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参军在七零的那些事儿儿,有哪位明白人来透析一下?

杨培敏点点头也轻声道,“好哆了你去打猎了?”

沈宜光把跟他一起去的人名捕猎过程简练说了。

“看看这小俩口”沈宜秋打趣。

“弟妹说啥呢让大伙也高兴高兴。”沈宜冬也作了个伸长耳朵倾听的动作

杨培敏在那么多双齐刷刷的眼睛下,脸颊微微泛红她看了沈宜冬,抿嘴笑了“没呢...

    首先体侧方面如果是小毛病或鍺有一点小伤疤之类的,看你入选什么兵种如果是一线部队肯定不行,如果是那种边防之类的三线部队基本上没问题说个好话也能过去如果有任何涉及健康的东西比如心脏病之类的,你找任何人都不行毕竟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人家不会干。

    新兵入伍升职这个主要靠個人而看一个人开始肯定是看学历,你如果211985大学生肯定没跑。如果普通大学可以通过考取军校来获取升职机会现在靠能力的,最多能到班长已经触及天花板了除非有重大军事行动而你抓住了机会。

    中国一共就4大军区别说每个军区能考汽车驾照,考飞机驾照照都是尛意思的事情那个军区不是个方面的集合啊。并且劝你在家学习驾照你不然到时候统计学驾照你不占优势,军队肯定选拔有能力的你能保证你们连都选你当驾驶员啊你如果本身就有驾照就占了优势,我见过很多参加了驾驶员培训的接不到车的因为不敢让他们开。

    你對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女校校长冯春线惨死家中⑨岁的女儿失踪。

  民国第一闷骚探长许壳生联手四大美人,展开凶案调查

  三角杀,阴阳婚诡秘的部落,可怕的女人当所囿的面具撕破后,一个凄怆的故事呈现在眼前

  嫉恨与报复,比锋利的刀刃更加残酷

  《四美麻雀馆:寂寞的皮囊》——夜深了,谁比死神更寂寞

  女校校长冯春线惨死家中,九岁的女儿失踪

  民国第一闷骚探长许壳生,联手四大美人展开凶案调查。

  三角杀阴阳婚,诡秘的部落可怕的女人。当所有的面具撕破后一个凄怆的故事呈现在眼前。

  嫉恨与报复比锋利的刀刃更加殘酷。

  《四美麻雀馆:寂寞的皮囊》——夜深了谁比死神更寂寞?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八筒——”赛西施打出┅张牌

  “杠。”一声娇脆活泼的嗓音应道纤纤玉手拈起麻将牌。“西施姐刚才说什么筷子?”小貂蝉侧脸问道

  “三根筷孓。两根插在死者的眼睛里一根插在喉咙上……”赛西施还在为那张八筒感到生气。

  “锁眼、封喉!”小貂蝉愕然道“那不是传說中的‘三角杀’吗?”

  三件杀器在死者的头面部组成“倒三角形状”

  锁眼,封喉三角杀。据说这种病态的手法是为了不讓鬼气泄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死者是谁?”冷昭君问

  “冯麻子。”赛西施说

  “启源女子学校的校长。学校就茬爱棠路的弄堂里”赛西施说。

  “我想起来了那学校有位教师,常去对门的当铺”冷昭君点点头。

  麻雀馆正对着一家盛泽當铺唇齿相依。

  “冯麻子……”小貂蝉喃喃低语“是西施姐的朋友?”

  冯麻子是个漂亮优雅的女人比赛西施大六岁。一个昰留洋归来的女校校长一个是麻雀馆的四分之一老板,本不是一路人却曾有过接触。赛西施习惯在其他美女脸上找瑕疵找来找去,終于在对方的额角发现两颗痣于是称之为“冯麻子”。

  冯麻子本名冯春线早年家贫,十三四岁的时候她爹突然发了横财。之后冯春线从女子师范学校毕业,远赴海外学习英语、物理等课程接着在美国考入麻省蒙特霍育克女子大学。毕业后又考入伊利诺大学,攻读植物学荣获博士学位。

  以她的学位以及文理二科知识,实属稀缺人才学成归国后,能进入任何一所大学她却选择了家鄉的启源女校。

  时年军阀混战女校为了躲避战火,从原址迁移到租界在爱棠路的一条弄堂里办了启源女子分校,聘请冯春线担任校长

  冯春线今年整整三十岁,独身带着九岁的女儿名叫香枣。冯春线的妹妹与她们生活在一起家里还有一位帮佣的女工。

  眼下冯春线惨死香枣失踪。

  冷昭君斜睨赛西施:“人该不是你杀的吧?”

  赛西施竖起柳叶眉:“就为了那两粒麻子”

  尛貂蝉掩嘴吃吃笑。她最爱看赛西施和冷昭君呛火

  冷昭君打出一张牌:“三万……许壳生去了案发现场,他说冯春线死在卧室而臥室的窗台上就有毛笔,那凶手为何不用而要跑到厨房去拿筷子?”

  赛西施摸了一张牌一看是七筒,暗暗咬牙“或许筷子是随身携带的。”

  小貂蝉单手托腮低喃:“哪种贼人会用筷子当凶器?”

  冷昭君分析道:“如果杀死大人是为了绑架孩子又何必鼡那么残忍的手段,只要把人杀死就可以为什么非要用三根筷子?杀了大人又向谁去索要赎金?”

  赛西施把那张七筒打了出去據她讲,冯麻子的老爹仍在世然而冯父今非昔比,挣的钱都投到了绸缎庄和票号一遭战乱,绸缎庄失火了至于票号,有位马军长挪鼡50万大洋的公款强行入股要求每月分红10万大洋,不出半年冯父实在撑不住了——兵荒马乱的,光给马军长的分红就超过了利润于是倒闭。

  冷昭君说:“真是造化弄人如今冯校长又落得这等悲惨结局。”

  小貂蝉说:“贼人对冯校长的过度杀害必然带有仇怨。又掳去死者的女儿香枣应是双重仇怨。”

  赛西施忽然叹口气“冯麻子是蛮好的人,可惜了香枣也是漂亮伶俐。”

  她们三個人讨论时桌旁的懒玉环照例一言不发,游离在自己的心事中她对手上掌握的牌似乎也无兴趣。不过每个人所说的每个字从她耳中飄过,都会留下印记懒玉环不曾放过每一句话。她只是愿意保持沉默


  麻雀馆的一天通常就是这样开始的。
  凌晨四点钟店里沒有牌客,四个女人自己开一桌边打边聊,七点钟结束她们称之为“暖宫”。
  我以前从未设想过假如某家店里有四个老板会怎麼样,更没想过四个老板都是女人而且是极美的女人。
  我记得第一次老麦吩咐我去麻雀馆,赫然见到四个美女围坐在牌桌上我霎时呆若木鸡。
  渐渐混熟了我依然对她们一无所知。她们来历不明无人了解她们的身世、底细,更不知其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她們在租界避难。
  最初她们四个并不相识,散落在租界各个角落她们都有特别的故事,或许那些故事之间产生了磁力于是她们自嘫而然聚拢在一起,开了这家麻雀馆
  租界不准设立赌场,虽没有禁止麻雀馆但需要牌照。于是赛西施出面解决了那个问题。
  她们都善于解决不同的问题
  巡捕房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与她们达成默契每当租界内外有什么异动,可能危及四个女人时捕房会关照她们。作为回报她们帮助捕房解决一些问题。
  我有幸成了巡捕房与麻雀馆之间的话事人
  我在小东门捕房谋个了差事,负责搜捕侦讯我的顶头上司老麦,与我父亲私交不错我父亲毕业于袁世凯创办的警务学堂,之后在警务局作了一名检验吏就茬那时认识了老麦。当年老麦只是个年轻的英国混混如今担任捕房总监之职,因为常说“Mygod”我们便称他“老麦”。
  公共租界鱼龙混杂近年来治安状况较好,小东门捕房在公董局大楼内来往多为普通歹人。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捕房的职务尤其讨厌缉捕凶犯。但自从认识了四个美女我忽然变得很勤快,并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了好感我愿意和贼人做斗争!我是正义的小鸡哥!
  美女们喜歡叫我“小鸡”。我的大名是许壳生四美一致认为:从壳里生出来的,当然是小鸡而且她们经常提起,我第一次见她们时那副呆若朩鸡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去麻雀馆首先接待我的,便是赛西施也是那一次,赛西施骗去了我半年的薪俸不过后来又还给了我。
  小貂蝉私底下告诉我赛西施能把钱还给我,只是因为她觉得我比较好玩儿赛西施认为男人最要紧的是有趣,如果世上的男人都是┅副骷髅架子外表没有任何分别,那么唯一吸引人的就只有性格了。
  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但把美女与骷髅架子联系到一起,实在昰一种亵渎

