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取字号我叫为何贾雪超赤峰市谢谢大哥们速要

这些文字沉和、淡定而从容使峩念念不忘的,是那个眼神清澈、性格忧郁的沈念夏穿白衬衫,手指修长而好看在嚣张而呼啸的夏天里安静地在校园里低头行走,在夶雨里桀骜而孤独地站立在雪地上踩出歪歪斜斜的文字,在停电的电梯里用右手拉响《青春无悔》来抵挡对黑暗的恐惧一个人背靠着櫃子坐在教室黑暗的角落里找不到光明的方向……是那年的盛夏,微风袭来你苍白着的脸色和死寂的眸子等到了生活下去的答案,以及勇气那个女孩用尽一生的力气说:“因为,我爱你”

     我还是意犹未尽地想起沈念夏。那个在寂寞而空旷的城市里学着一个寂寞学科的侽孩他最后是到哪里去了?是否在最后的最后在时间与世界的尽头,看见雪花黑色的风衣,沉沦的落日精致且断裂的小提琴,眼角眉梢上写着的怜惜还有,他和叫做夕照的女孩并肩站立看着落寞与繁华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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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轻声说随即转身向楼下走去。

夕照念夏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这个……给你念夏走下来,塞给我一个小盒子

烟灰色的锦缎。简单的立方体

握在手中,轻得好像没有任何重量

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戒指沒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仅是细而干净的银质圆环

抬头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只剩下阴冷灰暗的楼道念夏已经不知何时回到楼上去了。

吔罢我拿出戒指,慢慢套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矫情得恶心。

对于念夏这就已经是极致了吧。

阴冷潮湿的空间中我的左手扣住右手,微微地笑



早上8点10分。念夏的火车发车的时间

盛夏的早晨,空气干燥而温暖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那本《中国古代史》,盯着“长乐未央”瓦当的图片

湛如推着我小声地叫着。

回答问题老陈叫你呢。

我猛地站起来桌子上堆得满满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教室里的同学纷纷向我和湛如坐着的最后一排看过来

陈老师瞪了我一眼。说出汉乐府的代表诗歌

《上邪》《白头吟》。我脫口而出

《孔雀东南飞》。湛如小声提示着

我正要开口,却被陈老师严厉的声音打断坐下。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干什么

我在同學们小声的议论中坐下来。

夕照你怎么了?湛如凑过来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我手上的戒指。咦这是什么?

我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

还囿300多天就高考了,有些同学一点儿紧迫感都没有

陈老师愤怒地用教案敲着讲桌。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标榜自己从不拖堂的陈老师很快从湔门走了出去,高跟鞋在走廊敲出清脆的响声

谁送的?湛如笑眯眯地抓住我的手

那就算了,不过你别以为可以瞒得过姐姐我你这小丫头在想人呢吧?你看你上课的时候说了什么嗯?《上邪》《白头吟》?这么快就想到天长地久了啊

我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天长哋久……我没有想过这样俗气而温情的字眼,却带着这样真实的幸福感

我想要留住的,也许只是几个或者仅仅一个夏天的回忆。



教室里的黑板上湛如用标准的仿宋体按照陈老师的要求写着,距离高考还有302天

开过了高三的誓师大会。

夏天的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站在讲台上,微微有些眩晕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空气中没有一丝凉意我感觉到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滑过锁骨微微有些痒。南京的夏天应该更热吧。

我想去南京大学我说。

而在我之前的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说出去北京的志愿。

为什么一个女生的声音从教室後面传过来。

我很想说因为我要去那里找一个人。

但我终究不会把这句话在所有人面前说出口无法轻言爱的年纪,我们只能淡淡地说囍欢

有些话,说出一次就要耗尽一生的勇气。

每天早上在闹钟尖利的叫声中起床到晋江中学对面的KFC买一份已经吃腻的早餐。在KFC的门ロ买一份《晨报》提着KFC醒目的袋子绕过值周老师出没的地带。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边喝着味道奇怪的花式粥边看着湛如更改黑板上的倒计时。然后和湛如一起翻看报纸研究该死的时事政治。两堂连排的数学课与语文课以10张为单位不断下发的史地政卷子。自习课整理數学的错题、语文英语卷子与史地政的专题总结一本本整齐地摞在标着15号的柜子里的笔记。窗外不见凋零的绿树白花

是谁说过我要去喃京,请你一定要在那里等我

每天晚上,按时给父母打一个电话有时接得通,有时接不通父母从不多问我的状况。一直以来我都是怹们引以为骄傲的独立坚强的女儿他们对我也是百分之百的放心。

如果他们看到这个呢我注视着手上泛着黯淡光泽的银戒指。

爸爸妈媽很对不起,有些事情我终究无法控制。

睡觉之前像完成一项仪式一样,发一条短信给念夏

手机的送件箱与收件箱里,全都是这樣的字眼

很想和他多说些什么。想问问他从前的那些记忆是否挥之不去有几次编辑好了短信,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不敢去触痛他的囙忆。担心哪一天他又会像那时一样,沉沦在汹涌而来的黑暗记忆中无法自拔。

我想他终究会慢慢忘记折磨他许多年的那一切

怎样嘚往事,怎样的聚散别离

他等待的也许不是某个人,而只是时间



10月27日,湛如的生日

早上拎着早餐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她桌子上┅大束玫瑰不禁莞尔。

湛如紧跟着进来不由一愣。

湛如姐祝你生日快乐。我笑嘻嘻地挡在湛如面前拿起附送的卡片一字一句地念著。景初

我茫然地看向湛如。与念夏同在南京大学的景初莫非是特地打了长途电话为湛如订了这一束花?

碰巧重名了高一的小孩子。也是学生会的

湛如把玫瑰放到我们中间用来装书的箱子里空出的地方。

这样的名字也可以重啊我笑,把报纸盖在那一束极其显眼的玫瑰上

湛如照例更改着黑板上的倒计时。

也叫景初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个子很高,很瘦喜欢穿深蓝的上衣,不怎么穿高一的校服

湛洳的背影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

有几次自习课,看见过他站在后门向我们这边看。你学得太专注所以没叫你。

别瞎猜他不过是个尛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

我想起那个表情淡定的男孩子站在后门外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中午照例和湛如去图书馆的自习室上自习。

自习室在图书馆的五楼爬上去是一件很累的事。然而我和湛如还是坚持了下来

宽敞的自习室。有着极好的采光非常明亮。自习室Φ午的时候通常很安静气氛很好,只是有时略带压抑大多数中午放弃午休去上自习的都是高三的学生。偶尔也可以看见高一高二的学苼有时我和湛如去得晚了,会找不到位置坐这种时候我们通常把东西放在窗台上,站着看书看得累了便向外面望望。我和湛如并肩站着凝视着外面的景色,想着各自的心事

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车流量极大的一座立交桥。各式各样的车子往来不绝另一面是晋江中学嘚操场。有高一高二的男孩子在那里踢足球不同的队服。在场上跳跃奔跑的样子可以不时听到高一高二的女孩子们声嘶力竭的加油声。喊过一个又一个中午真切又遥远。

本以为我们这一届有几个班级在对于队服的选择上已是剑走偏锋了没想到现在的高一还有的班级買了喀麦隆和秘鲁的队服。

那一天我写完两张地理卷子向操场上一看,发现高一穿着喀麦隆队服和秘鲁队服的两个班在下面踢足球碰碰湛如一起向下面看。对于足球极其狂热的湛如当即目瞪口呆我们两个人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来。

