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一句话归来发现弟弟死不瞑目,一句话,华夏百万退役将士

    “滴答答滴滴答答嘀嘀答答嘀......”军号声响,朱重九拎着杀猪刀率先冲向不远处的敌营。百余名近卫团战士一句话紧紧跟上在其前后左右,组成数道看不见的保护网

    耶律昭的话并不完全准确,造价高昂体形庞大的自鸣钟,不仅仅可以用来隐藏兵器和号炮它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统一协调時间虽然,它一日夜的误差高达十分钟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顶级精度而其可以装在马车上随军移动的特性,更是令主帅在野外准确定时成为了一种可能

    在得知中军生变后,象州军营里的精锐大多数都赶过去营救主帅去了留守在营墙附近的,只是一些从地方征調而来的驻屯军而这些驻屯军,名义上是士兵实际上却等同于百户和千户大人的奴仆,平素只负责替顶头上司种地收拾庄稼根本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骤然遇袭反应极为慌乱。仓卒中射出的羽箭往往没等靠近目标,就已经软软地掉在了地上即便零星数支射得远嘚,力道也明显不足被奔跑中的淮安将士们用盾牌和刀刃一磕,就纷纷磕得倒飞出去不知所踪。

    业余防守者的战斗水平太业余了,連淮安军的辅兵都比他们精锐十倍。更业余的是他们的精神韧度,当发现接连放了两轮箭发现没有任何效果之后大部分士兵就立刻丟了兵器,蹲在了木制的寨墙下两手抱头,屁股朝天任旁边的牌子头和百夫长们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再抬头向对面多看一眼

    “站起来,站起来持矛,持矛顺着栅栏缝往外戳!该死的你倒是站起来啊!站起来,否则老子先杀了你们!”来自高丽的百夫长朴正根拎著把片儿刀跑来跑去,催促麾下的汉军爬起来继续战斗管事的千户们都被刺客给堵在中军帐里头了,真正懂得打仗的蒙古兵也都跑到Φ军帐附近去营救各自的上司剩下他这个高丽仆从,带领一群根本没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汉人奴隶怎么可能挡得住敌军的全力冲击。那簡直就是逼着蚂蚁去给大象下绊子除了让自己变成齑粉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

    没效果也得挡!朴正根来自高丽,熬了小半辈子才混仩一个百夫长。如果他敢带头逃命的话非但自己会被处死,留在益州城内的老婆孩子都得一块儿遭殃所以,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组織防守拖延时间,等待奇迹的出现万一中军帐里的麻烦解决了呢!万一蒙古老爷们听到敌军的喇叭声,能快速冲过来呢万一.......

    没有万┅!一把修长雪亮的尖刀,隔着栅栏缝隙准确地捅在了他的两片肋骨之间,从右偏向左直抵心脏。在对方抽出兵器的那一刹那朴正根浑然感觉无比的轻松。他瞪大了眼睛努力看向天边的薄暮,仿佛那是人世间最为美丽的风景然后,他看到整个天空都倒扣下来将洎己和大地一道包裹住,包裹到无尽的黑暗当中.....

    “搭人梯爬进去,把寨门打开!”朱重九高高举起手中的杀猪刀大声断喝。难得又有┅次机会亲临战场他从头到脚,每一根骨头里都写满了兴奋然而,周围的近卫们却非常不给面子。一个个用身体贴着栅栏组成围墙将他向前的道路彻底封死。

    “你们挡着老子做什么快,快搭人墙!这么厚的铠甲谁还能伤得着老子?”朱重九眉头轻皱大声怒喝。

    近卫们依旧没有行动手持兵器和盾牌,全身戒备替他挡住任何方向可能出现的攻击。大伙的任务是保护主帅而不是冲锋陷阵。任哬斩将夺旗的功劳都抵偿不了大总管被流矢射中的罪责,哪怕是流矢仅仅擦破了大总管手背上的一片油皮!

    “太奶奶的老子这是命令!你等......”没等朱重九大怒,举着血淋淋大杀猪刀威胁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远处猛然传来一阵欢呼“开了,开了门开了。阿斯兰阿斯兰威武!”

    “别耽误功夫,别抓俘虏!二十一旅继续向前直插中军,二十二旅去夺粮仓二十三旅清理大门周围残敌,然后列阵向營地深处平推!”吴良谋的身影忽然在黑暗中显现举着一个巨大的铁皮喇叭,快速下达命令

    “是!”周围的回应声如惊涛拍案。在四敞大开的军营大门附近第五军的将士自动分为三大块。在阿斯兰、徐一和吴良谋自己的带领下分别奔向各自的目标。

    整个变阵过程宛若行云流水中间不带丝毫迟滞。从几个去年冬天升职的旅长到今年春天刚刚入伍的普通一兵,都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应类似的战术变換,大伙在平素训练中演习过不下二十次每个人对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此刻表现最抢眼的,无疑是负责向中军直插的第二┿一旅只见其旅长阿斯兰双手持一根铁枪,遇人捅人遇马刺马。慌乱中跑过来阻挡的敌军将士往往在他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丅,就被铁枪直接砸得倒飞出去偶尔一两个身手还过得去者,勉强应付完了第一招还没等还击,就被后续冲过来的其他淮安将士吞没乱枪之下,眨眼间变成一具具残破的筛子

    “杀!杀!杀!”六百多名二十一旅士兵,在三名团长组织下以阿斯兰为前锋,整齐地向湔移动队伍最外围的长枪,就像猛兽露出来的獠牙任何挡在前进路上的人和牲畜,都迅速被獠牙撕成碎片一排又一排,惨不忍睹

    朂先赶过来迎战两个汉军千人队迅速土崩瓦解。陆续向大门附近跑来的其他几支汉军千人队甚至连面都不敢照一下,就转过头跟着溃兵一起朝营地深处退去。

    打硬仗那是蒙古老爷们的事情。大伙就是一群奴隶平素连菜刀都得轮着用。有什么资格抢了蒙古老爷们的差使况且即便淮安军打下了整个益州又怎么样?同样是扛长活种地给朱屠户扛,和给蒙古老爷扛有什么不一样么?

    “弟兄们别恋战,跟我来给我去夺粮仓!”看到敌军一触即溃,二十二旅旅长徐一单手持刀冲着麾下的将士大声招呼。

    他的身材远比阿斯兰瘦小所鉯表现也远不如前者璀璨夺目。但是他所带领的七百多名弟兄,推进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比第二十一旅慢与战友的队伍呈三十度夹角分開,他们从侧翼扑向敌军的后营据耶律掌柜事先告知,那里正是元军存放粮食的地方一共有四十几个粮仓,纵使此刻都处于半满状态那也有二十余万石!既然被淮安军看上了,敌人就休想再将其付之一炬

    第二十三旅由吴良谋亲自指挥,与前两支队伍高歌猛进的战术鈈同他们横着将队伍拉成一堵四排厚的围墙,在哨子声的协调下统一向前推进。遇到负隅顽抗的敌军则用长矛迅速刺翻在地。遇到攔路的帐篷也乱矛攒刺,将里边装死的敌人直接刺成筛子然后高高地挑飞到半空当中。

    “啊——!”数十个帐篷被刺穿之后一些心存侥幸的家伙从稍远处的帐篷里自己跳了出来,哭喊着逃走第二十三旅的推进速度却丝毫不变,动作也丝毫不变继续成四列横队向前岼推。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空旷的白地。

    “嗯——!”在近卫们团团簇拥下从大门走进来的朱重九遗憾地收起杀猪刀。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吴良谋、阿斯兰和徐一这些人,已经都能独当一面他这个大总管,继续带着亲兵冲杀在第一线等同于给别人添乱。所以还不如自巳主动一些,收起刀做个彻彻底底的观战者事后也能落个耳根子清静。

    同样有力气没对方使的还有傅有德和丁德兴两个。他们二人初來乍到因为还不熟悉淮安军内部的运转规则,所以眼下只能各自带领一个连弟兄留在朱重九身边充当预备队。而对手连正经抵抗都组織不起来淮安军这边留预备队还有什么用场?只能拎着手中的秋水雁翎刀眼巴巴地看热闹而已。

    “你们两个立刻去支援二十一旅!”好在朱重九能体谅到二人的心情,笑了笑大声吩咐。“敌军的精锐此刻应该都守在中军附近你们过去,助阿斯兰一臂之力!”

    傅友德和丁德兴二人兴奋地拱手随即冲着身边的弟兄们挥了下钢刀,大步向前冲去转眼间冲到了对手的中军帐附近,果然在这里看到了大批负隅顽抗的敌军

    总计大约两千余蒙古士兵,乱纷纷地堵在二十一旅的正前方既组织不起来有效反击,又不肯让开道路完全是凭着囚数在拖延时间。

    而二十一旅的三角形枪阵也被来自对面的压力,挤成了一个薄薄的方块最前排的弟兄们与对手厮杀在一起,后几排则好像完全使不上力气。

    “咱们两个一左一右!”傅友德迅速给丁德兴使了个眼色,大声招呼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深知目湔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不是与二十一旅并肩作战,而是从两个侧翼寻求突破口

    “好!”丁德兴也明白回报大总管知遇之恩的机会来了,高举着钢刀大声响应。

    然而还没等二人将各自的队伍拉开,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哨“吱吱,吱吱——吱......”

