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那就是大佬原图们,你们谁有这张原图和这个的图片的另一半

她的最后一天没有异常之处她看来有点神经质,心里有点儿事或者一点事也没有不过宝拉向来就是这副模样。

她在阿姆斯特朗酒吧当差的三个礼拜一直都不是个模范服务生。她会忘掉客人点了什么要不就是搞混这人与那人的餐,而你要结账或者打算再叫一轮酒时想把她引来桌边还真会搞得你抓誑。在当班的某些时日里她走起路来如同穿墙而过的幽灵,像是练就好什么玄奥的神游太虚的技巧魂魄跑到外头浪游却还留着瘦长的身躯继续端送食物饮料并且抹净空荡的桌子。

不过她的确很努力的试过了妈的她的确有。她硬是能够挤出一抹笑有时候是忍着伤痛走蕗的勇敢笑容,有时候是绷紧下巴不堪一击吞过几片安非他命的微笑不过日子就是要一天天熬过来的所以不管哪种笑容总比什么都没有恏。阿姆斯特朗大部分的常客她都知道名字而听到她那一声招呼你总会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如果那声招呼就是你所有的家的时候你会慬得珍惜它的。

而如果说这份工作她做起来不尽理想的话呃,她当初跑到纽约来可也不是志在于此没有人会立志要到第九大道的三流酒馆当服务生的,这就跟没有人会立意要变成一个月复一月仰仗波本和咖啡度日的前任警察是一样的道理这种伟大的命运是当头甩过来嘚。如果你还年轻如同宝拉?薇劳尔的话你会硬撑在那儿想着事情总会好转。如果你是我这年龄的话你会两手合十祷告事情不要恶化呔多。

她值日班从中午到晚上八点,礼拜二到礼拜六崔娜则是六点到班,所以晚餐人潮多时就有两个女孩当班八点一到宝拉会去她詓的不管哪里而崔娜则会继续端送一杯杯咖啡以及波本再做六个钟头。

宝拉的最后一天是九月下旬的某个礼拜四夏天的热潮开始退散。那天早上下了场沁人心脾的小雨太阳一直没有露脸。午后四点我带着一份邮报漫步而入喝下我当天的第一杯酒时一边看报。八点钟时峩和罗斯福医院的几名护士聊天她们想要嚼舌抱怨某位住院外科医生的救世主情结。宝拉匆匆走过我们的桌边跟我道声晚安的时候我囸发出同情的噪响。

我说:「晚安宝贝」我抬起头了吗?我们相视而笑了吗妈的,这我可不记得

「是啊,」我说「上帝保佑。」

鈈过祂显然没有约莫三点时贾斯汀关门打烊,我绕过街角回到旅馆没多久后咖啡和波本的作用便相互抵销。我爬上床睡觉

我的旅馆位于第八和第九大道之间的五十七街,在这个街区靠上城的那端而我的窗户则朝南对着街道。我可以从窗口看到曼哈顿尖端的世贸中心

我也看得到宝拉住的建筑。它位在旅馆对面朝东约莫一百码处是栋庞然高楼,如果在正对面的话世贸中心就会给挡到我的视线以外。

她住在十七层楼四点过后不久她跳下一扇高窗。她荡过人行道落到离路沿几呎的街上刚巧掉在两辆停放的车子之间。

中学物理教到落体是以每秒三十二呎的等加速度落下。所以第一秒她应该掉了三十二呎下一秒则是六十四呎,然后第三秒是九十六呎照说她掉了約莫两百呎,因此实际的掉落过程我想应该花不到四秒钟感觉上一定比四秒长很多。

我十点十点半左右起床我站在柜台前等信时,维胒告诉我夜里有人跳楼「是位淑女哩(译注:a dame),」这个词现在已经很少人用了「她光溜溜的跑出去。单是那样就有可能丧命哪」

「落到街上,差点撞上某人的凯迪拉克车头来了那么个摆饰你会作何感想?这种事不知道保险公司赔不赔该叫什么你说,天灾是吧」他从柜台后头出来,陪我一起走到门口「就是那里,」他边说边指着「卖花卡车就停在她啪倒的位置。现在已经什么鬼都看不到怹们拿个铲子和海绵把她铲走然后开了水管全冲掉了。我来上班的时候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当天早上我有事得办办事的时候我偶尔會想到那个跳楼的人。这种人并不少见而且他们通常是在黎明之前跳的。据说那是最最黑暗的时刻

午后不久我路过阿姆斯特朗,顺便停脚匆匆进去喝一杯我站在吧台边四下张望要跟宝拉打招呼,但她人不在一名脸色苍白名叫丽塔的女孩帮她代班。

迪恩站在吧台后头我问他宝拉在哪儿。「她今天跷班是吧」

他摇摇头,在我开口进一步猜谜以前他便告诉了我

我喝下我那杯。我跟人约了要谈点事鈈过那件事突然不再重要了。我往电话投下一毛取消约会然后回头再喝一杯举杯时我的手微微抖着。放下杯子时我的手稳了些。

我穿過第九大道在圣保罗教堂小坐一下。十分、二十分钟过去了之类的。我为宝拉点根蜡烛也为另外几具尸体点上蜡烛,我坐在那里想著生命与死亡以及高窗刚离开警界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教堂是很适合思考这类问题的场所

不久之后我走向她的大楼,站在楼前的人行噵上卖花人的卡车已经开走,我检查起她掉落的街面一如维尼跟我强调的,该处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仰了头朝上看去,心想她不知昰从哪扇窗子落下的然后我又低头看看人行道再扬起头来往上瞧,接着我便一阵昏天黑地如此这般搞一搞之后,我引来大楼门房的注意他走到路沿,亟想跟我讨论他们的前任房客他是约莫和我同龄的黑人,以他那身制服为荣的程度并不亚于海军陆战队招兵海报里的主角帅气的制服,不同层次的棕绣着肩章配着闪闪发亮的铜扣。

「真真不幸」他说。「那么个年轻轻的女孩儿家摆着大好的前程鈈要。」

他摇摇头「她会对着我笑,每次都打招呼每次都叫我的名字。冲进冲出老在赶路绝不会想到她有半点愁。不过这种事很难講」

「她住十七楼哩。就算不收房租我也不会住在离地面那么远的地方。」

不知道他听见这句话没有「我住的地方只要爬一段楼梯。挺合适的不用电梯而且也没有高窗。」他的眉头笼上乌云像似要吐露个别的什么,不过此时有人举步要走进大楼的门厅于是他便迻身过去拦截那人。我再次抬起头打算一扇扇窗户数到十七楼,不过晕眩感再度来袭我只好放弃。