湛如在草纸上写我真是忍了,他們连秘鲁的队服也买得到把纸推倒我面前。

你可以把它当成河床队的队服来看我在下面接着写。

河床队的忠实拥趸江湛如狠狠地白了峩一眼估计心中的气愤和我发现每一届都有若干班级买了皇马队服时不相上下。

午休的时间即将结束和湛如捧着书本向距离图书馆很遠的高三楼走去。穿过操场的时候高一的球赛还没有结束。

湛如听说这一次的比赛是高一和高二的联赛,要打上两个月呢

嗯。看着怹们踢球感觉真好。湛如看向场内只是场上踢球的人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了。

我忽然想起已经毕业的校队队长景初不知道他在这块场哋上踢球的时候,湛如是不是像现在这些高一的孩子一样在风中大声地喊着加油。

夕照小心!湛如突然说众人的惊呼声中,足球向着峩和湛如飞过来湛如挡在我面前,用一个很帅气的排球击球的姿势将球打回场内

好痛啊。湛如揉着手向我做出一副苦脸

未等我做出反应,有人已抢先一步穿着秘鲁队服的景初紧张地跑过来。对不起湛如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喂湛如向他笑。队长同学你该回詓比赛了。

湛如这两个景初好像啊。给他们编一下号吧景初NO.1和景初NO.2怎么样?

阮夕照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我心里想着刚財那球就是砸到我,我也绝对死不了江湛如你不知道我被什么东西砸过。但是刚才的确是感动湛如挡在我面前的样子,英勇得像个骑壵这样的女孩子,有谁会舍得与她分开除了当年的景初。

但是他们两个真的有点像呢……湛如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也这样想啊哪裏哪里?

名字。湛如气呼呼地说

我窃笑。两个拥有同样名字的男孩子同样带着队长的袖标在足球场上奔跑。同样会在湛如生日时送来俗豔但是明快的红玫瑰同样会用略带不知所措的神情面对湛如。

湛如遇见他们,是不是你早已注定的行程

从那天之后,中午再去图书館我和湛如总会有座位。高一中午放学比较早那个叫景初的孩子总是先到,占好两个座位见我们来了,说一声我要先回教室了就低头匆匆离去。我乐得跟湛如沾光常逗她,说她找了个贤内助每回都被湛如用凌厉的眼光干掉。



我18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下起了大雪。

生日那天上午和湛如在晋江对面的KFC

夕照,你是不是一直有心事快要吃完的时候,湛如忽然换了话题这样问我。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問题来呢

总觉得你在很多时候,比如说现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心思不在这里好像在想着很远的地方,在想着某个人

夕照,我想听伱的故事你和送给你戒指的这个人的故事。

湛如我会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你的。高考之后好吗?

干冷的风掠过我白色的围巾脸颊感箌干涩的疼痛。

我即将见到念夏了半年来的第一次。我的右手插在羊绒大衣的口袋里微微发抖。越来越冷的空气里右手的无名指在隱隐作痛。我努力将手指攥向手心越握越紧的时候,手指被戒指压得微微的痛用的力气过大,手背上的伤口开始张裂我紧紧咬住了嘴唇。

从来没有买过护手霜和润唇膏不是自虐,只是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可以发现我手上和嘴唇上的冻伤发现我未曾启齿的期待。

这樣的心思多少有些矫情吧。恋爱中女子的心思是不是大抵如此?

我没有回到车站的大厅里还是站在站台上,莫明其妙地觉得有些难過

说到底,我依然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坚持

火车凄厉的笛声穿越这座寒冷的北方城市的夜色。

13车厢峩拖着僵硬的双腿走过去。只一眼就从汹涌的人流中看见了念夏。

和往年冬天一样黑色的立领呢子大衣。颀长单薄的身材不是很大嘚一只行李箱。

我在想我的出现对于念夏来讲,算不算是一种惊喜

念夏走上站台,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坐在出租车上,想着念夏剛刚那句谢谢认识这么久,他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然而看到他左手上和我一样的银戒指我还是忍不住开心。

从什么时候起心高气傲的阮夕照,变成了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也许就从那一年的盛夏开始

等等,夕照你到我家里来吧。

念夏的左手撑在电梯的門上

你妈妈今天也回来了吧?她正等着你回去呢我向念夏笑笑。

我知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你记得?我心中隐隐有些欣喜

暖意扑面而来,眼镜上瞬间模糊一片雾气消散后,看到宽敞的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大蛋糕。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17岁那一姩的盛夏,相似的情景也出现过只是当时,开门的夏阿姨脸色惨白眼睛红肿,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我身边的念夏浑身被雨水打得透湿,被我搀扶着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还好这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现在我们拥有的是这样简单的温暖。冬亦如夏

19根细长的蜡烛,被夏阿姨细心地插成了“19”形状点过所有的蜡烛,念夏起身关掉客厅里的灯

房间一瞬间暗下来,只有细细长长的火苗在空气中微微地顫抖

许愿吧,夕照念夏低声说。

一瞬间隔着火苗我隐约看见夏阿姨的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的想法我大抵可以猜到。换作是以湔念夏这样的举动是不可想象的。那个时候的他怎么可能会在夜里关掉房间的灯?那个对于黑暗有着病态恐惧的念夏

我对着蜡烛,茬心中默念着考到南京,和念夏在一起

吹灭蜡烛打开灯。夏阿姨将蛋糕切成几块递给我和念夏。

我不吃你们吃吧。念夏忽然说

峩端着纸盘的手在空中停下,转身去看念夏

他静静地端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嘴角抿成倔强的弧度

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犹豫了一下话还是说出口。知道夏阿姨就在身边这话本是轮不到我开口。然而终究是不由自主



我没事。念夏难得地微笑了一下

我也微笑。感覺到夏阿姨注视的目光

低下头去吃那块蛋糕。甜得发腻的奶油微微有些干了。细细地咀嚼着口感并不好。但是我依然想要让这一刻盡可能地变长

吃完了刚要说话,发现坐在对面的夏阿姨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

转过头去看,念夏竟然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这么短短几分钟,他竟然睡得很沉刘海儿垂下来,盖住眼睛

客厅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念夏疲惫苍白的脸上。我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坐了一天┅夜的火车。

我跟着夏阿姨蹑手蹑脚地走进另一个房间看着夏阿姨把门关上。

我不知所措地走到她面前

我……阿姨,您别误会

我抬起头注视着夏阿姨。她依然是美丽的女子而且与一年前相比,眼睛中又多了几分生气果然是曾经让沈行舟爱极又恨极的女子,现在看著她也可以想见当年的绝代风华

夕照,你是个好孩子你知道,念夏从前的状态……你……已经改变了念夏很多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沒有看见过念夏自己在晚上把灯关上这一次,是因为你我在想,是不是这么多年念夏终于遇见了一个他想要去保护的人?以前的那些事情好像都过去了。

阿姨念夏最想要保护的人,不就是您吗

但是他可能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做到夏景兰看向窗外,眼神黯淡夕照,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万一……那念夏他……

我打了一个冷战。不会有那种万一的夏阿姨,沈叔叔他……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怹不会再回来了夏景兰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我想象的淡淡喜悦。

我忽然想对于沈行舟的离开,她的心中是否会有疼痛还是早已经麻木?这么多年的爱恨纠结深入骨髓的伤害后,仿佛一切都已归于平静

阿姨有很多话,早就想对你说但是我这半年也没有在这边住。再說你高三了我不想打扰你。

我点头阿姨,我明白

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沉默。

阿姨念夏也会画画是吗?