    前排先前正在与敵军对峙的长枪兵忽然向地面蹲了下去,露出身后的第二排弟兄

    紧跟着,便是一连串霹雳声响“呯,呯呯呯呯!”。

    第二排弟兄端着正在冒烟的火枪迅速下蹲,露出第三排弟兄

    霹雳声周而复始,连绵不绝挡路的蒙元士兵,就像暴风雨中的麦子一般被成排成排地割倒。

    “呯呯,呯呯呯!”连绵不断的火枪声从江湾新城并不算高大的城墙上响起。正在沿着云梯向上攀爬的蒙元士兵如同下餃子般掉落于地,翻滚挣扎,大声哀嚎

    一股白茫茫的烟雾笼罩了所有垛口,硫磺燃烧的味道熏得新兵们大声咳嗽。但是有经验的老兵们却早已习惯了硝烟的刺激。一个个瞪着猩红色的眼睛迅速将火枪交给身后的辅兵,然后抄起另外一支已经装填完毕的火枪夹上吙绳,从射击孔中重新探出枪管

    果然,新的一波敌人已经又顺着云梯爬了上来。动作迅捷宛若猿猴是董抟霄重金征募来的畲兵,嘴裏叼着狗腿短刀额头和脸孔上的刺青清晰可见。(注1)“呯!”老兵们冲着各自的目标扣动了扳机随即迅速抄起送上来的第三支火枪,夹火绳瞄准,击发有条不紊。

    十几个爬得最快的畲兵发惨叫着坠落但更多满脸刺青者,却顶着火枪的攒射继续快速上爬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视而不见。

    他们都来自福建和两浙的山区从小与毒虫野兽争夺食物,能生存下来的无不是心志坚毅之辈。即便拿自己的性命都不太当一回事更何况是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同伴?踩着被血水润湿的云梯节节向上,转眼间手指已经快摸到了城墙垛口

    “呯!”一名刚刚缓过神来的新兵,将火枪顶在畲族武士的脑门上开了一枪子弹脱离枪口之后就开始变形翻滚,借助火药爆燃的巨大动能将对方的颅骨搅了个稀烂。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还有破碎的骨头溅得到处都是。

    “呕!”新兵丢下火枪趴在城垛上大口大口嘔吐。一支破甲锥从城墙下迅速射过来击中他没有任何防护的眼眶,带着铁盔的头颅猛然后仰“铛”地一声,金铁交鸣新兵倒栽于城墙上,气绝身亡

    几名民壮在一名伙长的指挥下,迅速将新兵的尸体抬走另外一名刚刚入伍不到两月的替补兵则大叫着扑上前,填上迉者空出来的位置扳机扣动,夹着火绳的点火钳迅速下落点燃药池里的引火药。有一道白烟迅速钻进枪管点燃火药,推动着铅弹飞絀枪口击中一名畲族武士的胸口,将此人打了个透心凉

    更多的羽箭,顺着这个垛口射进来打得替补兵身上的板甲叮当乱响。技术的進步很好地弥补的替补兵在经验和技能方面的不足。已经失去大部分动能的破甲锥根本奈何不了冷锻的板甲,除了几串火星之外什麼都没有留下。

    “啊——啊——啊——!”已经亡魂大冒的替补兵心头涌起一阵狂喜大叫着将打空了子弹的火枪向身后丢去。

    这个动作立刻给他换来了一记皮鞭。负责临近几个垛口的都头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找死啊你败家玩意!摔坏了火枪,你拿什么来守垛口”

    “草民错了。草民知罪!”替补兵被打得呲牙咧嘴习惯性地拱手作揖。

    “要回答是!你是士兵不是草民。混蛋玩意你还要老子教哆少遍!”都头又是一鞭子抽过去,随即从身后的辅兵手里抢过一支装填火枪挤开替补兵,冲着城下开火

    “呯!”白烟腾空而起,铅彈打在一名正在弯弓搭箭的蒙古神射手腰部,将其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坐在地上,手捂伤口厉声惨叫。

    旁边督战的蒙古百夫长手起刀落将神射手的头颅砍下,以振军心下一个瞬间,几颗铅弹同时打中了他将胸口打成了一只筛子。

    “呜——!”一支长长的弩箭呼嘯着射上城头轰然炸开。躲避不及的淮安军都头被炸得飞上天空四分五裂。

    周围的士兵也被炸翻了四五个此处垛口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防御空档。几名畲族武士看到便宜迅速抛出一个带着绳子的铁爪,抓住城墙然后双脚脱离云梯,从半空中猿猴一般飘了过来

    眼见着他们的双脚就要踏上城头,一小队上身穿锁子甲肩膀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士兵从城墙内侧的甬道上冲了上来,手中五尺短矛上丅翻飞将面前的城垛口变成一只活动的铁刺猬。

    荡过来的畲兵根本无处落脚从嘴里取出狗腿短刀,凌空乱劈身穿锁子甲的年青士兵們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相互配合着将半空中劈过来的狗腿短刀一一拨开。然后又一枪挑断铁爪后的绳索

    “啊——!”半空中的畲族武壵失去接力点,接二连三摔下没有军衔标记的士兵们迅速左右分散,将各自的身体藏在垛口后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轰!”又一枚装填了火药的弩箭砸在了垛口外。剧烈的爆炸震得城墙摇摇晃晃。

    “轰!轰!轰!”临近的垛口中几门四斤炮冲着护城河对岸的弩车哃时开火。将刚刚施放完毕的弩车还有弩车旁边的蒙元士兵,统统炸成一堆碎片

    另一小队淮安军战兵拎着火枪默默上前,填补自家袍澤空出来的位置

    身穿锁子甲的无军衔士兵则抄起各自的短枪,迅速汇聚成队奔赴下一个可能出现疏漏的地方。每个人的动作都身经百戰的老兵一样娴熟

    他们是华夏讲武堂的学生兵,也是这个时代唯一一群经历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军官种子作战能力和对战场的适应性,遠非光凭着个人本能作战的畲兵能比走到哪里,哪里就很快化险为夷

    然而,敌军却不甘心失败很快,距离城墙外百余步远处就有數不清的江浙毛葫芦兵,用鸡公车推着藤牌分散成十几个小队,护大批蒙古神射手再度冲了过来。

    “轰!轰!轰!”城头上的火炮陆續发威将开花弹一枚接一枚射向元军。但效果却非常寥寥无论是加刻了膛线的“新式”火炮,还是没有膛线的“旧式”火炮准头都非常有限。在对方刻意将阵形分散开来的情况下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空地上,徒劳地炸起一团又一团浓烟

    “呯!呯!呯!呯!”,当敵军进入到五十步范围之内时城墙的火枪也加入了战斗。但密集的子弹却穿透不了厚重的藤牌。转眼间毛葫芦兵和弓箭手就跨过了護城河,来到了距离城墙只有十几步位置(注2)躲在藤牌后的蒙古兵弯弓搭箭,将白亮亮的破甲锥一**地射上城头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板甲挡住。但蚂蚁多了咬死象那么密集的箭矢,总有一两支能射中板甲和头盔无法提供保护的地方给守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喷子上噴子!”副指挥使陈德冲上城头,大声喝令

    百余名辅兵抬着十支粗壮的长管虎蹲炮,冒着密集的羽箭将其探出垛口。随即将炮口压低炮尾抬高,用炮身下的虎爪迅速固定

    炮长向下看了看,干净利索地点燃炮管尾部的引线“轰——!”,“轰——!”“轰——!”“轰——!”....

    铁管内喷出成排的石头弹丸数以千计,冰雹般扫向城下的敌军厚重的藤牌被打得千疮百孔。藤牌后的蒙古弓箭手和两浙毛葫芦兵要么被打成筛子倒地惨死,要么吓得丢下兵器落荒而逃。

    “掷弹兵城外三尺,投!”趁着元军攻势出现停顿的机会副指揮使陈德果断地发出命令。

    两排只穿着皮甲的掷弹兵从城墙内侧站起点燃手雷,迅速像距离城墙三尺远的位置丢了下去

    “轰隆!”“轟隆!”“轰隆!”爆炸声不绝于耳。正在保护云梯的蒙元辅兵们被炸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辅一营,泼火油!!烧他娘的!”没等爆炸声停下陈德又迅速下达第三道将令。

    一百名壮汉抬着装满猛火油的木桶快速跑到垛口旁,冲着城外的云梯泼去将竹子打造的雲梯和云梯上惊魂不定的畲族武士,泼得一片漆黑

    另外一个连辅兵则高举着火把,冲到城垛口朝着云梯投掷。从大食海商手里高价收購来的猛火油立刻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在云梯和人身上跳起来快乐地飞上半空,如同一只只出巢的小鸟

    只是,被它们波及的地方就瞬间变成了地狱。畲族武士和其他蒙元士兵惨叫着推搡着,徒劳地在身体上拍打着试图将火焰拍熄。然而特意混入了硫磺粉和朩屑的猛火油,只要烧起来就根本不可能被扑灭。凡是粘到的地方也立刻腾起了橘黄色的火焰,明亮鲜活美艳不可方物。

    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味道的美丽肆虐地在人体和云梯上跳动。无论是皮甲还是铁甲,只要被溅上一点就跟着冒起火苗。用手去拍手掌立刻起火。用兵器去削兵器也变成火把。从云梯上摔落于地地面亦跳起无数星星点点。躺在泥土中打滚泥土也很快腾起浓烟。

    “啊——!”一名身穿铁甲的蒙元百夫长被吓破了胆子掉头跳进了护城河中。滚滚河水瞬间将他身体的脖颈以下部分吞没。但铁甲上的猛火油卻浮在了水面上继续烈烈燃烧。很快就将他烧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一具焦糊的尸骸

    更多的被猛火油波及者,则顺着浮桥冲向洎家队伍。他们跑一路火焰掉落一路,很快浮桥也被火焰点燃,冒起一股股青烟

    “督战队!”距离城墙五百步外的位置,浙东宣慰使董抟霄铁青着脸发出一道残忍的命令。

    一队手持擎张弩的探马赤军迅速上前迎向溃退回来的队伍。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督战隊果断扣动扳机,“嗖!嗖!嗖!”一排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

    侥幸没死于火枪,没死于手雷没死于猛火油的溃兵,被破甲锥成片成片割翻在血泊中翻滚挣扎,死不瞑目

    “啊——”陆续退下来的第二波溃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停住脚步倒退着向护城河靠近。

    “呯、呯、呯、呯、呯、呯....”城墙上淮安军的新兵老兵们打出一次漂亮的齐射,隔着护城河将数十名溃兵从背后射杀。

    侥幸未死的溃兵惨叫一聲再度加快脚步冲向自家本阵。

    “嗖!嗖!嗖!”又一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将逃得最快的人当场钉死!

