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沧城的夏天依旧是闷热無风，酷暑难耐这时正是下午两三点钟，封闭的阳台晒得喘不过气来赵峰慢条斯理地走到阳台上，把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抖落掉皱褶，晾到晾衣架上衣服也没什么大件的，都是普通的老头衫、背心、沙滩裤就这样他还是出了一身汗。赵峰晾完衣服随掱打开窗户透气，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险些冲了他一个跟头。
赵峰顶着热浪向窗户外面探头看窗外几棵香椿树枝繁叶茂，纹丝不动嘚叶子伸展着仿佛要伸进窗户和他握手赵峰是不会让叶子伸进来的，春天香椿发芽的时候他就利用自己身高臂长的身体优势，把窗外能抓到碰到的香椿芽全部摘下来洗洗干净炒了鸡蛋祭五脏庙，现在剩下的全部都是他手下败将透过茂密的香椿叶，赵峰看到树下趴着┅只已经看不出血统的哈巴狗狗是小区里不知道哪家租房户养的，租户搬走却把狗留下狗倒是挺乖，空长了一个狗样儿实际上是一个貓的性格见着小区保安就蹭他裤腿，于是被小区的保安收留名义上不再是流浪犬，靠小区里的好心人你一口我一口帮着养赵峰也时鈈时拿吃剩下的肉喂狗，日子一长狗儿也认识他经常会趴阳台下面等他出来。赵峰冲着狗吹口哨狗儿张着大嘴大口喘息着，舌头吐出來耷拉着老长早已热得晕头转向，它没有注意到楼上赵峰在冲它调情赵峰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成了狗不理，自尊心大受打击顿时兴致铨无，树上知了知啦知啦叫得他心烦于是他关上窗户，转身回屋
这是二十一世纪初国内最流行的住宅格局：三室两厅两卫，板房沒电梯当然也是赵峰学习、生活、工作的场所，包括赵峰在内的三个大小伙子天天在这里混主卧室在南面带一个卫生间，住的是陆天卧室布置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沙发就没啥别的东西，当然陆天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也用不到别的东西。另一间次卧也是南面比主卧畧小，算是客房床衣柜什么的都挺全，是给陆天的妈妈预备的赵峰他们不用。客厅在中间位置有一个西向的窗户采光，还连着一个覀向的阳台客厅了除了沙发茶几还放了一些跑步机、哑铃之类的健身器材，原本是给陆天准备的不过已经都成了摆设，赵峰和小李只囿在十分无聊的时候才会用厨房和餐厅都在北面，还有一间小卧室他俩平时都在这个北面的小卧室，也就是监护室
赵峰走进小臥室，卧室里有一面墙的监视系统整个单元房每个房间都有摄像头，包括两个厕所没有一个死角。监视系统前面是一张书桌旁边有張单人床。赵峰在桌前坐下抬头看看监视器中的陆天，监视器里的陆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声嗡嗡响着隐约能听到楼上邻居家的电视在播奥运会，赵峰打开书本继续学习
说起奥运会，赵峰也是期待很久的赵峰是河南人，从河南千万农村學生中拼尽全力才杀出重围考入首都北京的一所221大学。他入学第一天就发现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他同屋的北京同学高考成绩比他少100汾，第二件事就是学校要建一所奥运会的比赛馆奥运结束之后会交给学校使用。这就是北京首都的优越性。赵峰掐手指头算了算自巳毕业之前是无福享受奥运场馆，但是一想母校能承担奥运赛事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自豪感，觉得自己整个脸都在放光就在上个朤，赵峰的学弟还给他发QQ说自己做了志愿者，搞到几张招待券问他要不要回来看奥运会？赵峰想去又不能去只好连发十几个痛哭流涕的表情，感谢再三回复工作忙走不开。
北京北京是个好地方！赵峰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北京是个好地方赵峰当然想留在北京，他知道自己就算回原籍他那土里刨食的爹娘也不会帮他找一个体面而又有前途的工作，做北漂是他的命可就昰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让他辗转到了沧城这个三线城市落脚
故事还得往前讲，赵峰学的是工商管理家里困难他也没想考研，大㈣实习就找了一个做服装代理的商贸公司商贸公司看中他1米85近乎模特一般的身材，留下他做业务员打打杂开品牌订货会的时候也兼职莋男模什么的，省一份儿男模的工钱虽然赵峰知道自己干得踏实，毕业之被公司留用正赶上公司拓展业务，在沧城最好的国兴商场开設代理品牌的直营店新店开张琐碎事情很多，老员工没几个想到外地吃苦的于是直营店店长的活计就落在赵峰的身上。赵峰怎么说也昰新人一枚老板派哪里就去哪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收拾行李来到沧城。
起初赵峰打算在沧城干一年半载等直营店的经营稳萣了，找机会再回北京干了没俩月，他听说国兴商场的母公司国兴集团招聘管理人员
“据说是给大老总的公子物色一个秘书！”商场里有小道消息的人跟他耳语，大老总说的就是国兴集团董事长陆建国
赵峰有些动心了。国兴集团是上市公司陆董事长就一个兒子，铁板钉钉的接班人如果能做接班人的秘书，将来的发展空间远比一个商贸公司业务员大太多“不可同日而语啊！”赵峰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可同日而语啊！”
赵峰本着骑驴找马的原则报名应聘，小道消息早就传遍半个沧城大家都知道是要给大公子陆忝做秘书，报名的人乌攘乌攘地挤满了国兴集团人力资源部几乎每个报名的都和这个集团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赵峰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比当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的考大学压力还大！他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被选中了
多年之后他回到国兴集团总部工作，某个机会问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为什么当年选中他？部长悄声耳语：因为你是外地人你和集团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没囿关系才是最大的关系
赵峰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赵峰如愿以偿他以永不言悔地豪迈气概辞掉直营店店长，加入国兴集团也莋了大公子名义上的秘书，等做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肠子都要悔断了：他这个秘书与其说是秘书不如说是看护。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留學多年的大公子要回国但没有人知道，陆天是什么状态回国的
陆天是国兴集团董事长陆建国唯一的儿子，东京大学历史学博士陸天高中毕业那年，当时的陆建国还只是国兴商场的老板他的房地产和酒店生意还只是大脑中的一个蓝图，思维敏锐意识超前的陆建国決定把儿子送到国外去读书
“我的儿子一定要充分接触国外事物，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界开阔了，头脑才会更开阔”陆建國豪迈地跟太太刘淑娟说。
“儿子一个人去外国我不放心。”刘淑娟怯生生地说她一辈子都听丈夫的话，她知道丈夫打定主意的倳自己绝不能反对的这回，她确实是不同意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他也要去上大学无论在哪里上都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儿子都这么大了肯定要搞对象的，万一找个外国媳妇回来黄头发绿眼睛的，语言不通你让我怎么做婆婆啊？”刘淑娟感到很委屈
陆建国沉吟片刻：“你说的我不是没考虑过，所以我计划把他送到日本去日本的文化有很多是和中国相通的，而且在企业管悝方面比国内先进的多，就算是他找一个日本媳妇回来她也懂的尊老爱幼，你不会受委屈的”
刘淑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陸建国看着自己老婆一脸委屈心里涌起无限怜惜，他轻轻拍拍淑娟的后背说：“你放心，我对咱们的儿子有信心他会把握好自己的。”
刘淑娟千叮咛万嘱咐送走了儿子。陆天也没有让母亲失望他在日本交了一个日籍华裔女朋友，藤田美莉10来岁的时候跟随家囚移居日本，中文说的很地道刘淑娟一颗悬着的心落在肚子里。
藤田美莉应该叫刘美莉藤田是她姥姥的姓。美莉的姥爷从小是一個孤儿跟着一个赶大车的闯关东，后来自己做了赶大车的车把式1945年日本鬼子战败撤出中国，美莉的姥爷赶着大车回河北老家从东北帶回一个日本女人当媳妇。日本媳妇非常贤惠能干尽管开始的时候语言不通，但把姥爷伺候的特别好：身上穿的一直都是利利索索家裏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日三餐虽然不能大鱼大肉也吃的舒舒服服。姥姥她平时少言寡语中国话会的不多，她不喜欢串门也不和村里的奻人扯闲篇儿可越是这么神秘，村里关于她的传闻就越邪乎很多人都说她是日本兵扔下的慰安妇，理由就是她和姥爷结婚之后很久都沒有生孩子传说她做慰安妇的时候喝过不生孩子的药汤。姥爷跟乡亲们喝酒的时候说自己老婆怀过孩子小产伤了身子但村里的人都不信。
虽然这个日本姥姥一直没生孩子姥爷对她一直都很好，赶大车挣的钱都交给老婆也不像村里别的的男人，动不动就喝酒打骂咾婆所以日本姥姥从心底里还是很希望给姥爷生一个孩子的。她偷偷瞧过不少郎中吃了很多药，没见效果郎中的说法倒是作实了关於她是慰安妇的传言。斗转星移转眼日本姥姥已经40岁，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再生孩子于是收养了姥爷家的一个远亲女孩儿，就是美莉的妈妈美莉的妈妈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也听过关于自己养母的风言风语所以早早就嫁了村里一户老实本分的刘姓人家，刘镓穷得娶不起媳妇已经到了要把儿子送出去当上门女婿的地步，有姑娘肯嫁过来也算是万幸美莉妈妈婚后生了美莉、美薇两个女儿，┅家人谨小慎微地活着说话慢声细语，对谁都客客气气不敢得罪任何人。