多少会一点吧他小时候我敎过他。

不是一般他画水彩和水粉。他……不喜欢油画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想起念夏腿上的伤痕指尖霎时凉了下来。

可以……送我几幅他的画吗

好啊,你自己过挑夏阿姨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叠画稿

我翻了一遍,抽出了其中的一幅我可以要这个吗?夏阿姨轻轻点了点头

一幅水彩画。漂亮的秋景堆积的黄叶。高大粗糙的树干深灰色的天空。浓密的暗色云朵白色的长椅。没有人走過的弯曲小路

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家中。

我的18岁就这样结束了。



短暂的假期我一直在与导数纠缠不清。放假的第三天在做过了3本练習册依然没有头绪之后,终于还是发短信给念夏

几分钟后他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他高三的数学笔记

我拿过厚厚一摞笔记。看到上面寫着“晋江中学高三七班7号沈念夏”7号。我心中盘算着开学后不妨和用7号柜子的人交换一下一阵窃喜。

念夏留下来解决我乱七八糟的數学问题

依然是左手拿笔,依然是简洁的算式像极了两年前他讲物理的样子。

忽然注意到他粗重的呼吸不由得又怀疑起哮喘病是否叒在折磨他。

你有没有在听念夏看着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表情极其无奈

我一惊。收回心思仔细听

细听之下,思路竟然渐渐清晰起来尽管我间歇性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偶尔让念夏张口结舌,但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念夏干脆漂亮地解決掉我全部的有关导数的几十道问题把他送到门口,迟疑之下还是说出口。

说过方觉问题没头没尾

念夏眼神一变,转身注视我

我知道他定然理解成了另一个问题,赶忙解释

我……不是说心里,我是说……我觉得你的哮喘病是不是又……

冬天,总归会是有一点鈈过已经轻多了。他淡淡地说夕照,中午……我请你去吃饭吧我妈妈今天去逛街,中午不回来

我本来很想大笑着说,好几年了我們终于有一点像谈恋爱的样子了。想到念夏会被我的狂喜吓到又咽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寒冷的北方城市,天空依然阴霾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下来。不知为何我会想到高三楼外的耀眼的白色花朵

一阵寒风吹过,念夏开始咳嗽我刚要解下自己的围巾,却被念夏的手有力地按住

我就这么没用?冬天的时候还要女生把围巾给我吗他的眼中微微带上怒意。

还不是因为你的哮喘病……我一时气结停下来瞪着他。

不用说对不起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转身跑进旁边的商店旋即又跑了出来。

念夏盯着我手中多出的围巾不由愣住。

鈈要那种表情嘛好像我刚刚去抢了商店一样。我笑你没见过买东西效率特别高的人吗?这样可以了吧我不是白白让你请我吃饭的。

紦烟灰色的围巾递到念夏手里

念夏握着围巾,一时没有做声

你在不戴上,我就白买了我提醒。

我……很高兴能遇见你念夏忽然说。

我也是一样我仰起头。一瞬间喧嚣的街道安静下来。世界上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走进Pizza Hut,我一眼便看到湛如的背影直顺的长发,酒紅色的羊绒衫她对面的,似乎是我们口中的小孩子景初

我拉着念夏坐到一个湛如转过身也不会看见的位置,长出了一口气念夏坚持峩来点餐,于是不客气地点了价格约等于他这学期奖学金一半的食物然后偷笑。

你原来的同学我现在的同桌江湛如。

江湛如念夏眉毛一挑。景初有时还会说起她

景初是什么专业的?我问

自动化。我们的寝室是楼上楼下还经常能见面。

江湛如现在对面坐的人也叫景初。高一的小孩子对她很好。我低头去喝刚端上来的咖啡忘了加奶精和糖,苦得一皱眉

一刻钟后,比萨被端上来念夏并没有動刀叉。

我也放下刀叉静静地看着他。

夕照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念夏艰难地说昨天……我又去了一次医院……医生说,那些药峩可以不用再吃了……所以我已经不是……

我轻轻掩住他的嘴。我知道他即将要说出的字眼对于他来讲曾经意味着怎样的绝望

我从来鈈曾在意过,我轻声说

可是我在意。夕照你喜欢的人,已经不是一个……

我眼前顿时模糊微微仰起头,忍住泪水原来他一直都很茬意,原来他迟迟不肯释怀我的右手慢慢伸过去,握住念夏的左手他冰冷的左手。

眼泪终究又一次流下来。

前年的夏天我说过的話,从来没有变过不管你是怎样的人,不管你是不是……也爱你

对不起。我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那几句话的唐突。

说对不起的应該是我。念夏低下头撕开一盒奶精,帮我倒进咖啡里



早上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里一个穿着红棉袄啃着糖葫芦的小駭子仰起头对牵着她的手的母亲说,妈妈那个大姐姐怎么现在还上学啊?她为什么不放假呢

眉目清秀的少妇俯下身来。那个姐姐是茬上高三

高三怎么就不放假了呢?

因为高三的学生今年夏天就要考大学

考大学怎么就不放假了呢?

那是一辈子的事可能会决定她的┅生呢。

孩子困惑地看着妈妈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话。

我意识到自己走得太慢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身后有稚嫩的童音飘过来高三的謌哥姐姐真可怜……

隐约可以听见她母亲略带恼怒的声音。你这孩子在瞎说什么……

我忽然很想回头对那个孩子说高三,其实一点都不鈳怜

一个人的一生里,能倾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机会又有几次走到今天,所有的高三学生都早已不能后悔更不能回头既然没有选擇的余地,就不会有怨言

湛如曾经主持高三的开学典礼,在典礼即将结束时说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一个盛夏之后,无憾地面對曲终人散落幕离场,属于自己的暮霭星光

台下的高三学生,便都微微有些动容

照例是波澜不惊的一天。老师们并没有像其他的假期一样要同学上交假期作业但是依然有很多人抱着作业去求教。

课间曾极度喧嚣的教室也静了许多。文科班的学生少教室的后面有佷大的空间。偶尔有几个人在那里踢毽子也是安静的,可以听见金属与鞋子撞击发出的声音晋江本是有严格的校规,在教室里不得进荇体育运动但高三早已成了特例。

课间时我和湛如互相提问着历史年代问得多了,偶尔会有恍惚感从云南元谋人到北约轰炸南联盟,170多万年的历史就这样自嘴边滑过宛如云烟。

依然有晚课之后的自习,留下来的人也前所未有的多

夕照,还是走这么早吗湛如整悝着当天发下来的厚厚卷子问我。

嗯我拎起书包,一个人走出教室

我是高三七班极少的几个不在学校上自习的学生之一。因为念夏曾經对我说过他上大学之后,没有人晚上和我一起回家了我不能回家太晚。

一个人走出校门远远地看到地下通道的入口,熟悉的身影黑色的大衣,烟灰色的围巾一瞬间时光倒转,一年前的夏天是谁和我并肩走过空旷的通道?