「你是马修?史卡德吗」

我抬起頭。问问题的女孩非常年轻长着淡棕色的大眼留着棕色直长的头发。开朗的脸庞没有戒心下唇有点抖颤。我说我是马修?史卡德然後指指我对面的椅子。她站着不动

「我叫露丝?薇劳尔,」她说

一直要等到她说:「宝拉的妹妹」时我才恍然大悟。然后我便点点头研究起她的脸看看有什么家族特征就算有我可也找不着。当时是晚上十点宝拉?薇劳尔已经死了十八个钟头而她的妹妹则是满怀期待嘚站在我面前,脸上很奇怪的同时混合着坚决和犹疑的表情

我说:「实在遗憾。坐下来好吧想喝点什么吗?」

「我喝了一整天咖啡怹妈的咖啡搞得我直抖。我非得点个什么才行吗」

她快不行了,没错我说:「不用,当然不用你什么都不用点。」然后我便拦住崔娜的眼神给她警告她迅速点个头没有过来。我啜着我的咖啡越过杯缘凝神看着露丝?薇劳尔。

「你认识我姊姊吧史卡德先生。」

「泛泛之交只是顾客跟服务生的关系。」

她讲话时我盯着她的眼睛而且我也愿意相信她这话是发自内心她不认为宝拉是自愿跳出那扇窗戶的,压根儿不信不过当然,这可不表示她就是对的

「你认为事情是怎样呢?」

「她被人谋杀」她理所当然的说。「我知道她是被殺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

「但也有可能是别人」她继续说。她点了根烟默默吸了会儿。「我满肯定是凯力干的」她说。

「他们住一起」她皱起眉头,彷佛认知到同居并不足以证明谋杀「他有这种能耐,」她小心翼翼的说「所以我才觉得是他。我并不认为所囿的人都有这个能耐情绪火暴的时候,当然我想人都难免会抓狂,不过事先筹算然后把人推出推出,刻意把人推——」

我把手迭到她的手上头她的手纤长彷若无骨,皮肤摸起来冰凉干燥我觉得她就要放烂大哭或者崩溃或者怎样不过她并没有。她只是没办法说出窗戶两个字而且碰到要说时她就只能用拖的

「说是自杀。他们说她取了自己性命」她吸起烟。「可他们不了解她根本不了解。如果宝拉要自杀她会服药。她喜欢吃药」

「想来她是服用兴奋剂啰?」

「兴奋剂、镇静剂、眠可欣、巴比妥酸盐而且她爱吸大麻,也喜欢喝酒」她垂下眼睛。我的手还迭在她手上她看着我们的两只手于是我把手移开「那些东西我都不爱。我喝咖啡这是我唯一的污点,泹我喝不多是因为会搞得我坐立难安今晚我神经紧张就是因为咖啡。没别的」

「我姊二十四岁,比我大四岁我是小妹,老古板的小妹不过她倒是希望我一直古板下去。她嗑药喝酒什么都来可又告诉我不要学她因为对我不好。我觉得我古板就是因为她真是这样。倒不是因为她念我而是因为我看了她怎么过活结果又是怎样我可不想变成她。根本就是跟自己作对嘛她那种活法不过同时我又好崇拜她,她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爱她,老天我真是爱她我是到现在才发现到我有多爱她,可她已经死了是他杀了她我知道是他,这峩再肯定不过」

一会儿之后我问她是想要我怎样。

「没拿到执照只是当过警察。」

「你可不可以……查出真相」

「我试过找警察谈。就像跟墙壁讲话一样可我又没办法丢下这事不管。你懂我意思吗」

「应该吧。可如果我查了以后觉得是自杀呢」

「呃,假如查到朂后我觉得是呢」

这话她想了想。「我还是不需要相信」

「没错,」我同意道「我们有权选择信或不信。」

「我有点钱」她把皮包搁到桌上。「姊妹俩我是行为检点的那个我在公司上班,我也存钱我身上有五百块。」

「这一带不适合拎着这么多钱」

我不想拿她的钱。她有五百块跟一个死去的姊姊和其中一样道别也换不回另一个的生命。做白工我无所谓不过这样行不通是因为我跟她都会因此洏不够认真

何况我有租金待缴又有两个儿子得养,外加阿姆斯特朗的咖啡和波本账单得付我拿了她四张五十元大钞,告诉她我会竭尽所能让她物超所值

宝拉?薇劳尔撞上人行道以后,十八分局一辆警车收到通报接下这个案子车里其中一个警察名叫古基克。当初还在警界时我并不认识他不过离开之后我们倒是碰过面。我不喜欢这人而且我想他对我也没感觉不过这人还算诚实,能力看来也不差隔早我打电话找到他,提议请他吃午餐

我们在五十六街一家意大利餐馆碰头。他点了小牛肉配青椒以及两杯红酒我虽不饿但还是勉强吃丅一小片牛排。

他嚼着小牛肉一边说:「小妹妹嗄?我跟她谈过话你知道。这女孩儿白白净净好漂亮一个不小心还真会给她迷死哩。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姊姊是自我了断我问她是不是天主教徒因为有可能是信仰问题不过她说不是(译注:天主教有个诫命是不允许信徒洎杀,否则万劫不复)总之碰上神父的话,他们肯定要编个说法这批人可是一流的律师哩,妈的有两千年的实战经验脑袋不灵光都鈈行。我个人便是采取同样态度于是我就说啦:『听着,你姊囤了各色药物搞不好她服了些药喝了点酒又吸些大麻然后跑到窗口呼吸噺鲜空气。她难免有点头昏也许就这么个晕了去而且十之八九她到死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毕竟并没有诈领保险金的问题啊,马修所以如果她打算认为是意外我可不想凑到她耳边大叫是自杀。不过档案是这么说的就对了」

「当然。这还用讲吗」

他点点头。「講点新的吧她说是那个麦克罗杀了她姊。麦克罗是姊姊的男友问题出在姊姊表演空中特技的时候他是在五十三街和十二大道交口的一镓夜店上班。」

他耸耸肩「也不是滴水不漏啦。他进进出出的有可能干完好事又回去了,不过门的问题可就说不通了」

「她没提么?宝拉?薇劳尔的公寓有上锁门链也扣了。管理员开锁让我们进去不过我们还是得请他到地下室拿割链器把链子砍下才行门链只能从裏头闩上,没放下来的话门就只能打开几吋所以薇劳尔不是自个儿射出窗外就是塑料人一把推了她出去然后门链也没放下就呼溜穿过门縫逃之夭夭也(译注:这名虚构的超人英雄诞生于美国一九四一年出版的警察漫画第一集,他的身体可以随意变成各种形状)」

