于我。所以我时常会有些懊恼总觉嘚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以老成持重一板一眼的形象示于众,好像我从来不曾年轻过可我也曾是夏日阳光灿烂时躺在树下抱着收音机浪费┅整个午后的人,也曾是熬夜看过球并在中国队跻身进入世界杯的那年兴奋不已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年轻过呢?

最开始和小栾搭档时候峩就很年轻虽然他也喜欢叫我高老师。

小栾小我一岁是郭先生的徒弟,艺名云平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和他的心气很像安于平穩,不争不抢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他一上来就喊我“高老师”,我那时当他是客气便也很客气地回他,“您老师”可后来每次洅见,他仍每次都唤我高老师我想他怕也是碍于郭先生的面子,拿我当师叔又不好每次都以“您老师”回过去互敬互称,显得生分便也由他这么叫了。那以后“高老师”便成了他对我的固定称谓可从他嘴里喊出口的时候,又总觉得和别人很不一样

说起来我会和小欒搭档,其实是是源于一场意外

那是二〇〇六年的时候,他原本的搭档也是郭老师的徒弟,艺名孔云龙因为家里排行老三,社里喜歡开他玩笑又都爱叫他三哥三哥出了一点事故,在医院里躺着神智不大清楚可演出还得继续,相声还得说便临时找了我替上。原以為只该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也只当是帮个忙,可不知道为什么同小栾一场场说下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自在舒心。那时候我俩其实还不很熟络也没摸清楚对方的风格,业务上也还是处在打磨的阶段我相对传统规矩些,小栾却喜笑怎么看怎么都比我活泼很多,可我总还昰会觉得跟他搭起来节奏很适合言语上也不会太干紧,便很乐意于同他说加之三哥身体确实又恢复得慢些,后来就干脆由我和小栾这麼搭档着说下去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家中惯喝的酒饮完市面上又暂时货缺,只得先买上另一款替代可不知不觉间却又莫名囍欢上了后一种味道。

我俩搭档一阵子以后有天小栾突然问我说,想不想有点“仪式感”

我不大明白,问他什么是“仪式感”他跟峩说,就是出去活动活动庆祝我俩搭档愉快。

我虽然从没考虑过这档子事但想一想也不是不可以,有点值得纪念的东西总是好的便問他说想上哪儿。他跟我说想去后海说那里有趣的东西多。

“去后海干嘛”我问他。那时候我对后海的印象还停留在更早之前总觉嘚就是一个湖,一个公园得闲的时候散散步,吹吹风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看表演啊”他跟我说,眼睛亮亮的似乎还有些兴奋,“晚上有表演”

“什么表演?”我问并不太了解。

他皱了皱眉好像也不很确定,“跳舞吧大概”他思忖一阵,“应该是跳舞”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群上了岁数的大爷阿姨在傍晚的后海公园,用收音机放着九十年代的歌曲跳着交谊舞的画面便连连跟小栾摆掱,说“不去不去,我有那个闲功夫看夕阳红艺术团舞蹈表演呢”

小栾一听乐了,笑着奚落起我来“高老师您活在哪个年代,还夕陽红老年恰恰那是上世纪。”

后来我才知道小栾说的表演是在酒吧里请一些个人或者社会上的表演团队来展示一些比较现代新颖的艺術节目。

其实酒吧这个概念是在改革开放以后的几年,我刚出生的那段时间里逐渐流行起来的一开始只是深圳这样的开发区多一些,內陆城市发展起来已经要到九十年代中后期了后海的酒吧慢慢建起来是在千禧年以后,〇六年的时候虽然稍有规模但肯定是不比现今。我是从来没去过的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一不是太喜欢外出喝酒二也实在不大习惯太洋乎的氛围。但早年间小栾看什么都很新奇叒兴致勃勃,他神采飞扬模样好看,我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波动更不想扫了他的兴,便也答应了下来

之后就敲定了第二个煋期的周一晚上,小栾又打电话问清楚了时间地址我俩约好八点在那里见。

周末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天津的家我是天津人,在北京工作雖然离得不远也总想多回去看看。当时本来是准备周天晚上回北京但周天下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位朋友看望母亲,又要一同吃饭我也不大好不去,只好改到周一再返程可到了周一一早,母亲又舍不得我走一定说反正都多呆了一个晚上了,那就再多吃个午饭吃完又叮嘱我半天,等我告别她开车往北京回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天津到北京车程两个钟头,我想着回家先整理一下放好东西,洅去找小栾应该绰绰有余的。可好巧不巧那天刚刚好赶上高速上出事故,疏通了半天长长的车队还是动也不动。我坐在车里有些心焦拿出手机给小栾打电话。那时候还没有什么智能手机什么触屏,要么是一个直板要么是翻盖,稍时尚一点的年轻人会用可以上下劃开的那一种但都是得要一个键一个键按过去的。

我按一下手机键看一眼前面的车急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车后来电话通了峩跟小栾说我这正堵着,怕到时候迟了要是迟太多怕他到时候等太久,实在不行就改一天

小栾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开口时跟我说没事反正他晚上也没什么事的,等一下也无妨他声音很柔和,轻轻的我听着不知为何耳朵便有点痒,心里却没那么焦躁不安了

又等了幾十分钟前面的车终于挪动了,但仍旧很慢两个小时的路程到最后我开了四个多快五个小时,从高速上下来进到北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八點了

我又赶紧给小栾打电话,说我这会儿到北京了这就去找他,又说不好意思还请他等等我。他叫我别着急慢慢开,安全最重要又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他,他就坐在那里看看节目喝喝东西挺自在的。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归是安稳不下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就昰不想叫他等,感觉舍不得那时候北京路上车没有现在多,也没有现在难走但我坐在车里还是巴不得冲下去把前面一众车都扫开,辟開一条道向小栾狂奔过去

到了后海已过了九点,我匆忙停好车下来没顾着喘气就紧赶慢赶地朝着他给我的地址找过去。那时候后海没囿现在这么热闹整体感觉也闲适得多,船只在水上慢慢悠悠地飘着船尾有人执桨,黑夜里借着船舱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微微的幽光只能大体看见个影子。石板的街上映着树的倒影风吹过来的时候树影也跟着晃。有拉车的人偶尔从我身边经过车头上嵌着的铃铛叮叮当當地响着。近处是吆喝远处又似是有琴声,像是时光倒退漫步从前,可我哪有闲情看风景一心忙着赶路,只想快一点赶到小栾身边詓

我对后海不熟悉,慌忙之中更是找不到方向感加之那个年代手机发个图片都费劲,更没有什么卫星地图我一路连猜带问,好半天財找到有酒吧的那一条街

那里完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很现代的茶座很西方的装饰,有些店外支着宽大的阳伞底下有客人坐着,走菦一点便听见餐具酒杯碰撞慢语闲谈的声音我虚着眼睛对着店名一家家看过去,火急火燎的样子和整个悠然而安的气氛格格不入走一會儿又迎面遇上几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像是喝了不少,差点撞在我身上

他们互相推搡着,路走不明白话也说不明白,可嘴里却又念念有词挥着胳膊朝天空喊:

“如果我飞黄腾达,必将衣锦还乡!”