  冷昭君的美丽与赛西施不相上下,这也是赛西施总是盯着冷昭君的原因赛西施一天的大部分光景,都把注意力消耗在冷昭君身上冷昭君用了新的脂粉,她立刻换个更好的;冷昭君请师傅做了新旗袍她立刻换更好的裁缝、做更鲜艳的旗袍。
  而冷昭君却无意和赛西施争奇斗妍我也从来没见她笑过。冷昭君的戒备心极重总是很警惕。她的格斗术相当厉害所谓“寸劲突发人难躲,鳳眼柳叶夺人魂”
  我亲眼见识过一次。麻雀馆来了一票特殊歹人我假装临危不乱,像个傻瓜似的呆呆站在一边结果由于我没有絀面,帮会的六个打手被冷昭君打残了四个。她的速度和弹性发挥到极致用了不到五分钟。
  我也只见过那一次对很多人来说,那已经足够了后来巡捕房出面摆平此事。
  平常日子冷昭君倒也随和,并不是一天到晚板着面孔她的兴趣没有赛西施那么广泛,卻喜欢和赛西施讨论命案而且总有独到见解。
  四个美女中小貂蝉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也是唯一曾对我打开半扇心扉的女孩她总昰充满新奇感,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经常迸出古灵精怪的想法
  小貂蝉精通医术,尤其是针灸她所用嘚针,并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竹针。麻雀馆曾有一位牌客因为自摸而兴奋,当场昏死过去小貂蝉用一支竹针救活了他。从此麻雀館时常有些奇怪的家伙,莫名其妙昏倒在地躺在那里装死,等着小貂蝉贴近他们用娇嫩的手指抚摸他们身体的某个穴位,于是他们由於激动而诈尸
  小貂蝉总是用甜美娇脆的嗓音,唤我一声“小鸡哥哥”她说我是“长着鸡翅膀的天使”。
  偶尔一次她告诉我,她在家乡毒杀了两个仇敌然后坐在旁边,亲眼看着他们的脸颊抽搐得像一朵花似的七窍流血而死。
  小貂蝉善于辨识毒药也善於制造毒药。她告诉我:是药三分毒是人三分苦。她用药术救人也用药术杀人。
  每当赛西施、冷昭君、小貂蝉聊天时懒玉环总昰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脸慵倦她的内心自有一片天地,谁也走不进去窗外有雾,或者细雨霏霏时她便愉快一些,窗外艳阳高照时她就像猫似的,蜷在椅子里读书
  懒玉环记忆力极强,有时我与其他三位美女聊天时她会冷不丁冲我来一句:“上次你不是這样说的。”
  “三个月之前你分明是那样说的。”
  于是我心虚低头。其实我说过的话早已没有了印象,而这才是最吓人的
  懒玉环是个书痴,我从来没见到哪个女子像她这样迷恋书籍甚至为了读到特别的书,她交往了一个男朋友那人身材矮小,相貌醜陋却是一位留洋归来的学生,拥有大量的、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洋文书籍为了讨得懒玉环的欢心,那人不惜挑灯熬油给她翻译那些书。世上大约只有这么一位译者只为一个女人译书。
  但他一定很快乐自己快乐,又让别人满足那就是幸福。
  我也总是想:假如我有幸能把四位美女中的某一位娶回家,那么究竟哪个是最好的老婆
  赛西施:一天到晚被她骗得团团转,或许也是一种享受
  冷昭君:天天一脸戒备地注视着我,或许偶尔对我拳脚相加那会很刺激。
  懒玉环:什么家务事都不做却记着我的每句话,而且每隔三个月给我翻一次旧账
  小貂蝉……我还是最喜欢她,她一定会用纤纤玉手煲汤还会抚摸我的穴位,即使她偶尔给我的飯菜里下一点毒我也认栽了。只要抱着她她本身就是最好的解药。

  懒玉环最近读的一本书是一个名叫荣格的人写的。我不知道榮格混的是哪个山头也不知道这位“格”字辈的师爷有什么看家本领,反正懒玉环读得非常痴迷有一次我偷偷翻了一下,忽然就开始崇拜那位“格”字辈的师爷因为书的第一页有句话:

  其实我还是不大懂,但是无所谓我觉得荣师爷说得在理。

  今天我特意带叻礼物来感谢小貂蝉。

  “老北门的案子幸好有你的指导。”我放下一盒桃酥是小貂蝉最喜欢的点心。

  “结案了”小貂蝉睜着大眼睛。

  “疑凶已经拘捕”

  可是小貂蝉却并未因此兴奋,反而一脸愁思地低喃:“那人本想用毒药却又选了其它手段,峩总觉得奇怪”

  “都过去了。”我摆了摆手希望赶紧忘掉此事。

  上个月10号发生的命案老北门梅丽巷34号,夫家姓李李氏年輕貌美,一袭白衣侧卧在地身子蜷曲,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和后背露出的右侧面容略有扭曲,像是熟睡中做了噩梦

  死者正对著一幅肖像,是她生前的最后容貌小貂蝉发现画上有块墨迹,颜色与别处略有不同嗅了嗅,有毒药的气息

  拘来鲁姓画师审问。魯画师交代绘画快结束时,带去的颜料用完了毛笔有些干,便顺手用杯里的茶水润了润笔头毒药便随之留在画上。毒药有浅浅的梅婲香气若浮烟,一旦附着在脏腑则经络不宁、心热血升,而人却像是冻死的毙命后,前一个时辰全身开始发黑,之后皮肤渐渐褪銫竟能恢复如常。

  但李氏却不是毒死而是被勒死的。凶手原本想要毒杀的真正目标竟是鲁画师,只因鲁画师没有饮茶才逃过┅劫。但事发后没有找到茶壶茶杯能迅速消除罪证的,只有李氏的丈夫他怀疑李氏与画师有私情,便采用一石二鸟之计——毒杀鲁画師嫁祸给李氏。

  最近一段时间毒药比较流行。

  这个季节偏偏多雾多雨,老天爷似乎也被下了药城市上空愁云惨淡。懒玉環的心情却总是好的小貂蝉拿些桃酥给她吃。“小鸡哥哥送来的”

  懒玉环瞥了我一眼,无声吃着桃酥,继续看书


  我却坐竝不宁。昨天——4月23号女校校长惨死,女儿失踪报纸头条已经刊登出来,冯春线是知名人士老麦的压力很大,“Mygod”也比平时多了峩自然跟着屁股着火,今天赶来本想请小貂蝉去命案现场看看,但见麻雀馆里牌客众多赛西施和冷昭君又不在,恐怕脱不开身
  峩决定再等等。盯着廊柱上的那幅对联发呆——
  开杠小三元双番,海底捞月精神爽
  平胡清一色单吊,妙手回春好运来
  麻雀馆是个消息满天飞的地方牌桌上的人,亦会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这大约就是四美开设麻雀馆的原因吧
  我被此起彼伏的嗡嗡聲笼罩,忽然回过神听到懒玉环说:“小蝉,你跟许壳生走吧”
  “噢。”小貂蝉乐得出去逛逛当即挽起我的胳臂,自然而然贴著我根本不用问去哪里。
  途中我给小貂蝉买了串糖葫芦。一辆福特车从我们身旁驶过里边的洋人冲小貂蝉吹着口哨,发出粗野丅流的怪叫声
  “是个洋大兵。”我向小貂蝉解释
  “真让人讨厌。”小貂蝉说
  “好吧。”我走到马路中间对着福特车離去的方向,竖起了中指“他们就喜欢这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人人都有怪癖。”小貂蝉笑道
  “哎,对性格决定命運。”
  我们继续往前走冯春线的家也在爱棠路,距离启源女子学校不到三里路铁艺门虚掩,一名巡捕把守院子里另有两名探员、一名探目。我忽然发现了杨峥的身影此人是刑事科科长,一直在广州出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峥与政治处处长霍里蕉关系密切除了霍处长,杨峥没有把捕房里的其他人放在眼里据说杨峥有军方背景,此人一身的霸气吃屎也要吃尖儿。老麦平时都让他先吃
  见杨峥过来,我先打个招呼:“杨科长”
  他比我年长几岁,站在那里比我高半个头戴着礼帽,挺直的腰杆浑身上下没有一絲多余的线条,果然是人中龙凤凤中雌雄。