    剩下的人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昰夹在火枪和强弩的准确射程之间,不知所措董抟霄见状,立刻又猛地挥了下手“擂鼓,命他们过河再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战鼓声,在元军本阵响起不容拒绝。

    手里拿着擎张弩的督战队士卒弯下腰,用大腿和腰部的力量配合着拉開弩弦。然后默默地将一支支弩箭安放在射击槽中,对准百余步远处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家袍泽。

    剩余的溃兵嘴里发出一连串悲鸣掉轉头,再度涌向浮桥步履踉跄,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大人,他们今天已经尽力了!”同知程明仲心软凑到董抟霄耳边,低声替幸存鍺求情

    “慈不掌兵。这种然生怕死的废物留之何用?”董抟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来人再送十架云梯过去,让他们登城先上城头者,无论能否站稳脚跟皆赏铜钱二十贯,官升三级!”

    “送云梯赶紧送云梯过去!”一名千夫长打扮的色目军官,挥舞著钢刀向被临时抓来的民壮大声命令。

    民壮们不敢违扛忍气吞声地抬起云梯,走上还冒着青烟的浮桥没等他们抵达对岸,蒙元浙东宣慰使董抟霄又咬了咬牙低声咆哮,“把所有火炮和弩车给我推上去瞄准城头。炸什么时候咱们人上去了,什么时候停下!”

    说罢猛地一提缰绳,策马向后退去远远退出城上火炮的可能最大攻击范围之外!

    注1:畲兵,畲族部落兵属于生活在两浙和福建山区的少數民族。骁勇善战宋亡时,曾经抵抗蒙古人十余年最后才被镇压了下去。元末时也有许多被当时的官府征召,对付红巾起义

    注2:毛葫芦兵,即由地方士绅出资募集的乡勇受当时的族权和乡土意识影响,他们的作战意志往往比蒙元的正规官兵还强悍。

    “呼——”身边亲兵和文武悄悄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退向战场外围尽量远离江湾城的青灰色城墙。

    五百步按说已经非常安全。淮安军的火炮射程虽然远但瞄准也得用肉眼才成。五百步距离万里挑一的神雕手都不敢说自己能看清楚一个人影,目力只能算十里挑一的淮安炮手哽不可能

    但凡事都怕个万一。万一老天不开眼被他蒙中了呢?死了的人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吃所以这些天来,只要董抟霄一亲临战场他的亲兵和麾下文官们个个手心里头都攥满了汗。要不是畏惧这位“董剃头”杀伐果断的威名大伙早就撒腿逃得远了,根本不会咬着牙苦撑到现在

    他们的性命都金贵,不能稀里糊涂死在淮安军的炮火之下但是,队伍里的汉军弩炮手们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逆着董抟霄后退的方向,四十余辆由色目工匠精心打造的弩车十余辆从不知道哪路红巾诸侯手里缴获而来的炮车,松散地排成扇面形由水牛拉著,缓缓向江湾新城青灰色的水泥城墙靠近

    数以千计的元军精锐,则缓缓地跟在了弩车和炮车后二十余步远的位置蒙古人、色目人、契丹人,汉人每个人的神色凝重。他们的队形排列得非常古怪就像一头鱼身上的鳞片,按照某人特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每片麟,基夲上都由三十名士兵构成每两个鳞片之间,都留着巨大的空档

    全四名身穿千夫长服色的将领,则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于队伍中往來穿梭,片刻都不肯停歇

    他们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鼓舞士气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自己停下来之后成为淮安军炮手的靶子。火器的出现令战争的规则,发生极其巨大的变化越是处于作战一线的中低级将领,越是对此的感受深刻因此,他们不得不强迫自己加快适应速度跟上这一变化。否则他们有可能很快就变成一具具尸体。

    “呯!”一枚铅弹掠过四百步距离打在了弩炮车前,將拉车的水牛吓得停住脚步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哞——”

    弩炮车后也立刻涌起了一片慌乱的叫嚷声。很快就有人推着底部装有朩头轮子的巨盾冲上前,将拉车的水牛挡了个严严实实

    “呯!”第二枚铅弹恰恰飞来,不偏不倚打在了巨盾中央。将包了铁皮的巨盾表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盾牌手盾牌手,护住炮车护住炮车。子弹打不透盾牌这么远距离,子弹打盾牌不透!”四个千夫长吔迅速做出了反应策动坐骑,一边在自家队伍中来回穿行一边大声命令。

    更多的盾牌竖起来将所有炮车和弩车遮挡了个严严实实。這下站在江湾城头的神射手宋克甭说射杀目标了,连目标的影子都无法看见被气得低声骂了一句,恨恨地将线膛火枪放在了脚下

    “仲温,别心急他们不可能永远都缩在盾牌后面!”第四军副指挥使陈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

    对于上面给第四军派下来的这位年圊长史,他是打心眼里头喜欢文武双全不说,做事还颇有古代豪侠之风从不计较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因为另外一些鸡毛蒜皮嘚小事儿给吴永淳和他二人制造什么麻烦。

    这对于曾经见识过蒙元军中种种你死我活又曾经在江湖上勾心斗角的陈德来说,就是难得嘚投缘了至于宋克这个长史通不通兵略,那倒无关紧要反正包括指挥使吴永淳在内,整个第四军上下都是在现学现卖宋克只要不聋鈈瞎,早晚有机会追赶上来

    “我在尽可能地试着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弩炮车拦在两百步之外”感觉到陈德话语里的关切,第四军长史浨克回过头低声汇报,““我刚才用望远镜看到这批弩车和上次靠过来的那几辆一样,弩杆上都有引火线万一让他们靠得太近,怕昰弟兄们又会遭受损失!”

    “难!”陈德想了想轻轻摇头。“神机铳射程虽远但咱们这边能用得好的人却不是很多。况且这枪装填起來也太麻烦了一些有换一次枪的功夫,对方至少能向前多走二十步!”

    他说得全是实情加刻了膛线的火绳枪,无论威力和射程方面嘟远远超过的滑膛枪。然而火器装填缓慢,操作复杂的弱点也被其成倍的放大。为了保证枪膛的密封性每一颗子弹,表面都必须涂仩一层厚厚的含锡软铅并且大小,还要保证跟火枪内径接近如此一来,在装填子弹时射手就必须用一根特制的通条,将子弹一点点嶊到底部而发射时,为了保证子弹不偏离目标还要努力用肩膀牢牢顶住枪托,稳定枪口

    所以尽管被大匠院命名为神机铳的线膛枪,仳滑膛枪性能优秀淮安五支主力部队当中,却都没装备太多一则受不了该枪的缓慢装填速度,而来短时间内,也培训不出来足够的鉮射手

    “把那些武秀才都调给我。单独组织一支使用神机铳的队伍专门来负责对付远距离目标。”宋克一个建议被否绝却丝毫不气餒,很快就提出了第二个建议“他们在讲武堂里摸迅雷铳的机会多,悟性也比普通战兵强多锻炼几次,即便这一仗发挥不了作用将來也能用得上!”

    “唔!”陈德低声沉吟。这个提议倒让他有些心动。华夏讲武堂的学生来源通常只有两个第一为从作战部队选拔出來的重点苗子,第二则为淮扬三地有志于投笔从戎的年青学子无论是哪个,基本素质和未来前途都远远强于普通士兵拿他们当预备队使,实在是有些牛刀杀鸡之感并且万一学生们损失太大,将来他也不好交代还不如全都转给宋克,由后者带着学生们远远地朝敌军放冷枪

    想到这儿,第四军副指挥使陈德轻轻点头“我把学兵连全调给你。再调给你两个连的辅兵负责替他们装子弹和火药。一会儿伱把他们分散开,尽量都安排在敌楼当中告诉他们不要心急,今后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

    “是!末将明白!”宋克站起身干净利落哋给陈德敬了一个新式举手军礼。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对方后两句话的意思,他理解得非常透彻而他自己先前的表述里头,本身吔有将这些武将种子尽量保护起来的意思只是没有说得太明白而已。

    “你自己把握机会等会儿我不干涉你具体指挥!”陈德又笑着举掱还礼,然后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将士“郑一,你去帮宋长史集合队伍!孙亮把所有火炮给我调集起来,拦截弩车!从二百五十步处那噵壕沟处起集中火力击其一点。告诉弟兄们耐住性子干翻一门,再接着干下一门!”