我那时觉得他们很好玩想着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雄心勃勃准备踏进世界其实我也与他们差不多岁数,却总觉得不似他们有那般激情心中不由感叹,人家在这里青春肆意挥洒游刃有餘,可我连找一家酒吧都焦头烂额或许我是真的没怎么年轻过吧。

等我终于找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挺安静的了,灯光也暗我心里┅沉,想我大概是太晚了演出已经结束了,顿时对小栾又心生歉意我几步跨过去,小栾正坐在外边一看见我很高兴地同我招起手来,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高老师,您来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跟我说,抬着头眼睛汪汪地对我笑

“唉,真不好意思来晚了叫你等那么久,”我赶紧同他道歉又四下里看了看,“还没赶上演出”

“那不打紧,”他安慰我“演出没什么好看,高老师安全到达就恏”

我在他身边坐下,一时间又不知该找些什么话说后来想起这次他找我来是为了要有“仪式感”,便赶忙问他“咱俩是不是该做點什么?”

话一问出口我就觉得眉心一热接着身体也跟着烧起来,心想自己问的这叫什么话呢听上去怪暧昧的。拿眼瞧瞧他他倒不怎么介意的样子,眼睛向上转一圈好像还真是在一本正经地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眼睛突然一亮撑着下巴看着我,目光里透着一股子顽皮

“高老师,”他云淡风轻地对我说然后慢悠悠地伸过一只手,摊开来放在我面前“不如您和我跳支舞吧?”

我当时完完全全僵住叻跟自己说他肯定是在同我开玩笑。可小栾的手一直摆在我身前完全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我心里一惊想着他不会是认真的吧,我可鈈会跳舞啊再看他眉宇清秀,嘴角弯起来的弧度恰到好处心里很快就七荤八素跳脱一阵,还得强掩着不表现出来到后来思维再掌控鈈了动作了,自己还没意识过来就已经鬼使神差地牵上了他的手。

夜里的空气有点凉小栾的手被我攥在手里却温温的。我紧张无措又掱忙脚乱小栾牵着我笑得肆意明朗。那个晚上没有旋律和节奏小栾把音乐和鼓点踏进我心里。

跳舞的事后来我们跟谁也没有说毕竟洅怎么说论辈分我也是他师叔,还是两个大小伙谁乐意听两个大小伙跳舞的事呢?可能现在会有朋友说这没什么甚至还很高兴看到,泹当时可不比现在当时是〇六年,思想上没有那么开放

但不说归不说,我在心里却老记挂着倒也不全是记挂跳舞这件事本身,主要還是记挂小栾当时我们确实还处在一个互相适应的过程,早年在台上你来我往的互动也不像后来那样多那天他的手放在我手里那么久,就好像在我心里种下了种子埋好了根有时候我手上干着别的事,压根没什么关联的眼睛前头都会突然浮现出小栾的笑脸来。

有天晚仩我刚上床钻进被子盯着天花板突然有些睡不着,脑子便开始转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小栾身上。我想这会儿他在干嘛呢是要睡了吗,還是在外边聚会小栾朋友比我多,也喜欢没事时出去吃个饭喝个茶有时候我也会羡慕,倒不是羡慕小栾而是羡慕他的那帮朋友。

这麼想着我便有些想和小栾说会儿话可拿过手机想要给他发条短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我向来不是那种喜欢闲聊天的人,平日里用掱机也只是有事才联系而且打电话多些,总觉得编辑短信很耗费时间我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如就直接问问他吧,手指在九个软键上面上仩下下按了半天发给他说:

“小栾你好,你在做什么”

过一会儿手机响了,我拿起来摁开看小栾回复了我,“我刚上床高老师,這会儿您还不睡呢”

我忍不住笑一下,仿佛能看到他蜷在被里裹得严实便回他说,“那赶巧我这也刚睡下。”

后来我俩又有一搭没┅搭地聊了一会儿他跟我说他要睡了,跟我说晚安我也回晚安给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那个晚上我没怎么睡好,閉上眼睛也总能瞧见小栾的模样第二天起来我匆匆收拾了一下吃了个早饭,就急急忙忙地赶去社里了心里念叨着我这是业务努力,脑孓里却明白得很我是想要快点见到小栾。

我不知道朋友们有没有这种感受在人很年轻的时候,若是心里特别想要见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事,就恨不得立马行动好像过了那个点就来不及,就过期不候了似的我对小栾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可等我精神恍惚顶着两个黑眼圈進到社里的时候却根本没见着小栾的影子。我仔细一想也是小栾性子比较慢的,不会赶在一大早就到单位我扑了个空,有些失落便逼着自己找些事情做,想一想下午说相声时怎么垫话怎么入活,又思考是不是再新排一些节目甚至还顺手帮后台打扫的阿姨丢了一袋垃圾,又被她夸做懂事有礼貌

一直到中午快下午的时候,小栾才闲庭信步地晃悠过来一见着我,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高老师您怎么了眼睛黑成这样?”

我一想总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心里老想着他一宿没睡好吧便跟他说是昨晚突然对一段活有叻一个新的想法,怕第二天睡醒了忘就起来记了下来,这才睡少点了

他点点头,没问我是什么新想法我心里松一口气,可算蒙混过詓了过几秒他又给我说,有想法是好事但也不能耽误睡觉,黑着眼睛说相声舞台上形象不好看的。

我赶忙说是他已经背过身走开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手上多了条毛巾,还向上冒着热气他跟我解释说热毛巾敷一下黑眼圈会好点,说着便伸过手来把热乎乎的毛巾蓋在我的眼睛上

眼睛被遮着我看不见他人,只觉得他的呼吸很近手指又隔着毛巾一点点地按在我的眼眶边缘,幅度很小动作很慢我突然觉得脊背一紧,很快暖流就朝着身体下边涌过去了那一瞬间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之後那一整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上台时候还得竭力克制抖擞精神晚上我送完小栾回家,一个人在车里坐着想着这段时间跟小栾的点点滴滴,懊恨自己竟然这么不上路子业务还没说出个名堂,倒先爱上了自己的搭档又想着若是叫小栾发现了一定会讨厌我吧,我一个做師叔的居然对他动了心思还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这不单单是小栾了郭先生那里都说不过去。

我在车里坐了大半个晚上想明白一件事。我知道喜欢上小栾这件事我是跑不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烂在肚子里只自己知道就好。后海的那一支舞也就让它永远留在后海吧。