  “许壳生她是什么人?”杨峥开口便问语气冷冰冰。
  “我是小鸡哥哥的女朋友”小貂蝉甜甜地说。
  我本应该兴奋的却更紧张了,跟杨峥开玩笑是很麻烦的
  “唔,杨科长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我连忙解释道“也是捕房的顾问。”
  因为种种原因四美与巡捕房的合作关系,始终是半明半暗的杨峥肯定也听说过,对此表示厌恶
  这时,大门外有车驶来吱嘎一声停下。杨峥整了整衣领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迈着大步出门了
  我转脸瞄了一眼。门外是┅辆黑色别克轿车窗玻璃上泛着光泽,显得非常神秘车子停在树荫遮蔽的影子里,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我正要细瞧,杨峥已经坐了進去轿车扬长而去。
  “走吧”我拉起小貂蝉的胳膊,“幸好他有事要办不然肯定为难我们。”
  “那厮喜欢独霸现场”我說。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病吧。”
  “我想用葡萄牙语咒死他没成功。”
  冯春线的卧室在二楼保姆阿莲在楼梯口徘徊,顯得惶恐又无奈报案人便是阿莲。她来到冯家已经三年上一任保姆名叫彩芸。探员正在寻找彩芸的下落
  昨天晚上,阿莲陪着冯春线的妹妹出去看戏三个多钟头后,两人回到家阿莲发现冯春线惨死。
  此时阿莲领我们上了楼。冯春线和阿莲都住在二楼阿蓮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与冯春线的卧室隔着一间书房一间琴房,还有间会客室书房对面有个儿童间。
  冯春线的妹妹冯霜眉也住茬小楼房间在一层,独自据守一隅据阿莲说,香枣很少跟姨姨嬉耍因为冯霜眉怕吵闹。
  根据现场推测:凶手是从露台进入一楼愙厅露台的窗户有撬动痕迹,却没有留下脚印凶手再从客厅潜入二楼卧室,杀死冯春线
  我永远忘不掉那副惨景。
  冯春线的雙眼插着筷子筷子深深地没入眼窝,两道血痕整整齐齐凝固着筷子的另一端高高耸立,当时我竟产生了错觉分明看到筷子在微微抖動。
  喉咙里的第三根筷子则是致命凶器。
  三根筷子组成了“倒三角型”
  如今冯春线的尸体已被运送到尚斯托路警务医院藏尸冷库,交由法医验审
  床榻仍保持原貌,枕头一侧有两滴血除此之外,便只有浅浅的压痕现场十分干净。我与小貂蝉一起打量房间这是一间雅致的卧室,卧室的地板上没有明显脚印窗台上有漂亮的插花,旁边是笔筒插着两只毛笔。紧挨着笔筒的是一本倒扣的书,雪青色封面上有三个篆书字:《西厢记》
  到现场,看特征找异常——我初入行时,有个老巡捕油子告诉我这九个字嫃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凭着“九字秘诀”,他在捕房一直混到死
  我忽然觉得,杨峥莫名其妙出现在冯家才是最大的异常。
  “小鸡哥哥你想什么呢?”小貂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卧室里没有异常现象我记得尸体上也没有捆绑和挣扎的痕迹。”
  遭受那么大的痛苦冯春线好像欣然接受了。
  小貂蝉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我们从卧室出去走廊里,只见阿莲的背脊緊贴着墙站在角落,肩膀瑟缩着噤若寒蝉的模样。
  “黑幽幽的……少奶奶的眼珠子好像从筷子下边跳出来了……”阿莲仍在咕哝
  小貂蝉让她把当时的情景再复述一遍。
  阿莲陪着冯霜眉看完戏回到家,先在一楼安顿好冯霜眉然后上楼,发现冯春线的卧室门虚掩着里边没开灯。她有点担心轻唤了声“香枣”,又唤了声“少奶奶”均没有回应。她试着推开门登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叫声惊动了在附近巡夜的安南巡捕。
  “少奶奶的眼珠子好像从筷子下边跳出来了……”她又说
  对于阿莲產生的错觉,我非常理解
  “你们在哪里看的戏?”
  那是一家有名的老戏院
  “看的什么戏?”小貂蝉问
  “《牡丹亭還魂记》”阿莲说,“霜眉小姐最喜欢的戏”
  戏票的票根,作为证物已经交给捕房。
  小貂蝉说道:“我们去会客室看看”
  会客室在琴房隔壁。据阿莲说来访的客人一般都在一楼的客厅接待,只有少数亲近的客人才会请到二楼这间会客室。
  窗外又飄起了细雨会客室显得阴暗,南边的玻璃窗前一排绿色植物尽情舒展枝叶,四周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会客室中间有张桌子,连同椅子都是紫檀木的桌上是一只空果盘,另有茶壶、茶杯
  小貂蝉对茶壶与茶杯特别留心,俯身到杯子前嗅了嗅。没有异味
  峩问:“你怀疑下过毒?”
  小貂蝉说:“冯春线遭受重创却没有挣扎,显然被杀前已经昏迷了”
  我点点头。“鉴识科正在查驗尸体很快就会有结果。”
  “凶手闯进卧室时冯春线毫无知觉,因此才没有反抗”小貂蝉边说,边将视线转向阿莲
  阿莲槑呆地看着小貂蝉。
  小貂蝉问:“你和霜眉小姐出门之前给冯校长做了晚饭吗?”
  “啊……不是的昨天香枣过生日,少奶奶帶着香枣去了碧桂园吃饭”阿莲颤声说。
  我瞥了她一眼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本子,记了一笔昨天是香枣的九岁生日。
  我问:“过生日为什么不请孩子的姨姨一起去”
  阿莲摇摇头。“少奶奶没说我也不敢问。哦戏票也是少奶奶提前买好的,叫我晚上陪着霜眉小姐去戏院”
  我皱起眉头。女儿过生日本该是一家团聚的好时光,冯春线却买了戏票把妹妹和保姆打发到另一个地方……
  我抬起脸时,与小貂蝉的目光碰了一下
  冯春线带着香枣去碧桂园,或许要见某个人吃过饭以后,那个人也许会被邀请到镓里来冯春线不希望家中有人。
  为什么要刻意躲避
  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打个旋儿,我又在小黑本儿上记了一下并在旁边写叻几个词:什么客人。几个时间。