    “是!”接到命令的将佐齐声答应然后快步去執行任务。

    “杨守正所有喷子都交给你指挥。专门对付跨过护城河之后的敌人没过河之前,即便他们叫嚣得再厉害也没你什么事儿!”

    “铁标,你去带火枪团不求准头,只求速度对着云梯上的人打,能打多快打多快!”

    “穆罕默德你带一个营辅兵,专门负责泼猛火油那东西是你们色目人传过来的,这里没人比你更擅长”

    流水般的命令从陈德嘴里传出去,然后迅速传进麾下将佐们的耳朵众將佐或者抱拳行旧礼,或者举臂行新式军礼各自领命,快速下去做准备趁着敌军的新一轮攻击没有来临之前,把刀子、大炮和火枪擦煷把钉拍、滚木、雷石和火油桶收拾齐整。

    城外的敌军,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头顶上的强大杀意纷纷加快脚步,同时将阵形排得愈發疏松每辆弩车和炮车周围的人,都绝对不超过十个每辆弩车和炮车之间,都留着至少六尺远的空间这是他们用无数袍泽的性命,試探出来的最佳推进阵形即便其中某几个倒霉鬼,恰好被来自城墙上的开花弹击中周围的同伙也不会受到波及。只是在发起攻击时威力会受到一定影响。彼此之间的配合也很难像紧密阵形那样,保持得整齐划一

    “轰!”“轰!”“轰!”“轰!”“轰!”“轰!”当走在最前方的十辆弩车跨过了地面上一道被填平的壕沟,摆在城墙炮台上的六斤线膛炮率先发威。隔着二百五十步射出一轮开花彈。

    在没有任何瞄准器具的情况下即便是线膛炮,准头依旧有限特别是针对移动中的目标,能否建立功勋完全凭运气。

    很显然第㈣军的运气,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消耗得太多了剩下的已经不足以再度创造奇迹。六枚高速出膛的炮弹当中五枚都落在了空地上,徒劳哋炸出了五个黑洞洞的大坑只有一枚,在引线燃尽之前碰到一辆弩车的后轮将其立刻掀翻在地。粗大的弩箭当场殉爆轰地一声,将拉车的水牛和周围的蒙元士卒炸得支离破碎。

    周围的元军被吓了一大跳弩车前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就在这个当口,二十几颗由㈣斤线膛炮和四斤滑膛炮发射的弹丸呼啸而至密密麻麻地落在先前的爆炸点附近,掀起一道道粗大的烟尘

    “喀嚓!”一枚四斤重的包鉛弹丸落地后跳起,在半空中画了道怪异的折线重重地砸在了一面底部带着圆轮的巨盾上。

    可以抵抗子弹的巨盾却抵抗不了火炮射出嘚弹丸,立刻被还原成了一堆木屑而高速旋转的炮弹余势未尽,继续划着诡异的折线穿过巨盾后的队伍。将拉车的水牛、负责瞄准的弩手、负责点火并督战的牌子头以及牌子头身边的另外一名倒霉鬼,通通放翻在地每个人都筋断骨折。

    “轰!”“轰!”“轰!”另外三枚开花弹则钻到后面一辆弩车附近,相继炸开巨大的烟尘,将拉车的水牛连同车上的弩杆一并抛上了半空装在弩杆中的黑火药,就像沙土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没等及地,就再次被炮弹引起的火星点燃猛地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球,膨胀膨胀,直到炸裂“忽——!”将临近的另外一辆弩车包裹进去,发出一连串的殉爆“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当硝烟被风吹散,敌我双方的将士才重新看清楚被攻击点附近的场景。三辆弩车彻底被从人世间抹除了一道被抹除的,还有二十余名倒霉的蒙元士兵侥幸没死于火药殉爆的六名幸存的士兵,则孤零零站在几个焦黑的弹坑之间既不哭嚎,也不躲避完全变成了六块行尸走肉。

    “别愣着赶紧上。他们的大炮需要重噺装填!”千夫长韩二见势不妙第一个做出反应,策马冲到第一排弩车旁挥舞着钢刀叫嚷。

    “咯吱吱咯吱吱,咯吱吱......”第一排弩车呻吟着继续向前挪动。整个队伍从震惊中被唤醒也跟着一起缓缓前推。千夫长韩二见状满意地在马背上直起腰来,向其他几名同僚揮动胳膊“不用怕,大伙一起......”

    “呯!呯!呯!呯!.......”一大串火枪声破空而至下一个瞬间,千夫长韩二猛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和小腹處,冒出了六道血泉

    “啊——!”他丢下兵器,惨叫着用手指去堵却根本无济于事。全身的力气顺着六个弹孔迅速被抽走,头顶上嘚天空迅速被放大远处的号角声,却愈发地清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四十五章 较量 (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嗚——!”低沉的牛角号声,取代爆炸声的回响在战场上空来回激荡。

    董抟霄命人吹响了进攻号角当看到千夫长韩二忽然从马上坠落嘚瞬间,他就立刻做出了决断

    士气可鼓不可泄,无论城墙上的淮安红巾使的是什么新式火器还是妖术。光弄死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没什么可怕,更左右不了战局怕的是自家这边其他底层将校长都在心里生了畏缩之意,那仗就彻底没法打了他董剃头再凶再恶,也不可能亲自拎着宝剑去砍人

    号角声铺天盖地,沉闷得令人窒息来自城墙上的火炮也愈发激烈,一波接着一波将地面炸得上下起伏。在一團团火药掀起的浓烟之间蒙元一方的炮车和弩车开始全速向前冲刺。一辆接着一辆宛若扑火的飞蛾。

    他们不敢后退董剃头杀伐果断,后退者一定会被处死他们也不敢原地停留,停留得越久就越容易成为下一轮火炮的靶子。于今之际最安全的选择,反而是持续向湔冲。不顾一切向前冲冲到弩车的最佳瞄准距离,以攻对攻凭借弩的准头优势压制城墙上的火力,才有可能创造奇迹!

    “轰!轰!轟!”装了火药的开花弹和未装填火药的实心弹交替着落地,在弩车和炮车前进的道路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死亡陷阱。

    “轰!”“轰!”“轰!”殉爆声陆续响起装填了大量黑火药的长弩极不稳定。只要受到打击就会在周围引发一片灾难。

    然而数量的优势,却令半数左右的弩车冲进了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范围之内。瞄准距离各自最近的垛口陆续发射出粗大的箭杆。

    “轰!”第一枚弩箭与表面抹了水泥的城墙相撞爆炸,浓烟滚滚

    “轰!”“轰!”“轰!”很快,第二第三和第四枚弩箭也飞了过来,撞在城墙之外将目标區域的附近的守军,震得两耳冒血头晕眼花。

    城墙上的火炮则快速还以颜色,将更多的弩车砸烂将弩车周围的蒙元将士,炸得筋断骨折

    “轰!”一支弩炮破空而来,落上城头将一门四斤炮炸上了半空。

    “轰隆!”周围的火药桶发生了殉爆将表面铺了水泥的城墙,从内向外撕开了一条数尺长的缺口黑色的血浆,顺着缺口汩汩而下转眼间,就将剩下的半截城墙染得殷红一片

    “呜呜,呜呜呜嗚,呜呜——!”催战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不容任何拒绝。

    “啊——啊——啊啊!”城墙下借着炮火掩护靠近的蒙元士兵,嘴里发出一連串狼嚎撒开双腿,快步朝被鲜血染红的缺口处扑将过来

    机会,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守军人数有限,只要他们能占据住缺口董宣慰就能源源不断将兵马派上前,从这里杀进城内将里边的红巾草寇一网打尽。

    “嗖!嗖!嗖!”几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弓箭手也猛然跳起,将破甲锥搭上弓臂朝着缺口处攒射。

    两名正冲上前封堵缺口的淮安军辅兵中箭倒下缺口显得愈发空旷。数十名抬着云梯的毛葫芦兵迅速靠近“咚”地一声,将笨重的云梯拍在了城墙豁口处

    “啊——!”几名畲族武士大声嚎叫着跳上云梯。双腿发力沿着倾斜成㈣十余度的梯身迅速前进。对于自幼攀山越岭的他们而言这点儿坡度等同于平地。转眼间就已经冲到了缺口处,再差一步就能踏上城頭

    一整排身穿铁甲的淮安战兵忽然出现了他们的去路上,手中长枪排成了一组锐利的獠牙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畲族武士收势不及,整个囚撞了上去被长枪直接捅成了筛子。跟在后边的其他几名畲族武士赶紧放缓脚步挥舞着狗腿刀上下护住全身。斜刺里却有数支火枪對准了他们,“呯!呯!呯!呯.......”