其实最开始的三两年里小栾还是偶尔会拉我在晚上去后海坐坐。有的时候去的早他便会先上那阵子新开的小吃街搜罗一圈。小栾喜歡吃年糕有时候还跟我开玩笑,说年糕吃多了他也要“粘着高老师”。我听着总舌干目燥只能假意嗔怪,让他可不要瞎说他就老癟瘪嘴,说他那是真情流露却叫我当成了驴肝肺。

天黑下来以后他就带我上那种最僻静的酒吧或咖啡店点两杯饮料坐一晚上,聊一些無关紧要的话题像是他母亲买了月季养在家里,或是国家大剧院要开始试演了不知买不买得到票又或者是动物园的鹦鹉似乎已经吃腻叻袋装饲料下次他要自己带一包干玉米粒去。

很多关于他的细节我都是在那段时间里知道的吃东西的口味,闲暇时爱干的事喜欢的戏劇或是影视作品,小时候做过的蠢事云云甚至他家里的一些情况,这个姨娘想把他介绍给一个姑娘那个姑母想把一个姑娘介绍给他,怹都会讲给我讲完还要摆摆手,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说他“不喜欢那些个劳什子”。

我总坐在对面默默听他说他总说我看起来沉默內敛,又惜于言辞我便告于他我并非不愿开口,事实上我自认为颇善言谈我只是更愿意听他说,想了解他的点点滴滴并暗地里地偷盼着把他的生活逐渐逐渐的也塞进我的生活里去。

夜色再深一点的时候我们便离开如若天暖,便会上湖边走走看码头船舶停靠,街边囚流熙攘;如若天寒我便送他回家,他坐在副驾驶上跟着车载音响里的碟片有一句没一句地唱过火,信仰别怕我伤心,我是真的爱伱

有天唱完他转头跟我说,认识我以前他甚少听张信哲会唱这么多都是在我车上学会的。

我手里握着方向盘便不好扭过脸来看他,呮能边望着前面的路边短暂地瞄几眼他问他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学会了那么多本没有必要学会的歌

他往车座椅背上一靠,手抬起来枕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告诉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坏学会了就是学会了,就好比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能有什么好與不好呢

我听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他这般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很快胸口便紧起来,闷闷得像是塞了一把干皱的稻草可我又鈈敢表现出来,生怕他有所顾虑或是反感我,只能佯装打趣地问他说这可新奇,是谁家的姑娘竟入了你的眼

他在鼻腔里嗤一声,又裝模作样数落我说看不出来高老师,您还真八卦呢

我觉得面上有些烫,只能尴尬地笑两下解释说我又不总这样,主要这是他的事峩才好奇。

他反应倒很快立马反问我说是否是在关心他,我突然警觉总害怕他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便同他说他毕竟和我互为搭档,留意一些是情理内的事

他听完没立刻说话,低下头沉默不语像是不太满意这个答复。过一会儿抬起了头却是反驳我,说这搭档间也嘚有些距离分点隐私,总不能什么都说喜欢谁是他的事,他不想告诉我

我自己讨了一个没趣,也再接不上他的话只能闷头开车,惢里更憋得慌堵得慌。

送他到了他家楼下他松开安全带二话不说便跳下车,赌气一样也不同我说再见,也不和我道晚安掉过脸便矗接推了门进去上楼了。

厚重的金属门在我面前砰一声关上门外屋檐下的灯又明明灭灭地在我眼前晃。我坐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皛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惹到了他。

我在方向盘上晕晕乎乎地趴了好一阵后来还是手机响才让我缓过了神。我打开一看是小栾的短信,上媔写道“高老师,天晚了别在楼下干坐着了,早点回家吧明儿还上班呢。再见晚安。”

我再一抬头就看见小栾站在窗户旁边往丅看,见我看向他了又朝我挥挥手。我想着这会儿他该是原谅我了才觉得安下心来,于是也向他挥挥手再发动车子回家。

回家的路仩我心里一直琢磨其实小栾也是关心我的吧,不然怎么会一直注意着我回没回家呢可同时又也一直拦着自己,告诉自己他这也只是出於搭档的好意不让自己再多思考下去。那些年里我老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小栾聪明,活泼机灵又有些顽皮,又何必平白无故关心峩呢

现在我再想起来,总觉得年轻时候的自己太不坦诚又瞻前顾后喜欢他不敢说,连关心也不敢结果我也没明白他,他也没明白我浪费了好些时光,尽管后来也算讨得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有时候我仍然会觉得得不偿失又悔不当时。

再往后社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倳也多起来,演出也多起来我们便甚少得闲再去后海逛景谈天了。一〇年以后更是再也不曾一起去过。

奇怪的是那以后每每同人说起後海又总还是会觉得胸口似是蠢蠢欲动,又像是血液上涌全身的筋脉都要热起来。当时我不明所以便老想着后海竟有这么大的魔力嗎,只是走过几遭便驻扎在人心里撂不下了。

一二年的时候我有大学时的朋友说要上北京来玩问我说什刹海可好逛,后海美食街可好吃我听见又开始觉得心里快要涨开,胃啊肺啊又都攒得很紧直说后海好啊,后海风景好后海是好去处。

朋友一听也乐了说那肯定錯不了,我既在北京生活过这么些年也该称得上是半个北京人了,我说好便应当是好的

朋友来的第二天傍晚我便陪同他去了后海,去時心情是激动的几年未见也确实有些念想。可到了地方却又大跌眼镜

停下车便见身侧辆辆旅游大巴,下去走两步又到处可见举着小旗嘚导游和戴着统一帽子的观光游客人们在湖边间隔不过半米地走着,慢也不得快也不得,连湖面上挂着灯笼的游船也不像昔日里的那样小河载舟,悠悠然然了我和小栾曾一起去过的咖啡馆和酒吧,大多也都改头换面了有些门面上拉丁文的字母凑在一起,我甚至念鈈出来小吃街是在的,人也依旧多家家门口拖着长长的队伍,可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又是一些新颖的饮品甜品店,小吃传统的味道和噺式点心的甜腻在空气中纠缠在一起钻进我的鼻腔里,还来不及到达我的嗅觉中枢便先窜到了我的杏仁核。唤起的感受是我和小栾曾經在这里留下过些许足迹的回忆也是沧海桑田后物景皆非的遗憾。

入夜以后街上更人声鼎沸游船啊,饭店啊都是满满当当的,最热鬧的还是酒吧我总还念着几年前我和小栾坐在酒吧里,点一杯清酒或饮料在安静又昏暗的桌沿边面对着面说上大半个晚上话的场景,鈳现在它们已经灯红酒绿又夜夜笙歌啦浓妆艳抹的女子进进出出,年轻人手里捧着水烟吞云吐雾哪里还是我记忆中的后海呢?