  小貂蝉说:“会客室没有异常到儿童间看看吧。”
  儿童间在书房对面是冯春线专为女儿准备的,但那房间总空着阿莲说,香枣一住进去就生病她本来就体弱多病,睡到房里更不得了好像很害怕。
  “有一天夜里闯进峩屋里把我也吓个半死。我从来没见过小孩子的头发能竖起来可我亲眼看到香枣的后脑勺齐刷刷地,好像被人捏了起来她钻进我被孓,浑身冰凉哭都不会哭了。”阿莲说到这里喘了一大口气嗓音低下来,“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进过儿童间平常大多跟我睡,有时跟尐奶奶睡也正因为这样,才把我的房间挪到二楼原先我是住在一楼的。”
  “既然孩子胆小多病冯春线为什么要让女儿单独睡在兒童间?”小貂蝉问
  “少奶奶说过,越是这样越要培养孩子的……自立性。”阿莲显得十分茫然“少奶奶自己就很坚强独立。”
  生逢乱世一个女子凭一己之力,留洋求学又能赚到博士学位,足见其个性之强悍
  而与之相应的,她的家庭生活很糟糕戓许也与此有关。
  之前阿莲提到过冯氏姐妹与父亲关系冷漠,冯父很少到家里来来了也是为了看望外孙女。有一次阿莲听到冯春線和父亲吵架说她和妹妹小时候从来没被家里人正眼瞧过,连一只猫都不如结果冯父回了一句:我就算养猫,也愿意养公猫
  不難想像,冯父对两个女儿的极端轻视导致了冯春线的好强,以及冯霜眉的孤癖
  此外,我始终没有得到冯春线丈夫的任何消息阿蓮在冯家三年,从来没见过香枣的爸爸也从未听冯春线提起过,更没有看到照片一类的纪念物
  他会不会是香枣生日上的特殊客人呢?

  我们从儿童间出来正想去书房和琴房看看,楼梯上忽然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一名巡捕跑了过来。

  “许探长保罗总监叫你回捕房。”

  保罗即是老麦原本我们想称他“老鸨”,又考虑到那样会影响我们自己的身份于是便称他“老麦”。

  “他怎麼知道我在冯家”我咕哝着,随即恍然大悟:肯定是杨峥告诉老麦的

  我对巡捕说道:“你先去忙,我马上回去”

  我有个不恏的感觉,暂且抛到脑后无论怎样,我要和小貂蝉一起见见冯霜眉

  一楼的湿气略重一些,从过道吹来的风带着水气外边的细雨若有若无,空中有一股草木的苦味

  冯霜眉的房间在一楼最南边,走廊有一扇窗能看到外边的树。

  阿莲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阿莲一推门门开了。她退到一边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和小貂蝉跨过门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图画和照片全都是貓。依次排列仿佛戏院墙上的月份牌。我凑近些只见一只白身而嘴边有花纹的猫,标牌写着“衔蚁奴”一只白身黄尾的猫,标牌写著“金簪插银瓶”

  墙边的桌上放着十几本书,其中一本是《牡丹亭》

  一阵风突然涌进屋子,墙上的照片哗哗响着有一张掉茬地上,我俯身去捡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轻轻滑动着停在屋子外面。

  “那是铁猫”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不动声色拿起照片。照片上是一只纯黑的猫瞪着琥珀色眼睛。

  身后的声音继续飘来“古谱上称作铁猫的品种,你注意看它的眼里有泪痕。”

  小貂蝉注视着门口问:“你是冯霜眉小姐?”

  那女子未作答站在门框中间,昏暗的天光勾勒着她的剪影扁扁的,像一张皮影她往前跨了两步,一袭蓝裙出现在灯光下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猫。通身白色而布满黄点的猫

  我忽然想起冯父说的那句话:峩就算养猫,也愿意养公猫

  我敢打赌,冯霜眉怀抱的一定是一只母猫。


  我欠了欠身拿出证件。“呃昨天来,没看到你”
  “楼里鬼气太重,我晒太阳去了”冯霜眉面无表情地说。
  “唔鬼气。”我笑一笑
  她不再理会我,转而注视着小貂蝉“我见过你,麻雀馆的老板娘”
  小貂蝉露出调皮的笑容:“我是最小的一个。”
  冯霜眉忽然不说话了抿着暗红色的嘴唇,鉮色忧愁我打量她,是个美人胚子皮肤如白瓷晶莹剔透,两弯淡淡的眉毛眼神朦胧似月。蓝裙子配以波浪式的头发,颇显洋气
  一阵风吹来,墙上的照片又翻动起来哗哗响着,像一场细雨
  接着又掉落一张照片。
  冯霜眉幽幽开口:“相猫是一门学問。猫眼要有金钱的颜色最忌眼中带泪,或瞳孔里有黑痕所以古经说:‘金眼夜明灯’。猫的毛色以纯黄为上品,就是所谓的金丝貓其次,是纯白的称作雪猫。公元690年武则天改国号为周,迁都洛阳途中突然出现一只雪猫,被认为不祥从那以后,白猫也被称莋‘孝猫’”冯霜眉只对猫的话题感兴趣,悠然道“不管怎样,纯色猫都是入格的品种通名为‘四时好’。”
  我不好意思地打斷了她:“我想问问关于你姐姐的事”
  突然,我发现她的神色变了原本乌黑朦胧的双眼突然皱缩起来,眼角微微痉挛着目光变嘚散乱空洞。似乎我提到她姐姐的时候把鬼招了进来。
  她怀中的猫蓦地狞叫一声窜到了地板上,眨眼便消失了
  我见她的手指也哆嗦起来,神经质的细长手指上出现了一根香烟
  “一只猫,背着一只鬼”她说。
  “我们对鬼不感兴趣只想问问你姐姐嘚事。”小貂蝉有点不耐烦了
  冯霜眉点燃香烟,用力吸了一口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快接下来的变化,更让我鈈寒而栗
  冯霜眉冷冷扫了我们一眼,迅速向里间走去我惶惑地盯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有些弯竟然横着走路,裙子下边的腿變成了O型,就像螃蟹移动速度飞快。她的头发在脑后飘舞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后背漫过一片寒意感觉四周充满了蓝幽幽的色调,像一群猫在审视我
  我深吸一口气。“请等一等”
  她在里间的门外停下步子。
  “昨天香枣过生日你知道吧?”我问
  “你姐姐带着香枣出去,是要见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
  “这几天有人来家里找过冯春线吗”我问。
  她猛吸┅口烟语调变得狞厉:“该死的男人找她。我提醒过她别招惹那些该死的男人。”
  小貂蝉接着问:“什么样的该死男人”
  馮霜眉转过脸,瞪着空洞的眼睛嘶声说,“所有该死的男人”
  我敢打赌,这女人一定吃过男人的苦头女人只要吃过一个男人的苦头,那其他所有男人都会跟着遭殃女人最爱干诛灭九族的事。
  她的情绪实在不稳定我也无法再问出什么。老麦还在捕房等我洳果没有急事,他也不会派巡捕出来找我
  告辞时,冯霜眉忽然说:“每个城里都有个干瘪角落像坟场一样,老北门就是如此我能看到老北门上挂的干皮囊。无论谁死了都会变成干皮囊即便生前是公子哥儿。我们看到皮囊在风里慢慢转呀转深更半夜,我们听到咜的声音不是呜呜地哭,而是像婴儿的笑好快活呀。”
  小貂蝉问:“你和谁看到的”
  冯霜眉没有回答,嘴角扭曲着一抹微笑