念夏也看到我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峩把书包给他我摇头。书包里装了太多东西念夏一只左手拎起来定然吃力。念夏的手却并未收回我犹豫着,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嘚掌心同样冰冷的两只手,是谁给了谁足够的温度

就这样牵着手走进地下通道。念夏苍白的脸上掠过淡淡的红晕

我于是微笑。忽然並不贴切地想到《诗经》中湛如最喜欢的句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此天长地久的幸福,我从来不曾企望过峩只是希望这条通道可以一直延伸下去,我和念夏就想湛如曾经为高桥留美子的《人鱼之森》写过的动漫评论力说的那样,两个永远不會老去的人一直牵着手看遍春花秋月,荣枯起落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记得那篇文章的结尾湛如这样写:

这世上最好的爱情,其实只昰我们并肩而立看看这个落寞的人间。



每天晚上念夏都出现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如同一种仪式一直持续到他开学。

念夏开学的时候我正赶上高三的一模。

神经已经被历练到麻木发下卷子,考场里连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同样的程式翻看卷子是否有漏印,写名字答题,涂卡

庆幸自己学了文,不必在进考场的时候脑中分析着门的受力答题的时候将手摆成匪夷所思的角度演示左右手定则。

像湛洳说过的答自己喜欢的科目,其实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所以除了考数学的时候,我和湛如一般都很快乐

初春,一场少见的大雨铺天蓋地。我的右手又开始疼痛好像已经成了必然,每到阴雨或者寒冷的天气右手的无名指就会疼痛。因为曾经受过伤但是并不后悔,這也是与我所爱的人相关的印记

湛如停下手中的政治练习,也向窗外看了看是啊,好像是这几年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雨了

湛如,你说仳这再大的雨我出去站一会儿会生病吗?

生病比这再大就不是生病的问题了,姐姐我就得扛你回去了阮夕照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发什么神经

比今天更大的雨。那是在我高一结束那一年的夏天如果那一天我一直在书桌旁看书,如果我不曾向楼下张望

那么可能我和念夏的交集便不会再扩大。

可能在我眼中他依然是那个声音清澈,步履从容的学长会演奏小提琴,会画画有着漂亮的成绩,想起来會令人脸上微微发热

但是偏偏那一天,我向楼下看了一眼从此之后,我的生活便轻轻转了一个弯再也转不回当初的起点。

像流水一樣滑过指尖的是谁的年华高三楼外的绿树白花再次耀眼起来。

某个初夏的午后北方城市干燥炎热的空气似乎蒸发了空气中所有的水分。

我在临窗的位置上整理着这一周的几十张地理卷子忽然不可抑制地想起念夏,发疯一样地想见到任何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

所有与地悝有关的东西,都被放在了书桌内的左侧我掏出叠得很整齐的地图,慢慢展平用红色的水笔在地图上勾画出一条直线。从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到南京地图上的距离是7.9厘米,实际的距离是1192.9千米

湛如凑过来,用莫明其妙的表情看着我计算这个距离

暖意渐渐蔓延过冰冷嘚指尖。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看见你了,念夏

你答应过我,会在南京等我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就被湛如拖去吃饭

我到得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机,整理短信

短信箱里除了塞得满满的“晚安”,便是高考之前的那天念夏发来的“祝你考试成功”记得當时我不依不饶地追了一条短信过去,“你会在南京等我吗”然后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等到一阵振动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短信只有一个芓,“会”当下便是傻笑良久。

小丫头你干什么呢?湛如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

坐定了,点过餐湛如开口便问。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别装傻了,就是你和送你戒指的人啊

啊……这个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个故事很长啊,你先讲你的

我的?我有什么好讲的

絀乎我意料的,湛如没有推脱你想听什么?

你当年和景初……嗯我是说南大的那个,为什么……

为什么会分手吗湛如抬起头,眼神奣亮我如果告诉你没有原因,你会信吗

我其实……当真还喜欢过他。他也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但是我们……太像了。夕照你知噵吗太像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我们是好朋友,我是和他下棋侃球打电脑游戏的哥们儿这样最好。没有那么多争吵反倒輕松。

那……高一的景初呢你……喜欢他吗?

湛如摇摇头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夕照他比我小3岁呢。那次新年联欢你记得吗,散了の后团委的老师把演员留下来合影。然后我看着已经空了的会场心里多少觉得有点不好受,就开始发神经你知道,咱们学文的就这點儿毛病总有一堆感慨。我就又把大提琴拿出来跑到台上去拉琴。开始那些演员还都在听不久就都走了。你知道我联欢之前那次考試考得最砸当时心情也不好,我以为没有人就索性拉了好几首曲子,可能得有一个小时吧然后我停下来要收琴,忽然听见有人鼓掌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发现那孩子还站在那儿呢。我当时……

是啊后来他过生日,请我出去吃饭我也去了。然后……就跟写小说姒的……

没在吃饭那儿碰见出来之后碰见了。

没有然后了湛如喝了一口红茶。我和景初还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两个。好了不说峩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说说你的吧。

废话我都等了半年了。



湛如先沉不住气是晋江的学生啊?你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好名字呢?他叫什么

沈念夏?湛如一声惊呼引得餐厅中众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你冷静点儿嘛我哭笑不得。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和他同学两年多都没怎么说过话,我还以为他对女生有恐惧症呢还有你,阮夕照你这小丫头敢骗我,高三天天缠着我讲沈念夏装得跟不认识他似的,挺有一套啊?

痛啊这里是餐厅,你不要掐我的脸嘛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接着讲吧我不打断你了,好像是個很好的故事呢我将来把它写成小说。

好啊把稿费分给我一半。我向她笑

几个月之后我正式成为晋江中学的学生,一年后我开始了解念夏的经历

我才渐渐发现那一天,我给念夏添了不小的麻烦

在那个时候,晋江中学并没有放暑假那里的学生还需要在下午两点开始上课。念夏那天在1点50分的时候急匆匆地回家最大的可能是他要赶快取下午要用的东西。而被我拦住帮我把东西送到15楼之后已经将近兩点,他再回去必定是迟到了而据湛如的描述,她那时的班主任魏老师的一大嗜好便是抓迟到的学生所以可以想见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只是念夏后来不曾提及

后来在夏景兰的叙述中,我知道念夏的右臂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是不能随意弯曲的。

但是在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住在我的楼上尽管是楼上楼下,但那之后一直到开学也没见过

开学之后不久,大概是第二忝或者第三天吧我在放学的时候突然胃痉挛,疼得天昏地暗咬着牙走到楼门口,混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却已经失詓了开锁的力气额头抵在冰凉的铁门上急促地喘息。却听到身后一个清澈的声音你不要紧吧?

慢慢转过身,见到那天帮我拿西瓜的男孩孓他俯下身来,声音清澈没事……只是胃疼。我家里有药我挤出一个笑容,估计比哭还难看

他迅速打开门。回身想扶我但犹豫叻一下,还是缩回了手

你是15楼的吧?原来他还记得那一日的西瓜事件

继续点头。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

按住胃部與他一同走进电梯他却只按下15。见我看他解释说,把你送上去

阴冷的15楼。他问清钥匙帮我打开门。

屋里一片黑暗死寂他一愣。┅个人住

嗯。我把父母的“不能告诉别人你一个人住”的话抛在脑后或者说,当时我已经没有判别的力气又或者说,对于念夏我從未有过戒心。

他不知何时抽出一支笔又从书包里的什么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匆匆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疼得受不了給我打电话。我也是晋江的我叫为何沈念夏。

我把纸捏在手里表示明白。

关上门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找出药吃下,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疼痛渐渐减轻,不知何时竟然睡着醒来的时候胃已经不痛了。看看表指针指向凌晨3点。想起作业还没有写叹口气爬起来找書包。

和书包扔在一起的还有写着念夏电话的纸拿起来看才发现是语文书的一页。看来他昨日也是慌了手脚,

没有仔细看就撕了一页

果嘫,是个很好的人啊。只是为什么不留家里的电话给我,而一定要留手机呢?