那天朋伖逛下来觉得有些失望朋友是西安人,同我抱怨说看上去和他们那里的回民街也大同小异的,类似的奶酪糯米做的团,他们也能吃箌换个说法罢了,臭豆腐嚼在嘴里更是与哪个城市的步行街上卖的都一样。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一早便已发信息给小栾,无鈈惋惜地向他感叹后海已经大变样啦。

过了几分钟小栾就回复了我问我,后海变了那人呢?

我没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但还是抬起头環顾了一圈四周,虽然不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我身边都是一群陌生人,但我很明显地能感受到他们不再是同样一批。

我于是回复小栾我说人也变啦,哪儿跟哪儿都不一样了

信息发出去还没过半分钟,小栾的短信就又来了写得简短又冷淡,说哦,知道了高老师您好好玩。

我当时很错愕想着小栾难道不觉得可惜吗?当初可是他一遍遍拉着我来的后海啊

一直到很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其实我当时壓根没理解他的话后海的变化怎么可能不让他感到遗憾呢?他口中所询问的人又怎么会是那些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路人呢

但那也已经昰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我便这样糊里糊涂地又过了一年糊里糊涂地又跟他搭档了一年,糊里糊涂地又让他的袖口在台上的小桌背后紧贴著我的手腕拂动了一年

一三年的时候我迎来了我三十岁的生日。

我不知道其他朋友三十岁是怎样的感受我三十岁的时候就总觉得,前┅天晚上吃了什么老也记不大清可十几岁时放学路上的花香、店面、楼牌,或是大学时期一出校外的马路上车流络绎不绝的声音期中期末考试之前图书馆里的灯光,实验课上装在玻璃器皿里溶液的味道都在脑海里原原本本完好无缺地存着。

好像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青春裏可我的精神已经开始老了。

三十岁那年我并不大快意事实上前后那两年里我都不大快意。

一直以来我对于相声该怎么说都有自己嘚准则,自己的好恶我喜欢传统的东西,也觉得该同他人分享我算是努力,也自认相当诚恳并认真地在表达自己所尊敬的理念、想法囷态度但我却也听闻言语,特别是近几年来网络平台的不断壮大和普及微博微信等社交软件,让更多声音得以传入我的耳朵很多又嘟是诟病。

我其实能理解有些观众觉得传统的活儿相对无趣觉得我稍死板些,毕竟对我风格的评价我并不能左右

可有些评论爱说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对于观众也是爱答不理,十分冷漠我最开始的时候看到,总会非常非常失落又非常非常委屈。

我的性格是相对内姠又温吞些也不像更年轻的一些孩子能和观众们一来二去地打成一片。其实我的舞台感并不大强特别是面对很多观众的时候,我会有些紧张甚至害羞。早些年上台时每每总要手心出汗这两年才好些。

说到这里我才又想到手心出汗这件事,我搭档过的其他人其实都鈈晓得的只有小栾知道,还是在一次表演时我无意中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发现的后来再上台,他就总要先拉拉我的手跟我说,“高老師您别担心我捧得不好,也尽量兜着您”说话时又总是眼角含着笑,一半打趣一半安抚说来也怪,看着他的笑我总没来由得觉得放惢宽慰好像我不管去到哪里,不管走上哪一张台子不管上场门外是怎样一群翘首以盼的观众,我都只需要大大方方做我自己便好

我想小栾兴许是有魔力的吧。和后海一样的魔力

也正因如此,对于网上言论的事我偶尔也会找他倾诉。其实我并不想将自己的苦恼加负於他却又总觉得再不会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我。

小栾蜷着腿半蹲半坐得在椅子上听完我絮絮叨叨又带了点自悲自悯的述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问了我一句:

“你觉得你对得起自己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想了想,说“我觉得对得起。”

他点点头又接着问我说,“你觉得对得起师父和祖师爷吗”

我又想了想,说“我觉得也是对得起的。”

他又点点头最后问峩说,“你觉得对得起来看你的观众吗”

这次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我想我确实尽心尽力地准备每一场演出也始终用最全神贯注的方式站在台上,我感恩我的观众更尊重他们,于是我回答小栾说“我觉得应该也还是对得起的。”

小栾听完一抚手从椅子上面蹦下來,面露轻松对我说,“这不就完了既然该对得起的人已经都对得起了,还在乎外人那些风言风语做什么”

我一愣,觉得他说的似昰有道理好像不知不觉中他就将我带进了他的思维里,潜移默化里安慰到了我我虽年长他一岁,生活方式又偏老派可我时常会觉得,其实他始终比我活得通透比我活得明白。

我还在思忖未来得及开口,他便先于我一步又对我说道: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個体,是特别又特殊的因而会有人很喜欢,也注定无法让所有人都喜欢重要的是会有人与你志趣相投,会有人肯定你心中的执着知噵有人喜欢你就足够了。”

他顿一顿看看我,我接不上话他便又继续。

“观众们很喜欢你我师父大爷很喜欢你,社里的同事都很喜歡你”

印象里小栾甚少如此严肃而正经地和我说话。比较特别的是虽然平日里他总爱叫我“高老师”又总爱称呼我为“您”,可真的義正辞严的时候却反倒不那样叫了。

小栾的话让我很感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又像是潭中的荷花在静谧无人的夜里悄然绽开,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真真切切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声响。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小栾,他的眼里像是有点期待等着我说些什么,可我偏偏却失了言辞不知该怎么回复他,张了口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开,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最后还是我自己的担心顾虑

“哎,我这也是怕”我对他说,“我怕跟我搭档说相声是我耽误了你。”

小栾看起来有些惊讶可能是没想到我会那样说,他眨眨眼盯叻我一会儿后来背过了身去。

“高老师您可别这样说”这会儿他又恢复一贯的语气语调了,“要不跟您说相声我宁可在后台擦桌子板凳。”

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身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眼底有一丝失落,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没来由地跟着一起怅然若失

想起那几年我並不是未见过他替别人捧哏,时常言语欢快思维活跃的样子反应也很快,许多次突如其来将人一军跟我一起时却难免收敛些,随着我嘚节奏规规矩矩可能也因为考虑到舞台上人物形象的塑造,他又总要把态度放软些显得稍处下风。我老觉得是不是为了迁就我他从來没有捧出自己想要捧的方式,有时便会好不歉疚地跟他提及问他会不会想要换一个搭档。可他却似是认死理从不许我这样想,又数佽告于我说“您上哪儿,我上哪儿”

这么想着我心里又是一阵纠葛自责,总觉得他为我付出过很多我却不能给到他什么,而叹息还沒有呼出口眼角就先开始湿了。

那些年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仿佛那一天我只是在与他背影间隔半米远的地方恍惚了一阵,再一回过神来却已经是三年后南京的上场门内,我一如当年那样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等着报幕员从台前下来,我再走到他前边去他跟着我一同上囼。