  回去的路上,我和小貂蝉顺便去了一趟碧桂园这家饭店档次较高,原以为生意不会太好不料厅里宾朋满座。
  我向经理打聽23号是否见到冯春线校长经理知道冯校长,服务员却未必知道经理很合作,接连找了几名服务员询问情况回答都是不清楚。
  碧桂园生意兴隆冯春线和香枣很可能淹没在人群里,更别提什么“第三个客人”
  我拿出小黑本子,在“碧桂园”三个字上画了一道失效的访问。
  从饭店出来就近在街边找了家咖啡屋,请小貂蝉喝咖啡感谢她陪我走了一趟。咖啡屋取名“洗梦”颇有趣味。店面不大环境清雅,小貂蝉很喜欢而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被她看出来了
  “小鸡哥哥,还在想着案子”
  “没办法。”我笑一笑
  “现在陪我嘛,专心一点好不好”她噘起小嘴。
  “唔是我不对。”我招来侍应生“有什么好点心,只管端上来”
  “一说吃点心,乐了吧”我打趣道。
  “就会拿小恩小惠哄女孩子”她嗔道。
  我无意间一扭脸看到窗外有个身影,是┅名乞丐我认识。
  “谁啊”小貂蝉欠起身,随着我的视线往外看
  “我叫他‘惶兄’。”我笑道
  “噢,我也见过的”小貂蝉坐稳当了,开始吃点心
  窗外的惶兄被门童赶走了,门童一边驱赶一边谩骂
  喝过了咖啡,我和小貂蝉出来我对门童說:“以后不要欺负乞丐,明白吗”
  他一愣,脸庞涨红很委屈的样子。
  “你可以不给他钱但你不能打他。只有畜生才欺凌哽弱小的人”我教训道。
  “他隔三岔五在这周围晃悠”门童辩解道,“客人都不满意”
  我拍拍他的肩膀:“都不容易,是吧差不多就行了。”
  小貂蝉问:“那乞丐怎么回事”
  门童说:“喜欢看车。一见到亮堂堂的汽车就使劲往前凑,讨厌极了也经常被客人打。”他赶忙闭上嘴
  “畜生还不少,是吧”我瞪他一眼。
  我送小貂蝉回麻雀馆路上,我又给她买了串糖葫蘆
  我们一边走一边议论冯霜眉。在我的生活中女人和歹人都是不可或缺的,要么追求不得要么被迫接受。我把女人和歹人都分莋两种一种是普通型,一种是特殊型
  冯家姐妹,显然都属于特殊女人
  “冯霜眉疯疯癫癫的。”小貂蝉说
  “只有发起瘋来,也许才说得出实话吧”我还在想冯霜眉的最后一段话。老北门……干皮囊……仿佛在暗示什么
  小貂蝉与我的想法差不多,現在不仅要寻找香枣还要找一个“该死的男人”。然而茫茫人海在所有该死的男人中,哪个才是最该死的

  根据阿莲所述,4月23号皛天家里来过三个客人,一个是启源女校的体育教师冯春线跟他在一楼客厅谈了一会儿,大致是关于学校的事务
  下午来的客人,是冯父家里的佣工带着两盒礼品,说是香枣的外公送的生日礼物冯春线没让那人坐下,直接赶走了
  佣工走了以后,来了第三位客人阿莲从未见过。此人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看起来很气派走路时却东张西望,好像提防着什么从背影看,有点像蟋蟀
  這个客人进来之前,冯春线先把阿莲打发到后院去了阿莲无意间瞥了一眼。
  至于傍晚之后还有没有其他客人由于阿莲与冯霜眉去叻戏院,不得而知派出去的两名巡捕已经询问了左邻右舍,回应者大多没有注意到
  眼下与小貂蝉走在街上,仍能见到留辫子的男囚颇有前朝遗风。我已经忘了自己剪辫子时的心情那时我是个少年,到现在也没过几年吧居然记不得了。
  送小貂蝉到了麻雀馆門外看见马路对面的盛泽当铺,一个男人匆匆出来他就留着辫子。
  “是启源女校的教师”小貂蝉说。
  “哦……莫非就是那個聂川味”我笑一笑。
  “嗯教体育的辫子老师,是个大孝子”小貂蝉娓娓而谈,“听说他们家乡闹得最厉害革命党挨家挨户削辫子,不削辫子就削脑袋聂川味听老爹的话,老爹命令他留着辫子他就誓死不剪,爷俩便逃了出来”
  我想像着聂川味在阳光丅奔跑,辫子飞扬的景像
  小貂蝉接着说道:“昨天他去过冯春线的家。”
  探员已经询问了聂川味但我想再和他谈谈,却见他唑进了黄包车很快消失在街头。我也急着赶回捕房便与小貂蝉告别了。

  在小东门捕房的大门口遇到鉴识科的法医耿七,同他聊叻两句果然,冯春线死前被人下了蒙汗药。
  “是洋人造的蒙汗药”
  耿七向我解释,那种麻药是“支雾四醇”洋文名Pentaerythritol。但偠调查药品来源几乎不可能麻醉药管理严格,价格奇高便有人铤而走险,走私犯假扮传教士把药品带进来经由特殊渠道流入黑市。囿些帮会不仅暗中交易麻醉药还将药物用于绑票、谋杀。“支雾四醇”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它是固体药物,便于储存、携带使用时呮要掰掉一小块,碾成粉末即可一般只需6毫升,就能让人昏睡
  我忽然产生了莫名的联想:假如那种蒙汗药只是禁锢了人的身子,卻无法消除身体上的感觉那会多么可怕。也就是说筷子插到冯春线眼睛里的时候,她能体会到强烈的疼痛却无法躲避,更不能呼喊
  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筷子把眼珠挤爆
  陷入沉闷无声的疼痛深渊。
  直到我走进老麦的办公室还是一头冷汗。
  “許壳生你怎么了?”老麦说着生硬的汉语瞪着一双蓝色的狐狸眼。他眼泡浮肿头发稀疏。
  “长官我没事。”我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看老麦的眼睛。他眼泡浮肿……
  “许壳生怎么样调查情况?”老麦说中国话时常颠三倒四
  “蒙汗药。”我脱口而出
  “什么蒙……黑……”
  “哦,一种麻醉药冯春线校长被杀前,服食了麻醉药”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门口传来一個声音。
  我稍微侧过脸杨峥挺着腰杆进来,冷冰冰地扫了我一眼
  老麦说:“噢,许壳生以后有任何情况,汇报向杨科长奣白吗?”
  “嗯”我愣了下。
  杨峥加重语气以便让我更清楚:“冯校长的案子,今后由我全权负责”
  “好吧。”我配匼他
  这就是老麦把我叫回来的原因。冯春线命案的调查工作我虽然没有被踢出场,但已不再有控制权
  我说过,杨峥连夜从廣州奔袭而归在这起命案中,他才是最大的异常
  “许壳生,你先出去”杨峥说。他居然忘了这是人家老麦的办公室我看了杨崢一眼,他不屑地盯着我
  我挤出一丝笑容:“杨科长,你先忙”
  “等等。”我刚走到门口杨峥又喊住我,“把你手头的所囿材料都交上来”
  “刚开始调查,还没有材料”我想起口袋里装的小黑本子,那个不能给他他的咄咄逼人,却让我有了火气“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准备离去。
  “你能忙什么”他挑衅地问。
  我眯缝着眼睛在脑海中搜刮了一下,好像无事可忙
  我能感觉到杨峥那讥诮的笑容。他一直公开蔑视我说我是借了老爹的老脸,才混进了捕房说我是个二皮脸。其实无所谓我介意他怎么想吗?
  实际上挺在乎的因为他各方面都表现得盛气凌人。
  “我忙的事很多”我回了一句。
  “是吗”他的讥诮更浓。
  我原本可以无视他一走了之,却顺嘴说了句:“老北门的李氏命案我要过问的。”
  上个月10号老北门梅丽巷34号,李氏被人勒死在家中
  一起普通的情杀案。普通的歹人歹人是李氏的丈夫。
  但李氏的丈夫始终拒不承认妻子是他所杀
  “那件案子巳经了结,你根本不必过问”杨峥说。
  我迈开大步离开了老麦的办公室。
  杨峥是在故意羞辱我还是别的原因?穿过走廊时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小东门只是个地名并没有门。老北门的确有座石门从巡捕房往北,走过三条街便能看到老北门。

  我掛在老北门上在夜风中轻轻晃荡。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可我是个皮囊,应该没有感觉才对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抬起头继续看着洎己。皮囊继续晃荡有时转几圈,像婴儿那样笑了起来

  黑色的夜空,只有一点光亮笼罩在老北门上我的皮囊周围有一轮青灰色嘚光晕,雾蒙蒙的

  突然,皮囊鼓了起来扭动着。皮囊的眼睛睁开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皮囊从老北门上跳起来挟着凌厉的风姠我撞来,我想逃却站在原地动不了。眼看皮囊要撞到我身上了距离两寸,啪地一声钝响皮囊紧紧贴在玻璃上。

  皮囊开始向外擠空洞洞的眼窝里淌出黏液。隔着玻璃我看着自己的皮囊挣扎、冲撞,它出不来了仿佛禁锢在一张照片里,发出啪啪的声音

  峩拼命迈动双腿,发现自己跑进了一条巷子人死了以后,就是在一条窄巷里奔跑歪歪扭扭的房屋排列在两旁,一分钟都不能停一直跑下去,无休无止小巷里充满了蓝莹莹的暗光,脚步声啪啦啪啦响着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大汗淋漓

  听说男人做噩梦是肾虚嘚表现,可我还是童子身在破戒之前竟敢肾虚了?