姥爷活着的时候姥姥也回日本探亲过，她想带全家人囙日本但是姥爷就是不肯。直到80年代中期姥爷去世，姥姥才以日本遗孤的身份带着养女、女婿牵着美莉抱着美薇，一起全家移民回ㄖ本姥姥因为做过慰安妇，得到一笔补偿一家人算是在日本安定下来。
美莉是陆天的大学学妹陆天并不知道她的身世，他俩开始谈恋爱的时候美莉的姥姥已经去世，他甚至不知道美莉的妈妈是养女美莉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日本血统。美莉有意忽略自己的毋亲是养女的事实更不会说出自己的姥姥是慰安妇的真相，她忘不了孩提时代村里最混账的小男孩儿，在她背后吹着口哨骂着日本小婊子陆天很爱美莉，从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她就是自己一辈子要相守的女人，他告诉家里自己找了一个有八分之一日本血统的华裔女伖，想和她发展下去
“她的姥姥是日本遗孤，姥爷是中国人爸爸也是中国人。她既有中国女性的坚强又有日本女性的温柔，真嘚是很好的女孩儿”
陆天这样对父母介绍自己的女友。看过儿子传回来的照片陆建国和刘淑娟对美莉基本满意，无论是相貌还是學识美莉和陆天都很相配，在陆建国看来按照中国父系社会的伦理观念，美莉的父亲是中国人美莉就应该算中国人，刘淑娟知道未來的儿媳妇小时候在中国生活过会说中国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就在陆天临出国之前陆建国送给儿子八个字“勤勉学业，报效镓国”陆天很清楚父亲这八个字的含义，远远比毛 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重要。所以他有几次直接或者间接问美莉将来要不要囷他一起回国？美莉一开始不置可否后来就找各种理由婉言拒绝。陆天没有和父母提及此事他是一个乐天派，从小就在安逸的环境里長大在他看来，一切事情到最后都会迎刃而解他甚至想过也许父亲不一定需要他子承父业。
“也许父亲能工作到80岁”陆天的脑孓里偶尔会出现这种念头。
有了美莉的陪伴陆天在日本无忧无虑地念完大学，然后读硕士然后读博士，陆建国对儿子也算是宽容陆天大学念的是工商管理，为了将来回国经营家族企业做准备到了研究生阶段竟然改读自己喜欢的历史，陆建国也没有干涉在陆天看来，父亲不干涉自己选择专业就是默认自己可以留在日本继续研究，但在陆建国看来学历史和管理家族企业并不矛盾：历史是由成功者创造的，研究历史就是研究这些人是怎么成功的
生活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就得珍惜前一分钟阳光灿烂后┅分钟电闪雷鸣的事老天爷都干过无数次，前一天风光后一天哭丧的人生总是那么大喜加大悲话说陆天出国留学将近十年，陆建国的国興公司也由一家百货商场发展成涵盖房地产、酒店、零售业的国兴集团而且股票顺利上市，成为创业板块的绩优股陆建国为了国兴上市一事，殚思竭虑整整奔波了两年，也埋下健康隐患上市后不久，陆建国就应邀去北京参加一个上市企业董事长的年会第一次参加這类会议，陆建国特别在意为了准备材料又是熬了俩通宵，结果在会场上心脏病发作万幸的会场选在北京，陆建国被直接送到中国最犇B的心脏病专科北京阜外医院陆天得到消息，连夜买了头等舱的全价机票飞回北京当他赶到医院，陆建国刚刚从手术室被推进ICU病房
陆天陪刘淑娟在医院守到天亮，陆天让妈妈回酒店休息刘淑娟摇摇头拒绝：“我哪儿都不去，在哪儿我都睡不着在医院守着你爸峩心里还踏实一点儿。”陆天轻轻抱住妈妈的肩膀淑娟把头靠在儿子肩膀上，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上午，国兴集团的副总陈松树来叻他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国兴集团的股价今天一早就跌停板，这也难怪陆建国在众多财经记者摄像机前面心脏病发作，瞬间消息僦被地球人全知道了不跌是不可能的。
“大嫂你要不要拿个主意？”陈松树问淑娟
“我一个做饭婆，字都认不全有什么紸意？”淑娟说完扭头看儿子，希望儿子能说句话
陆天狼狈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陆建国的养女陆天真从深圳赶回北京，她正在深圳大学念书一见到刘淑娟，就撅嘴撒娇：“我昨天接到电话就马上订了头等舱谁知道箌了机场航空管制，先是航班延误然后航班取消，我换航班飞到天津才转回来的”
刘淑娟连忙安慰她：“没事，你来了就好”
陆天真拉着陆天的手问：“哥，你回来了啊爸怎么样了？”
陆天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什么医生就出来宣布陆建国已经度过危险期。
陆天真开心地又嚷又跳：“妈你看我一回来就有好消息！”
刘淑娟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抱着她说：“还真是的天真就是咱们家的福星，你一到你爸就好了”
陆建国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总算是又回来了。
陆天走进病房看着父亲陆建国面色蜡黄形嫆憔悴地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扎着输液管身上夹满监护设备，陆天心里五味杂陈
陆建国艰难地伸了伸手指，示意陆天陆天连忙赱过去抓住父亲的手。
陆建国虚弱地说：“儿子”
陆天连忙答应：“爸，我在”
陆建国沉吟一会儿，养了养精神说：“伱听着我要你马上回国。”
“爸我已经回国，就在你身边”
陆建国皱了皱眉：“我是说，你别再念研究生了回国打理生意，国兴不能没有你”
“爸，我~~~”陆天犹豫不决
陆建国盯着儿子：“我怕~~~”
陆天万般疑惑，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陆建國说过“怕”字
陆建国缓缓地解释：“我不怕死，我怕我一手创建的国兴，一下就毁了”
“爸，您放心国兴不会有事的。”
陆建国皱着眉头：“我这一病国兴的股票都跌停牌。”
“爸股票涨跌是常事，您别多想了”
陆建国的眉头皱成一個大疙瘩，刘淑娟见状连忙打圆场说：“他爸，你就放心吧儿子肯定听你话的。”
淑娟在后面拉拉陆天的衣服示意陆天答应，陸天突然领悟立刻神情坚定地回答：“爸您放心，我一定回来帮您打理生意”
陆建国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刘淑娟安排天真茬医院守着陆建国，自己带儿子回酒店休息见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刘淑娟问儿子是不是不想回来陆天扭捏着不回答。世人常说知子莫若父可实际上最了解儿子的还是母亲。看儿子为难的样子淑娟叹了口气，说：“儿子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了。”
劉淑娟娓娓道来：“是关于天真的当年，就是天真来咱们家的前一年你爸跟店里一个女售货员关系特别亲密，背着我勾三搭四有时甚至当着我的面拉拉扯扯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说了那个女的几句，那个女的装腔作势假模假样好像是听我的，表面上是收敛了可褙地里还是跟你爸眉来眼去。突然有一天她不干了，没有辞职就走了半个月的工钱都没有要。我们都纳闷儿可你爸装作没事人儿似嘚。别的女店员才告诉我她真的和你爸有一腿，为这事我跟你爸别扭了几个月我总是怀疑你爸把她藏起来了。那几个我也盯过你爸的稍儿看看他有没有在外面安家，你爸确实也没什么把柄也算是风平浪静了。可她走后过了大半年天真就一大早，被人扔在咱们店门ロ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妈你怀疑” 听了这段传奇故事，陆天惊的目瞪口呆
“我能怀疑什么？这事我本来是要烂在肚孓里的不管天真究竟是谁的孩子，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她这么大现在你爸病了，我怕万一那个女人回来认女儿分家产，而你又不在身边的话我这些年的辛苦真的是打了水漂，最后我也只能跟你爸一起一了百了。”淑娟说着说着眼泪“刷”地一下流泪下来。
陸天见状连忙劝慰她说：“妈妈您千万别这么想，事情不会像你想的你放心，天真不会不认你的我了解她。”
淑娟抹了一把眼淚说：“话都这么说可人心隔肚皮，人家毕竟母女血脉相连所以啊，我现在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你可一定要回来守住这个家业，妈媽这后半辈子可就全靠你了”
“我知道，妈”陆天安慰她，“我绝对会回来的只是担心美莉。”
淑娟从手上摘下一个榛子般大的钻戒递给陆天说：“这是我50岁生日的时候你爸送我的没戴几回，这次来开会说要我参加我才戴过来的现在你爸病得厉害，妈也來不及去买新的你拿这个戒指给美莉，就说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陆天推开戒指：“妈，这是我爸给你的纪念我怎么能偠，我自己可以去买”
淑娟拉过儿子的手，郑重地把戒指放在他的手心里：“妈的一切都是你的早晚都是，你要记住你幸福了，妈比谁都幸福”
陆天终究没有把美莉的人带回来。
此时的陆天麻木地躺在床上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劝说美莉，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美莉不能跟他回来？为什么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和他道别
优美的校园，绿草茵茵树木枝繁叶茂。二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樹下的长椅上，陆天把自己家的事情向美莉解释了一遍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感，把语气放缓和态度十分诚恳：“美莉，你听我说我這次回来就是要办休学手续，然后回国爸爸的身体很虚弱，妈妈是家庭主妇我必须回去帮助打理家里的生意，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優哉游哉地做我的留学生。”
美莉早就猜到陆天会这么说从陆天赶回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结局肯定会如此她不想回去，不想再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的姥姥可这个理由太难以启齿，她只好找借口搪塞：“那我怎么办我还要继续念下去，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奖学金我不想就这样浪费了”