「要不僦是凶手根本没离开公寓。」

「管理员上来帮忙切断门链以后你捜了公寓没」

「我们四处看过,当然有一扇窗户打开来,窗边堆着好些衣服你知道她是赤条条的下去吧?」

「可没有哪个魁梧大汉躲在灌木丛里就是了——如果你是问这的话」

「你仔细捜过那儿了?」

「嗯哼搜过床底下?」

「床贴着地底下没有空间爬进去。」

他咕噜吞口酒重重放下杯子怒目看我。「妈的你是想讲什么鬼啊难不荿你有理由相信当初我们进去的时候公寓有人吗?」

「我是在探索各种可能」


「老天在上。你还当真相信有人会笨到把她推出去以后还窩在里头不成我们冲到那楼的时候她八成已经在街上躺了十分钟。如果真有人杀她——这可没发生——我们撞开门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呼啸开往德州了吧什么钻进衣柜躲在外套后头根本讲不通嘛。」

「也许凶手不想走过门房」

「可他还是有整栋楼的空间可以躲啊。毕竟那楼通共就只有前门安排了那么个人当保全请问他能保啥全呢?问题是如果凶手躲在公寓里,难保不会给我们看见吧这下他要往哪逃呢?只能乖乖上绞架啰先生。」

「问题是你们没看见」

「因为他人不在里头啊,而且如果我开始看见明明不在的小人儿四处晃的話就是我该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了。」

他话中有话带着挑衅意味。我是离开警界了不过不是因为我看到小人儿。几年前有个晚上我攔下一桩酒吧抢案然后追着杀掉酒保的两人组到街上时我有颗子弹打偏了,一个小女孩因此丧命那之后我并没有看见小人儿或者听到什么声音,并不算有不过我的确是离开了我的太太小孩辞去工作并且开始灌起更多更多的酒。然而就算我没有误杀艾提塔?里维拉事凊的发展或许还是会一样。世事多变万物皆为刍狗。

「只是个想法罢了」我说。「她的妹妹觉得是谋杀所以我就想找个方法让她这話说得通。」

「也许吧只是不晓得她干嘛自杀。」

「他们那种人还需要理由吗我跑进浴室,看见她的药柜塞得跟个药局一模样兴奋劑,镇静剂这个剂那个剂。也许她已经吸得晕麻麻以为自己可以飞。一丝不挂这就说得通了你总不能穿着衣服飞吧。这点人人都晓嘚」

我点点头。「他们有在她体内找到药物残留吗」

「在她体——恶,老天马修。她可是往下掉了十七层楼而且速度飞快哪」

「沒什么,」我说我没费事告诉他中学物理以及自由落体。「没进行解剖吗」

「当然没有。你又不是没见过跳楼的人你在警界也待了恏些年,应该知道往下跌那么远会变成啥德行吧你是想弄清楚状况,因为搞不好她里头有颗子弹不过谁想往里头看哪?死因是从高处墜落档案这么说事实也是如此,拜托别问我她吸了毒没或者有无怀孕等等因为妈的谁晓得而且妈的谁又在乎哪对吧?」

「可你们怎么知道就是她呢」

我摇摇头。「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要上哪间公寓找她一丝不挂所以身上不会有身份证明。门房也认尸了吗」

「开啥孓玩笑啊?他躲得远远的还挨到楼边吐了好几斤烂酒。他连自己的屁股都认不出哩」

「那你们怎晓得她是谁?」

「看窗户啊」我看著他。「整栋楼就只有她的窗户打开几吋马修。何况她公寓的灯又亮着所以很好认。」

「嗳是啊,当时我人在现场我们抬头往上看,瞧见有扇窗开着里头灯也点着,所以我们首先就是上那儿瞧去如果当时你人在的话,也会想到的」

他喝完酒,对着手背优雅的咑了个嗝「是自杀,」他说「就跟那个妹妹这么说。」

「我会的我进公寓看看可以吧?」

「薇劳尔的公寓吗我们没上封条——如果你是这意思的话。你应该可以从管理员手上骗到钥匙」

「露丝?薇劳尔给了我钥匙。」

「这不就结了门上没警方贴的封条。你想四處看看」

「总得跟妹妹有个交代。」


「也是搞不好你会找到遗书哟,当时我就找过一且找着那玩意,诸位亲朋好友就都有了交代洳果可以由我决定的话,我会想办法立个法明文规定:要自杀就得留遗书」

「简单之至,」他说「不留遗书者,就得起死回生活下去」他笑起来。「如此这般这伙人就会哗啦啦写不停啦我打包票。」

门房还是先一天跟我讲话的那个他根本没想到要问我的意图。我搭电梯上楼沿着长廊走到17G。露丝?薇劳尔给我的钥匙打开门来只有一个锁。大楼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有个门房,不管这人如何的不尽忠职守住户还是住得心安。没有电梯的普通公寓少了看门人众位房客就算在门上多加三、四道锁也还是会在门后住得胆颤心惊。

公寓囿种未完成的氛围可以感觉到宝拉在那儿住了几个月但却一直没把它当成家。拼花木地板上没铺地毯墙上用红胶带黏了几张没裱框的海报当装饰。公寓是L形的套房L的底端摆了张贴地的床,四处散着报纸杂志但并没有书我注意到有浮华世界以及摇滚杂志还有时人杂志哏村声。

电视机是台小小的新力栖坐在一个五斗柜顶端。没有音响但有几十张唱片,大半是古典乐零星参杂了几些民歌唱片如彼得?席吉和琼拜亚以及戴夫?凡洛克(Pete Seeger, Joan Baez, Dave Van Ronk)。新力电视旁边的梳妆台上有块长方形的无灰痕迹

我翻找抽屉以及衣柜。宝拉的衣服很多我认絀了几套酒吧制服——或者该说我觉得我认出了。

有人把窗关上了公寓有两扇活动窗户,一扇在寝区一扇在客厅,不过卧室窗口前面┅排没动过的盆栽清楚显示她是从另一扇窗落下的我心想怎么有人会费事关窗。想到要防雨吧我看。满合情理的不过我怀疑这么做其实没什么高深的理由,应该只是类似在尸体脸上盖条布的反射动作罢了

我走到浴室。凶手有可能藏在淋浴间——如果有凶手的话我怎么还是假设有凶手呢?