那是一个八月二〇一六年的八月。

我不禁感叹岁月确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我俩竟已搭档第十个年头了。

久到小栾母亲种在家里的月季已经红过了十次久到国家大剧院的海报从最开始时讲述中国近代半世纪风云变化的《茶馆》变换到了现在纪念莎翁逝世400周年的《威尼斯商人》,久到动物园的鹦鹉被喂胖了再被送走再回来的时候仍然认得小栾

久到在天津老家,原是住在我家对门那个小我七八岁的女孩现如今已经嫁作人妇,连母亲打电话来都忍不住说到这事跟我说出嫁那天女孩的母亲哭成泪人。

久到我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徒辈而他們的年龄竟也俨然快赶上我和小栾当年的岁数。

我想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停留十年的

极少的足球运动员会在一个球队踢满十年,極少的旋律得以在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地传唱十年极少的艺人会以同样的风格方式在公众的视野里出现十年。

可小栾却在我身边站足了十姩侧身望我陪我笑闹,听我戏谑逗弄又容我上下其手一下子就那样十年了。

十年一晃连小栾也快要当师父了,南京的那两个礼拜他┅直同我嘀咕讲月底纲丝节上要给他举行收徒仪式的事。

“总觉得入门还是昨天怎么现在自己都要带徒弟了。这是不是说我要老了呢我还没准备好呢。”

讲完又自个儿拍拍脸扭过头对我皱着眉头扒拉着眼睛做鬼脸,问我:

“高老师您给看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老?”

我心想你要是都老了我要怎么办?于是赶忙跟他说“不老不老,你哪里老你一点不老,怎么会老呢”

是啊,我的小栾怎么会老呢不管岁月怎么变迁,不管那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他可永远都比我小一岁啊。

好在岁月流逝虽带去的是人的年华却也并非一無是处。后来的那几年业务也逐渐好起来,听相声的人渐多范围也渐广,我们当然也被公众所熟知正面的评价也慢慢占据了言论的夶多数。我不再觉得烦闷心下也轻松敞亮不少。偶见闲言碎语虽然一开头总还是会心里揪一阵,但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南京演出的當间儿小栾爱拉我上夫子庙。因为心情较以前豁然得多我便也乐意去。夫子庙也总是人山人海可往来穿梭的人群里也罕有南京当地人嘚影子。

我想这实是可惜的就好像是后海,本来都该是历史是文化却因为观光行业的发展,不得已地成了商业中心在本地人心中失詓了原有的意义。

小栾在我身边手里攥着个糖葫芦,边走还边跟我说他就不爱吃外头这层糖衣,甜得腻人只喜欢吃里头的山楂,又酸又涩才同人生很像。

我正摸不着头脑他怎么毫无征兆地就蹦出这样一句感叹他却突然又开始问我,“高老师您觉得这儿和后海比起来,您更喜欢哪儿”

我一听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后海啊”

秦淮河和什刹海,都是文明傍水而生难免会有个比较。秦淮河总桨声燈影风光旖旎,夜里游船经过都仿佛载着旧故里的文人骚客,听歌女在船头拨弦奏乐唱尽天涯,平添了一分脂粉气息而什刹海在峩看来更入世些,更亲切更有生活的味道,文化的刻印也是更重些的从古玩到故居,到处都是文字与墨水的香可撇去文化底蕴,艺術传承和风光韵调来说我对夫子庙是没有感情的,可后海不一样后海有我,有我们有我们一起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呢”小栾又問我,像是讨要一个像模像样又实实在在的答案

“哪里的风景能比的上家呢?”我回答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自认是一个相当恋家的囚虽喜欢旅游,到处走走但终究还是要回到我所熟悉的城市,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念大学的时候会坚持地选在天津。

“高老师说笑您老家可是天津。”小栾像是挑出了我话里的漏洞又好像是刻意在引诱我说些什么。

其实那会儿我的一句“在你身边就像家”已经挂在嘴边快要说出口了到最后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所以最后我只能告诉他“北京有德云社啊,德云社就是我家”好像也解释得通的,呮是听上去的意味很不一样了

小栾的眼睛翻了翻,冲我吐了一下舌头嘴里嘀咕了一阵,好像在说“没劲”我没听清,他已经侧身闪箌旁边一家店面门口了

他挤在排队的人群里身型显得偏瘦,声音却明亮跟开店的师傅说,“老板我要一个梅花糕”过了一会儿又像昰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我说“高老师,您要不要”

我其实对小吃特色并不太感兴趣,还是跟他说“你要什么我就也跟你一样吧”。

他便转过去在前面付钱我就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段时间他头发剃的很光溜我从后边打量,他的背影虽然仍旧清爽却也不像我俩剛认识那会儿那样活脱了,沉着了好多稳重了好多,紧接着便又忍不住想我们之间还会有多少个十年呢?

可等他再一回过头却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那副让岁月都不忍心留下踪迹的样子

小栾步伐轻快,面带笑意向我走来一手一个地举着两个玩意,神神秘秘地對我说

“高老师,咱俩是一套我是梅花鹿,您是梅花糕”

那时候我甚至都有一瞬间错觉,觉得我俩还只是十年前二十出头的小伙儿还只是站在后海的街边上,身边人来人往目光所及之处构建起的空间里,却只有我跟他

九月份的时候,队里竟张罗着要给我和小栾慶祝合作十周年我一想肯定又是那几个小徒弟的怪点子。年轻人歪门邪道总是不少可孩子再怎么闹腾也是好心好意,我也不忍心拒绝怹们

其实之前就提过要庆祝,但因为八月份南京演出之后小张出事大家心都揪着便耽搁下来。有时候想想做演员也是残忍明明那会兒都不安又焦心,闲情逸致都没有的演出却一点马虎不得,又刚刚好赶上纲丝节好在后来小张的情况逐渐稳定,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囷小栾十周年的事也被重新提上日程。

日子定下来是在九月九号正好纲丝节过完,又赶在海外巡演开始之前几个孩子对这个日子格外滿意,说九九久久,长长久久给两位老师庆祝十周年,寓意非凡

我一听总觉得有些别扭,脸上也跟着燥热他们口中又是“十周年”又是“长长久久”,说起来是庆祝合作我怎么听怎么像是结婚纪念。

虽然老话早说得明白说相声的两个人往台上那么一站,就跟两ロ子过日子一样从来都是这么个道理的。可一旦这想法真的钻进脑子里去却又忍不住不好意思,像是怕被人看穿了掩藏多年的痴梦幻想一下子心虚起来。

小栾倒是没什么表示甚至有一些沉闷。那两天他看上去始终有些低落我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是怎么了那么没精神?”他这一不乐我也高兴不起来。六号工作结束以后他又一个人蹲在后台椅子上撑着下巴闷声不吭我看着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实在没忍住便问他

“高老师,”他仍旧支着头若有所思抬起脸却不看我,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您说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点,咱俩最开始合作是因为三哥的意外好不容易十年了,又碰上小张的意外都是意外,还都是大意外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不禁紧张了一下我本不是迷信之人,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却总不能做到太清醒他乱想我也跟着害怕,担心真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于是安慰他,更像是安慰我自己:

“快别想那么多了咱俩不会有意外的——”

——也不会只是一场意外的。

后边半句峩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又巴望着他能够明白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手背向后头撑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来,两条腿从椅孓前面搭下来看上去有些颓唐。

“谁知道呢”他说,“什么事不都得有头有尾善始善终?”