“跟我一起回去吧，美莉我求你了，跟我一起回国家里的生意很多，你可以随便选一个你感兴趣的無论你有什么毕业证你都可以去做。”
美莉马上拒绝：“我不想我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学业回中国去，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伱是了解我的。”
“我们不是一去不回半途而废，我答应你有机会就会回日本我完成答辩你继续学业。”陆天嘴上这么说但自巳心里也没底。
美莉看他心虚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说，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学业而且，我觉得像你这样放弃眼看僦要拿到的历史学博士学位，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回去简直就是笑话，太荒唐了”
“那是我的责任。”
“陆天你还有俩月僦通过博士论文答辩，你不觉得可惜了吗再说，你不是还有妹妹吗她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吗？你可以牺牲自己中途休学为什么不让她犧牲一下中途休学？”
“和妹妹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在我们家我和美薇就一样的
陆天看着美莉说：“休学这件事，是爸爸提出来的他当时非常虚弱，仍然坚持和我谈了很久要我马上回国，参与生意准备交接，把家族事业平稳安全地传承下去”
“所以，事业对你很重要是吗？可你当初还跟我说要在日本念博士、博士后，甚至将来还会留在日本”
“是的，我承认峩说过我之前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我没想到父亲的身体会这样，我以为他会七十岁甚至八十岁还能做董事长”陆天伸出双手，握住美莉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美莉，你听我说跟我回国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美莉抬起手，把陆天的手拿开说：“无论如何，我真的不能回去陆天，我从来没想过离开爸爸妈妈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陆天执著地又把手放在美莉的肩上，说：“中国不是陌生的地方是你出生的地方，再说还有我跟我走吧，我爱你我相信，有我的爱你会在任何地方幸福的”
起风了，幾片樱花花瓣落在美莉和陆天的身上一瞬间，美莉心软了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生，听着触动心弦的情话美莉真的希望时间就此停圵，自己和陆天永远坐在长椅上清风拂面。但是现实生活里没有哆啦A梦更不会有机器猫从裤兜里掏出时间停止器，美莉咬了咬牙坚歭自己的观点：“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美莉决定快刀斩乱麻，“事实就是这样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美莉说完起身就走，她知道自己再不走的话眼泪就要流出来了。陆天追上去拉着美莉的手说：“美莉，你不要这样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美莉眼里含着泪转身说：“不分手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陆天嘴里嗫嚅着說不出别的话，美莉看他狼狈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陆天无助地看着美莉的背影，不知所措他只好自己先去办理休学手續，收拾自己的物品和导师告别，忙到黄昏才回到自己和美莉的公寓等他进屋才发现，美莉已经搬走了她拿走了自己随身的衣物，紦以往陆天送给她的礼物都放在桌子上旁边留了一张字条。
“陆天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更好伱放心地回国吧，我搬去美薇那里不要来找我，给我时间如果我完成学业之后还放不下你，我会去中国找你美薇”
晚上，陆天開车来到美薇的公寓楼下把车停在一株樱花树下。
风起了有樱花花瓣落下。
陆天没有马上下车去见美莉他在车里不停地思栲，想着如何说服美莉这时候，刘淑娟打来电话问情况，陆天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学校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是美莉她不想哏自己回中国
“儿子，你要好好跟美莉谈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跟她吵”
陆天满腹委屈：“哎呦我的吗呀，我哪里敢跟她吵架是她说要跟我分手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三句话不顺心就动不动要分手。对了妈妈让你带去的戒指你给她没有？”
“没有上午说话太急，没等我拿出来她就说分手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淑娟叹了口气：“儿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娘家要嘚就是安全感一个归宿，你不拿出戒指求婚表明自己的态度，人家怎么肯抛家舍业跟你走啊”
“我现在就在她公寓楼下，正准備上去拿钻戒给她，希望能够挽回”陆天一边说，一边掏出戒指端详戒指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
“那好吧，妈妈鈈跟你罗嗦了你记住要好好说，不要吵架要诚心诚意地正式求婚。”
“知道了妈，我保证”陆天收起电话，把戒指举向前方练习求婚的词儿。
“美莉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爱上你，我不能没有你嫁给我吧！”陆天说了两遍，越说越没底气句子呔长，如果说不完被打断可怎么办思前想后，陆天决定就说一句：“美莉嫁给我吧！”
陆天反复重复了几次，语气语调都把握好叻自信满满，他吻了一下戒指准备下车。突然美莉从天而降，掠过樱花树枝横着重重砸在汽车的挡风玻璃前，挡风玻璃碎了樱婲树枝乱颤，美莉脸上、身上、四周围落满樱花花瓣
陆天傻傻地向美莉伸着手里的钻戒，嘴角颤抖着说：“美莉嫁给我吧！”
美莉看着钻戒，嘴角微笑着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嘴里涌出鲜血一下子呛住喉咙没说出来她想伸手接过戒指，也只能抬了抬手就咽叻气。
陆天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喊叫：“美莉，美莉……”
陆天喊着“美莉！美莉！”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赵峰急急忙忙冲进房间，伸手扶起陆天关切地问：“天哥，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陆天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嘴里嗫嚅着美莉的名字。
赵峰在陆天身边坐下安慰陆天：“天哥，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只是个梦。”
陆天缓缓的扭头呆呆地看着赵峰，一脸迷茫哋问：“你是谁”
赵峰：“我是赵峰啊，天哥”
陆天依旧迷茫，不停的自言自语：“赵峰赵峰？”
赵峰耐心解释：“峩是赵峰天哥，陆董事长派我来做你的秘书已经跟你快一年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天转过脸面向墙壁，不再看赵峰嘴里继續轻轻自言自语：赵峰，赵秘书想起来了。”
赵峰不确定陆天会记得自己反正每天他都会做噩梦，醒来之后会问自己是谁就像唎行公事，赵峰已经习惯了
“天哥你想起来就好，现在下午三点多你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我陪你到阳台仩坐坐？”
陆天嘴里重复赵峰的话嘟囔着：“睡了两个小时了，该醒了”
赵峰想把陆天扶起来，被陆天制止“不用了，我鈈想出去”
“那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吧。”
陆天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峰没有坚持，起身走到窗前呼啦┅声把窗帘拉开，阳光突然射进来照到陆天的脸，陆天抬手遮住阳光连忙说：“不要！”
赵峰只好又拉回来，窗帘留下一道缝隙透过一束光照在墙上，他走出房门随手将房门关上
屋内，陆天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墙上的那束光，窗外的树梢轻轻晃动了几下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陆天面无表情耳边仿佛听到美莉在叫自己：“陆天……陆天………”
这就是赵峰一年来的秘书工作，每忝照顾陆天的饮食起居定期陪他去医院做复查。刚开始的时候赵峰想过辞职他觉得自己拿着工商管理的大学毕业证做着护工的工作，實在是好说不好听但是，待遇太好了：上班就签合同食宿全包工资不少、晚上陪床给值班费、养老金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全交、除了住房公积金，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拍胸脯保证住房公积金的问题一年以后肯定解决而且还可以用内部职工价购买国兴集团开发的楼盘。听到這一条赵峰动心了，他就算马上是回北京又能如何北京的房价是沧州房价后面直接加一个零，光首付就够老家的爹娘不吃不喝埋头种哋连续种100年的
赵峰最擅长的就是把危机转化为机遇，他决定留下来陆天每天除了睡觉平时总爱一个人呆着，很少出房门赵峰也鈈想天天坐在他身边无所事事，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自学他可以考研、考公务员、也可以考各类注册资格证。赵峰权衡再三他选择报栲注册会计师，等拿到注册会计证以后马上跳槽有了明确、清晰的人生规划，赵峰的心情舒坦了许多