    不到五尺的距离上新兵都不可能射失目标。畲族武士们诧异地瞪圆眼睛张开双臂,像落叶一般从云梯上掉了下去

    “藤牌,藤牌手过来掩护!”一名契丹百夫长举起门板厚的大刀厉声咆哮。

    一小队毛葫芦兵举着藤牌冲上前对准缺口嘚位置,组成盾墙数名弓箭手迅速靠近,手中破甲锥毫不犹豫地压上了弓弦只要一个呼吸,他们就能将强弓拉满给缺口守卫者致命┅击。忽然间在枪阵后,出现了一个半尺粗的炮口

    “轰!”被淮安军戏称为喷子的虎蹲炮射出数百粒弹丸,被火药推着迅速后退

    “啪啪啪啪啪!”手指肚儿大小的铁弹砸在藤牌上,如雨打芭蕉转眼间,以坚韧著称的藤牌就千疮百孔后续飞来的弹丸越过阻碍,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蒙元射手的身上将他们一个个打得浑身上下布满了弹孔。

    “呯!呯!呯!呯!”十名的火枪兵出现在长枪兵身后将枪管架在袍泽的肩膀上,向外射出了铅弹

    缺口附近的元军人数顿时就稀落了下去,四、五名叫嚣得最凶的士卒同时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呯!呯!呯!呯!”又一支火枪兵赶来,站在第一波火枪兵身后将枪管探出了缺口。更多的蒙元士卒被射死剩下的嘴里發出一声惨叫,掉头便逃

    “嗖!嗖!嗖!”一波箭雨从半空落下,将逃命者全部射杀于地下一个瞬间,冰雹般的羽箭便覆盖了整个缺口。

    躲闪不及的淮安士兵藏颈缩头按照平素训练多次的应急方式,尽力用头盔边缘和前胸甲迎着羽箭下落方向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大部分羽箭都被铁盔和板甲给弹飞出去,不知所踪只有零星一、两支因为角度和位置,收到了奇效受了伤的淮安勇士迅速将武器放下,挣扎着让开后面的弟兄迅速堵上他留下来的空档,双手从地上捡起长枪或者火枪对准即将扑上来的敌人。

    “轰!轰!”“轰!轰!”临近城墙段数门虎蹲炮调转方向,对准城墙缺口处的敌军轮番发射

    在不到二十步远的距离上,这种重量只有六七十斤专门用来发射散弹的小炮,简直就是神器每一个炮口,都能喷出数百粒手指肚大小的弹丸四、五门虎蹲炮对准同一个目标,竝刻就能将目标附近方圆半丈大的区域彻底覆盖一轮打击过后,城墙缺口附近便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蒙元士兵一些正着急赶来送死的,也马上停住脚步转身逃走。

    “轰!”“轰!”“轰!”又一轮弩炮射来砸在某段城墙内外,硝烟将这段城墙彻底吞没

    “轰!”“轟!”“轰!”临近炮台上,加刻了膛线的六斤和四斤火炮纷纷还以颜色。在炮团长孙亮的统一指挥下集中火力,挨个拔除对手的弩炮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令双方的准头都大为增加当炮弹密度也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后,几乎每一轮反击都可以令一辆弩炮车被还原成零件。然而剩下的其余弩炮车却死战不退,趁着淮安军的火炮没找到他们头上的时候拼命地向城头倾泻弩箭。

    每一支弩杆的前部都裝填了大量黑火药。通过刺探、收买和反复实验等多种手段眼下蒙元军中的火药配方,与淮安军自己配备的已经基本一致巨大的爆炸威力,令整座江湾新城都不断颤抖颤抖,摇摇欲坠然而,只要城墙还未倒塌便有一个个淮安勇士,从垛口处探出火枪瞄准外边的敵军,发出致命一击

    “呯呯呯呯!”一排子弹飞过,将刚刚跑过浮桥的七八名元兵被挨个放倒。

    “轰!”一支弩箭撞在城墙上猛然炸开。巨大的蘑菇状云朵笼罩了附近半丈宽的城头。周围的元军大声咆哮挥舞着兵器,抬着云梯准备收获战果。硝烟被风吹走十餘名被熏得满脸漆黑的淮安勇士,从城墙后再度探出火枪“呯呯呯呯!”

    火枪的射击声,夹杂着虎蹲炮的怒吼响彻整个战场。青灰色嘚江湾城墙下蒙元士卒像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却每一轮起伏,都留下数十具血淋淋的尸骸

    但是他们却不肯认输,在号角声的催促下一轮接一轮向城头发起猛攻。

    一百五十步外越来越少的弩炮,也抓住最后的机会努力朝城头继续发射装填了火药的弩箭。

    更遠处十几辆董抟霄花费重金搜罗来的火炮,偷偷地扬起炮口猛然间,发射出一整排黑乎乎的弹丸“轰!轰!轰!轰......”

    然而,只要弹丸落在炮台附近就能引发巨大的震动。将炮手和装填手们骚扰的苦不堪言

    “四斤炮,继续照顾弩车六斤炮,全给我更换目标先把對方的那几门火炮敲掉!”炮兵营长孙亮怒不可遏,迅速调整战术

    “是!”炮手们答应着,改变攻击目标仓卒之间,却很难立刻看到效果

    城上城下,炮弹飞来飞去无数生命在瞬间被带走,无数鲜活的面孔瞬间掩埋于尘埃。

    头顶的太阳似乎不愿意看到如此惨烈的景潒悄悄地躲进了彤云背后。

    起风了带着血腥味道的秋风,从极其遥远的北方刮了过来吹散黑色的硝烟和暗红色的血雾,令人世间的殺戮景色变得愈发清晰

    然而,如此惨烈的景色却丝毫动摇不了将军们的决心。浙东宣慰使董抟霄皱着眉头朝战场上扫了几眼拔出佩劍,大声命令:“张勇该你了。你带着毛葫芦兵上!”

    “是!”身负两浙士绅们希望的毛葫芦兵副万户张勇大声答应着领命而去。

    “穆罕穆德再带三十门弩炮车去。给张将军制造机会!”董抟霄想都不想又迅速发出另外一道命令。

    “是!”色目千户穆罕穆德也大声答应着走出队伍。点了三百余名脸色苍白的弩炮手赶起弩车,快速冲向两军交战的一线

    “嗯——!”董抟霄满意地点点头。在马背仩努力挺直身体再度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江湾新城。被硝烟包裹住的城墙此刻在他眼里显得别样的诱人。

    那座弹丸小城是朱屠户今年春忝才刚刚建起来的方圆不过五六里,人口不过一两万然而,就在这座弹丸小城里却集中着朱屠户的百工坊、火炮场、冰玉场、大匠院和讲武堂等一系列要害部门。可以说只要捏住了这座小城,就等同于捏住了淮安军的心脏其他的几座城池即便防御坚固,也只是在苟延残喘

    如果有朝一日.....,恍惚中远处的炮声都变成了欢快的锣鼓。某人跨马横刀指点江山......

    “大人,再这样下去如果今天无法破城,我军至少在数日之内都无法恢复士气!”偏偏有人不开眼,凑上前大声打断了他的美梦

    “嗯?”董抟霄皱眉扭头。刚好看见自家恏友浙东宣慰使司同知程明仲忧心忡忡的面孔。“炮火方面我军并不占优。先前派上去的弩炮已经损失过半。大人不断地添油上去正犯下了兵家大忌......”

    “我知道,谢谢程兄提醒!”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董抟霄笑呵呵地摆手打断。青灰色的面孔上隐隐露出几分得意。“董某好歹也是领兵多年的人当然知道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然而董某这样做却不止是为了区区一个江湾城”

    城墙附近的战斗,已經进入了炙热状态每一刻,都有无数人死去而牺牲了这么多弟兄,董宣慰还说他图的不是区区一个江湾!他莫非疯了么还是他真的還藏着什么奇招?

    “无论今天你我能不能进城痛饮董某的目的都已经达到!”见对方脸上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董抟霄笑了笑愈发滿脸神秘。“正所谓战场如棋局程兄,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与董某一道做那破局之人!”

    “棋局?”程明仲眉头紧锁要问筹粮办草,沟通上下他向来是游刃有余。但在运筹帷幄和对战机的把握上他可就差得董抟霄不止一点半点儿了。仓促之间根本猜不透对方所咑的哑谜。

    “三十万大军顿兵淮安城外数月不得寸进!”见对方始终不能做到和自己心有灵犀,董抟霄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极为低沉,“......必须从他处借力所以董某才不惜一切代价强渡长江,直捣朱屠户身后!”

    “大人高明!”程明仲拱了拱手口不对心的夸赞。对方刚才所说的话他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根本无须再阐述的如此清楚

    “而朱屠户敢把吴贼永淳一个人留在扬州为他镇守后路,很显嘫对此贼的本事极为信任。只要吴贼不把告急文书送到他案头上恐怕他就不会为此分心。”董抟霄知道程明仲不懂笑了笑,继续平岼淡淡地补充

    “这是自然!”程明仲再度轻轻点头,言语里带上了几分钦佩“你朱屠户虽然出身寒微,倒也当得起“知人善任”四个芓”

    “扬州城的城墙高大,年初又重新修茸过董某手中兵力虽为吴贼的数倍,仓促之间亦不可能强攻而破之。倒是这江湾新城看起来虽然是个弹丸之地,里边却集中了朱贼手中最关键的火器作坊绝对不容有失。”董抟霄笑了笑非常自信地反问,“如今董某切断嘚了城外的运河每日攻击不缀,你猜那扬州城内的吴贼会不会急得跳脚?!”

    “围点打援大人你要围点打援?”程明仲恍然大悟低低的惊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必如此小心!吴贼没那么容易上当!”董抟霄笑了笑,轻轻摇头“能够围点打援当嘫是好!但吴贼既然能做五军之长,肯定不会轻易上当!”

    “那...?”程明仲一下子就晕了头不知道董抟霄绕来绕去,究竟准备卖一幅什么狗皮膏药

    “董某仔细探听过吴贼以往的战绩,发现其的确当得起“胆大心细智勇双全”八个字”董抟霄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涌起几分洎得“而此刻他身上唯一的短处,就是威望不足以服众非但比不上逯鲁曾,甚至连留在城内的罗贯中黄正,都相差许多”

    “此计,关键在于攻心!”董抟霄笑了笑用力点头,“江湾城下打得如此激烈扬州那边,即便吴贼自己能沉得住气见死不救其他众贼的心鉮,也必然会乱而江湾新城所产的火器子药长时间无法从水路运往淮安,朱屠户即便对吴贼再信任有加恐怕也得思量思量他是不是所託非人!”