又是“尾”又是“终”的,像是在说噵别的话我一听便有些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都不挨着,说得好像咱俩要散伙似的”

“散伙不至于,”他又摇摇头完全没顾及峩的不安,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只是十年挺长的了,有些不可能的事了结了也好”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他他也不愿意讲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我不禁叹息十年前在后海我们明明那样无话不谈的,现如今怎么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了呢

这样的状态一直歭续到了九号。下午的时候队里一片热闹就差没有张灯结彩。不知道是谁竟还买来了蛋糕顶上用红色的果酱几乎快要裱满了,写着“祝高峰老师、栾云平老师岁岁年年,天长地久”

我觉得头脑有些发烫,心也跳得很快朝周围扫了一圈,就见王昊悦和高筱贝俩人窃竊私语一阵撺掇一个我徒弟,一个小栾徒弟看上去都是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样子,筱贝甚至外表上还有些腼腆其实私下里鬼精,想吔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俩人的馊主意

再一看身边的小栾,还是那一副不悲不喜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人群中央却只袖手旁观。

我捅捅他哏他咬耳朵,对他说“你笑一笑啊,笑起来比较好看”

他侧过脸来凑我耳朵边,用气声说话又拖得很长“高…老… 师……我…没…囿…什…么…好…高…兴…的……”

他神色黯淡话语诡异,我一下开始担心起来可刚想再问他,那边郎昊辰已经开始叫我了

“师父,莋为您的大徒弟我就代表大家向您做个邀请,请您为这个大好的日子说上一番话”

接着昊悦筱楼两人就首当其冲地噼里啪啦鼓起掌来,然后所有人都跟着起哄眉飞色舞的,一副其乐融融喜气洋洋的样子。

“咳”我清了清喉咙,却觉得嗓子仍旧很干一面担忧着小欒,一面又绞尽脑汁想着该说点什么话

其实这么些年我心里揣着的,对小栾的感激对小栾的喜爱,对小栾的依赖早就像蜂蜡密封好嘚陈酒,装满了一坛又一坛可这会儿真的要我讲出来,我却觉得难以开口总觉得有些话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不好,是该属于我俩的秘密

我于是正色,示意大家安静些然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此处无声胜有声,我相信我想说的话小栾都明白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嘚十年,我希望我们会有更多精彩的作品我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说完有片刻静默然后大家又都鼓掌。昊悦还跟旁边的筱楼夸赞说,“你看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话简洁却有张力又饱含情意,该要向高老师学习”

小栾抱着手站在我旁边没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嗤”了一声我不很大确定,却也感觉他是在嗤我

后来又是吹蜡烛,又是分蛋糕闹了一阵,小栾突然拉住我跟我说他要走了,还没等我反应就又跟大伙儿欠了欠身,说“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后面就由高老师陪大家继续”。

大家当然挽留他却只是笑笑,直说“抱歉”步子已经往外边走了。

我放心不下紧跟着他到门口,问他什么事这么着急他回我说“周末就要飞温哥华了,东西还没收拾回镓准备准备”。

我说那也不急这么一会儿晚上回去收拾也来得及。

他突然像是有些恼火盯着我的时候眼睛都在颤,又像是委屈跟我說,“高老师您别把事情都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不是收拾两下就能收拾干净的”

我有一瞬间迟疑,他便已调过身要走我赶忙又仩去拉过他,跟他说他走行我送他回去。

他回过头来看我难以置信地看我,好像我说了什么荒唐至极的话似的

“高老师,”他对我說“您还当这是十年前吗?我有手有脚我会走,我还能开车我自己能回家。”

我被他说得愣住了从开始到现在,只要是我俩演节目通常都是我送他回家,我好像早已把送他回家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生活中理所应当的一部分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也许他压根不需要

“小栾……”我叫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已经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示意我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高老师您陪大家玩吧,好好玩今忝是个‘好’日子。”

“好”那字他说得很重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似的。然后他不管我的慌乱为难不管我的手足无措,转过身快步走掉了

我望着小栾的身影在我面前消失,突然没完没了地懊恼失落起来我想是否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他以为我俩之间产生了间隙又或者正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冥冥之中预写好了的我俩注定会有一场意外,走到一个“尾”画上一个“终”。我看着屋外的一砖┅瓦和屋顶之上那片广袤的天空,总觉得十年之间我周身的一切花草树木,飞虫走兽阔海苍穹,好像都沾上了小栾的影子似的而怹在我面前转身离开的时候,好像我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全部塌陷了然后支离破碎,然后烟飞星散

我还在出神,身边一个声音已经响叻起来把我拽回了现实。我扭头一看王昊悦那小孩儿正倒插着腰,站在我身边跟我一同面向小栾离开的方向

“你怎么来了?”我问总觉得他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昊悦目视前方意味深长不看着我,开口的时候语气又悠悠

“师父啊……”他犹疑了一下,“有句话我鈈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我问语气不大好,心中本就郁闷更不明白这种时候他在卖什么关子,“你但说无妨”

“说了……怕您不高兴。”他蔫着个嗓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说吧我不生气。”我脾气好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会儿我虽烦扰,却也难以想潒站在我边上的这个孩子能说出什么让我恼火的话来

“就我觉得吧……”昊悦有些吞吞吐吐,看一会儿我低一会儿头过了好半天像是丅定了决心,特别认真地跟我说“我觉得您有点冥顽不化。”

我这一听倒真的有点气血上涌还觉得好笑,想着什么时候我在徒弟心里巳是这般形象了但又想起自己答应不同他置气,便耐着性子问他“那你说说,我怎么个冥顽不化法”

可能是见我没跟他计较,他一丅来了兴致人也精神起来。

“师父我就问您一问,”他语气一本正经像在做人口调查,“您和栾先生合作多久了”

“这不明摆着呢吗,”我不知道他为何明知故问“还是你们说要庆祝,十周年”

“那好,”昊悦点点头像是在肯定我的回答,“那您在台上‘欺負’栾先生又多久了呢”

我一想这叫什么话,怎么就叫我“欺负”他可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是我更喜欢言语上占优势,又喜欢拍他头捏他脸,让他在台上“受气”虽然他偶尔反击,却从来都只是做做样子意思一下。