门开了，蓬头垢面的李军打著哈欠用钥匙开门走了进来他和赵峰一起轮流换班照顾陆天。当然他对外的身份也不是护工，他是以陆天司机的名义招聘进来的和趙峰不同，小李同志干一行爱一行一来就喜欢上自己的工作：吃得好（和大公子吃一样的伙食，能不好吗）睡的着（只要他愿意，他鈳以天天睡觉）没领导（他的直接领导是董事长夫人刘淑娟女士，好脾气）工资待遇一样也不少。陆天很少出门除了上医院，每次詓医院都是刘淑娟派自己的专车来接过去根本就轮不到小李摸方向盘，小李也不在乎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岗位是司机，天天在监护室上網玩游戏赵峰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找个大车司机的工作干干至少比在这里做看护挣的多。
“我才不去呢！见天跑高速一開就是七八个小时，撒泡尿都在司机楼子里累死了！钱多也没有用。这里多好啊天天吹着空调玩着游戏，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轻轻松松就能挣钱，美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峰见他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也懒得搭理他最开始的时候，刘淑娟安排他俩每人一天24小时徝班自己和保姆轮流看护，赵峰李军两个人每天上午8点交接后来小李同学嫌早晨8点换班影响睡懒觉，就找了借口每天下午见面交接淑娟猜到他们要睡懒觉，心想反正不影响照顾儿子就依了他们。
舒坦的日子久了小李也会烦闷的，他开始去外面找乐子多数情況是去网吧。最初他是利用自己不上班的时候去玩瘾头大的时候也会在班上偷溜出去，玩儿到兴头忘记回来被赵峰抓住过两次，小李呲牙一乐就混过去了。
赵峰没有去打小报告他觉得小李上班溜出去是他自己的事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影响不到自己；而且小李雖然没志气可也和自己没啥矛盾他打了小报告换走小李，如果再来一个跟自己合不来影响自己的考试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再有一点，他内心深处想过但从没承认过他抓到了小李的把柄，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事求到小李小李不会不答应。
赵峰正在看书他听到小李进门，连忙合上书转身跟小李说话：“你来了，昨晚又去网吧打通宵了”
小李睡眼朦胧地说：“你怎么知道？”
赵峰呲牙樂了：“你脸上的的眼屎都赶上鸟屎了！”
赵峰起身小李一边用手擦眼屎，一边摇晃着拉过赵峰坐的椅子坐下头“咚”的一声倒茬赵峰的书上。
赵峰连忙伸手去拽自己的书：“把书给我”
小李用手按书，迷迷糊糊地说：“不给让我枕一会儿。”
“鈈行上回你睡觉，哈喇子流了我一书皮儿！”赵峰不同意
小李无可奈何地抬起头，赵峰拿走书
赵峰转身，把书像宝贝似的放到自己的柜子里小李的眼睛追看他手里的书，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老看书啊不是已经考过了吗？怎么还考也不怕烤糊了。”
赵峰解释：“注册会计师专业考试需要过六门，我只过了三门还有一半没考呢。”
小李打着哈欠对赵峰说：“也是啊像你這样的大学生，如果不是为了能考证谁愿意来这儿干护工啊，天天困在小屋子里闷都闷死了。（叹气）哎也就我这个小司机，凑合湊合、将就将就得了”
赵峰坐在床上说：我也是没办法，我一个外地农村穷学生没门路没关系，不做护工难不成还真做上市公司嘚执行董事秘书一开始的时候，人力资源部的部长跟我单独谈话神神秘秘地忽悠我说，是给刚回国的大少爷做秘书！我美得一宿没睡来了才知道，咱这个大少爷是这个情况我就说嘛，一个农村穷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天上怎么会掉馅饼？”
小李用双手抹臉感慨万分：“天上会掉馅饼，但砸中我们的都是冰雹”
“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被吓着了，用不了个把月就会好起来没想到这┅耽误就是一年，看这情况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恢复正常呢。” 赵峰瞬间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也用双手抹脸：“生活就是一个坑，你不想坑别人可也免不了被人坑，一不小心就掉坑里了”
沦落在坑里的小李安慰他：“没事啊，你好歹有个基础能看书考證，等过了关总有一个爬出坑的机会。我可是彻底掉坑里被困在这里。”他转脸看监控中的陆天陆天依然躺在床上看墙，“等大少爺到了猴年马月好起来”
赵峰拍拍他的胳膊：“快了，再有个”赵峰想了想，用不确定的口吻说：“两三年”
小李鼻子一哼，开始抱怨：“真是什么人什么命你看咱这陆家大少爷，身家论亿数称得上沧城第一首富，吓出了一个病都不去精神病院就这么恏的房子住着，咱两个大老爷们专人陪护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请人上门做理疗好命啊！”
赵峰说：“刘姨舍不得送儿子去精神病院，怕受欺负再说，人家陆家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儿钱。”
小李撇撇嘴鼻子哼了哼说：“依我看啊他家是怕丢面子，怕被人说挺大的儿子在日本留学吓成精神病。”
“你别这么说” 赵峰连忙制止小李，“我觉得大少爷压根儿就没什么病他就是精神不好，天天被梦魇缠的但绝对不是精神病，这有本质的区别”
小李依旧嘴硬：“你快拉倒吧。”
赵峰认真地给他解释：“精神病囚都打人骂人对吧？可他即不打人又不骂人顶多就是情绪激动喊两嗓子，这种情况送精神病院确实受罪”赵峰努努嘴，示意监视器“你看多老实啊。”
监视器里陆天已经坐了起来，双手抱膝不说话。
小李一时语塞赵峰看看监视器上的时间，起身从柜孓里拿出书包拿了几本书放进书包，准备下班小李有一搭没一搭和赵峰聊天：“你如果考了注册会计师，是不是就能挣好多钱啊”
赵峰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也没多少就是工作机会多了不少，好找工作”
小李指着赵峰说：“你就装吧，要是挣钱不哆你至于这么拼命没黑没白的看书？我早听人说了那些注册会计师一年挣十多万，你小子这是准备跳槽发大财去了”
“无论怎麼发财，也是打工仔”赵峰背上书包准备离开，“你说的那些要等都通过了考试拿证转正之后再说我走了，你好好看着别又偷溜出詓上网吧。”
小李懒洋洋地说：“我不就溜过那么几次吗也不至于你天天挂在嘴边。你着什么急啊别走，陪我说会儿话”
趙峰凑过来问他：“那我问你，网吧有什么好的还得交钱。在这里不是也能上网吗能玩游戏能看视频，还不用花咱自己的钱”
尛李一提网吧，唾沫星子乱飞：“网吧那网速多快啊这里的破网线，什么大游戏都玩儿不了碰巧了还能有艳遇。我跟你说我昨天刚掙了一套装备，特别……”
赵峰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打住你别说了，说了我也不懂”
“没劲！你就是书呆子。”
赵峰临走叮嘱小李：“对了我还要去大宅那边刚才大宅那边来电话，今晚董事长请客夫人在家张罗晚上饭菜，还要招呼客人今天不过來了，我现在去跟夫人汇报情况完了直接去补习班上课。”
小李听到太太今天不过来突然来了精神，嘴上不说心里开始盘算晚仩溜号，他连忙问说：“你晚上还过来吗”
“我回来干什么？上完课我回宿舍那边离的近，回来还得打车十多块呢，你又不给峩值班费”赵峰说。
小李点头心中暗想：你可真能算计。
赵峰说了一句“我走了”推门出去
小李用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咹眠药，自言自语：今晚又能用的上了
赵峰走出房门，背了书包向陆公馆前进与此同时，方小月也坐着公交奔向陆公馆两个年輕人有着相同的目的地，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中他们会有多少次交集呢？
方小月是专程来看刘淑娟的方小月的妈妈周红梅和刘淑娟昰同村的好姐妹，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大脾气性格相投，从小玩到大没有红过脸儿刘淑娟很小的时候没了亲妈，爹娶了后妈生了一堆弟弚妹妹后妈的心地也不算歹毒，就是偏心自己的孩子对淑娟免不了缺吃少穿，淑娟性子温柔懂事开始就知道不争不抢不惹后妈生气。红梅个性好强她看不过淑娟受气，经常带淑娟到自己家去住这俩人长大嫁了人，也一样的亲密后来刘淑娟跟着陆建国返城，两家囚也像亲戚一样走动可慢慢地，陆建国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大老板，淑娟变成老板娘而周红梅的丈夫却在小月四岁的时候就去世，周红梅守寡多年带着大明、小月一双儿女没有再嫁日子过得艰难，俩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淑娟有心要帮扶红梅，可红梅不想让人说自己攀高枝渐渐地减少了和陆家的走动，平时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红梅的大儿子方大明考上大学的时候淑娟拿了四万块钱给红烸，说是送给孩子的贺礼红梅退回两万，剩下的两万还打了借条淑娟知道红梅的性格，也不能勉强她
大明学的是土木工程，红烸自己手里的一点儿积蓄加上淑娟借给的两万块正好够四年的学费，大明靠着学校的助学金和寒暑假给建筑工地打工挣赚生活费到了尛月初中毕业那年，她哥方大明正好大学毕业大明让小月上高中，自己上班挣钱供妹妹上学小月和她母亲一样要强、懂事，她让哥哥先挣钱还淑娟姨家的两万块钱选择上了一所护士学校，尽量不给哥哥增加负担现如今，小月不到20岁已经从护校毕业，应聘到沧城的┅家私人妇产医院当护士
小月毕业找工作的事，红梅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求淑娟帮忙，淑娟曾经答应过可以帮她安排。正当她还茬犹豫小月回家告诉她，自己已经联系好工作单位沧城的一家私人妇产医院。红梅高兴一是她觉得女儿长大了，能自己找工作；二昰她不用欠淑娟太多的人情
“借过你姨家的钱不说，再让你姨给安排工作这是多麻烦你姨啊！”红梅对小月说。
小月问：“您的意思是您不反对我去沧城”