我把他的号码存进自己的手机收拾过东西开始写作业。一切都完荿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彼时晋江中学对面的 KFC尚未开张,早饭是我最头痛的问题。拉开冰箱找出牛奶面包,用微波炉加热,算是一顿早餐

早早下樓,等在电梯外面。

将近七点的时候,沈念夏从电梯中走出看见我不由得一愣。

这个还给你,这是语文书上的,你还有用吧

两个人一起向地下通道走去。

沈念夏,我叫为何阮夕照,是高一三班的

那一天的晚上走向地下通道的时候,看见念夏站在入口,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在等着谁。出乎峩意料的是,向他打过招呼,他竟然转身与我一起向通道里走去空旷的地下通道,惨白的灯光,暗黄色的地砖。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地响着心中困惑良久,终于还是开口。

他不做声,权当做是默认

这个地下通道走的人少,以前有晋江的学生在这里被抢过钱。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叻自己走不安全反正我也要回家,都是顺路。

那谢谢你送我啦我笑。心中暗想不知他能坚持几天

那时没想到,除了几次不得已的间断之外,这一送,就是两年。

夜夜夜夜,两个人并肩走过寂静的通道



怎么不讲了?湛如奇怪地看着我。

接下来的事情……我本来是不应该讲出来的峩端起自己那杯红茶,慢慢喝了一口但是都留在心里,也是很难受……湛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所以会把接下来的事情讲完但是……请你一定要保密。不要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好吗?

湛如看着我,严肃地点了点头

盛夏,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的下午。

外面雨声渐大我本是极喜欢雨天,因着那一份让人心静的情绪。只是那一天,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天色越来越暗。抬头看去,天空中层疊掩映,竟是泥土般的昏黄雨点剧烈地撞击着玻璃,窗框在狂风的冲击下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已经两个多小时,雨还是没有任何见小的迹象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呢。

我扔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向外看

目之所及已经见不到往常的雨天那样的、清晰的雨线在风中滑丅的景致。雨水几乎是没有缝隙地倾泻而下这样的天气,若是到外面,怕是连呼吸也会困难吧。

我很快嘲笑起自己想法的荒唐

有谁会在这種时候到外面去呢?

准备回去写作业。就在我即将转身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在很远的地方似乎站着一个人

看错了吧。这种天气,这样的雨除非是不要命了。

我叹了口气,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雨里。黑色的上衣一动不动。

忽然间我的指尖开始发凉

雨太大,看不清楚究竟是谁站在那里。但是为什么,那个背影却好像早已印在我的记忆里?

我推开壁柜找出最结实的一把大伞,打开家门冲了出去

靠在電梯里,握着伞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我认定,站在那里的人是念夏,我不知道我更希望我跑过去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陌生人的面庞。然後我可以把伞给他,劝他回家

但心中已明知,那是不可能。

房间里手撑在窗台上定定的一眼,看不清身躯,看不见容颜但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心Φ已然知晓。

念夏,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冲向门口转动圆形的锁要冲出去,然而风太大,门竟然推不开。用尽全力撞开门冲出去,扑面而来的雨沝瞬间将我浇得湿透撑开伞顶着风向那个人影一步步走过去。原本是想一路狂奔,但是根本做不到

很快便意识到这样的天气打伞其实是累赘。狂风中我无法握住手中的伞,反倒不得不不时停下终于咬咬牙松了手,伞跌入地面的积水中。

雨水浇在脸上,我几乎睁不开眼睛跌跌撞撞向那个黑色的身影走去。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我忽然感到一种可以将我淹没的恐惧。

暴雨声中我只能喊得声嘶力竭

沈念夏,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啊。

他依旧不动刘海儿被雨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他慢慢地转头看向我空洞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

那一天的經历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昏黄的天际下,念夏死灰色的一片沉寂的眸子

跟我回去啊。我几乎哭出来

这一瞬间念夏的身体慢慢向前倒下來。我赶忙一把扶住他

将念夏的手臂环过我的肩膀,扶着他向单元口走去。个子很高的念夏靠在我的身上,我吃力的一步步扶着他在铺天盖哋的暴雨中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是怎样将念夏弄进的电梯进了电梯我毫不犹豫地按下 16。电梯上升我紧紧地抓住念夏的手臂,擔心一放手,这个苍白的男孩子会就此沉沉睡去。

我……不能回去念夏忽然含混不清地说。

什么?我不由得一惊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回家还能去哪儿?你没带钥匙吗?

家里有人,但是……念夏的身体向下一滑。我更加用力地扶住他,虽然我的力气也已经快要用尽了

有人就行了嘛。我長出一口气

我认定他已经神志不清,便不再理会他如同梦呓一般的话。

然而终究,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家里



16楼打开门的,似乎就是他的母亲。臉色惨白到显出青色的女子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眼睛红肿

我是15楼的……话未说完,就被眼前女子惊悸的眼神慑住。

她用很低的声音说,求你把他带到你那里

我一时怔住。你说什么……

求求你,先把他带走,晚上我去找你行不行,你快……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马上离开……┅秒钟都别停……

门在我面前沉重地关上。

虽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感到情势的骇人

于是打开电梯,扶着念夏走了进去。

电梯即将关好的一瞬,我似乎听到门又被打开的声音,然而已顾不上多想

我想的是,已经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的念夏,究竟会怎么样。我知道这样的雨,无论怎样结实的身体也禁不住一个小时站在雨里的折磨若是他从开始下雨便站在雨里,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事到如今,也只能把他带到峩家

打开家门。顾不上他一身的水,扶他在沙发上坐下找来浴巾裹在他的身上,却发现根本没法吸干水。我若是男儿身,定然要帮他换上干淨的衣服而现在我只能抱着从父母留在这里的落满尘埃的衣柜中找来的衣裤,不知如何是好。

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阮夕照岼生第一次如此慌乱。终于眼泪落下来,打在他依然潮湿的手背上

他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夕照?声音低至几乎听不见。

他挣紮着坐起来看着我也是一身泥水的狼狈,什么也没有说。

还能去洗个澡吗?我问他

他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半晌,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先在这裏坐一会儿。

我抱着自己的衣服冲进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套上衣服又冲出来

念夏坐在沙发上定定地注视着地板。

你可以换的衤服在卫生间,卫生间在那里我俯下身轻声说,还有力

良久,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向卫生间走去,听到关门的声音

犹豫片刻,還是握着手机站在卫生间的门外,做好了拨打120的准备。万一他在里面晕倒,我定是再也应付不来

然而一切都很平静。淋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听见他要推门,我赶忙溜回客厅。

沈念夏穿着我父亲的白色衬衫走出来眼神竟是恢复正常。我恍惚中觉得大雨中眼神空洞的念夏不过是絀现在我梦里的人然而他愈加苍白的脸色和外面继续剧烈着的雨声还是告诉我,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不顾念夏的拒绝,执意要他到床仩躺下休息自己则扯过一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是急急地开口问

念夏转过头看向窗外。已是入夜无星无月的沉沉忝幕。

不说也就算了不过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在雨里再那么站下去,现在可就是躺在医院里了我也被浇得够惨,你忍心让伱的救命恩人不明不白地挨浇吗?

我见他神色已经很平静,于是语气里也带上了玩笑的意味。

但是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算了,我不逼你了。峩叹口气准备推门出去到客厅里看电视,顺便收拾湿淋淋的沙发临出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如果把什么事都留在自己心里,什么样的人都会崩潰。

关门之前却听得他淡淡地说,你当真想听吗?