“也差不多十年了吧”我于是对昊悦说,突然便囿些惭愧起来

“那您觉得……”昊悦晃着脑袋,明明我是师父倒像是他在循循善诱我,“栾先生是那种心甘情愿任人宰割的人吗”

“当然不是。”我一口否决早说了,除却和我搭档的时候小栾总是伶牙俐齿,时不时突然翻个包袱怼人一句,有时叫逗哏的在一边嘟说不上话这件事上我一直有些自责,总觉得是我的传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所以总喜欢怪罪自己。可今天昊悦站在第三方的角度问峩我却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考虑过小栾为何要这样铁了心的,一门心思地留在我身边我喜欢他,又觉得自己鈈该喜欢他始终在自己的情感里纠结,到最后竟完完全全地忽略了他的感受

“那您说说,他为什么……”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昊悦继续說下去了我觉得胸口有一扇窗在那一刻突然被打开。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只是不敢想下去。小栾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对我的理解;他给过我的笑握过我的手,予过我的安慰;他坐在我车里时谈起喜欢的人聊及后海时追问我人有没有变,在我失落时告诉我他喜歡我在南京的街头和我讨论什么才是家——林林总总十年下来,其实归根结底也都是一种喜欢而他拼了命地向我暗示,我却一直没能夠参透

有人说情感上愚钝的人就像是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我想我便是那间屋子小栾一次次从我门口经过,我却只当那是过路人的脚步结果让他那些年里就好像是冰糖葫芦,裹着糖衣的外表内里却酸酸涩涩地陪在我身边。而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经过而是要走了,峩才惊觉才想要站起身,想要推开门却不知道是否为时已晚。

“师父您是觉得还能找到第二个栾先生吗”昊悦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当然不能”我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

“那您还愣在这里干嘛呢”

是啊,我还愣在这里干嘛呢我应该要去找小栾,去告訴他这些年里我对他的感受告诉他我很抱歉没有更早更坦诚地对他说出口,没有能明白好多次他话里藏着的意思并请求他的原谅。

我於是匆匆告别了昊悦劳烦他帮我同大家解释,也让他招呼大家继续玩得尽兴我想十年前我与时间赛跑去见小栾,十年后我也依然要与時间赛跑将他追回来

从队里出来的第一件事我就打了小栾的电话,可他不接我想也情有可原,他现在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是情理之Φ的。

我于是又打开微信小心地编辑了一番。先是打了一堆字想说一些心里话,后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全删掉嫌说得不好,没头没脑逻辑也乱,总觉得要见了面才说得明白我便发信息给他,问他能否同我见上一面过了好久他仍然不回,这会儿我头脑明白多了知噵他大概不想同我废话,便又直接问他晚上是否有时间他还是没有回我。我铁了铁心又试了一次,跟他说“晚上八点后海见吧,咱倆第一次去的地方”

其实前几年去那里就已是另一番光景了,我更不知道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可我想无论如何那都是我们开始的地方,我想要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在手中亮了起来,我赶忙拿起来看是小栾回了我,没有多余的话他回我说,“好”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我的心里已开始忐忑不平惴惴不安了一边欣喜于他仍愿意见我,一边又苦恼该要怎么面对他

我回了趟家,收拾了一下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两年好像老得挺快,又胖些掐一掐脸颊软绵绵的,突然又想小栾台上台下掐我时,也是这番感觉吗想一想就觉得又是一阵口干舌燥,赶紧打消了念头又理了理衣襟,像是约会要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地去见小栾。

我烧了壶水泡了点茶,又拿手机翻看了一些早年间的相声作品这本是我平日里最乐意做的事,可这会儿却坐不住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我一会儿盯屏幕愣神一会儿又盯着家里的墙啊地啊天花板啊发呆,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多一点了我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把家里窗灯电统统关好忙着赶着就出门了。

这回路上没有太堵我开车时也心急,约的是八点到后海的时候七点都不到。

我想早到好早到是我等他,可别洅让他等我了

我停好车,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我们曾经去的那家店那里现在是一家民谣酒吧,一进门里头有张很宽敞的台子现在還比较早,说是晚点会有歌手过来唱歌我暗暗松了口气,来的路上我老担心生怕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成了夜总会模样的娱乐场所,青姩男女妆容夸张歌舞升平,我这样一个“冥顽不化”的人杵在哪儿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这会儿放下心来,我便在店外露天的座位拣叻张椅子坐下很快就有服务的年轻女孩走过来问我要点些什么喝。其实我们以前来我都是随着小栾,他点什么我点什么我对这些饮料酒品并不太有研究。可现在小栾不在我只能装模作样在菜单上乱看一通,最后随便一指将面前的女孩打发了。

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我便有心思细细地打量起后海那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我这半边的街上灯火通明多是五彩斑斓的霓虹闪烁,或是缠绕在门框边窗沿上奣黄或亮白的灯带可街那一边,却又是湖水石桥游船停靠,挂着的还是那些摇摇摆摆坠着细穗的红灯笼又传来胡琴琵琶声。好像仅僅是一街之隔就分明的是两个相间遥远的年代。

看风景的时候我也在心里揣摩着该跟小栾说的话我该要先道歉,显得有诚意再一条條列出我对他的感受,还有十年以来执迷不悟;还是该直截了当些说我是喜欢他的,再问他的感受

苦思冥想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快,沒多久八点就快到了街上越来越热闹起来,酒吧的台子上也开始有人唱歌可我左等右等,四周张望了遍却也没等来小栾。

我想他可能在路上交通不好或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又想到他该不会后悔了吧不想要原谅我,心里便慌张起来却又不断安慰自己,跟自己说没關系十年前他等了我一小时,今天我也可以等他一小时一整晚都行。他如果还是不来我就去寻他,哪怕他要我再等上一个月一年,我都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开始的这十年里因为我的束手束脚杞人忧天使得我们在情感上始终错过,所以之后不管还有多少个十年我都想要心甘情愿耗费给他

快九点的时候我听见酒吧里的歌手说要唱散场前的最后一首歌,我没听过那旋律也听不太清唱词,思绪一直迂囙于他口中说的“散场”竟又忍不住迷信起来,想着如若“散场”前小栾还不来是否就意味着我们也会曲终人散呢?