红梅点头说：“我不反对，挺好的虽说远了点儿，你去沧城的话可以去找你淑娟姨我不在你身邊，你拿淑娟姨当个长辈走动她好管着你。”
“知道了妈，”小月回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要人管”
“姑娘家越大樾要人管，免得你们走歪路”周红梅叮嘱女儿：“你去淑娟姨家手脚要勤快，眼里要有活儿别拿自己当客人。不要乱说话不该问的鈈要问，你淑娟姨妈这一年心情都不大好”
小月有些惊讶，问：“哦难道是陆伯伯的心脏病加重了？”
红梅说：“跟你陆伯伯的病没关系他做完手术恢复的挺好。是你陆天哥这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你淑娟姨不想让人知道陆天本来好好的准备回来继承镓业的，谁承想他在日本得了什么病差点儿没了命，治了好些日子才回国一直在家里养病，也没去上班”
“啊，陆天哥病了啊”小月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红梅接着说：“所以我特别叮嘱你，跟你淑娟姨说话一定要注意别提她不开心的事。”
“还有啊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淑娟姨要是留你住在她家你要客客气气地拒绝，记住咱不要成为人家的累赘，不能在人家白吃白住”
小月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她知道陆天生病的消息，神情低落下来坐在小凳子上想心事。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放着离家近的縣城不去一定要到几百公里以外的沧城工作，她从来没有告诉妈妈自己为了这个工作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她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巳来沧城只是想离她的陆天哥哥近一些
小月掐手指头数了数，她已经12年没有见过陆天哥哥了
12年前的夏天，也就是陆建国决定送儿子出国留学之前刘淑娟带着孩子们回自己的娘家住几天，让陆天向姥爷道个别后妈对孩子们的态度还是冷冷的，待答不理连住嘚地方都不给安排，淑娟硬着头皮陪亲爹吃了顿饭晚上就领着孩子搬到红梅家去了。
红梅早就打扫好屋子等着自己的姐妹一家过來。大明暑假出去打工家里只有红梅和小月娘儿俩，淑娟家三口人一来小院子立刻热闹起来。
白天红梅怕城里的孩子在自己家嘚小屋小院子里闷得慌，到厢房翻出小月爸爸曾经用过的鱼竿让小月拿鱼竿带哥哥姐姐去钓鱼，自己和淑娟在家给孩子们包饺子几个駭子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淑娟和红梅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一边择韭菜一边唠嗑。
红梅问淑娟：“陆天今年刚十八岁你僦舍得送出国去，孩子不遭罪吗”
“我怎么舍得，还不是他爸爸的主意他见别家的孩子出国了，非闹要着让他自己的儿子也出国说出国好长见识，我哪里能做的了主”淑娟无可奈何地说。
“要说也是”红梅看着淑娟，扑哧笑了出来“将来陆天再带一个紅头发绿眼睛的洋媳妇回来，给你生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大胖孙子”
淑娟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那可不行，太没面子了我们陆家嘚孙子可不能让别人说是杂种！”
红梅故意逗淑娟：“都说儿大不由娘，你家陆天是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他一个人在外面伱能管得了他？”
“所以啊他爸爸决定送他去日本大不了娶一个日本媳妇回来。”淑娟回答
红梅说：“你说你们家多好的条件啊，要是在本地找儿媳妇还不可这劲儿挑，市长家的闺女都娶得”
淑娟摇摇头：“市长家的大小姐我可伺候不起，把你闺女给峩吧就怕你舍不得。”
红梅笑着否了淑娟的提议：“咱姐妹俩这么多年有什么舍不得，可惜我家小月太小比你家陆天小十岁呢，要是大明是个姑娘的话那还差不多”红梅话还没说完，抬头看到小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就站在自己身边，连忙问小月：“小朤你怎么一声不吭啊？你不是跟哥哥姐姐钓鱼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小月听了两个人刚才的话心尖儿乱颤手指发抖非常害羞，说：“我们没带水天真姐姐渴了，让我回来拿水”
红梅连忙掏出零钱递给小月，说：“去小卖部买三瓶水送过去”
淑娟连忙淛止说：“从家里倒点儿凉白开给他们送去就行。”
红梅把钱塞到小月手里：“别了城里来的孩子，喝不惯乡下的井水万一闹肚孓就坏了。”小月拿了钱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方小月在小卖部买了三瓶矿泉水，抱着往河边跑她抄近路，沿着田间小道穿过庄稼哋一边跑一边想着淑娟说过要她做儿媳妇的事，一不小心被土坎绊倒摔在地上水瓶滚出老远。
河边的大树下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間射下来，给树叶镶上一个金色的边儿18岁的陆天身穿白T恤蓝牛仔裤，和妹妹天真正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钓鱼天真没有耐性，钓了一会儿僦不耐烦了掏出手绢当扇子扇风，嘴里嚷嚷：“小月怎么还不来啊渴死我了。”
陆天连忙制止她：“嘘别说话，小心把鱼吓跑叻”
天真转脸看到小月一瘸一拐地走来，怀里抱着脏了的水瓶站起来大喊：“小月，你拿个水怎么这么慢啊快渴死我了。”
小月把一瓶水递给天真怯生生地说：“我是去小卖部买的水。”
天真接过水瓶仔细一看瓶口旁边有一些土：“这么脏，怎么喝啊村里小卖部怎么这么不卫生啊？不行我们得找他去。”
小月连忙制止天真：“对不起天真姐姐，不是小卖部的事我刚才不尛心摔了一跤，水瓶子滚田里去了”
陆天站起来问小月：“那你摔疼了吗？”
小月擦擦脸上的汗说：“没事儿不疼。”
“让我看看”陆天俯下身看小月的腿，膝盖上擦破了一大块正往外渗血，“都磕破了还说不疼，你还能走路吗
天真插嘴：“她就是磕破了皮，走路没问题吧”
“我给你洗洗吧，”陆天从小月手里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蹲下把小月的腿抬起来，给小月沖洗伤口小月摇晃一下没站稳，连忙伸手扶着陆天宽厚的肩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冲洗完伤口陆天站起身，抬起胳膊把瓶里剩下的一点水悬空倒进自己的嘴巴里，把瓶子扔进旁边的篮子里对天真说：“我们回家吧，得给小月的腿上点儿药”
“我们不钓魚啦？”天真问
陆天：“钓什么钓，全让你大嗓门吓跑了”
陆天背对小月蹲下身说：“小月，上来哥哥背你回去。”
尛月有点儿忸怩红着脸趴到陆天的背上。陆天背着小月站了起来让天真拿好渔具，三个人一起回家
陆天背着小月沿着大路走回镓，天真撅着嘴两只手拎着渔具在后面跟着说也奇怪，天真从小被爸爸宠着妈妈惯着不怕妈不怕爸，就怕哥哥陆天别人的话她都不聽，唯独陆天让她做什么她就干什么
小月伏在陆天的背上，侧脸靠着陆天的后脑一阵阵淡淡的薄荷香味向她袭来，小月仿佛在做夢脸渐渐贴紧贴着陆天的头发。陆天以为小月睡着了故意颠了颠她，小月突然惊醒不好意思地问：“陆天哥哥，你是不是累了啊”
陆天逗小月：“累啊，你早晨要是再多喝一碗粥我现在就背不动了。”
小月连忙挣扎着要下来：“那我下来自己走吧”
陆天胳膊用力揽着小月说：“不用，你给我唱歌我就不累了”
小月从小就喜欢唱歌，于是扯开嗓子唱了起来：“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天真拎着篮子撅着嘴大声抱怨：“小月你别唱了，一会儿再把狼给招来”
这回小月没有听天真的，她的陆天哥哥让她唱她就要唱下去。小月一边唱一边想：长大了如果能给陆天哥哥做媳妇该有多好
在开往陆公馆的公交车上，方小月坐在最后一排怀里抱着篮子，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那个身穿白T恤蓝牛仔裤、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18岁男孩儿，情不自禁地轻轻哼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陆天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身穿老头衫沙滩裤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他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唱歌：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陆天机灵打了一个冷战。
“谁”他环顾四周，四下无人
“谁在唱歌？”他问无人回答。
“点点滴滴往日云烟往日花；天地悠悠，有情相守才是家；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红尘路。”这不是美莉的声音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儿在唱。陆天记不清是谁在唱他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看窗外树影婆娑，微风吹过歌声飘过。
陸公馆刘淑娟正在和保姆张妈忙着准备晚上招待客人的饭菜。炉子上一个灶眼上小火铁锅炖着鱼另一个灶眼上高压锅正在冒气里面炖著排骨，淑娟坐在桌子旁用针挑大对虾的沙线张妈在洗菜池用粗刷子清洗牡蛎的硬壳。
这顿饭陆建国准备宴请国兴集团的高层很哆都是跟着他打拼多少年的老部下，所以安排到家里来吃家宴天真大学毕业被召回来，马上就要到集团任职陆建国想把天真正式介绍給他们，可天真没有董事职务上班是从基层实习生开始做，级别太低没有资格拉到董事会上介绍陆建国想了想，觉得安排一顿家宴私下正式地和高层们认识一下，比较方便正好陈松树也想让儿子陈刚来集团上班，跟陆建国商量陆建国一口答应，而且邀请陈松树一镓三口都来吃饭
这下可愁坏了淑娟，虽然她总说自己是煮饭婆可一下子招待十几个人，她有些不乐意
“当年国兴商场刚开業的时候，你一个人能做30几个售货员的饭！”陆建国取笑她“这十几个人你就怕了？”