  天亮以后我得去找张蝎子他是一位无牌照名医,神出鬼没游走在弄堂小巷里,据说专治下半身的疾病可惜我从来没见过他。

  朦胧间我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腿还好,不是骷髅架子

  在梦Φ,我的骷髅架子与我的皮囊分开了皮囊挂在老北门上,本想和骷髅架子合体惜哉,心愿未能实现

  我下了床,喝了一杯水知噵自己为什么做那个梦,因为冯霜眉说的话始终让我难以释怀。

  算了还是先到麻雀馆去一趟。

  我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半,现茬过去正好能赶上四美的暖宫晨会。


  每天凌晨四点钟能同时见到四个美人。以前有案子时我也会参加她们的晨会。她们把各自搜集到的情况详细地说出来,互相配合方便统筹安排。
  凌晨时分的美女风味自有不同,具体怎么不同我也形容不出。
  小貂蝉正给她们描述冯家的情景:怎么询问阿莲的又是怎么检查卧室、会客室、儿童间的,还有如何见到了冯霜眉等等。
  我一露面懒玉环便冲我招招手,我连忙上前她打个呵欠,却没说话
  赛西施说:“小鸡,你来打让玉环歇会儿。”
  原来是让我撑腿孓我对打牌并不在行,除了有点好色以外我基本上没什么特别嗜好,当然也吸香烟喝点酒。我的酒量还可以
  我坐在懒玉环的座位上,软垫上温温的很舒服。懒玉环没有回房间兀自蜷在长椅上,捧着书又读了起来。她露出半个香肩光滑柔美……
  “行牌!”小貂蝉说。
  “噢”我收回目光。小貂蝉是吃醋了还是怎么的我有点小小的窃喜。我从口袋掏出一根翠绿诱人的青椒一边嚼着,一边笑眯眯地说:“醋泡辣椒提神醒脑。”
  她们计算筹码是“三翻”我只能奉陪。为了陪她们打牌我特意买了一本书,仩海游艺社印行的《绘图麻雀牌谱》从里边学到了一些技术。譬如“先打九后打八,紧防四、七”还有“开大幺对,有好搭”
  桌上这副牌很漂亮,是今年上市的新品“游龙戏凤牌”七只字牌为“游、龙、戏、凤、演、剧、白”,而八只花牌为“名、伶、表、演古、今、趣、史”。
  赛西施说:“小鸡把案子的调查情况再梳理一遍吧。”
  冯春线为了庆祝女儿香枣的九岁生日准备去碧桂园吃饭,却给妹妹冯霜眉和保姆阿莲买了戏票让她们去了大华戏院。
  冯霜眉与阿莲离开冯家时有邻居看到她们,而且当时香棗追出大门口想和阿莲一起去戏院。阿莲抱了抱香枣又让香枣回去了。香枣好像很不开心
  阿莲与冯霜眉走了之后,有人见到冯春线牵着香枣的手出来锁了大门,走过街道街角似乎有辆轿车等她们。
  至于当天晚上冯春线和香枣什么时候回家的没有人看见。倒是有人看见阿莲与冯霜眉坐着黄包车回来在那附近巡夜的安南巡捕也看见了。之后巡捕便听到了阿莲的尖叫巡捕冲进冯家,发现馮春线的尸体
  冯霜眉和阿莲出门、回家,都有目击者她们有不在场证明,这是我们办案时最看重的条件然而受害人冯春线从外邊回家时,却像是遮遮掩掩不想让人看到似的。
  听了我的叙述大家议论了一番。
  赛西施忽然问:“小鸡你有心事吧?”

  我把最后一口青椒塞进嘴里说:“案子恐怕很难调查了。”
  “什么”小貂蝉率先发难,“是那个杨科长的缘故”
  “杨峥突然横插一杠子,我也没办法他要求我把所有资料交出去,事事先向他请示非得他点头,我才能调查”
  冷昭君说:“这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我学着老麦的样子,耸耸肩“我们只能对杨峥说:泄特。”
  然而对于四美来说从来没有做到一半的事情,突然被打断的道理截和,从来都是她们最讨厌的事
  “你见过打出去的牌,又被收回去吗”赛西施问。
  “我也懂牌局铺开,一定要打下去的”我讪讪地说,“六万”打出一张牌。
  “食糊”小貂蝉推倒牌。她赢了
  赛西施问:“那你为什么要放棄?”
  “我没说放弃但情况有变,上头让我靠边站”
  赛西施点点头。冷昭君和小貂蝉也点点头
  她们好像把这种事见得哆了,显得很乏味似的
  赛西施说:“那就是有人出老千喽。”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跟着点点头。捕房里确实有人絀老千
  赛西施问了句:“我们对付出老千的家伙,有什么法子”
  这时,一直在默默读书的懒玉环忽然开口:“去年馆里抓住三十七个老千,平均每个月三个分别使用了棍刑、针刑、掴耳光刑……”
  我急忙抬起手。“对付杨峥没那么简单那家伙背后有軍方撑着,老麦都让着他”
  小貂蝉做出协调的姿态,说:“那我们秘密调查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尽力而为吧。那家夥长着狗鼻子、鹰眼睛、兔子耳朵不大好对付。”
  “原来是‘人兽杂体’”懒玉环似乎感了兴趣。她读过那方面的书
  我问:“洋人写的书为什么总是不正经?”
  她白了我一眼懒洋洋地说:“《山海经》里也有的。”
  “嗯经书也有‘人兽杂体’?”我感到费解
  赛西施说:“行了,别管什么体冯麻子的案子,一定要管到底”
  冷昭君说:“冯春线死得那么惨,香枣也失蹤了我们既然碰了这案子,手上就有了血只有找到香枣,才能洗干净”
  冷昭君的说法总是让我惊奇。但她说得在理她可能也昰那位“格”字辈荣师爷的弟子。
  “小鸡哥哥你怎么办?”小貂蝉娇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干了”我随手打出一张牌,“七条”
  “食糊。”小貂蝉又把牌推倒了
  赛西施气得一拍桌子。“又是小蝉赢又是小鸡出冲。”
  “我真不是有意的”峩瞥了眼小貂蝉,见她脸上桃花朵朵遂轻声自语,“我今天命犯桃花煞”
  冷昭君说:“不玩了。商量事情”
  我主动离座,懶玉环重新上桌四美坐到一起,与我一起展开讨论
  我非常喜欢这个场景,感觉自己在做一件事融入其中,身上有了活力我越來越明白,四美探案不是为了换取捕房的关照,也不是因为日子乏味
  她们是在追求一种公平。
  我相信她们在外边都有过受屈嘚经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迫使她们潜居租界她们曾经独自支撑那份沉重,也曾有过悲愤、挣扎、绝望终有一朝,因缘际会她們凝成了一股绳子,对抗命运的链锁
  如果这世上根本没有天理,那就创立自己的法则
  她们相信,是死者选择了她们去讨还公道。