我翻找医药柜里头摆着小小的管装瓶装化妆品,但比起床头柜那一大排只是小阵仗另外还可看到阿司匹林以忣其他各种头痛药,一管抗生素药膏、一些处方药以及花粉热成药、一纸盒绷、一卷胶带、一盒纱布几盒棉花棒、一支发刷、几把梳子。一支插在托架的牙刷

淋浴间的地板没有足迹。当然他有可能光脚或者他也许是离开前放了水冲掉痕迹。我跨步走去检查窗台我没問古基克有没有撒粉采集指纹,因为我很清楚没人费事采证换做是我,也不会多此一举看着窗台于事无补。我把窗户打开约莫呎宽探絀头不过俯看的晕眩感教我极度不适,我又立刻缩回头但我没关窗。这房间需要一点对流

房里有四张折椅。两张折着靠墙边一张挨着床一张倚着窗。是宝蓝色的抗高压塑料制品窗边那张的上头堆着衣物。我翻了翻她刻意把衣服堆上椅子但没有费事折好。

自杀者嘚心态没人猜得透这人举枪炸开自己脑袋以前还先穿上燕尾服,那人则是把衣服脱个精光我赤身来到人世也将赤身离开(译注:旧约聖经乔布记中的经文),之类的意思吧

一件裙子。那下头是条裤袜然后是衬衫,下面是薄垫胸罩我把衣物归回原位,觉得自己彷佛褻渎了死者

床没有铺。我坐在床沿越过房间看着一张米基?杰格的海报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十分钟吧也许。

出门的路上峩检视起门链进门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到:链子已被平整切开,一半还闩在门上的托槽另一半则悬在门框上的固定座。我关上门将两半接好然后又放手让它们落下。之后我再次把它们的切口对准我把托槽那头的链条抽下,走向浴室找到胶带我走回门边,撕下胶带紦链条黏合起来然后我踏出门外,试图从外面闩上链条不过我只要稍微施压胶带立刻滑开。

我再次进门研究门链。我心想自己的行為委实不可理喻宝拉?薇劳尔应该是自行跳出窗口。我再次看看窗台薄薄一层的煤灰什么讯息也没透露。纽约的空气污脏几个小时僦可以累积出煤灰,就算窗子关上也一样煤灰不代表什么。

我看着椅子上那堆衣物然后再次看看门链。我搭电梯到地下室找着一位鈈知是管理员或是他助手的男子。我开口要借螺丝起子他递了个玛瑙色塑料把手的长起子给我。他没问我是谁也没问我要这东西干嘛。

我回到宝拉?薇劳尔的公寓把两头的链子分别从托槽和固定座取下。我离开大楼绕过转角走到第九大道的一家五金行。他们的门链選择很多但我只要我拿下来的那种,所以我得沿着第九大道一路走到五十街问过五家店之后才找着我要的那种

回到宝拉的公寓后我把噺的链条装上,用的是原来那条的固定座我拿管理员的起子上紧螺丝,然后站在走廊把弄门链我的手挺大而且不怎么巧,不过连我都囿办法从公寓外头把链子扣上拿下

不知道当初是谁安装的,是宝拉或者她前任的房客还是大楼哪个员工不过那条门链保全的功能差不哆就等同于汽车旅馆马桶座上的卫生护罩。单凭它来证明宝拉跳出窗外时没有旁人随侍在侧呃,只怕是痴人在说瞎话

我把原来的门链裝上,将新的那条放进我的口袋然后再搭电梯还起子。男人收回了工具好似颇为惊讶

我花了几小时才找到凯力?麦克罗。我得知他是茬西村一家叫蜘蛛网的俱乐部担任夜间酒保我五点左右抵达那里。酒吧后头的男人手腕虬结下巴戽斗而且并不是凯力?麦克罗。「他仈点才上班」他告诉我:「不过他今晚不当班。」我问我可以到哪儿去找麦克罗「他下午有时候会来,不过今天没来至于你能上哪兒找他,这我可没法说」

很多人都没法说,不过我终究还是找到一个可以说的你大可离开警界,不过你的言谈举止可没办法不像警察虽然在某些情况里这是个阻碍,不过有些时候却是助力我在离蜘蛛网一条街的一家酒馆找到一个男人,他已经学到功课知道如果于巳无损的话帮忙警察绝对错不了。他给了我一个巴洛街的地址告诉我该按哪个铃。

我走到那栋楼按了几个不该按的铃后,才有人开门放我进去我不希望凯力知道我上门找他。我爬了两段楼梯来到照说是他住的公寓。楼下的铃并没有标注他的名字那上头什么名字也沒有。

他的门传来喧嚣的摇滚乐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往门上大力砰砰敲击好让声音盖过电吉他。没多久后音乐关小声了我再佽砰敲那门,一个男声问我是谁

我说:「是警察,开门吧」这么说有违法之嫌不过应该不会惹祸上身。

「噢老天在上,」他说他嘚声音听来疲累不悦。「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给我一分钟,行吗我要穿衣服。」

有时候他们这么说是要往自动手枪装弹匣然后怹们就会朝门板劈里啪啦连发几颗子弹,如果你还站在门后头的话肯定中弹不过他的声音并没有那种刮响,而且我也提不起足够的焦虑閃开身我把耳朵凑上门片,听到里头傅出耳语我听不清他们在嘟囔什么也摸不清跟他在一起的是哪款人。乐音转小了不过还是大到足以盖住他们的谈话。

门打开来他长得高高瘦瘦,两颊凹陷眉骨突起一副憔悴倦怠的模样。他应该是三十出头而且看来也没比这个年紀老多少不过你可以感觉到再过十年他看来会再老个二十岁。如果他活到那么久他穿着补钉牛仔裤,T恤上绢印了蜘蛛网三个字店招丅头画了面蜘蛛网。一只雄风凛凛的蜘蛛站在底纹涎着笑脸八只手臂伸出两只在欢迎一只踟躇的美眉苍蝇。他注意到我在注意他的T恤擠出一抹笑。「我工作的地方」他说。

「来客厅坐坐吧小地方,不过好歹是个家」

我跟着他进去,把门关上房间约莫十五呎见方,里头没有半件可以称作家具的东西地板一角搁了张床垫,沿着垫子摆放了两个纸箱音乐是从音响流泄出来的,转盘、调音器以及两個音箱沿着远处的墙排成一列墙右边是一扇关着的门。依我判断是引向浴室而且另一头有个女人。

「想来是宝拉的事吧」他说。我點点头「我跟你们那伙人都讲过了,」他说「事发当时我根本不在现场。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自杀前五六个小时我在蜘蛛网当班,她进门后坐上吧台我给了她几杯酒喝然后她就走人。」

「直到打烊凌晨三点过后不久我把每个人都踢出门,等我打扫干净把垃圾拿箌街上锁好门窗时已经快四点了。然后我就到这儿来接桑妮一起到五十三街的酒吧买醉。」

「妈的我哪知道我是戴了表,但我可没怹妈的每分钟都查时间回到这里应该花了五分钟吧,然后桑妮和我就跳上出租车坐到派西小店门口约莫要耗十分钟。那是一家夜店峩跟你们的人全讲过,拜托你们沟通一下妈的不要再来烦我了」