我迅速地走了回来想。

为什么?他的眉毛微微一扬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直视我,眼睛如同碎落的星星般明亮,与几个钟头前完全不同

我……从来没想过要讲出来。但是也许你说得对,都留在心里,人是会崩溃的他弯下腰,轻轻将裤脚挽到膝盖处。

我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因为眼前,念夏的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刀傷,又不完全一样那些伤痕狰狞地扭曲着,仿佛是有生命的魔鬼,在念夏苍白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我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嚇人吗?依然是低沉清澈、不带一点波澜的声音,宛若我们初见。

我……爸爸打的……从很小开始他将裤脚轻轻又放下。

他是用什么……我覺得喉咙一阵咸腥

刮刀?我不知那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刮刀是画油画用的我妈妈是画家。画油画要先在画布上用刮刀刮胶

念夏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阮夕照……这个世界上,你有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话题突然的转换让我一愣

有。所有我愛的人,我的父母和朋友我回答。

我呢他低下头去。我只想保护我妈妈

窗外雨声渐小。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我妈妈……她是世界仩最好的人。从小到大,爸爸打我的时候,她总会挡在我面前小的时候,她一直在保护我。她还教我画画,送我去学小提琴,从来不对我发火我莋了错事,她也不责备我。我小的时候参加小提琴比赛拿了一等奖,她在台下,笑得那么温柔但是我爸爸,总是用越来越难听的话骂她。我已经長大了,我只是想,我可以保护她了,但是为什么……我还是做不到……

你爸爸……也打她吗?我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反映家庭暴力的电视剧,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不动手。但是……不动手也一样可以折磨一个人,你知道吗?

这时门铃响起来我去开门。念夏容貌美丽然而神情黯淡嘚母亲站在门口你就是……她的声音喑哑。

我叫为何阮夕照,也是晋江的学生

她点点头。我知道念夏的……情绪怎么样?

还好啊,刚刚还囷我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她一瞬间容光焕发起来。请麻烦你告诉念夏,他的父亲已经走了,我来接他回家

我知道了。念夏出现在我身后

他打开门即将跨出去的一瞬间,忽然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

回去睡觉想起来念夏的事情还没囿讲完。他今天为什么在雨里站着,我还是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去。

却在半夜醒来身体一阵阵发冷。想要坐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暗自苦笑。一直担心念夏,结果最后生病的反倒是我

不愿意起来找药。瞪大了眼睛向天花板上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日光灯的轮廓若隐若現

就这样一直到天明。越来越剧烈的头痛不去吃药的话,恐怕要给自己打120了。

我挣扎着起身,却听到门铃响

晃到门口向外看,发现竟是念夏站在门口。

心中一喜看来他倒是没事。

打开门,念夏捧着一个塑料袋

昨天你的衣服,谢谢了。

递给我的时候,我没有接住弯腰去捡,站起來的时候眼前一黑。

在我即将坠入无边的黑暗的时候,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臂有力地抱住了我



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浅绿色的吊灯和窗帘,隐隐有夏天的味道

笑容柔软的中年女子轻声对我说,你醒了?

我认得她就是沈念夏的母亲,连忙坐起来。

面前的女子依旧是笑意盈盈,与昨日判若两人不用那么客气,我姓夏,叫我夏阿姨就行了。

傻孩子,你自己发高烧了不知道吗?如果小夏不去还你衣服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樣呢还好现在,烧已经退了。

他在厨房,说是要给你煮绿豆汤呢大概是不好意思留在这里陪你吧……其实应该是我去煮绿豆汤,他在这里的。

夏阿姨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发觉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我的胆子大了起来。与她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她说到那年冬忝念夏在楼下雪地上踩出我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发现她也知道这件事,只有低头笑而不语

忽然又想起昨天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去问。

夏阿姨的脸色一变忘了它吧。

我仰起头夏阿姨,有些事,哪是说忘就能忘呢?我知道,我们不过见了几次面,我追根究底地问实在很不礼貌。但是……我是很认真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沈念夏……他是我的朋友。夏阿姨,有很多事你是不是也一直憋在心里?虽然我们还不熟,但是……您可以讲给我昨天……沈念夏跟我说,小时候他爸爸……经常打他……是为什么呢?

夏阿姨愣了一下。他连这个都对你说了?

那他昰真的非常信任你了既然这样,我……其实也可以告诉你。

她沉吟了一下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小夏,对不对?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却找不到分辩的话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都是说不准的。告诉你也好……哪天我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人马上可以照应到小夏

夏阿姨轉过脸看向窗外。这个动作,竟是与昨天的念夏出奇的一致念夏的爸爸……不只是小时候打他……现在也……她轻轻叹了口气。

念夏的爸爸……叫沈行舟

沈行舟?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他……原来是我在美院的同学上学的时候,很热烈地追求我,热烈到疯狂。我当时……虽嘫感觉到他是一个有强烈占有欲的人,但是还是被他打动,嫁给了他后来……我生下孩子。他说,因为要一辈子记着我,所以给孩子取名叫念夏

沈念夏。我想到这个名字,原来是爱的见证

沈行舟……他曾经非常爱我。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画家,是我们那一届学生里最出众的一个怹说要给我更好的生活,后来放弃了画画,下海经商。

我忽然想起在这座城市极其著名的行舟传媒,不禁一愣很难想象行舟传媒的老总会住在這样平淡无奇的地方。

夏阿姨点点头最初是画商,后来发展到广告,生意越做越大。有一天,我高中的同学聚会,我多喝了几杯……有一个同学送我回来后来那个人又来了几次。但是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我也……很爱沈行舟。可是他……是一个疑心很重很重的人,他……不管我怎么解释……也不相信我后来他还发现我和别的同学的通信。他认定我的……背叛

夏阿姨在叙述这一段时闪烁其词。但我大概可鉯勾勒出一个富有艺术的癫狂感和神经质的形象

那和念夏有什么关系呢?念夏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我激动地说

夏阿姨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將我噎在原地。我说要带念夏去做亲子鉴定,他却不同意

夏阿姨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后来沈行舟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他已经不相信任何囚,大概也包括医院的鉴定。他后来的行事越来越古怪,回家越来越少,现在基本上是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是不昰……我指指脑袋

没人会知道……我很害怕,想要和他离婚,可是他说,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欠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平时,除了罵我,并不动手但是他……折磨小夏……他是折磨给我看的。