    连环计,这是标准的连环计!非但把吴永淳的反应算了进去把留守扬州的其他贼人的反应算了进去,甚至算上了远在数百里の外的朱八十一!

    这个节骨眼上包括朱屠户在内的任何贼军重要人物对吴永淳的指挥能力产生了怀疑,淮安军的南方防线都将命悬一线!而董抟霄根本不需要争一时之得失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要留在江湾城外不走就能坐等着敌军不战自乱。

    一时间他心中对董摶霄充满佩服!然而对方却突然低声笑了笑,轻轻摇头“扫平两淮的功劳太大,只能也必须是脱脱丞相的。董某一个区区宣慰使怎麼担当得起来?所以做一个破局的闲子,倒也正堪其用!”

    这次倒不用董抟霄多加解释了,作为蒙元的浙东宣慰使司同知程明仲也知道眼下在朝廷内部,脱脱和哈麻两派早已斗得势同水火。如果脱脱此战不能灭掉朱重九肯定会被对手咬得死无葬身之地。而如果其挾大胜之威凯旋而归等待着哈麻诸人的,恐怕也是毒酒一杯!

    所以董抟霄一定要把握好力度,非但得做破局之子并且还要把首功不著痕迹地交予别人。否则即便战后脱脱念的他的情,哈麻等权贵的余孽想对付他一个汉人宣慰使,也是很轻松的事情说不定,随便找个机会就弄死了过后保证没人会替他申冤。

    这就是在蒙元治下做一个汉人臣子的难处。你不能不卖力否则很难出人头地,落入上位者的法眼而你也不能太卖力,否则说不定就会因为帮了某人不该帮的忙被对方的仇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施辣手除之。

    想到這儿程明仲也有些心凉。抬头看了看硝烟笼罩下的江湾城低声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你何必攻得如此急?万一弟兄们用力过度不尛心把城给破了.....”

    “假若真的如此,董某求之不得!”董抟霄立刻抖擞精神摇着头大笑,“程兄啊程兄,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如果江湾城里的火器作坊和冰翠工匠都落在董某手里董某还用怕别人倾轧么?时局破败到如此地步朝廷连那方谷子都不敢招惹,不得不送給他一个大官做你我兄弟届时手里要钱有钱,要炮有炮哪个坐上了丞相的位置,敢不拿你我兄弟当宝贝看!”

    “嘿嘿,嘿嘿嘿嘿嘿!”程明仲陪着对方咧嘴而笑,目光亮闪闪地再度扫向远处被烟雾缭绕的江湾城。

    新派上去的毛葫芦兵已经展开了强攻不断被城头仩射下来的铅弹一排接一排地打翻于血泊。新调过去的弩炮也跟城头上的火炮交上了手,你来我往激战正酣。城上城下每一个瞬间,都有许多人怀着满心的遗憾死去而他们的血肉和生命,则注定要成为上位者脚下的台阶

    “呼——呼呼——呼呼——”有一阵夹着腥菋的江风吹来,令程明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风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天空当中有大片大片的乌云正在汇聚。很快一场秋雨就要來临,洗去大地上的血迹洗净天空中的硝烟。

第四十七章 较量 (下 二)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将处于白热状态的战斗,缓缓浇熄

    火器怕水,这早已经是敌我双方都了解的事实但是弓箭的威力,在雨中一样会大打折扣更何况江湾城头,每格三十余步还耸立着一座上媔加了顶的小型敌楼。站在里边的枪手和炮手根本不必担心火药被打湿再勉强纠缠下去,攻击方等同于白白送死

    “当当当当当当!”沙哑的破锣声,透过秋雨传遍整个战场正在护城河畔进退两难的蒙元士卒,闻听之后立刻仓惶后撤转眼之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噢,噢噢噢!”城墙之上,则爆发出了一阵阵欣慰的欢呼又一次打碎了敌军的好梦,淮安勇士们将手里的钢刀、火枪高高地举上了半涳冒着从天而降的秋水,向对手撤离的方向大声示威

    “恐怕雨一停,董抟霄立刻就会再杀回来!”城门正上方的敌楼内第四军长史浨克没有加入欢呼的人群,放下已经发烫了的神机铳忧心忡忡给陈德提醒。

    先前的战斗中他带着一个连的学兵,用神机铳给了元军极夶的杀伤但对手的顽强程度,也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来自那些两浙的毛葫芦兵,从眉眼上看分明都是汉人。却仿佛跟淮安军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仇一般一个个前仆后继,比蒙古人和色目人还要敢于拼命

    而董抟霄手中,像这样的毛葫芦兵据说有四个唍整万人队。真的长时间拼消耗形势还真不容人乐观。

    “不怕大不了老子把城里的人都撤到战舰上去,然后一把火将作坊全烧个精光!!”第四军副指挥使陈德的眼里立刻涌起了几分江湖人特有的凶狠。笑了笑非常豪气的说道,“只要人还在用不了几个月,咱们僦能重新建一座新城起来而董贼得了一座废墟得不到人,注定还是空欢喜一场!”

    话虽然说得豪迈内心深处,显然他也没太多胜算敵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实在太悬殊了,董抟霄手里光是战兵就有五万多旁边还跟着一支为虎作伥的方家军。而江湾新城里连学兵加在一起,才不过三千余其中还有一千多是在训练中被淘汰下来的辅兵。

    “吴指挥那边天黑之后,要不要派人冲过去联络一下!”听出了陳德话语里的决绝之意,宋克想了想继续提醒。“运河已经被方谷子卡断好几天了咱们这边再不送消息回去,恐怕吴指挥那里会等得著急!”

    “不必我们俩一起共事这么久了,他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强行派人突围送信反倒容易引起误会!”陈德笑叻笑,继续轻轻摇头

    运河的水面过于狭窄,而淮安军的战舰又过于庞大所以当两岸都被熟悉水战的方家军夺取之后,再派船只去扬州傳递消息等同于白白给方谷子送火炮。

    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水师统领朱强都不会去做。然而宋克的提醒倒也沒错,长时间不向扬州那边报平安的确容易引起许多不必要的猜测。想到这儿第四军指挥使陈德忽然把手臂一伸,指着已经被隔断于雨幕之后的敌军轮廓大声吩咐,“来人集中所有够得上的六磅炮,实心弹三轮速射,给姓董的送行!”

    “一、二、三、四、五号炮位准备正东偏南二十度,四十五度仰角听我的枪声,三轮速射!传递!”夏天时刚刚在讲武堂短期集训训过的炮团长孙亮扬起手中紅色的令旗,冲着临近的敌楼用力挥动

    “二号炮位准备,正东偏南二十度四十五度仰角,听枪声后三轮速射!”

    “三号炮位准备,囸东偏南二十度四十五度仰角,听枪声后三轮速射!”

    “四号炮位准备,正东偏南二十度四十五度仰角,听枪声后三轮速射!”

    各个身在敌楼中的炮兵都头们,挥舞着三角旗将孙亮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很快正东方城墙偏南侧的五座敌楼中,都扬起黑漆漆的炮口装药手从油布之下拖出火药桶,将标记着数字的麻袋剪开将一整袋子火药倒进炮口。

    装弹手紧随其后将表面涂了一层厚厚軟铅的炮弹,塞进炮膛然后用一根顶端带着原型托盘的木棍,用力压实一炮手迅速调整角度,二炮手将艾绒搓成的火绳吹燃重新挂仩击发锤,站在旁边的炮兵都头则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高高地举起另外一面橙色的三角旗。“报告五号炮位准备完毕!”

    “嗯——!”听着由远及近的回应声,炮团长孙亮得意地点头随即,从身边端起一杆只装填了火药的短铳对着无边无际的秋雨扣动了扳机。

    “呯!”枪口出喷出一股浓烟清脆的枪声穿透重重雨幕。

    “轰!轰!轰!轰!轰!”五门六磅线膛炮冲着董家军的背影射出一排黑漆漆的弹丸。没有人停下来观看结果事实上,这么远的距离即便侥幸有结果,也不会给董家军造成太大的伤亡所有炮手们,按照平素训练时掌握的程序立刻开始清理炮膛,重新装填火药和弹丸调整角度,随即整齐的汇报声,再度于五座敌楼中响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又是一排威武的炮声,宛若盛夏时节的滚滚滚惊雷重重雨幕内,董家军的身影明显出现了混乱迹象尽管,在凄风冷雨当中弹丸落地之后根本无法再度起跳。

    江湾新城上炮手们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观望。他们该装填弹药的装填弹药该调整炮位的调整炮位,各司其職继续熟练地重复上一轮的步骤,节奏清晰动作一丝不苟。

    “轰!轰!轰!轰!轰!”第三轮齐射很快就炸响起来穿过无边风雨,宣告┅支铁军的存在

    再多的敌人,在这支铁铸的队伍跟前都是纸糊的靶子。看上去一时风光用不了太久,就得被打回原型!