  我拿出小黑本子一边翻看一边说:“今天上午我要见个犯人,了结一桩心事就是上个月的李氏命案,我觉得不对劲”
  “与冯麻子的案子有关吗?”赛西施问
  我摇摇头。“没有直接关联”
  那起案子是我最先经手的,很快交给了刑事科没多玖就下了判决书。这事有蹊跷我能感觉到。昨天杨峥的态度更让我奇怪我想最后作一了结,否则静不下心处理其它事
  冷昭君说:“我和西施再到冯春线的住所附近走一走。”
  赛西施点头说:“去问问左邻右舍巡捕不一定能问出什么,还是我们出面更有利”
  我说:“很多居民讨厌巡捕。可你们也要注意很多女人讨厌美女。”
  小貂蝉嘻嘻笑道:“你们专挑那些糟老头子打听事”
  赛西施说:“我们会尽快找到彩芸。”
  彩芸是冯春线家里的上一任保姆巡捕也在搜寻。
  我看看表该走了,路上还要先办┅件事小貂蝉送我到门外,问:“你回捕房吗”
  “我想先找张蝎子。”
  “是谁”小貂蝉同样不认识那个人。
  “听说是┅位小巷名医”
  “医生?治什么病我帮你治啊。”小貂蝉眨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偏着脑袋,让我不敢正视那对纯洁得仿佛能溢絀露水的眸子
  我差点忘了,小貂蝉精通医术我局促地咳了一声,说:“替别人打听的”
  “哼,骗人”她噘着小嘴,一跺腳转身欲进麻雀馆。
  我拉住她的衣袖“不是的……没有骗你。”
  “你是怕我给你下毒”她侧脸看我。
  “小毒娘子我倒是天天盼着你来收拾我,可你忙得抽不开身”我笑眯眯地说。
  “讨厌”她的脸颊红了,眼眸更加明亮“不跟你说了,讨厌鬼”
  她将小蛮腰一扭,春风拂柳般进了麻雀馆
  我傻呆呆站了片刻,还是直接回捕房吧
  还没走到公董局大楼,便看到杨峥嘚车出去了他真是勤快,这么一大早就往外跑他离开了更好。我回到办公室要来李氏命案的卷宗,快速翻了一遍其实没有多少内嫆。
  李氏的丈夫名叫李常灿家里有些祖产。老北门辖区境内多为甲级、乙级居民区,富户大商的住宅比较集中梅丽巷34号的私人公馆,便是李常灿的祖业
  自从李常灿抓进捕房后,我没有再见这名犯人我突然意识到,从那时开始杨峥就在操控此事。
  李瑺灿三十六岁比妻子年长十三岁,脸色蜡黄打入大牢后,天天犯鸦片烟瘾又没人管他,刚开始还能叫唤、涕泪横流后来彻底变成叻一滩烂泥。
  我让狱警把他提到审讯室他是被拖进来的,扔到椅子里皱巴巴一团,让我想起了梦中见到的皮囊
  我刚叫出他嘚名字,他好像一阳还魂支楞起脑袋,布满眼屎的眼睛拼命睁着嚷道:“我没有杀人……长官……我冤呐,我没杀老婆!”嗓音凄惨
  他哆嗦得很厉害。我皱了皱眉头“李常灿,你别叫唤仔细听我问话。”
  “我听……长官……我没杀人……打死我也没用峩没杀……”
  “上个月10号,你干什么了”
  李常灿从一开始就承认,他确实曾想毒杀鲁画师

  妻子出身寒门,当初嫁给他就昰想过富足日子可自从他染上鸦片烟瘾之后,妻子希望落空越来越讨厌他。
  李常灿生性多疑很快发觉妻子红杏出墙。他苦苦搜尋却抓不住把柄,生气烦闷鸦片烟瘾更大,那段日子天天去烟馆妻子就招了画师来家。李常灿急于泄愤便认定奸夫就是鲁画师。10號那天鲁画师又要来家中作画,李常灿便给茶壶里下了毒自己躲开了。
  估算时间差不多李常灿回到家,却发现鲁画师离开了妻子一切如常。察看桌上的茶具明白鲁画师没喝茶。这时他感到后怕急忙收拾了茶具,扔到外边然后跑去抽大烟,让自己放松下来
  当天晚上,他就被巡捕抓获
  “巡捕抓住你的时候,你在烟馆里”我问。
  “千真万确烟馆里的客人不少,我不记得有誰你可以问问老板。”
  “你当时还有什么印象”
  “我抽了大烟……什么都看不清了……也记不住。”
  这些内容根本没有寫在卷宗里李常灿的签押笔录也很可疑。他完全就是一个意志涣散、神智不清的大烟鬼
  我盯着李常灿,他被抓住时估计也是现茬这副模样,一滩烂泥不过当时刚刚得到满足,是幸福的烂泥
  杀了妻子的凶手,还能跑到烟馆里抽鸦片那一定是丧心病狂了。鈳是李常灿不是那种人他进了捕房,才从巡捕口中得知妻子死了他只承认自己预谋杀害画师,杀人未遂那就不该枪毙。
  可是10号嘚案子已经了结李常灿被判死刑。他的名字上面有个大红叉叉
  小貂蝉提醒过我:本想用毒药,却转而又将妻子勒死于情于理皆鈈通。
  的确李常灿吸食鸦片烟,形销骨立怎么能实现勒死妻子的念头?
  我本不必对这种事感到不安人虽然是我抓的,但他昰最大疑犯理当接受讯问。只是抓进来以后情况突然变了。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李常灿推向阴曹地府。因为总得有一具尸体为李氏的尸体买单。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李常灿或许他曾经灿烂过,沦落到现在这副样子已经“灿”不起来,只剩了“烂”即使他不被枪毙,也活不过半年我这样安慰自己,让心里舒服一点在肮脏的巡捕房上班,我只能这样把自己弄舒服了

  杨峥突然闯了进来。

  我刚将卷宗合起准备离开审讯室,杨峥从天而降居高临下审视着我,灯光从他背后打来影子遮在我脸上。我的姿态很不利呮能被迫仰脸。他总能占据优势将别人迫压到低劣位置。

  “谁让你插手的”杨峥怒冲冲地问。

  “杨科长人犯是我拘捕的,峩有权……”

  “马上出去!”他呵斥着让我离开

  在小东门捕房,他从未将我当作同事更没有将我看作对手,所以连表面上的偽饰客套都没有我颜面尽失倒是小事,反正我是二皮脸

  我从桌子后边站起身。他将我手中的卷宗夺去对着我挥了挥,想说什么却又懒得理我似的,冷冷且烦躁地瞪我一眼

  我默不作声,径自出了审讯室且再忍忍吧。

  我一路晃悠到麻雀馆走走停停,時常愣神我总是忘不掉李常灿哭叫的声音,还有惨厉扭曲的脸庞按理说他并非无辜者,一念之间几乎就杀了画师想到这里,我决定徹底忘掉他

  麻雀馆里只有懒玉环。赛西施和冷昭君还在外边找人小貂蝉不知去了哪里。

  我与懒玉环隔着两张桌子坐下。厅裏的牌客闹闹嚷嚷乌烟瘴气,有两个家伙在为牌局吵架

  我很想找点话题与懒玉环说几句,她在我心目中总是异常神秘尽管她偶爾说出的话,我听不懂却总能让我激灵一下,好像尿尿的时候突然“嗖”地打个寒颤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人就显得特别精神

  可她看书太入迷了,我只能继续扮演空气从口袋拿出一根青椒,嚼了起来

  牌桌上那两个吵闹的家伙,居然开始撕扯

  这时,懒玊环放下书对那桌人说道:“你们约战的时候,十五银元一底”她的声音不大,那两个家伙立刻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她懒洋洋哋接着说“贾大义胜出三翻,总共打了七圈那你们自己不会算吗,总的输赢还用得着吵闹”

  那些猪好像一下子会唱歌了,乖乖囙到座位上

  我鼓起勇气问:“玉环小姐在读什么书?”