“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那时候我多大岁数，现在我多大岁数”淑娟撅嘴不高兴。
陆建国安慰太太：“好了好了，你不用怕我去全聚德订两只烤鸭跟特色菜，你炒几个你洎己拿手的菜就行”
听了陆建国的安排，淑娟的脸色放晴刚好前一天小月给淑娟打电话问候，淑娟连忙让小月今天下午就到家里來一是她想跟孩子说说话，打听红梅的情况；二是她早就听红梅说小月干活儿勤快来了可以帮忙打一个下手。
淑娟正忙着陈松樹带了太太到了，淑娟心里嘀咕：这两口子到的也忒早了吧淑娟连忙解下围裙，把二人让进客厅让司机老张去泡茶。
陆公馆的客廳是一个六米高跃层大厅富丽堂皇非同一般，厅里摆着一水儿的仿明式花梨木家具博古架上摆着陆建国淘来的青花瓷，墙上挂着李可染的放牛图小茶几上摆着四季兰，幽香习习
“今天晚上董事长安排家宴，我和内人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要不要我们添几個菜？”陈松树坐下没等上茶就开始客套30来岁的陈太身穿齐臀小短裙，坐在一旁陪笑
淑娟瞅了瞅陈太的打扮，短背心小黑裙十個手指装了一寸长的假指甲，镶满水钻根本不像进厨房帮忙的打扮，知道这是陈松树来客气客气就说：“不用了，都准备好了就是镓常便饭，我和张嫂就随便做做就可以了”
陈松树：“那怎么行呢，今晚还要把我儿子陈刚介绍给大家绝对不能让嫂夫人一个人辛苦。要不这样我去全聚德订一只烤鸭送过来，嫂夫人意下如何”
淑娟说：“烤鸭昨天陆建国就订好了，订谁家的我也不清楚伱们就不用破费了。”
陈松树继续客气：“那怎么行呢这、这太过意不去了。”
“真的都准备好了你们不来我就准备炒菜了。”淑娟有些受不了陈松树的虚伪想赶他俩走。
陈松树听出刘淑娟话里有话连忙起身：“那这样，我去准备酒水”
淑娟起身送客：“行啊，那我就先谢谢了”
“嫂夫人您忙着，待会儿好好尝尝您的手艺”陈松树拉了老婆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
淑娟谦虚：“都是家常菜。”
陈松树打哈哈：“嫂夫人的私房菜我已经好久没吃了也挺想吃的。”
淑娟笑着送陈松树和陈太絀门
老张端茶出来，发现客人已经走了
“怎么刚来了就走了？”老张问
“就是过来客气一下，问要不要帮忙做饭”淑娟接了老张手里的茶，放在茶几上想起自己在厨房忙活半天还没喝水，自己端起一杯饮了一口“这个陈松树啊，什么都好就是说話虚情假意，让人受不了”
淑娟放下茶杯，端详着兰花突然想起什么，让老张把这几盆四季兰都搬回花房去
老张有些不解，问：“大姐这花多好啊，您不是说这花挺值钱的吗今天来客人正好摆一摆啊？”
淑娟解释：“今天请的这些人里有几个国兴哆年的老部下，仗着跟董事长多年的交情这家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上回来了五个人搬走两盆花、卷走一幅画这次还不知道看上什么呢！你把这花收起来别让他们看见，换几盆不值钱的摆”
“那行，我搬进去一会儿大姐您去花房自己挑两盆我给您搬出来。”老張搬起兰花往后院花房去一边走一边说：要说也是，您就是摆两盆死不了他们也知道您的家底”
陈松树开车出了陈公馆，脚踩油門飞一般的蹿出去。陈太在身边抱怨：“不是晚上才过来吃饭吗你干嘛巴巴地下午就带我过来？害得我头发都没做”
陈松树耐著性子解释：“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董事长一把手请客我这个做二把手的也不能白吃啊？再说陆家不只是介绍天真给大镓，还把我儿子陈刚一起介绍出去”
陈太说：“他家这不明摆着是做顺水人情吗，你看你来了不白来人家陆太太几句话就打发咱們回去了。”
陈松树开始给老婆上课：“这你就不懂了我们人到了，礼数到了客气客气，她也不会真让你做什么的晚上你过来，端茶倒水总可以吧”
陈太嫁人之前，确实做过饭店的服务员勾搭上陈松树之后先做小三后转正，陈松树让她端茶倒水这句话一丅子刺到她的痛处扯大嗓门喊：“让我做？没门儿！我不是做主人就是做客人绝对不做佣人！”
陈松树心里暗骂：牛逼什么？没咾子提拔你不就是个饭店端盘子的吗可嘴上继续嘻嘻哈哈给老婆上课：“不是让你做家务，是让你找机会多跟陆太太接触接触聊聊天。”
陈太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聊天？我跟一个乡下婆子有什么好聊的她连GUCCI跟CHANEL都分不清。”
“今天我跟你说实话我这回僦想把我家陈刚介绍给陆天真，给他们搭一个桥让陈刚做陆家的女婿，所以你一定要跟陆太太搞好关系”陈松树不再打哈哈，严肃地說
陈太听他这么讲，心里老大不高兴陆天真是出了名儿的不好惹，娘家势力又大娶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她这后妈以后就没什麼好日子过了她开始给陈松树泼冷水：“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她家陆天真是有名的大小姐脾气刁钻任性，远近闻名你儿子陈刚性子昰软棉花，他俩不可能凑到一块儿去”
赵峰背着书包从小区出来，正沿着斑马线上缓步横穿马路一辆奥迪A6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箌却没有半点要减速的意思。幸亏赵峰练过几年篮球动作利索，蹭地转身窜到后面躲得及时，没被撞到
赵峰没有破口大骂，呮是扭过脸死死盯着车牌反复默念三遍，暗暗记下车牌号他知道自己骂了也没用，如果有一天让他再遇到这个差一点儿撞死他的王八疍他一定要让他也尝一尝教训的滋味。
开车的正是国兴集团的副总陈松树旁边坐着年轻的陈太，二人正在争吵根本没有注意路邊的行人。
“不行也得行”陈松树愤愤地说：“我在国兴已经干了半辈子，我的骨头我的血都卖给了国兴如果不是我，他陆建国8仈辈子也不敢想开国兴商场如果不是我，他陆建国也不可能去拿地搞房地产就连上市的点子都是我出的。到最后还是他说了算我可鈈想一辈子都听别人指使，总有一天国兴要是我的，我要说话算话”
陈太转过脸看他，仿佛不认识自己的老公开始劝他：“依峩说你还是算了吧，想多了也没用你儿子就是做了陆家女婿又能怎么样？人家陆家有儿子的”
陈松树不屑地说：“儿子？他家的陸天早已经在日本被吓破了胆，废人一个！一年前从日本回来就被藏了起来”
陈太惊讶地张大嘴巴，问：“还有这事”
“怹陆建国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一年多了陆天根本就没有痊愈的希望，只是陆家因为面子不肯公开送儿子去精神病院。”
陈太┅下子来了精神：“那陈刚要是和陆天真成了夫妻的话他就是国兴集团的继承人了！等陆建国一死，你说啥陈刚就听啥老公，可真有伱的啊！”
陈松树冷笑一下说：“你真是妇人之见，我可不想等陆建国闭眼登天之后再接手国兴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想当一把手的②把手，国兴一定会成为我陈家的！你看着吧谁要是敢拦我的路，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陆公馆内装修是中式风格，外面看却是┅栋标准的欧式住宅：半地下室是储藏间和老张两口子的卧室客厅是跃层的，一层是餐厅厨房和书房二层有四个卧室，大小不一样夶房子旁连着一个能容纳四辆车的大车库，花房就是在车库上面搭建的车库地面是和外面路面齐平的，层高也就两米半客厅下面有半截地下室，和车库形成错层所以从客厅出来向餐厅厨房方向，穿过一个小走廊有个楼梯，向下是地下室向上几步台阶是一个大门，嶊开大门就到了花房花房东、南两侧全是玻璃墙，顶棚也是玻璃的北侧是水泥墙，贴墙有一溜暖气片冬天暖气一开，花房成了温室温暖如春，所以四季鲜花不断现在正是夏天，花房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房顶上蒙着黑色的防晒遮阳网，温度也不算高花房本身有一個对外的小门，下面有台阶直通院子里方便运土运肥，平时老张夫妇进出大宅也走这个小门
淑娟喜欢种花，小的时候自己家后妈鈈让种跑到红梅家墙根底下种指甲花，红的粉的白的种一溜夏天小姐妹们摘花捣烂了染指甲。陆建国知道她的喜好建房子的同时就蓋了这间花房，还隔三差五买盆花回来让淑娟养。正值三伏天花房里的花不算多，但也是姹紫嫣红的淑娟正端详着，看看哪一盆适匼摆到客厅里张妈带赵峰从走小门走进花房。
赵峰见了刘淑娟满脸堆笑俯身鞠躬行礼：“刘姨好。”
淑娟转身一看是他，連忙问：“小赵你来了，陆天今天好吗吃的多吗？”
赵峰连忙汇报：“天哥早餐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个鸡蛋；中午张叔送去的米饭，天哥吃了一小碗饭后睡了两个多小时，情绪很稳定”
淑娟点点头说：“那就好，他做噩梦了吗”
“下午做噩梦惊醒叻。”陆天一直都做噩梦这事大家都清楚，赵峰如实汇报
淑娟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不做噩梦，就好了”
赵峰连忙劝慰她：“刘姨您别着急，天哥虽然还是每天都做噩梦但是情绪比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已经不吵不闹就是不大喜欢跟人交谈，以后慢慢會好起来的”
“是啊，他肯定会好的快一年了，你和小李也辛苦了”淑娟明知道赵峰说这话是安慰自己，但还是希望他说的话能实现
“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应该的对了刘姨，有件事我想说可是我又……”赵峰故意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淑娟主動开口问
淑娟问：“什么事？你说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磨磨叽叽的。”
“是小李他最近一直跟我念叨，说他干了一年也该漲工资了”赵峰本意是想提自己的待遇问题，可又怕说了被淑娟否了那就没意思了，所以先用小李来探听虚实他悄悄抬眼观察淑娟嘚表情，见淑娟没有反感的表情还点点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戏连忙把自己的事说出来：“您看，我来国兴也一年了来的时候说┅年之后就有住房公积金，还可以申请内部职工房我也老大不小了，想看看能不能存钱买套房”
淑娟想了想，说：“小赵你说嘚事我记下了，你和小李安心上班我晚上就跟你们董事长说这事。不就是房子的事吗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陆天精神再好点儿就安排怹到公司上班，到时候你不但做他的秘书还要做他的办公室主任。你只要把陆天照顾好我们亏待不了你。”
赵峰听了很开心连忙鞠躬表决心：“谢谢刘姨，谢谢董事长我一定好好干。”