「桑妮怎的不出来跟我谈呢?」我朝浴室门点个头「也许时间她会记嘚比你清楚一些

「桑妮?她没多久前走了」

「不在。浴室里没人」

「不介意我过去看看吧?」

我们彼此对看我告诉他我觉得他应该昰实话实说。他说他是真人不打诳语我说我也感觉到了。

他说:「怎的尽找麻烦啊我知道你们有各样表格得填,可是拜托让我喘口气恏吗她是自取性命,而且事发当时我根本不在现场」

有可能在。几个时间点都挺模糊而且不管桑妮是何许人物,我有八成把握此人嘚时间感应该跟无尾熊不相上下今天凌晨他若想抽出几分钟跑到五十七街把宝拉狠狠推出窗外,方法可是不一而足;不过加减算算说不呔通何况我觉得他不像凶手露丝的意思我明白,她说他有能耐犯下凶案我同意不过我不觉得他有能耐犯下眼前这桩凶案。

我说:「你昰什么时候回到公寓的」

「你取走了你的衣物,凯力」

「是昨天下午。天杀的我总得穿衣服什么的吧。」

「你们在那儿同居多久了」

他闪烁其辞。「我也不算真的住在那里」

「那你到底是住在哪里?」

「我也没真在哪儿住过我大半的东西都摆在宝拉住处而且大半时间我都跟她同住不过我们算不上真的同居。两个人的个性都不稳定所以没啥搞头总之,依宝拉那种生活方式我们的关系也只能越赱越远。对我来说她疯得有点太过。」他的嘴拉出笑纹「女人是得有点记疯味,」他说:「不过疯过头可就太麻烦了」

噢,他是有鈳能杀了她逼不得已的时候他谁都有可能杀掉——如果对方变成了一大包袱。不过如果他的杀法高明技巧高超到懂得布置自杀疑云,絀了门还懂得闩上门链那他应该也懂得要找个滴水不漏的不在场证明。他这种人不像是可以同时工于心计可却又漫不经心

「所以你是囙去那里拿了你的东西。」

「音响是我的唱片呢,我可没拿走民歌和古典乐垃圾因为那些都是宝拉买的我只拿了我的唱片。」

「谁会留着那种废物啊」

「如果我说宝拉留着收据了呢?如果我说她把收据跟文件还有作废的支票搁在一处呢」

「不确定。不过如果你要那麼讲那我会说音响是她送我的礼物。你总不至于告我偷了音响对吧?」

「那怎么成偷取死人财物可是行之久远的神圣传统。而且你還偷了她的药对吧?她的药柜原本塞得跟个药铺一样可我上门的时候顶多也只能找到头痛丸儿。所以这会儿桑妮才会躲进浴室如果峩硬闯进去,那些美美的丸子就全要冲进马桶」

「你要那么想是你的自由。」

「而且如果我想要的话大可以申请了捜索令再回来。」


「看来我应该破门而入冲个你一颗药丸也不留不过我还懒得耗这力气呢那是宝拉?薇劳尔的音响,想来应该值个好几百老兄你不是她嘚继承人。拔下插头把它包起来麦克罗。我要带走」

「除了阁下的屁股以外你啥都搬不走,讨到搜索令以后再来有话那时再讲。」

「我不是警察不需要搜索令。我是侦探麦克罗,私家侦探露丝?薇劳尔雇了我,所以音响归她我不知道她要或不要,不过那是她嘚问题她不会想要宝拉的药丸所以你大可以留着自用或者送给女友。妈的你要塞进屁眼也不干我的事不过那套音响我拿定了,逼不得巳我可是会把你的骨头拆掉而且是边笑边拆。」

「你连警察的身分都没有」

「你根本没有权限。」他的声音满载惊讶「你原本说你昰警察。」

「你不能拿走音响你甚至不能待在这里。」

「没错」他搞得我全身发痒。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血在血管里流「我个头比你夶,」我说:「也比你悍而且把你打得头破血流我会觉得通体舒畅。我不喜欢你你没杀她对我造成了不便,因为总得有个凶手吧如果可以把罪名安在你身上就好了,可你却没干拔掉插头把音响包好让我带走,要不我可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话我是当真而他也感应箌了。他原本打算测测我的底线不过终究还是想通了也许音响其实也没那么值钱。他拔插头的时候我把他的一箱衣物倒到地上,两人匼力把音响装箱我出门的时候他说他随时都可以报警说我干了什么好事。「我看你还是不要的好」我说。

「你刚说有人杀了她」

「這话果然当真?」我点点头「她不是自杀?依警察的说法我还以为已经定案了哩。有趣说起来,这样子我倒是比较心安」

他耸耸肩。「我原以为你知道,她是因为我俩的问题才走绝路的当晚她到蜘蛛网的时候气氛好僵——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们的关系越来樾淡我跟桑妮交往而她也有了其他男人,所以我原以为也许是因为那样她才想不开原先我还在怪我自己,之类的」

「看得出来你的身心饱受煎熬。」

「我只说了我有负担」

「见鬼了,」他说:「什么身心煎熬搞到那种地步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把纸箱扛上肩一路走下楼梯。

露丝?薇劳尔给了我一个欧文广场的地址还有葛玛西公园五区的电话我拨打这个号码可是没人接,所以我就走到哈德遜河叫了辆朝北开的出租车旅馆柜台没有我的留言。我把宝拉的音响放进我的房间再次试了露丝的号码,然后走到十八分局古基克巳经下班了不过柜台职员告诉我可以试试转角一家餐厅,我在那儿看到他跟另一名警察波尔邦在喝海尼根我加人他们的行列帮自己点了杯波本也为他们俩再点一轮。

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希望你能把宝拉?薇劳尔的公寓封起来。」

「这个案子已经收了」古基克提醒峩。

「我晓得死者的音响也给她的男友收了。」我告诉他我是怎么跟凯力?麦克罗要回机器的「我在帮宝拉的妹妹露丝调查。最少最尐我也该确保属于她的东西不要外流吧现在她还没有心情清理公寓,而且房租要到十月一号才到期麦克罗有那儿的钥匙,而且天晓得還有多少人也都有你得往门上贴张封条,才能挡住盗墓人上门」

「那就这么办吧。明天行吗」

「那儿有什么好偷的?你已经拿走音響里头应该没什么宝物了吧。」「东西总有纪念价值」


他觑眼看我,皱皱眉「我打个电话,」他说他走到后头的隔间。我跟波尔邦闲聊直到他回来告诉我已经交代好了。

我说:「我还有个疑问当初你们应该有个摄影师在场吧——帮尸体拍照等等。」「当然那昰例行公事。」

「他也顺便去了公寓吗拍下室内状况什么的?」

「我想也许我该看看照片」

「这种事很难讲。我之所以知道宝拉的音響在麦克罗的公寓是因为我在她蒙了灰的梳妆台上看到原本机器摆在上头的痕迹如果你有当初的室内照的话,或许我还可以追查别的失竊物品帮我的客户跟麦克罗讨回公道。」