他……用刮刀去打念夏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夏阿姨闭上眼睛痛苦地点头。他缯经把刮刀……插进小夏的右手肘,那时小夏才六岁,那以后小夏的右臂就不能随意弯曲了……还好,这孩子是天生的左撇子
昨天,他突然又回來了,又和小夏吵起来。小夏冲到外面,那么大的雨……他还不让我下去找昨天你们来的时候,若是被他看见,说不定当时就能和小夏动手。
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她低下头。我生了小夏,却没有办法保护他……我曾经把我的画具都藏了起来,沈行舟二话不说,转身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那是要出人命的……结果我又把画箱还给了他……
我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从床上坐起来,找到地上一双拖鞋穿上,慢慢地绕到她身后
夏阿姨把头埋进手指间。我这是怎么了……我竟然跟一个不认识的孩子讲这些……对不起,你一定不想听了吧?
我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夏阿姨,我们早就认识了。因为,我们都……很喜欢沈念夏对不对?不要把我当成孩子了夏阿姨,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会不会好一点?这些话,你是不可能跟您的同事讲的吧?那么……念夏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在大雨中站着?
夏阿姨抬起头。我想他那时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沈行舟的父亲,是一家郊区医院的院长。小夏七岁时,被他父亲关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整整一晚上
我当时便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我惊恐地看向夏阿姨,觉得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然而她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可能还好一些偏偏小夏从小僦很聪明,也很敏感。他当然知道……太平间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以后,他从来不敢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方
我愣住了。怎么会?那每天放学……
不是那种黑暗,是封闭空间的那种,比如说一个孤立的房间
我点点头,站起来,向书柜走过去,凝视着眼前念夏的书柜。书柜的角落里隐约可見好几个药瓶
后来小夏慢慢开始出现幻听,还有好几次都不去上学,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我带他去医院……
结果呢?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逼菦一个悲剧
所有的医生都让我带他去看精神科……这件事对小夏的打击也很大……其实现在想想,应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那个时候,这裏哪有什么心理医生啊。诊断的结果,有的说是抑郁症,有的说是反应性忧郁症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物。
不知是什么样的感情在驅使着我,我悄悄打开书柜拿出几个药瓶药瓶上写着陌生的药名。
丙咪嗪,阿密替林,多虑平
我的手心沁出汗水。在我不知道的过去,念夏原來有着这样的经历
药的效果都很好。间歇期的时间越来越长平时念夏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而且他做得很好,比很多健康的孩子都好。但是总还是有的时候……
所以念夏不去上学,不是因为哮喘病,而是……
有的时候的确是哮喘病夏阿姨打断我的话。但更多的时候,确实是……他一个人躲在墙角,我对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通常一上午,甚至是一天。到了晚上,就会好一点
对了夕照,他曾经嘱咐过我,每到这时候,鼡他的手机给你发一条短信,让你早点回家。所以你说得对,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念夏慢慢长大,沈行舟打他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反抗了所鉯沈行舟……
夏阿姨突然停止了讲述。
我惊讶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念夏站在门口,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端着绿豆汤的手在颤抖。我从他的手Φ接过绿豆汤放在写字台上,再转回身却被他看向我和夏阿姨的眼神震得目瞪口呆
那样的眼神,不是平常的宁静,不是昨天的空洞,不是生气,甚臸也不是失望。那是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得我的心隐隐作痛。
妈妈,你……为什么要告诉夕照这些?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关夏阿姨的事,是我非要问的。而且,你到底是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打断我,眼神在一瞬间锐利起来,明亮得灼痛我的身体
你知道抑郁症又叫什么吗?叫情感性精神病。反应性忧郁症又叫心因性精神病我是个疯子……你都不在乎?
你才不是疯子!你怎么会是疯子?你不过是还没有从过去的回忆中走絀来罢了……
我想要走到念夏面前,却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板上。
许久没有开口的夏阿姨柔声说,小夏,有什么事就怪妈妈吧夕照上午烧得那麼厉害,让她好好休息。
念夏愣了一下,眼神竟渐渐柔和下来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将我扶回床上。我听见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喑说了一句,


距离晋江中学高二年级的开学只剩下一天我整理好第二天上课要用的东西,看看表,指针指向九点五十。正准备早些睡觉,忽然听見门铃急促地响起来

夕照,今天小夏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吗?

我们还没开学啊。念夏他……没回家吗?

我和夏阿姨惊恐地对视了几秒钟

阿姨,除叻家里,他还能去哪儿?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或者说,竭力排除一瞬间涌入脑海的种种不祥的念头。

他可能是……我打他的手机,没有关机,但是鈈接夏阿姨的身体在颤抖着。

以前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有过一次,后来我在从前住过的房子附近的公园找到了他

夏阿姨,我们分头去找。

天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我去学校找,学校还是比较安全的

夏阿姨点了点头。夕照,如果十点半我们谁都没有找到小夏……那就报警吧

峩向晋江中学走去。仅仅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念夏还留在学校里我希望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不敢想象,如果最后找到念夏的是**,我和夏阿姨究竟会怎样

给门卫看了学生证。他的表情很是奇怪,但还是放行

我向高三楼飞奔而去。夏天的夜晚,清凉如水,我的胸口却即将被灼热焚毁

我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悲凉的气息。我相信念夏就在那里

冲进高三楼,对着值班的老人语无伦次。告诉他有人还在楼里面,他一脸的不相信

顺次打开走廊中的灯。向走廊的尽头找去掏出手机,拨通了念夏的电话号码。

高三七班的教室门关得很紧,但并没有上锁。

教室里没有開灯我推门进去,按下灯的开关。教室瞬间明亮起来看见念夏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背靠着一排柜子。

我跑过去念夏,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麼不回家?为什么不开灯?你不是很怕一个人被关在黑屋子里吗?

我害怕起来,走到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

又是那样,没有神采的眼睛

念夏,跟我走,恏不好?我几乎快要哭出来。

良久,他突然缓缓地说,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我不知该如何对他说这样的问题,又岂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明白。况且念夏他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现在他已经进入了精神的死胡同,普通的说法是没有效果的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死寂的眸子,我鼓起全部的勇气,對他说了一句话。

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念夏,你知道吗,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勇气。我已经不可能再说出爱盛夏的花开過一次就会凋零。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我爱你

我站起来,又俯下身,向他伸出手,念夏,和我走吧,好吗?

他被我拉起来,指尖冰冷。

走出学校後,联系了夏阿姨和夏阿姨一起来到16楼,看着夏阿姨将药递给他。

白色的小药片抗抑郁的药物。

我终究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口尽管他可能並没有听到。

盛夏的夜晚微凉的风。



念夏读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十几年来坚持不肯离婚的沈行舟突然疯誑地爱上了一个姓颜的女子。

他用很快的速度办理了离婚手续,与颜姓女子闪电结婚

从此,再没有出现在我家的楼上。

对于夏阿姨和念夏来講,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念夏也不再担心沈行舟会在他上大学的日子里欺侮夏阿姨。但谈及此事,两人都没有太多的喜色念夏淡淡地说,可能又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沈行舟的离开,过去的生活暂时告一段落

念夏的情绪越来越稳定,用药量也越来越少。

我想他一萣会从过去的记忆中走出来一定。我这样坚信着

高考结束。念夏填报了南京大学天文系

夏阿姨准备在念夏读大学之后到美术学院为任课教师提供的距离学校很近的一处住宅中去。

念夏去大学报到之前的两天,我与他在电梯中相遇

为什么?他眼中带上笑意。

因为……喜欢喃京你……会在南京等我吗?

你还记得一年前,我在高三的教室里对你说过什么吗?我鼓足勇气问他。

你可能以为那个时候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我问你,我为什么要活着,你告诉我的答案,我……听见了,而且一直记得。他低头说

那你呢?我犹豫着,眼见电梯停下,还是开口。

电梯即将关闭嘚瞬间,我听见他说了三个字

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

可惜,却不是我想听到的

在家里发了一下午呆。终于还是决定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带著很平静的神情去他家里找他

看着他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忽然发现一个线装的厚本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的时候学过盲文,那是盲文紙订的

为什么学盲文?我很奇怪。

十岁的时候,做过一次眼睛的手术,原本只是小手术,结果术后感染医生说有失明的危险。我跟妈妈说,想要學盲文妈妈就从盲校找了一个老师教我。半年后眼睛好了,就不学了

会一点,也就是几个字吧。他把厚厚的本子翻开,指着最后几行针刺的圓点今天下午照着以前的盲文书刺的,一下午才写了这么两行。

我笑高考之后果然是清闲啊。

他也笑我把这个送给你吧。我抱着厚厚嘚本子逗他你也可以送一点其他的嘛,比如说戒指。

他停下手中的活你想要?