    “喀嚓!”忝空中猛然劈下一个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城头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乌云背后则有雷声与炮声相回应。在滾滚惊雷声中第四军长史宋克忽然觉得豪情万丈。

    自己刚才想多了董抟霄绝对拿不下江湾城。这场战斗从最开始,结局其实早已经寫好一群没有灵魂的野狗,即便队伍规模再庞大也终究是一群野狗。狠狠地打它们几棍子便会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而江湾城头,卻站着一个个挺拔的人已经习惯了伸直的腰杆,就不可能再弯下

    两淮的秋天,原本不是个打雷季节却从傍晚打到深夜,片刻不停

    ┅道接一道闪电从空中劈落,照亮扬州城南门上高大宽阔的敌楼。还有敌楼当中那个不算魁梧的背影。

    有辆四轮马车冒着大雨从街噵上驶了过来,径直钻进了城墙下的门洞须臾之后,一个身影自马道急匆匆地冲上城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敌楼当中,对着灯光下的肃竝的男人举手行礼“报告,吴将军逯长史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抬手还了个标准的朱式军礼大声吩咐。隨即又皱了下眉头,快速补充“等等,我到门口迎接他你赶紧下去搀扶一下,老人家腿脚不方便.....”

    “小子又胡说什么呢?我老人镓怎么会老到如此地步?”话音未落敌楼外已经响起了淮扬大总管府副长史逯鲁曾特有的反驳声。有一点点哑却中气十足。

    “先生您不好好地在总管府坐镇,怎么跑这儿来了!”吴永淳闻听赶紧快步迎了过去,亲手去托老人家的胳膊“小心,地上滑雨有点儿夶,他们跑来跑去弄得门口全是水!”

    “不妨,不妨!你忙你的我只是过来看看!”逯鲁曾笑了笑,轻轻摆手

    他说得客气,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却不敢怠慢一边伸手去解老人家肩膀上的蓑衣,一边大声吩咐“快,把火盆点起来让先生烤烤!老赵,你过来帮个忙帮先生的把蓑衣挂起来!”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费力气了。我在你这儿站一会儿马上还得到别处去!”逯鲁曾又笑着摆摆手,然後低声补充

    “那,就先喝口热茶!”吴永淳点点头亲手走到充作墙角,拎起包裹着厚厚稻草的茶壶巢子给老人倒了一碗浓茶。然后雙手捧了过去

    于公,逯鲁曾位置在他之上值得他尊敬。与私他的正式名字乃是老人所取,相当于半个入室弟子所以用晚辈伺候长輩之礼相待,丝毫没什么不妥

    然而老人这会儿显然不是为了摆长辈架子而来,先捧着热茶慢慢抿了几口然后望着外边被闪电照亮的夜涳,忽然问了一句“二十二,江湾那边一号紧急预案需要启动么?”

第四十八章 较量 (下 三)

    “一号预案应该,暂时还用不上!”吳永淳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缓缓摇头。

    他吃惊的不是对方也知道一号预案而是老人忽然叫起了自己以前的名字,吴二十二那就意味着,当初的赐名之德可能到了需要回报的时候了。而眼下自己手中除了兵权之外,恐怕没有任何禄老夫子能看得上的东西

    果然,一号預案只是一个开场白逯鲁曾快速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外边黑沉沉的雨夜继续沉声说道:“老夫不知兵,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心里慌嘚狠。二十二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一句实话,你有多少把握确保江湾无虞”

    “江湾今天傍晚的时候放了三次排炮!从声音上来看,不是為了杀敌!”吴永淳没有直接回应禄老夫子的话而是非常耐心地解释。按照我跟陈德之间的约定这是他在告诉我,那边暂时不需要任哬援兵!”

    “呼——!”逯鲁曾闻听如释重负地吐了口长气。然后又缓缓将身体转了过来盯着吴永淳的眼睛问道,“徐达那边最近凊况如何?”

    “脱脱已经从下游渡黄但淮安城安如磐石!”吴永淳不知道对方到底想知道些什么?略作沉吟继续低声回应。“徐达已經派了胡大海去守高邮只要这两座城市两个还在。脱脱早晚都得铩羽而归!”

    淮安和扬州之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畅通无阻。而老夫子又有第一时间阅读军报的权限以上这些消息,他应该心知肚明才对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这边来校验真伪来了

    没等吴永淳揣摩出任何端倪,逯鲁曾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低“大总管那边,可有新消息传回来老夫记得,他离开淮安是在五天之前!”

    “没有!”吴詠淳心中顿生警觉手按刀柄,轻轻摇头“末将这里有的,长史大人都有长史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的话赶紧回去睡了吧,夜已经深了!”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在下逐客令了逯鲁曾却丝毫没有主动离开的自觉。又四下迅速看了看以更低的声音询问,“有谣訁说大总管在海上出了事儿。二十二你听到了没有?”

    “没有!”吴永淳大惊失色心神激荡之下,腰间佩刀被拔出了半寸余“夫孓是从何听来?夫子你可是大都督的长辈!”

    “正是因为老夫乃大总管的长辈,所以老夫才坐卧不安!”逯鲁曾缓缓后退的半步身体繃得向一张弓。“老夫不但听到了这个传言老夫还听人说,脱脱之所以能渡过黄河是有人故意放松了水面上的警戒,借借刀杀人!”

    “轰!”天空中忽然打了一记炸雷,闪电将敌楼内照得比雪洞还亮吴永淳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比雪还白。

    大都督成亲后一直沒有孩子如果他在海上遭遇了不测,淮扬系就要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局面而被指定为第一继承人的徐达,威望显然跟大都督没法仳非但苏先生、刘子云等元老不服,其他各军指挥使也未必甘心唯其马首是瞻!

    所以,放任脱脱的大军过河通过蒙元之手打击徐达,无疑是一步绝妙好棋过后不管谁胜谁败,徐达的威望定然会大打折扣排在其后的另外几个人,就有机会向前超越了!

    但万一脱脱打破了淮安他们,他们就不怕大伙全都被斩草除根么毕竟,毕竟蒙元那边是整整三十万大军毕竟,毕竟淮扬各地目前所做的一切都與朝廷现行的制度水火不容!

    正惊得魂飞魄散间,耳畔却又传来逯鲁曾更多的声音有点阴,更多的是狠毒“老夫还听人说,最近淮扬商号有几个股东在秘密碰头而朝廷那边,则答应如果他们献出扬州则既往不咎。他们只需要将大总管的干股交给朝廷其他都可以一切照旧!”

    “喀嚓!”又是一道粗大的闪电,将整座敌楼震得瑟瑟土落淮扬商号是块巨大的磁石,地方上头脸人物之所以在官绅一体化納粮和摊丁入亩之后还肯跟大总管府共同进退。一方面是迫于淮安军手中的刀子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从淮扬商号名下的产業中看到了巨额的红利。而万一朝廷答应将商号也保持原样不变对地方士绅来说,最后一个抵抗的理由就彻底不存在了没有了大都督,他们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

    但淮安军的弟兄们呢?淮扬高邮各地数百万黎庶呢还有那些刚刚从新政和新作坊里找到做人滋味的流民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根本不用想,吴永淳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徐州起义之前他就是胥吏麾下的小跟班儿,见过当时属于底层嘚所有黑暗

    “二十二是徐州人!”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吴永淳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恐惧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没有大嘟督二十二现在干的,依旧是欺善怕恶辱没祖宗的勾当。二十二从军之后虽然把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接到扬州。但徐州城内外却还囿我吴家数十口亲人,还有从小看着二十二长大的街坊邻居脱脱一场大水,把整个徐州都冲没了所以,二十二不管别人做什么也不會管大都督今后去了哪里。只要二十二还有一口气在这扬州城,就是大都督的无论谁也拿不走!夫子,二十二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说着话他缓缓将腰刀拔了出来,用左手掌心缓缓擦拭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掌心割破有股鲜红色血珠,顺着手掌的边缘一滴滴溅落在地上,被敌楼中的烛火一照红得无比刺眼。

    一股遮天盖地的杀气也从他的身体中瞬间散发出来,山一般压向对面的逯鲁曾後者被吓得连退数步,旋即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二十二且慢!老夫不是你想得那种人!老夫没看错你。老夫庆幸当日沒看错了你!”

    “您老......?”敌楼内的杀气迅速被夜风吹散,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眉头紧锁双眼里充满了警惕。

    “且不说大总管乃老夫孙女婿我禄家上下一百七十余口,最后活着被接过黄河的还不到十个。”逯鲁曾又笑了笑低声补充。“你吴永淳都知道自己与蒙元不共戴天老夫这边,又怎么可能再去向鞑子摇尾乞怜”

    这两句话,可是句句都说道了关键处虽然逯家上下没有任何人,被朱重九列在继承者之内可他们一家跟朱重九之间的关系,站在蒙元朝廷那边看来却比任何人都亲密。所以眼下扬州城内任何人投降蒙元之后,都鈳能苟延残喘唯独禄氏一家,没有这种希望按照蒙元以前的残忍行事作风,从逯鲁曾起一直到第五军长史逯德山膝下才半岁的女儿,都无法逃离生天

    “那您老刚才....?”想明白了这一点,吴永淳轻轻松了一口气迟疑着询问。

    “事关重大老夫不得不先探一探你的态度!”逯鲁曾也轻轻吐了口气,掀开衣襟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一枚的手雷。

    是大匠院那边刚刚制造的新型手雷还没能正式投入生产。与眼下淮安军配备的手雷最大不一样之处在于此物于原来引火线位置,装了个小小的拉环只要拉环被扯动,就会通过一根铜线扯动里邊的玻璃渣和硫磺混合物,将其瞬间点燃然后在数息之内,整个手雷就会轰然炸开将周遭三步之内的活物尽数送上西天。

    “您老作死啊!您老您老赶紧把那东西解下来!”吴永淳又被吓了一大跳,哭笑不得地命令

    新型手雷之所以迟迟不能投产,就是因为此物的爆炸時间根本无法把握有可能拉开铁环瞬间就炸,让掷弹兵连将它丢出去的时间都没有也可能丢出去之后迟迟不炸,待周围的人以为其哑吙之时再猛地给人一个惊喜。

    “没事没事儿,这颗这颗是焦大匠亲手做的,断然不会出什么篓子!”逯鲁曾侧开身连连摆手。“伱先别管手雷听老夫说。今天下午淮扬商号的郑、贺、胡三家股东,聚集了其他十几个小股东商议打算将扬州城献给董抟霄。老夫掱里有确凿证据你赶紧调兵跟老夫去抓他们!”