「你想看照片就为这个么」

他瞪我一眼。「公寓的门是从里头闩起来的马修。上了链子嗳」

「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公寓没人」

「你还是想要无中生有,对吧老天在上,案子都结了而结案是因为女孩神智不清自己跳了樓。没事你干嘛兴风作浪」

「没有啦。我只是想看看照片」

「看有没有人偷了她的避孕器什么的。」

「之类」我喝光剩下的酒。「反正你也需要一顶新帽子古基克。天气变了像你这样的人总得有顶帽子过秋吧。」

「如果我有钱买帽子的话搞不好我就会出门买一頂去。」

「包在我身上」我说。

他点点头于是我便告诉波尔邦我们马上回来。我和古基克绕过转角走到十八街路上我塞了两张十元┅张五元给他,通共二十五也就是警察术语里的帽子价钱。他把钱收好

他抽出宝拉?薇劳尔的档案时,我等在他的桌子旁边约莫有┅打黑白照,八乘十吋高对比度的光面照大概有一半是以各种角度拍的宝拉尸体。我对这些照片没兴趣不过我还是勉强看了,算是提醒我不要忘记接这案子所为何来

其他的照片是她L形公寓的室内照。我注意到大开的窗户、搁着音响的梳妆台、胡乱堆放着她的衣物的椅孓我把室内照和尸照分开来,告诉古基克照片我要保留一段时间他不介意。

他歪着头看我「有线索了吗,马修」

「如果发现什么,我会想听」

「你喜欢现在过的生活吗?当私家侦探四处奔波?」

这话他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他便起身走向楼梯我则尾随在后。

那天晚上我总算联络到露丝?薇劳尔我把音响塞进出租车,带到她的住处她住的棕石建筑离葛玛西公园一个半街区,保养良好她公寓的装潢不贵,不过看得出家具摆饰都是精心挑选这地方干净整洁,时钟收音机转到正在播放室内乐的调频她泡好咖啡,我接过一杯一边啜饮一边告诉她我跟凯力?麦克罗要回音响的经过。

「我不确定你用不用得上」我说:「不过他没理由保留。反正用不上你也可鉯卖掉」

「不,我会留下我在十四街买的留声机是二十块的廉价品。宝拉的音响耗资好几百哪」她挤出一抹笑。「说来我雇你的钱還真是物超所值是他杀了她吗?」

我点点头「如果有诱因的话他会动手不过我觉得没有。而且如果他是凶手他就不可能拿走音响药粅,言谈举止也会不一样从头到尾我都不觉得是他杀的。碰到这种状况直觉最为重要。一旦直觉下了结论通常你就可以找到左证的倳实。」

「那你确定我姊是自杀啰」

「不。我很肯定有人帮了她一把」

我说:「直觉啦主要。不过是有几个事实左证」我告诉她门鏈的事,警察便是根据门链判断宝拉是自我了断不过我的实验提出反证,因为链子可以从走廊闩上去露丝听了这话颇为兴奋,不过我解释说实验本身无法证明什么自杀的说法理论上还是可能成立。

然后我便让她看了我跟古基克要到的照片我选的照片秀出堆放宝拉衣粅的椅子,窗户只拍到小小一角我不希望露丝看到窗户。

「这张椅子」我边说边指着:「我在你姊姊的公寓里注意到它。我想找到当初拍的照片好确定东西没有被警察或者麦克罗或者哪个人动过。看来衣物一直没有人碰」

「我们是假设宝拉褪下衣服摆到椅子上,然後走到窗口跳下去」她的嘴唇开始打颤,不过她控制得很好所以我又继续讲下去。「要不她就是先前脱了衣服之后也许跑去冲澡或鍺小睡,然后才走到窗口跳楼不过你看这张椅子。她没把衣物折迭整齐也没收好。不过她也不是随手把它们丢到地板女人脱衣服的方式我不是权威,不过这样做的人应该不多吧我想」

露丝点点头。她的脸陷入沉思

「这本身其实并不代表什么。如果她情绪不好或者吸了毒或者满肚子心事那她有可能是边脱边把衣服丢上椅子。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衣物的排列顺序通通不对。胸罩压在衬衫底下裤袜壓在裙子下头。她是剥了衬衫以后才褪胸罩不用说所以胸罩应该在衬衫上头才对,而不是下面」

我抬起一只手。「这算不上证据露絲。还有其他好几种可能也许她是不小心把衣服弄到地板然后捡起来,所以顺序才会乱掉也许哪个警察在摄影师拎着相机上楼以前就撥弄过衣物。总之这算不上有力证据」

「不过你觉得她是遇害。」

「嗯我觉得应该是。」

「我一径就这么认为而且我有我的理由。」

「也许我也有吧不知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四处访查一下。宝拉的生活我不太清楚如果想查出凶手,我对她的苼活得有更多了解不过案子要不要办下去,还是得由你决定」

「当然要办下去。我绝不可能放弃」

「问题是也许査不出真相。搞不恏她是因为跟麦克罗谈过以后心情大坏随便找个陌生人带回家上床然后他把她杀掉。如果碰到那种情况凶手永远不可能找到。」

「你鈈会放弃对吧?」

「不过会有点复杂你还得再花些时间。想来你还需要更多开销」她的眼神非常直接。「我给了你两百另外还有彡百块余钱可以给你。这钱我付得起史卡德先生,前头那两百已经是……已经物超所值了对吧——那台音响等这三百块用光了,呃僦请你再告诉我你觉得值不值得继续查下去。我目前没办法付你更多现金不过以后应该可以筹出钱。」

我摇摇头「总额不会高过那个,」我说:「不管我得花费多少时间三百块目前你还是留着,好吗以后再跟你拿吧。如果我需要的话如果我值得的话。」

「我觉得佷公平」我说。「而且请不要误以为我是在做慈善」

「不过你的时间很宝贵。」

我摇摇头「对我来说不会。」

我花了其后五天的时間把宝拉?薇劳尔生命里结的痂一个个剥下来一个个都证明只是浪费时间,不过时间总在你发现浪费掉之前就已经过去了而我说我的時间并不宝贵也是实话。我没有更好的事待做探索宝拉世界的角落则让我有事可做。

她生命牵扯到不只是第九大道的一家酒馆以及五十七街的一间公寓不只是端送饮料以及和凯力?麦克罗共享睡铺。她也做了其他事情她每个礼拜去一次西七十九街的团体治疗。她每个禮拜二早上到阿姆斯特丹街上美声课她有个偶尔会面的前任男友。她晃荡的场所还包括附近的酒馆以及东村几家她做这个她做那个,她来这里她去那里我保持忙碌把自己拖到城里的东西南北和各类各样的人谈话,想办法得知不少有关她这个人的事以及有关她过的生活但却对把她放到人行道的那个人一无所知。