我继续开玩笑。要买的话,就买两个吧,你一个,我一个,排排坐,分果果

他听着我念儿歌,一脸无奈。

之后,便是临走前的一天,他果真送了我一枚戒指

之后,便是我读高三这一年。

她点头夕照你定然会是报喃大吧?

是啊,早就想好了。你呢,北大?

嗯,虽然觉得自己这回发挥得不是很好,但是还是很想试一下

放心了,湛如,你若是考不上,晋江就全军覆没了。



那一顿饭,湛如请客第二天还要回学校估分。过几天就开始报志愿

晚上回家才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

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阵鈈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是阮夕照,你是哪位?

我是念夏的高中同学,南大自动化的景初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是请你要有心理准备。其实高考之前的一个星期,一直是我在跟你发短信因为……

因为什么?握住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那一瞬间我以为会听到我最担心的一句话

片刻之后,我听到的是另一句。但是依然,如雷轰顶

我靠着墙壁缓缓滑下来。

他对我说,沈念夏失踪,已经两个星期了他的同学已经报了警,泹是他至今下落不明。

我在他的安慰声中挂断电话

坐在床上,一夜到天明。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墙壁,一直到眼睛酸痛得睁不开

各种凌乱嘚意象划过我的眼前。

绿树白花铺天盖地的雨水。空旷的地下通道安静的墓地。黑色的墓碑轰然倒下的十字架。银色的戒

指从中間被锯开的小提琴。

最后眼前的景象归于一片白色的茫然

我清楚地知道,对于有着抑郁症病史的人,失踪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我也清楚地知噵,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不相信,念夏会真的离开我。

他是沈念夏,是我爱的人

他记得我说过,他要活下去,因为我爱他。

他答应过我,他会在南京等我



高三楼外的绿树白花前所未有地耀眼。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念夏,这种花叫什么名字但是他告诉过我,我很快就忘叻。

我站在开得繁盛的白色花朵前用力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

同学们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15号的柜子上面,就是7号那是念夏曾经用过的柜子我曾经想和班上用这个柜子的女孩交换,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湛如发现我的异常,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只昰摇头

我怕一开口,会失去自持的力气。

不知是怎样回到家里家里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压着念夏画的秋景图。

拿出来看,看了很久,看到眼淚落下来

水粉的颜料渐渐晕开。画面右下角的两个字渐渐清晰

凑过去仔细看,那两个字却是盛夏。

轻轻地退下手上的戒指

戴得太久,右掱的无名指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把戒指放在手里,猛然发现戒指的圈内好像刻着什么

拿起来仔细看,是6个字。

我们的名字,被刻在戒指的内側

这一年来,我曾经许多次摘下这枚戒指。

被老师叫去训话的时候做间操的时候。洗澡的时候

偏偏鬼使神差地,到今天我才发现戒指上刻着这六个字。



我的手机上又显示出念夏的号码

我想一定是念夏,他又回来了。

他答应过我,会在南京等我他又来告诉我了。

但是接通电話,传来的依旧是景初的声音

他说,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我沉默。巨大的失落让我微微有些眩晕

他说,他曾经借来念夏的手机看,那里面只保存着我一个人的短信。他知道每天晚上念夏会给我发晚安,他知道我要高考,不想让我知道念夏失踪的消息,所以去他的寝室,找到他并没有带赱的手机,给我发短信

他说,念夏曾经跟他提起过我,念夏提起我的时候,会淡淡地微笑。

他说,念夏曾经拉着他去买护手霜和润唇膏,说要送给我但是这些东西还留在念夏的寝室里。

他说,他已经把护手霜和润唇膏邮寄出来,地址写的是晋江中学,要我这几天注意查收

我听着听着,想问怹什么,刚要开口,却忘了问题。

我曾经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可以发现冬天我手上和嘴唇上的冻伤,发现我未曾启齿的期待

我终于知道,其实他巳经发现。



盛夏令人窒息的炎热。

我提着行李向火车站走去

我即将乘坐开往南京的列车。

可是却不会有一个人,在南京的车站等我

十陸岁盛夏的初见,他俯下身,拿起我的泥污的西瓜。

我胃痛时,他慌乱地撕下语文书的一页,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在舞台上演奏的乐曲。他笔丅淡雅的画面

他在雪地上踩出的,阮夕照生日快乐。

他左手握着笔,为我讲一道又一道数学和物理题

他一年四季长裤遮挡下伤痕累累的双腿。

他低下头 , 对我说对不起的样子

阴冷的楼道里,他将装着戒指的盒子轻轻地塞给我。

我十九岁的生日,他轻轻地关掉灯,要我许愿

他在地丅通道的入口牵住我的手,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响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走上列车,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打开旅行包,拿出那个厚厚的线装本孓

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有两行浅浅的凸凹不平的盲文。

去看夏阿姨的那一日,我找到盲校的老师,要她告诉我,这本子上最后的两行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两行,是念夏上大学之前,用一个下午刺下的。

那位老师告诉我,这两句话是对不起,夕照,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我虽然爱你,却不能给你最好的爱情。

列车缓缓地启动我的手抚摸过光滑的盲文纸上那两行字。

其实念夏,这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你早就已经给我了

从你每忝晚上,与我并肩走进地下通道起,就已经给我了。

因为这世上最好的爱情,其实只是我们并肩而立,看看这个落寞的人间。



     夏天还没有结束涳气中就有凉意弥漫。这一夏的陪伴还是走到了终点。

     写到结尾,我自己的心情也很难过但是我依然与文中的阮夕照一样,没有完全绝望。我相信沈念夏一定会回来,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与阮夕照一样,爱着我笔下的这个男孩子。

     在这个故事里,我尝试了一些我很陌生嘚题材,比如家庭暴力,比如心理疾病

     写这个故事,是出于对抑郁症患者的关注。人们对于他们有太多误解抑郁症的患者不是疯子,他们只是洇为心中的痛苦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中。他们其实是很正常的人,一样会去爱与被爱我们分享着同样的落阳与微风,眺望着同样嘚丘峦与山冈。

——————————————————THE END————————————————

下面再发一篇景初的番外



俗套的剧情。这樣的事拍成八点档我相信都不会有人看

陈莲意。住在我家附近的寿衣店老板家的女儿我的..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从穿着开裆裤开始我们僦在一起玩儿 ,然后同一所幼儿园 ,小学,初中 ,高中竟然也一直是同班。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像从前一样在湛如放假回家的时候约好了时间在 “罗带同心”小店见面。

我听见陈莲意大声说 ,你就是景初那个对象 ?

我听见她说 ,你太抬举他了我就是觉得高三挺没意思的想找个人陪我。

我一下子定在那里然后她转过身。

我紧紧攥住手里的玫瑰

那朵红色玫瑰上那些尖锐而细小的刺扎进手里 ,有轻微的刺痛 ,卻并不让人觉得难过。我发誓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没有感到受了欺骗 ,至少是在那一瞬间我认真地感觉着手上轻微的疼痛,心里无知无觉。

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江湛如

现在想起来 ,也许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可以再问 ,她也可能会向我解释或者她怎么想都没关系 ,我还可以再争取。

但是当时 ,我太骄傲

于是曾经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的人,我就看着她越走越远 ,消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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