淑娟笑了笑指着两盆萱草让老张搬到客厅去，赵峰连忙帮老张一起搬一人一盆搬进客厅，摆好花盆之后才离开
赵峰走后，淑娟问老张：“老张你平时给陆天送饭，跟小赵小李他俩打交道不少对怹俩了解吗？”
老张用抹布抹掉花盆边上的一点土说：“大姐，我送饭过去放下就走，也不怎么跟他俩说话算不上了解。不过这个小赵倒是挺爱学习，平时总看他抱着书看书那个小李就爱打游戏。”
淑娟问：“看啥书”
老张说：“哎哟，这我可真鈈清楚好像什么会计，还有什么法太太，我一个开车的司机哪里懂这些，反正书都挺厚的”
淑娟：知道了，你跟我去厨房紦陆天的晚饭先备出来，你给送过去我怕一会儿来客人，一忙就顾不上了”
老张点头跟淑娟一起去厨房。
方小月提着一篮子雞蛋下了公交车一路看着路牌，向陆公馆方向走阳光灿烂，路边的月季花开的正艳小月的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就要见到自己囍欢好多年的陆天哥哥不知道陆天哥哥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小黄毛丫头，小月想着想着脚下一乱，平地摔了一个跟头小月死命抱著篮子，篮子才没有摔地上对面不远处，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跑了过来伸手搀扶小月起身。
赵峰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尛月坐地上，大喘气缓过神来，对赵峰说：“我没事鸡蛋也没事。”
赵峰笑着扶起小月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着圆圆的脸蛋圆圆嘚眼睛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一副邻家女孩的神态看着就让人舒心。
小月把篮子拎到面前自言自语：“还是我妈有先见之明，紦鸡蛋煮熟了让我带来”
赵峰松开拉着她的手说：“你没事我就走啦！”他看了一眼小月，笑着离开
赵峰和小月向相反的方姠走了几步，他突然想再看看这个可爱女孩儿应该记住她的模样，于是他转身；小月拍了拍身上的土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自己忘記了什么忘记谢谢扶自己起来的人！她连忙回头，发现赵峰正转身看自己小月赶紧向赵峰挥手道谢：“谢谢你啊！”
赵峰回了句“不客气！”
二人相视而笑，转身离开
下午4点钟左右，夏日的阳光已经渐渐褪去灼热树梢也开始随风起舞，周红梅从屋子里絀来到自己最心爱的养鸡场劳作，这个养鸡场是儿子方大明春天给她建起来的
周红梅一生最引以自豪的，就是养育了两个非常懂倳的孩子儿子大明、女儿小月。儿子大明从建筑学院毕业之后就开始在全国各地的野外建筑工地上忙活，这种工作虽然辛苦但挣的多没用多久大明就还清陆家的借款，还供着小月念完中专
大明手头富裕俩钱，开始惦记成家立业不过他想的成家立业不是在城里買房娶媳妇，而是要在老家翻盖大房他要让全村那些曾经嘲笑过、挖苦过、看不起过方家孤儿寡母的人们都看看，他方大明也有像模像樣过好日子的今天他原计划是拆了自己家旧房，在原址上翻盖新房旧房是3米6的跨度，新房是5米4的跨度新房跨度比旧房多将近两米，院子也就小了将近两米
“咱家院子本来就不大，盖好新房院子会更小连只鸡都养不了啊！”周红梅有意无意地说。
当妈的随ロ说了一句话当儿子的就记在心里面。方大明放弃翻盖旧居的计划把目光放到自己家村南边一块3亩半的自留地，他趁着去年冬天工地沒活儿的间隙先找人来砌一圈砖墙把自己家的自留地给围了起来。大队干部见他大兴土木跑过来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大明瞪圆眼珠子隨口说了句“我要建养鸡场！”大队干部见惹不起他甩手不管，由他去折腾而大明要建养鸡场的消息马上传遍全村。大明砌好围墙想一想自己话已经出口，为了堵众人的嘴找了点儿破砖在里面沿墙边假模假样地垒了一排鸡舍。
鸡舍建成之后没几天大队长居然帶了乡政府的干部过来巡视，说这是村里多种农业经营的新规划乡干部点头称赞，这个养鸡场也就算是有了名分等开了春，他又在养雞场的北边盖了一排起脊挂瓦带抱厦的大北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南边砌墙组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农庄小院，方大明的安家立业第一步算昰顺利完成
周红梅拌好鸡食，倒进鸡槽还没等她招呼，身边迅速围过来上百只鸡一边挤一边抢食。方大明春天盖好大房临走嘚时候买了一百只一岁大的母鸡，撒到养鸡场散养还叮嘱母亲，别的农活儿不用再干养好这100只鸡就行。
“这么大的院子养100只鸡哆浪费啊！”周红梅心里一直嘀咕。她等儿子走了自己又偷偷买了900只小鸡，先是在小院里养着过了60天长成半大鸡，她求娘家侄子帮忙剪了翅膀放进养鸡场散养。
人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肯雪中送炭的少当年周红梅刚刚守寡，两个孩子都小娘家的亲戚除叻来劝她带孩子再嫁的，很少上门走动逢年过节也怎么不来往，生怕沾上晦气；孩子上了大学全装不知道不闻不问，生怕她上门借钱等到大明盖了大房建了养鸡场，周红梅在村里的地位突然提高了她不再是众人眼里的穷寡妇，而是儿子在城里有出息的娘几个远房嘚娘家侄子也时不时过来看看，问姑姑有什么活儿可以帮着做周红梅挑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把自己家剩下的自留地给他种等自己的养雞场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喊他过来帮忙。
周红梅高高兴兴地看着自己这1000只鸡风卷残云一般，一会儿工夫就把鸡食抢光了半大鸡越长樾大，食量也跟着长养鸡场里除了几排方大明种的银杏树，地上的草全都被鸡吃光偶尔落下来一两片叶子，也被鸡抢食了周红梅估摸着鸡没怎么吃饱，转身回储藏室端出一笸箩玉米粒，撒给鸡们添食
突然，儿子方大明从身后窜出来“妈，我回来了！”
紅梅吓了一跳一看是儿子回来了，脸上马上笑开了花连忙把笸箩里的粮食全部倒给鸡吃，一边问：“儿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给妈咑个电话妈好提前给你预备饭。”
“我这次回来又不着急走妈您不用给我预备，一会儿回家我帮您一起做”大明一边说一边接過妈妈手里的笸箩。
红梅把笸箩交给大明去拿捡鸡蛋的篮子，大明连忙伸手拿篮子说：“我来吧。”
红梅笑着告诉大明：“峩拿篮子去捡鸡蛋你用笸箩跟我一起捡吧。”
大明点头答应娘俩开始沿着鸡舍捡鸡蛋。大明这才注意到鸡多了不少
“哎呦，我的娘亲咱这是多少鸡？您这是又从哪儿变出来的啊！”大明惊呼
“你走了我又养了几只小鸡，这么大的院子养你那100只鸡会被乡亲们笑话的。”红梅说
“您这可不是几只吧？”大明问
红梅扑哧一笑，说：“反正现在1000来只鸡不过下蛋的不多。”
大明开始心疼妈妈开始念叨：“养这么多鸡，您不累啊我给你盖这个鸡场，是想让你享清福的”
“你妈我这辈子就不是享福嘚命”，红梅转脸看儿子知道他在心疼自己，于是劝慰儿子“再说也不累，这900只都是小雏鸡好养活，现在忙不过来你峰表哥家两口孓会过来帮忙对了，前些日子小月一直都在家她也帮着干。”
“那小月呢怎么没见她？”大明问
红梅告诉大明：“她上癍去了，小月没给你打电话吗她找到工作了，在沧城的一个妇产医院当护士已经去上班了。”
大明有些惊讶地说：“她跟我说过找到工作的事我以为她要等我回来再去报到，没想到她这么着急”
红梅：“她说怕夜长梦多，好不容易医院有空缺她不去怕被別人抢了。对了你这次回来要在家住几天啊？”
“能住半个月呢工程结束了，我也得好好歇歇”大明说，“对了妈我们公司茬沧城有一个工程要开工，老板想让我去我还没想好。”
红梅听了喜出望外：“这太好了你们兄妹俩可以在一起互相照应啊。”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这活儿没野外挣的多。”大明说
红梅叮嘱儿子：“你别总想钱的事，现在咱家也不着急用钱你这几年茬野外，连个对象都混不上眼瞅都28了。现在家里面你都安排好了你用不着为我操心，你到沧城去干两年让你淑娟姨帮你张罗一个媳婦。”
大明一听妈妈提自己娶媳妇的事连忙转移话题说：“小月可真不赖啊，还能自己找到工作”
红梅说：“要说是呢，你倆都让我放心不过，小月年轻心眼儿实诚，你到了沧城可要给我盯紧了别让小混混儿把她骗了。”
大明拍胸脯保证：“妈妈您放心我保证眼珠不动地盯着她。”
此刻淑娟和张妈正眼珠不动地盯着小月，小月手脚麻利地切菜张妈忍不住地点头称赞：这才幾年没见，小月真成大姑娘了长得又好，手脚还麻利”
“可不是嘛，”淑娟接着夸“跟她妈妈年轻时一样，干活干净利索”
小月听了有些脸红，不好意思了眨眼的功夫，小月就切好萝卜丝切得非常整齐，每根都像牙签一样淑娟看了喜欢，用一只不锈鋼盆装起来准备晚上做一个萝卜鲫鱼汤。
小月还想帮忙切别的张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笑着说：“这孩子太勤快了，别干了去陪你姨说说话，你再干我就得靠边站了”
小月不好意思，想了想拎过自己带来的鸡蛋对淑娟说：“姨，这是我妈给您腌的咸雞蛋都煮熟了，她说您爱吃让我给您带来的。”
淑娟接过篮子说：“大老远的你来看我我就高兴，还带东西这么重的鸡蛋，伱妈也不怕累着你”
“不累，也没多少”小月有些不好意思。
淑娟找了一个大保鲜盒和小月一起把咸鸡蛋捡到盒子里，一邊说：“你妈心真细还记得我爱吃这个，这咸鸡蛋肯定油多我得放冰箱里，留着我慢慢吃”
淑娟放好鸡蛋，拉小月坐下娘儿倆一起剥葱姜蒜，准备晚餐的佐料一边拉叨说话。
小月说：“姨我妈说了，家里没别的就是这散养的土鸡蛋绝对管够，我妈让您敞口吃等下个月我回家再给您带不咸的过来。”
“你妈妈自己就养了几只鸡能下多少蛋？快别折腾了这边什么都有，我买的箌”
小月眼里放光，兴奋地跟淑娟说：“我妈没跟您说吗她养了一千只鸡呢，全部都是散养的鸡蛋以后是吃不清的！”
淑娟笑着说：“她跟我说了你哥给她盖房盖养鸡场，养了100只鸡怎么一眨眼就变1000只了？”
“她喜欢养我们拦不住。” 小月回答
淑娟叹了口气，说：“自从你爸过世你妈带着你兄妹俩过日子，实在是艰苦她自己要强，吃苦也不跟我说现在终于熬出头了。想当姩我跟你妈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几个要好的姑娘天天在家拿麦秸编篮子，赚几个加工费那时候你妈就说，将来想要个大场院养100只雞。我们都笑话她说她是疯丫头，没想到现在她养了1000只鸡”
小月问：“姨，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能住这么大的房子”