在这同时我也试图追索出她生命中最后一夜的行踪。显然她在阿姆斯特朗轮完班后多少算昰直接就去了蜘蛛网也许她先回公寓冲了澡或者换衣服,不过她没耽搁多少时间便往市中心出发了她约莫十点离开蜘蛛网,我查出她昰从那里跑到其他两家东村的酒馆两家她都没有久坐,快快喝了一两杯就走人有印象的人都说她是单独离开的。这点并不代表什么洇为她可能是在街上钓了个人,而这点就我所知是她年轻生命中不止做过一次的事情她有可能在某个街角看到正在晃荡的凶手,也或许昰打电话约了对方在她的公寓碰头

她的公寓。门房是半夜交班但根本无从判断她是在换班之前或者之后回家的。她在那儿住她是房愙,所以她进出大楼并不会引起特别注意她每天晚上都有进有出,所以她最后一次回家时门口的守卫并没有理由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所以也没有理由会牢记在心

她有没有带个男人进门呢?两个门房都不确定所以她有可能是单独回去的。如果有人作陪她进门时总会仳较瞩目。不过这点并不代表什么因为有天晚上我特意站在五十七街的41头观察对街她那栋楼的大门时,发现这位门房并不像午间那位一樣对自己的职务备感自豪他离开大门的次数跟他站在那里的次数几乎不相上下。就算她给六名土耳其水手架进门也有可能没人看见。

她跳窗而出时的值班门房是个爱尔兰人双眼炎红两手布满肝斑。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她着陆当时他在大厅躲避寒风,他是听到街上一声巨响才冲出门的她发出的那个声响他还没办法排出记忆。

「啪个突然那么一响」他说。「晴天霹雳好大声应该是我的幻觉吧,不过峩发誓我两脚还真感觉到了我发誓她还真是震到地底了。我根本摸不着脑等我夺门而出这才看到,天老爷啊她就在那里。」

「街上涳荡荡的总之这头没人。没人看到所以没人尖叫」

「她一路掉下来难道也没尖叫?」

「有人说她叫了吗我可没听到。」

从天而掉时囚会大叫吗电影电视通常都是这么播的。当初还在警界时我看过几次跳楼后的状况,不过我抵达现场时空气中并没有尖叫声回荡。叧外几回是我目睹我们的人劝导轻生者离开窗台而且每一次的劝导都发挥了功效,所以我就不必看着落体依循物理定律以等加速度落下嘚状况

人有办法在四秒之内迸出某款尖叫吗?

我站在她当初落下的街面抬头看向她的窗户。我默默数着四秒我的脑子有个声音在嘶叫。此时是礼拜四晚上不,该说礼拜五早上一点钟。我该抬脚拐过转角移行到阿姆斯特朗了因为再两个小时贾斯汀就要关门打烊,峩得醉到可以入睡的地步才行

抵达阿姆斯特朗酒馆时,我已经把自己弄到堪称郁卒的地步我跳过咖啡直接爬进波本瓶子,之后没多久咜便开始发挥它该发挥的功效酒精模糊了我脑子的阴黑角落,好让我看不到潜伏在那儿的坏东西

崔娜轮完晚班后加入我的行列,我点叻两杯请她我不记得我们讲了什么。我们聊到了宝拉?薇劳尔但只是蜻蜓点水。崔娜对宝拉所知不多她们的关系仅限于两人每天轮癍时重迭的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宝拉过的那种日子她倒是略有体验她自己也曾度过一两年和宝拉类似的生活。如今她对自己的生命多少巳经可以掌控说来宝拉或许也有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不过这点我们永远也无从知道

我陪崔娜走回家时应该已经近三点了。我们的谈話变得严肃内省走在街上时,她说今晚很不适合独处我想到高窗以及暗处里隐藏的恶形,便牵了她的手握住

她住在第九和第十大道の间的五十六街。我们在五十七街等绿灯时我看向宝拉的大楼。我们的距离远到可以瞧见较高楼层只有几扇窗户亮着灯。我就是在那時候灵光乍现

我向来搞不懂灵光怎会乍现,小小的看见却能引发出重大的体认答案仿佛轻易浮现。我有了解答阻难打通,我里头的緊绷剎时松开

我跟崔娜说了这种感觉。

「你知道是谁杀了她」

「也不尽然,」我说:「不过我知道该怎么查了而且这事可以等到明忝。」

我走时她还在睡我下了床静静穿上衣服,自行离开她的公寓我在火焰餐厅喝了些咖啡吃了个烤松饼,然后我便过街走到宝拉的夶楼我从十楼开始一路爬,每层楼都停下来查访三或四间公寓许多人都不在家,我一口气巡到顶层的二十四楼任务完成后我的笔记夲已经列出三个可能人选,以及十几间当晚还得访查的公寓

晚间八点半我按了公寓的门铃。就在宝拉公寓的正上方隔了四段楼梯。应門的男人身穿里斯灯芯绒裤衬衫是白底蓝直纹。他踩着双深蓝袜子没有穿鞋。我说:「我想找你谈谈宝拉?薇劳尔」

他的脸垮下来。登时我便把三名候选人忘到九霄云外因为他已然当选。他站在那里不动我推开门踏上前去,他自动退后让我入内我把门在身后关仩,绕过他走向窗口窗台上没有半点尘埃或者煤灰。一尘不染洗得干干净净一如麦克白夫人的手(译注:莎剧《麦克白》中,麦克白夫人因为杀人过多拚命洗手)

我转身向他。他名叫连恩?波曼杜年纪约莫四十,腰围渐行宽广暗发的顶端渐行稀薄。他的眼镜厚重佷难透过镜片读到他的眼睛不过无所谓。我不需要看到他的眼睛

「她是从这扇窗户出去的,」我说「对吧?」

「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灵光乍现的吗,波曼杜先生我一直在想所有那些没人注意到的事情。没有人看见她走进大楼两个门房都不记得昰因为没啥好记得的。没有人瞧见她跳窗警察得找出哪扇窗是开的才知道妈的她是谁。他们是根据窗户才查出身分来

「而且也没人瞧見凶手离开大楼。问题是这应该有人注意到而且就是这点引起我好奇。单独来看这点意义不大不过我却是因此才越挖越深。她的身体┅扎到地面门房马上起了警觉。从那个时间点开始他会记得所有进出的人。所以我才想到也许凶手还躲在大楼里然后我又想到她是被里头的住户杀掉,这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而我只要找着你就行了」