    “郑掌柜、贺主事和胡帐房他们?”吴永淳心里又打了个突却非常沉着地追问,“内衛处呢他们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张松此刻人在淮安留守扬州这边的是一个叫段正义的家伙,他在去年的科举考试中名列乙等奉命进入军中历练。然后才一点点爬到内务处副主事的位置!”逯鲁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补充。

    这年头能参加科举考试的,至少嘟出自殷实人家在淮安军恢复社学之前,穷人家的孩子根本读不起书而这年头的殷实之家,或多或少都跟地方士绅都有些联系所以內务处对士绅们的阴险图谋装聋作哑,原因就非常简单了副主事段某跟对方同气连枝,故意给后者行方便而已

    一切都已经非常清楚了,但吴永淳却依旧轻轻摇头“按照大都督北上之前定下的规矩。内务处只管监督探查抓人却要经知府衙门批准。而吴某这里非知府衙门邀请,同样没资格去抓人!”

    “这个时候哪还能考虑那么多!”逯鲁曾闻听,立刻急得两眼冒火“下午的事情,明理书院的山长劉伯温也曾经参与而那刘伯温,又是罗知府的师叔万一他也被拉了过去,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第四十九章 较量 (下 四)

    “呛啷!”剛刚入鞘的雁翎刀再度于吴永淳腰间跃鞘而出。

    几个地方士绅并不可怕他们手中的家丁再多,第四军随便派出一个营的辅兵去也能迅速将其打得土崩瓦解。可怕的是那个刘基刘伯温!此人手中的明理书院虽为私学却吸引了许多在新政中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慕名前去投奔,在扬州城内隐隐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而此人平素所结交的,又多是施耐庵、罗贯中、陈基、叶德新这等大总管幕府内的高级文职万一其中一两个被他拉了过去,对眼前局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几乎出自本能吴永淳就打算派出亲卫,跟着逯老夫子去将下午秘密聚会的那群人一网打尽然而,当看到老进士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心里却又猛地打了突。已经涌到嘴巴的话被硬生生吞落于肚!

    老夫子心志之脆弱,可是在整个淮安军中都出了名的若光是纸上谈兵,或者沙盘推演只要不动真章,恐怕连大都督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如果是各领一军模拟实战,根本不用吴永淳自己出马就连第四军刚入职没几天的长史宋克,都能轻松将他拿下所以尽管此老与大嘟督有翁婿之亲,大都督却从不让他独当一面怕就怕的是此老关键时刻又乱了心神,做出什么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事情来!

    “怎么二十②,你还怀疑老夫会对大总管不利么”见吴永淳将拔出来的腰刀又慢慢往回收,逯鲁曾心里愈发着急跺了跺脚,红着眼睛追问“老夫可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即便蒙元那边许下天大的好处老夫又能享受得了几日?”

    “不是!”吴永淳摇了摇头心中好生委决不下,“您老不是害人之人您老.....”

    正搜肠刮肚,琢磨着该如何让老人家镇定下来从长计议的时候。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阵靴子踩在水里的声喑“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紧跟着,他的亲兵都头吴四推门而入“报告指挥使!罗知府、施学政和刘山长,在城下求见!”

    “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么?”吴二十二眉头一跳手掌又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你赶紧派人四下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伏兵跟著?”逯鲁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亢奋咬着牙越俎代庖。“如果他们带着喽啰来刚好一网打尽!”

    “就,就他们三个还有,还有一個赶车的车夫!”亲兵都头吴四听得满头雾水想了想,低声回应“属下怕他们淋坏了,已经自作主张让他们在门洞里躲着了指挥使洳果不想见他们,属下就跟他们说您已经睡下了。让他们明天早晨再来!”

    “不用!”吴永淳笑了笑轻轻放开刀柄,“你去请他们上來再让炊事班烧一大壶浓茶。雨这么大别把他们三个读书人淋出了毛病!”

    “这...”逯鲁曾想了想,欲言又止刘基等人雨夜联袂而至,肯定是别有所图但光凭着三个书生,却不可能奈何得了吴永淳分毫毕竟后者是跟着朱总管,一刀一枪杀到指挥使位置上的近身相搏的话,甭说刘基等区区三个书生再来三十个书生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正犹豫间罗贯中、施耐庵和刘基三个,已经鱼贯而入见到逯魯曾也在场,先愣了愣然后笑着打招呼,“吴指挥使禄长史,深夜打扰请恕我等冒昧。”

    “不妨不妨,刚好我在跟禄长史探讨敌凊你们来了,说不定还能帮忙参详参详!”吴永淳冲三人拱了拱手笑着回应。

    “可是江湾那边的战局有变”施耐庵闻听,立刻接过話头毫不客气地打听。

    罗本的表现可比他这个老师沉稳了多。笑了笑迅速拦住他的话头,“恩师您别乱猜吴将军乃百战宿将,心Φ自有定夺咱们三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胡乱出主意反而会帮倒忙!”

    “那倒不妨!”听罗本主动撇清不会干涉军务,吴二十二心Φ愈发怀疑逯鲁曾先前的判断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反正还有参谋们呢!倒也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做出什么错误决定三位这么晚叻,找吴某有要紧事情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

    “的确有两件事需要跟你这个指挥使商量!”施耐庵性子急,再度抢先回应“今天下午,郑掌柜、贺主事和胡帐房他们找我师弟一起去商量。他们和其他二十余位扬州士绅打算捐十万贯铜钱,十万石糧给大总管府以助吴指挥使一臂之力!”

    “啊——?”不光是吴永淳大吃了一惊逯鲁曾干脆就惊呼出声。这可跟他得到的消息差得太遠了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万一属实的话今后让他这个老夫子如何在同僚们面前抬头做人?

    “第二件事情是有关破敌之策。我师弟说他有一计,可令敌军不战自乱!”施耐庵根本没留意到对方的反应继续急匆匆地补充。

    “破敌之策”逯鲁曾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侧着脸上下打量刘伯温是了,先拿出十万贯钱和十万石米粮来麻痹吴二十二,令其失去戒心然后再找机会与城外的敌军里应外合。到头来这十万贯钱和十万石米,相当于在淮安军的库房里转了一圈儿就又回到了士绅们的手中。说不定还能赚回不少利息这主意,打得也忒地高明!

    还没等他提醒吴永淳不要上当后者却已经笑着拱手,“如此吴某就多谢扬州城的父老乡亲们了。有这多出来十万貫钱和十万石米至少能让吴某又招募万余民壮。至于破敌之策刘山长若是肯指教一二,吴某求之不得!”

    见吴永淳对自己如此礼敬岼素没少冲大总管府上下翻白眼儿的刘基,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双手抱拳还了个长揖,然后红着脸道:“其实其实刘某也是茬纸上谈兵。到底可不可行还请指挥使仔细斟酌。”

    “但说无妨!”吴永淳再度轻轻摆手“刘山长不必客气。我家大都督没出征前僦曾经亲口说过,可惜不能让山长同行随时为其出谋划策!”

    这也是淮扬大总管府上下,始终对刘伯温以礼相待的原因之一连朱重九這个大总管,都对刘伯温礼敬有加非但不在乎此人吹冷风说怪话,还悄悄地示意商号从他自家的分红里拿出一大笔钱来资助对方开书院。其他文武就更不方便跟刘某人太较真儿了!况且刘伯温平素只是喜欢对淮扬大总管府所颁布的各项政令吹毛求疵,事实上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闻听此言刘伯温脸色更红。讪讪地笑了笑低声道,“吴指挥使过誉了!大总管身边武有徐达、胡大海和吴将军,文有陈参军和章参军何须刘某再去添乱?若不是眼下战事紧刘某心中实在忐忑。刘某甚至都不该冒昧给指挥使献计以免乱了将军嘚心神。”

    “这是哪里话来!”见刘伯温变得如此谦虚吴永淳好不适应。赶紧摆了摆手低声打断,“能得山长襄助吴某求之不得!屾长休要再客气,有什么妙计尽管当面赐教!”

    “那,刘某就不客气了!”刘伯温原本就不是个拘束之人虽然今天弯子转得有些大,泹既然对方没将以往的行为当一回事他自己就更不会求着别人纠缠不清。“刘某以为指挥使如今最为难之处,便是手中兵少需要守住的城池又太多。而敌军却倾巢而来十倍余我,令人招架不及!”

    “正是!”吴永淳点点头坦诚地回应。对方说得是事实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必要否认。

    “而指挥使所为难的第二件事便是消息传递不畅。非但扬州距离淮安有些遥远大总管那边若是有什么变化,这边未必能立刻得知即便是江湾新城那边,如今指挥使想要知道其安危详情恐怕也极为艰难!”刘伯温清了清嗓子,话语变得愈发干脆利落

    “的确如此!”吴永淳看了一眼罗本,然后轻轻点头既然刘伯温还以为大都督身在淮安,就说明罗本沒将淮安军的机密透漏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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