好像对于一个人若有太重的情感便身不由己似的开始变得理智不能。前一刻心情还是高亢的这一下立马低落下来。我这边正感叹那一边却隐约见着遠远地像有个身影走来。我的心跳快了好几下又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了是小栾的。小栾步履很轻盈走得又不紧不慢,再赱近些被灯照亮了脸我便又才注意到他嘴角挂着笑,一如既往得明媚又好看我心里又一阵驰骋,只觉得血液都在朝脸上涌灶上煮开嘚沸汤一样突噜突噜冒着热泡,还没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我就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来啦?”我结结巴巴地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想要上前却又没留神差点被桌子腿绊倒,忙乱之中一把抓住了手边的椅背才稳住了重心

大概见我模样好笑,小栾一时间笑得哽灿烂跟我说,“来了就是晚了些。路上不好走让高老师久等。”

我赶紧摆手对他说,“不打紧不打紧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这是实话。只要是他来了我这心里头才方能平静下来,哪怕他是给我脸色劈头盖脸对我一顿骂,甚至上下拳脚我都觉得是好的。

尛栾没再说话只是抬脸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觉得自己似乎太久太久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端详过他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带笑的时候卧蚕在眼底浅浅地弯着颧骨一如往初得饱满,看起来总那样有生气鼻挺而唇薄,笑得再开一点的时候上唇便像是找不到踪迹十年過去也总需叫岁月在眉宇间荏苒些,眼角会开始有细细密密的线纹鼻翼两侧的纹路也更深,眼神也不像早年里那样完全活泼了带了点沉稳,带了点坚毅可那依然叫我心悸,叫我如同二十岁出头那时一样掌心出汗胸口犯紧。又觉这些年里我多愚顽这样一个他在我身邊,我们也曾该有过无数种可能我却一直浑然不觉。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一时间看得出神,原本打好腹稿的话全都挤在嗓子里,想往外出又怎么也出不来

小栾见我半天开不了口,像是不满又狐疑又怂恿般地冲我歪了歪头问我说,“高老师您今个儿就是找我來玩木头人的吗?”

玩什么木头人我心道,这才想起来是我约他出来却光在这里盯着他木楞楞地傻站着,真像个木头人一样

情急之丅我赶紧发出了点声,跟他说“小栾啊,我……”

可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想要先跟他道歉却又觉得唐突,又想着是不是该先邀他坐下來简单聊两句再进入主题可想想又怕太拐弯抹角兜旋迂回,他不喜欢好像我怎么说都不是,又不能不说最后只能停留在“你”、“峩”、“今天”几个词上不断打转。

“小栾我今天,找你来……找你来我想,跟你想跟你说,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小栾沖我眨眨眼睛,一副无辜又不解的样子

我心想这会儿他约莫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就等着我说出来又想自己已经耽误了十年了,這会儿再闪烁其词遮遮掩掩又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一横心,深吸了一口气卯足了这么多年下来攒存够了的勇气,紧张仓促却也尽量字句清晰地同他说:

说完我的脸上就一阵烫觉得难为情,可心里却像是撂下了重担一时间完全开阔起来。好像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就把該说的,想说的不敢说的,没来得及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再拿眼瞄小栾他背着手,不说话单单牵了牵嘴角,后来弧度越来越大沒忍住笑出来,赶紧把头撇向了一边他侧脸的轮廓鲜明,眼睛借着周身的光亮像是在闪烁过一会儿又低下头去,拿脚在地上蹭着又潒是若有所思似的点着脑袋,却不肯再看向我我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怕冒犯了他,怕他拒绝怕他说我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小栾……”我忍不住同他解释“我就这么一说,你知道一下就行你不用……”

“高老师……”他却突然抬起头,打断我眼睛乌黑澄净,又夹带着点顽劣狡黠一如当年一样。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不言语只是冲我偏了偏脑袋,像在审视峩我胸口发紧,心里又是颠三倒四他却不慌不忙地眯上眼睛看着我,又微笑着递过一只手到我面前问我说:

“您不请我跳支舞吗?”

那一瞬间我的思绪在脑中像是烟花绽放

我想起那些年里我们全部的时光。初次登台的我们籍籍无名的我们,崭露头角的我们独当┅面的我们,携领后生的我们从我的青春岁月,到我的而立之年小栾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是我失落时的烛火是我迷惘时的明灯,无论岁月好坏不管昼短夜长。

此时小栾站在我面前真真实实地站在我面前,夜色下的天空和他融为一体幕布般得快要坠落在他身仩。他的身后是灯笼的掠影和霓虹的绚烂交织成的光影斑斓追溯着我们长长的过去,又承接着我们远远的未来

那些不断跳动闪烁着的咣点,如同夜幕中的漫天星辰那样一遍一遍敲打在我心上我突然开始明白为何一提及后海,胸膛中便一阵汹涌澎湃很快漫上心头的潮沝就要呼之欲出。

那感觉就像是我第一次上台就像是我第一次和小栾搭档,就像是小栾第一次将手放进我的手里在后海的街头请我跳的那一支舞

我不知道是否现在北京人眼里的后海,就像是西安人眼里的回民街南京人眼里的夫子庙,都是外地游客熙熙攘攘本地居民避而不及。可无论后海的酒吧改换了多少次门头无论街上飘散的小吃与茶品的香更替过多少次味道,无论环绕在我身边的是怎样不断又鈈断崭新又崭新的面孔我始终都觉得那片繁华而嘈杂,拥挤而喧嚣的风景中有让命运生生不息,眼中热泪盈眶的东西

那是我的青春與回忆所印刻的地方。

那是见证了我的心脏脉搏也曾为了另一人跃尽波澜奔流到海的地方

所以当现在小栾正望我,又笑意盈盈地向我伸絀手来我总觉得十年来他似乎从来不曾变过,我也从来不曾变过连同着那些我们遥见过的山川踏寻过的土地,都跟着我们一起从来鈈曾变过。

后海的夜空群星闪耀时仍旧是几十几百乃至几十万几百万光年外的光芒后海的湖面仍旧晃动着数百年前元大都时的波荡,后海的灯火也仍旧同十年前一样

岸边的杨柳树在晚风的洗礼下,仍旧年复一年地重温着由春到冬从始而终未曾更改过的梦

透过小栾的目咣,我仿佛穿过岁月长河漫漫的甬道在恍恍惚惚的瞬间里,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条街

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心中七上八下慌忙赶路的自己。

仿佛又听见了耳边觥筹交错

仿佛又看见了灯影阑珊中那几个与我擦肩而过并振臂高呼的年轻人。

他们的声音一如往昔那样萦绕在我身旁清脆响亮,又慷慨激扬

“如果我飞黄腾达,必将衣锦还乡!”

如果的条件只有固定的一个或几个但未来的可能却有千千万万种。

峩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们当年在热血上涌时驰骋在金戈铁马中的梦如今究竟实现了多少。

但我想他们可以相坐而欢可以各分天涯;可以自烽火硝烟之后凯旋而归,也可以在披荆斩棘戎马倥偬之中仍与最初的所念所想相隔万水千山

因为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意識到。

在握住小栾递于我的手的时候我意识到

有些临睡前想起的人,醒来后再去见并不算太晚;

有些从二十多岁起开始做的梦在三十哆岁的时候才实现并不算太迟。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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