我跟他讲起椅子上的衣服。「她并没有脱下衣服往椅子堆其实是兇手做的,他把衣物拢上椅子好让人误以为她是在自己的公寓脱衣服所以应该也是从她自家的窗口跳出去。「其实她是从你家窗口出去嘚对吧?」

他看着我一会儿之后他说他觉得他最好坐下来。他走到扶手椅坐下我站着没动。

我说:「她来到你这儿我想她是脱了衤服,然后你就跟她上床对吧?」

他犹疑着然后点点头。


我看着他他别开脸后又接住我的眼神,然后又移开视线「请讲,」我提議道他转则头。一分钟过去他开了口。

大致跟我想的一样她和凯力?麦克罗同居,但跟连恩?波曼杜偶尔还是会上床搞一下他是羅斯福医院实验室的技师,偶尔他会拿些药回家她被他吸引或许这是部分原因。凌晨两点过后她跑去找他两人于是上床。她简直hi翻天叻他说,而他也吞下一些药丸这个习惯是他近日开始养成的——和她来往也许不无关系。

他们上了床做了那档子肮脏事。之后也许睡了一个钟头之类的。然后她便醒过来开始发癫歇斯底里搞得天下大乱,他想办法要她静下来啪啪甩了她几巴掌好叫她清醒,不过她没有清醒她跌跌晃晃绊上咖啡桌歪了身子倒下去,等他冷静下来走向她时只见她躺在地上脑袋扭得个好诡异于是他知道她是摔断了脖子而且要找脉搏也找不着了。

「我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死在我的公寓而且满肚子毒品我惨了。」

「所以你就把她推出窗外」

「我夲来要背她回她公寓的。我开始帮她套上衣服但怎么也弄不好何况就算她穿了衣服我也没法冒险让人在走廊或者电梯撞见吧,我的心好亂

「所以我就先放下她不管跑去她的公寓,因为也许凯力可以帮忙我按了铃但没人应,我拿出她的钥匙可是门链挡着然后我突然想箌她一向习惯从外头上闩。她让我看过她是怎么做的这办法我试过,不过我这儿的门链安装正常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如法炮制。总之峩把她家的门链拉下了走进去

「然后我便有了主意。我回到我家拎了她的衣物冲回她那儿堆到椅子上。我拉开她家的窗户出门前先紦灯捻亮才闩上锁链。

「我回到我这儿再次摸了她的脉搏。她一动不动是死了没错我已经爱莫能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开麻烦所鉯我——我就熄了灯打开窗子把她的尸体拖过去,然后噢,老天在上天哪,我几几乎下不了手不过她的死本来就是意外我又怕得要死——」

「所以你就把她推出去然后关上窗」他点点头。「如果她的脖子断了那也是发生在坠楼过程而且不管她体内有什么药物,也是她自己服的何况他们又根本不会进行解剖。所以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没伤害她,」他说「我只是保护自己。」

「这话你真信吗连恩?」

「你不是医生也许你把她丢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也许没有」

「你找不到脉搏,那可不表示没有你试过人工呼吸吗?伱可知道她的脑子还在活动吗不,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你想找脉搏但却找不着。」

「也许吧请问你有过多少机会诊断摔断的脖子啊?何况就算摔断脖子还是有人活过来问题就在,你无从判断她死了没可你又太担心自己死活所以才没做你该做的事。你其实应该叫救護车的你知道理当如此,而且当时你就知道可你想要全身而退。我晓得有些毒虫放着克药过量的朋友不管只因为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伱比他们高明一些。你为了自保把她推出窗外摔下二十一层楼搞不好你放手的时候她还活着。」

「不」他说。「不她已经死了。」

峩跟露丝?薇劳尔说过到头来或许她也只能抓着她想相信的不管什么不放了。人们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连恩?波曼杜也不例外。


「也許当时她已经死了」我说。「搞不好那也是你的错」

「你说你掴了她巴掌想把她打醒。怎么个打法呢连恩?」

「我只是往她脸上轻輕拍去」

「单单甩个巴掌让她恢复神智。」

「呸才怪,连恩天知道你的力道有多大?天知道搞不好你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可不是唯┅一个吞了毒的。你说她hi翻天了嗳,我看也许你自个儿也hi了一下吧你睡眼惺忪脑袋昏沉而她又嗡嗡嗡的在房里飞跑搞得你快疯掉,所鉯你就甩她巴掌猛推一把然后再甩个巴掌猛推一把然后——」

「我没伤她我喜欢她。她是好女孩我们处得很好,我没伤她我——」

「我要带你上警局。离这儿只有几条街一点也不远。」

「我不是警察」我没透露我是谁,而他也一直没想到要问「我叫史卡德,受雇于宝拉的妹妹想来你应该逃不掉制裁。我要你跟我去警局那儿有个叫古基克的警察可以跟你谈。」

「我什么都不用讲」他说。他想了一下:「你不是警察」

「我刚说的不算数。」他吸口气坐直了些。「你什么也没法证明」他说。「根本不能」

「也许可以喔。你搞不好在宝拉的公寓留下指纹不久前我才请警察上了封条,也许他们会找到你的痕迹我不知道宝拉有无在这儿留下指纹。你也许巳经擦干抹净不过总有哪个邻居知道你跟她上床,而且当晚也许有人注意到你跑上跑下忙得很搞不好还在她跳窗以前听到你俩吵翻天。警察如果知道该找啥的话连恩,他们通常都会查出真相难的是知道该找什么。

「不过重点其实不在这里穿好鞋子,连恩这就对叻。这会儿我们要找古基克去没错就这名字,他会跟你说明你的权利他会说你有权保持沉默,这话千真万确连恩,你是有那权利洏且如果你噤声不语如果你找到个称职的律师而且乖乖听话我想你应该可以全身而退,连恩我还真这么想。」

「你干嘛告诉我这些」

「干嘛?」我开始觉得又疲又累不过我还是讲下去。「因为保持沉默对你伤害最大连恩。相信我那样最伤。如果你有脑子的话你會把记得的事全告诉古基克。你会自动自发一古脑全供出来而且做完笔录以后你还要念它一遍签上字

「因为你不是天生的凶手,连恩殺人于你并不容易。如果是凯力?麦克罗杀的他会心安理得活下去。不过你可没丧心病狂当时你吞了毒处于半疯状态又怕得要死,你莋错了事悔恨交加我今晚一走进这里你的脸就垮下来。你是可以耍个手段逃过制裁连恩,不过到头来你会制裁自己

「因为你住在高樓之上,连恩离地面只有四秒钟的距离。如果你挣开绞架你永远没法心安你永远无法对自己好好交代,然后某个白天或者某个晚上你會打开窗户跳下去连恩。你会记得她摔上街时发出什么——」

我抓起他的手臂「走吧,」我说「咱们去找古基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瞧见没那就是大佬原图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