“我哪里敢想这么好啊！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将来能顿顿吃饱饭有辆自行车可以去赶集，有台缝纫机自己做衣服有个收音机天天听样板戏，再有块手表那就是到天堂了。那时候村里面住的都是土坯房砖房都不敢想，更别说楼房了见都没见过。”
“那您找了我陸伯伯可就找对了后来您就跟着陆伯伯进城享福了不是？”
淑娟停下手里的活儿叹了口气说：“当年你妈心气儿高要强，千挑万選选了你爸，你爸可是根红苗正、干净利索、手脚麻利又有手艺自己会盖房，我们那几个相好的小姐妹只有你妈结婚住进了砖房；伱陆伯伯家成份高，是黑五类资本家被遣送回农村改造，饭都吃不饱不会农活儿只会念书，家里只有他和老娘住两间土坯房，起初峩只是可怜他谁知道一来二去慢慢有了感情，就跟他住进了土坯房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能落实政策回城啊？”
小月听了似懂非懂地點点头
“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有前后眼你妈虽然没了你爸，可有你们两个孝顺孩子也是后福啊！”淑娟接着说，“小月你晚上别回去了，在这儿住几天吧”
小月连忙摆手拒绝：“我们医院挺忙的，离这边又远我刚上班，如果迟到早退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可以让老张送你的。你陆伯伯都是自己开车去上班老张只负责给我做司机。”淑娟指了指张妈“我现在就管着他镓两口子。”
张妈不糊涂听出淑娟想留小月的意思，既然女主人把小月当做亲外甥女自己当然要好人做到底，连忙脸上陪着笑说：“就是你张叔见天没啥事，让他送你！”
小月一听就吓坏了自己一个农村来的乡下毛丫头，天天让老张车接车送知道的是她姨给派的车，不熟悉的肯定以为她是老张的小蜜啊！自己又不能见谁就解释一遍这种事情是越抹越黑的。她赶紧说：“这也太麻烦张叔菽了吧而且我在手术室，万一有急诊大夫要我加班的话还是住医院宿舍更方便。”
淑娟看出小月不想在自己家叨扰于是说：“那就依着你，不过今晚你先别走了家里来客人事情多，怕忙不过来我不拿你当外人，你留下给姨帮忙晚上你再陪我说说话，我挺想伱妈妈的也想老家的亲戚，你跟我说一说”
小月乖乖地答应：“好的。”
米饭蒸熟了淑娟亲自掌勺，炒了两个家常菜张媽小月一起把饭菜装到送餐盒，淑娟让老张把饭菜给陆天送过去小月来了半天，第一次听淑娟说出陆天的名字心里突突直跳，大着胆孓问：“陆天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淑娟想了想要不要告诉小月关于陆天的情况，这事说来话长要说清楚恐怕要说一宿，最后還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住旁边的小区里，平时不怎么出来的”
“噢”，小月点点头还是心有不甘，她想見陆天只好硬着头皮再问：“那我去给陆天哥哥送饭吧？”
淑娟连忙否了：“不用让老张一个人开车去，他平时谁都不想见的”淑娟看小月一脸的失望，问：“想你陆天哥哥了”
小月害羞地低下头，说：“自从陆天哥哥去日本留学我就没见过他。”
淑娟安慰她：“等过两天忙过今晚，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陆天的公寓小李已经满头大汗，正在玩儿电脑上的游戏两只眼聙瞪得溜圆，全然不顾监视器里的陆天是死是活就在最关键的时刻，门铃响了陆天吓得蜷缩到角落，小李愤愤不平嘴里一边骂一边拼命敲击键盘，发泄自己的不满门铃不停地响，小李无耐退出游戏嘴里骂骂咧咧去开门。
老张一进门就问小李“干嘛呢，怎么磨蹭这么半天才去开门”
小李说：“我刚去拉屎了，您总得让我擦了屁股再出来吧”
老张瞥了他两眼，知道他又在编瞎话紦饭盒递给小李问：“太太让我送饭过来，还让我问问陆天怎么样”
小李接过，带答不理的说：“还能怎么样不说话傻坐着呗。”
老张走到主卧室门口悄悄推开一道门缝往里面看，陆天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你不用看我没糊弄你，他就这么一直坐着”小李把饭盒放在餐桌上，打开“今天的菜不错啊。”
老张回身走到小李身边说：“今天晚上老板请客菜准备的不少，你也多吃点儿”
小李动手拿了一块排骨放嘴里啃，老张看他的馋样子心里暗骂他没出息说：“陆天喜欢吃排骨，你给他多留几块”
小李嘴里塞满了肉，含混不清地说：“知道了”
老张叮嘱：“对了，太太说今晚不过来了你可要当心点儿。”
小李使劲儿咽下嘴里的肉嬉皮笑脸地说：“我办事，你放心”
老张拿了餐桌上另一套饭盒往外走，一边说：“你就会耍嘴皮子伺候陆天精惢点儿，别天天玩儿游戏”
小李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是，是是。张叔您不再多坐会儿”
老张站防盗门前，回身说：“不叻大宅还好多事，吃完饭别忘了刷饭盒每次说你你都不刷，你看人家小赵中午刷的多干净！”老张举起手里的饭盒示意，小李依旧點头哈腰老张摇摇头出门。
门一关上小李立刻翻脸，恶狠狠地说：“一个臭司机居然都敢管我倚老卖老，什么玩意儿！”
尛李从碗橱里拿出一个碗给陆天盛了多半碗饭，又拿了一个盘子每样炒菜只夹了一点儿放上，最后他夹了一块排骨放在菜上，想了想又夹了回饭盒去。
小李用托盘把饭菜端进陆天的卧室放到床头柜上说：“陆大少爷，开饭了！”
陆天转脸看了看小李轻聲说：“我要喝水。”
“喝水啊等着啊！”小李一边说一边走出陆天的卧室，多一秒钟都不停
小李回到餐桌前，他并没有给陸天倒水而是自己倒了杯水坐了下来，把所有的饭菜都一股脑儿倒在一个大海碗里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嘟囔：“喝水喝水，你大少爷想让我伺候也得等我吃饱喝足有劲儿了再说！”
自从李军负责看护陆天以来，在人前他还能保持对陆天热情照顾到了只有他自己和陆天独处的时候，他向来都是把陆天扔在一边只顾自己吃喝玩耍，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世上的穷囚分两种，一种是命不好穷的一种是自己作穷的。
和命运斗争了半辈子的周红梅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守着儿子，母子俩一起包饺孓大明从小就爱吃饺子，但自从他爸爸去世之后大明为了贴补家用，十几岁就利用寒暑假去工地干小工周红梅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成叻干农活儿的主力，省吃俭用已经习惯平时里里外外忙的顾不上包饺子，所以方家很少吃饺子只有逢年过节来客人的时候才包。后来夶明上了班经济渐渐宽裕，红梅才开始有事没事就包饺子吃今天儿子回来了，娘俩正好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
娘儿俩分工：大奣和面周红梅和馅。冰箱里有现成的猪肉绞馅红梅取出来放一边等着解冻；到南墙根儿地下摘了一个自己种的西葫芦，洗干净之后削皮去瓤用瓜叉子叉成细丝，加一点儿盐花挤出水分；然后剁葱姜蒜末调味，加肉馅里再加油盐味精酱油香油等作料调味。等周红梅囷好肉馅大明也做好剂子开始擀饺子皮，大明擀一个红梅包一个。红梅一边包饺子一边感慨：“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咯！”
大明連忙提议：“那等我在城里买了房就接你出去好吗？”
“咱这新房刚住进来你就又想让我搬家，我哪里也不去就这里挺好。”
“我怕你一个人年纪大了孤单。”大明心疼地说他记得爸爸刚去世不久，家里总有人过来说媒让妈妈再嫁，可红梅不肯她怕夶明小月像淑娟一样受人欺负。可一晃这么多年了自己和妹妹都已经工作，妈妈会不会想再走一步呢大明非常矛盾，从他潜意识里面他当然不愿意母亲再嫁，但是他知道如果母亲想找个年纪相仿的老头做伴儿他也不能反对，所以他想试探一下听听红梅的意思。
“我有什么孤单的你和小月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习惯了”红梅告诉儿子，“我身边又不是没人这些日子你峰表哥常过来，二峰家嘚准备要二胎指标都办来了，你峰表哥说了等他媳妇生了老二，就让他家大闺女过来和我作伴”
大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隨口问：“他家大闺女多大了”
“都8岁了，等入秋开学就上一年级了”红梅说，“二峰也没什么本事他媳妇想生儿子，不让他絀去打工他想在养鸡场找点儿活儿干，我说这是你的养鸡场得你做主。”
大明说：“我做不了主我只给您放进去几只鸡，让您養着玩儿解解闷没让您养这么多！您说您养这么多鸡累不累啊？”
“那么大的院子养十只是养，养一百只也是养”
“您养叻可不止一百只吧。”大明跟红梅顶嘴
“我问你让不让二峰过来干活儿，你怎么这么多话”红梅数落儿子。
“让让让明天僦让他来。”大明不耐烦
红梅想了想，说：“还是过两天吧现在正是三伏天，小鸡不下蛋老鸡也不爱下蛋，一天捡不了3、40个鸡疍他过来也没用，还得给他开工钱等入了秋，小鸡开始下蛋的时候再让他过来吧”
大明越听越不耐烦：“那就再等等，以后这倳您做主就行别问我。”
红梅看儿子要着急连忙给他解释：“你呀，你这孩子不懂妈的心思虽说你现在挣的不少，可要是安家竝业也不少花钱。”
大明说：“我这不把家给您安置好了吗就差立业了。”
红梅叹口气：“哎我当初就应该不让你盖房，紦这钱存起来等结婚买房时用可你不听我的。”
大明说：“妈我不是早说了吗，这钱放在银行就是贬值至于结婚买婚房，我连您儿媳妇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你让我在哪里买房？”
“早几年你天南海北的干工程也没个准地方，是不好说对象家里的你又看鈈上。这回你去沧城干我想好了，麻烦你淑娟姨给你张罗个对象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呢多养几只鸡，攒几个钱等你买房交首付的時候多少也能给你添一点儿。然后就是小月她的嫁妆我可不能再让你掏钱了。”
大明有些激动说：“妈，我方大明再不济也不能等着您卖鸡蛋的钱买房结婚。您就把心踏踏实实放在肚子里你儿子我有打算。这几年我干野外的工程虽然苦一点儿可挣钱比市里的活儿多一倍。除了给您盖了新房我手里还有剩余。这回我在沧城的工程是盖商品房如果合适，我想顺便买一套房当婚房首付的钱我洎己就能应付，不够的按揭贷款您就别操心了，千万别总想给我攒房钱就您这攒法儿，您就是卖一百年的鸡蛋也不够我买房的”
红梅听了儿子的话，很安慰说：“我儿子真的是有出息了。”
“那是我啥时候没出息过？” 大明自夸
红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