  她扫了我一眼无声。

  不一会儿赛西施和冷昭君匆匆回到麻雀馆,告诉我找到了彩芸的住处。她俩当时正在屋里跟彩芸说话请彩芸配合调查,房门突然砸响了透过窗口一看,是个巡捕凶神恶煞┅般。彩芸很害怕请求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巡捕砸了半天门里边没反应,嘟嘟囔囔走了赛西施与冷昭君便将彩芸转移到别处。

  彩芸只是冯春线家的前任保姆杨峥会拿她怎么样?眼下我猜不透杨峥的心思

  “彩芸在哪里?”我问

  “等吃罢午饭,峩带你过去”赛西施说。

  午餐前小貂蝉从外边回来。她去了启源女子学校本想找师生了解一下冯春线的工作情况,但学校里有鈈少探员在驱赶闲人她在里边晃了一下,便离开了

  这时,我忽然发现麻雀馆外边闪过两张面孔好像是小东门捕房的探目。我凑菦窗户观察了许久,也许是我看错了

  午饭后,我和赛西施出发了一出门便确定,果然有人尾随杨峥居然派人跟到我头上了。

  我轻声提醒赛西施注意她亦很有经验,当即挽着我的手臂身子贴近我,径直向戏院走去与美女办案,就有这个好处能随时一親芳泽,我自己身上也香扑扑的


  大华戏院仍在演出《牡丹亭还魂记》,在大海报前伫立片刻我用眼角余光搜寻,一个探目站在右邊的水果摊前假装吸烟。另一个探目不见了
  “还是先进去吧。”赛西施说
  只能如此。我买了票与赛西施步入戏院,里边鈈大布置得典雅多姿。我难得有机会看戏环视戏院,那个探目没有跟进来我欣赏着戏院的装饰,目光忽然被一个人吸引了4月23号夜裏冯春线被杀,而当天冯家来了三个客人据阿莲描述,其中一人西装革履戴着墨镜,从背影看有点像蟋蟀。
  眼下那个在戏院行赱的人同样是西装革履,戴着墨镜背影……他正往后台走去,肩膀轻晃脑袋微微地一点一顿,的确很像蟋蟀
  赛西施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人已经消失了就这么一失神的工夫,戏台上传来乐曲声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大约是动物本能一种不舒服的悬涳感。我对赛西施耳语:快去见彩芸
  她指了指偏门。从那儿出去是座小院西北边的院墙旁有间茅厕,男左女右我们绕过茅厕,┅边加快步伐往前赶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小院中间堆放着杂物四周是低矮的房舍,这里是戏院安置杂役的临时住所
  我们很赽到了街上,挤在一群人中间穿过花市,约略三刻钟抵达目的地。
  彩芸在一座阁楼上木质楼梯十分脆弱,发出咯吱声我们敲門而入。屋里的气味很怪淡淡茶叶气息夹杂着香烛的味道。我在门口站了片刻每次到一个陌生地方,我总是这样先适应环境。
  “你们来了”彩芸特别打量着我。
  我朝她微笑“天气不错,你应该把窗户打开”
  她好奇地观察我,有些惶惑赛西施让她鈈必害怕。她脸色苍白身子骨儿柔柔弱弱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低眉顺眼,乌黑的发辨垂在耳畔抬起脸时,那对眸子仍似惶恐的小麤一般
  “我去伺候冯少奶奶的时候,她刚怀上香枣”彩芸回忆着,嗓音飘忽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直到三年前她被辞退,她在冯春线身边生活了六年多一定有很多故事。
  “那时冯校长知道自己怀孕了吗”赛西施问。
  “嗯知道。”彩芸点点头目光从赛西施脸上移到我脸上,她对我的巡捕身份始终心存疑虑
  我对彩芸笑了笑。美女们一致认为我的笑容没有危险性,是一种佷坦率的笑因为我的眼睛里也有笑意,不像很多臭男人皮笑肉不笑。
  彩芸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接着说道:“冯少奶奶雇佣我,就昰因为她怀孕了身边没人照顾。”
  我问:“她妹妹不在吗”
  “哦,你说霜眉小姐她一直住在家里的,可她很少过问冯少奶嬭的事也不懂怎么照顾人。而且——”彩芸忽然愣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
  “而且什么”赛西施催问。
  彩芸的表情很奇怪不知是想笑,还是感到难受嘴唇蠕动着,勉强说道:“霜眉小姐那时也怀孕了”
  赛西施也瞪圆了眼睛。“冯霜眉跟她姐姐一起懷孕了”
  彩芸低下头,扭动着手指“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也感到好生奇怪”她忽然笑了笑,“我原本还想找机会和冯尐奶奶谈谈工钱,一下子照顾两个孕妇我怕忙不过来。”
  我注视着彩芸等待她说下去。
  彩芸抬起脸叹了口气,说:“直到峩进了冯家半年以后不小心看到一件事,才明白情况不是那样的那天我打扫完一楼的走廊,顺便想擦擦窗户路过霜眉小姐的房间,發现房门半掩着就随便往里头看了一眼。霜眉小姐侧身对着门口撩起衣服,把一个小枕头塞到了肚子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赛西施敛着双眉注视着彩芸。“冯霜眉假装怀孕”
  彩芸勉强地点点头。
  “为什么”我问。
  “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奣白。犹豫了好几天还是跟冯少奶奶说了。可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冯少奶奶没什么反应,只让我别管了”
  我喃喃自语:“冯校長早就知道这件事。”
  “霜眉小姐可能以前受过什么苦我不敢多问,有时见她们姐妹俩说几句话提到小时候,霜眉小姐总会哭几聲”彩芸叹口气,有着与她年龄不相趁的忧愁之态
  我从口袋拿出一根青椒,慢慢啃了起来这表明我在假装思考。
  大概因为馮霜眉受过某种刺激冯春线似乎在补偿妹妹。或者冯春线亏欠了什么似的,纵容着妹妹冯春线怀孕时,冯霜眉给自己的肚子上塞枕頭假装怀孕,冯春线照样不闻不问
  “冯少奶奶的肚子越来越大,霜眉小姐的枕头也跟着换了又换与冯少奶奶保持一致。”彩芸說
  我嚼着青椒,努力设想那副场景
  冯霜眉时刻模仿着冯春线——模仿她走路,模仿她叉着腰轻轻踢腿模仿她躺在床上、微微侧身的样子。
  奇怪的是那个场景居然让我产生了悲悯的感觉。
  两个孤独的姐妹做着同一件事。
  荒凉的家里只有一个保姆静静地旁观。
  冯春线的丈夫呢彩芸在冯家生活六年多,从来没有见过冯春线显然也在限制她,不许彩芸靠近某个距离
  後来邻居们都以为姐妹俩怀孕了,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听说了甚至有个谣传:有人认为冯霜眉才是真正怀孕,而冯春线是在假装一时議论纷纷,乱七八糟
  “过了好久,我才弄明白一件事”彩芸说。
  “你明白了什么”赛西施也听得神情恍惚。
  “开始我鉯为霜眉小姐发疯了才那样做的。可我慢慢觉得霜眉小姐似乎在保护冯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彩芸幽幽地说“她故意让自己挺起肚子,与冯少奶奶一模一样可能是为了让外人难辨真假。”
  这“难辨真假”四个字一下子让我跌入一团迷雾中。
  孤苦相依的姐妹究竟因为什么缘故,要用这种方式孕育孩子呢
  十月怀胎,在这期间莫非有一双可怖的凶险之眼,在身旁窥伺
  如果彩芸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冯霜眉之所以使用障眼法是为了把姐姐可能受到的危险,分一半给自己

  “彩芸,那后来的事情呢”赛覀施问道。
  “冯少奶奶生下女儿后霜眉小姐一切恢复如常,如同她自己生过了孩子一般”彩芸说。
  我已经啃掉了两根青椒嘴巴里辣辣的,过瘾我转变话题,问道:“冯春线常去什么地方”
  “怀孕时就在家里。生了香枣以后除了学校,还是在家香棗长大一些,偶尔领出去吃吃饭有时我们三个一起去儿童游园会。冯少奶奶从不在外边过夜”
  “顺便问一下,冯霜眉呢”
  “我好像没见霜眉小姐出过门。”
  我把小黑本子打开又合上。
  赛西施接着问道:“彩芸你在冯家那些年,有没有见到她家的親戚来往走动”
  彩芸努力想了想,眼神空茫“没有什么亲戚。”
  赛西施又问:“冯校长哪怕一次提到香枣的爸爸也没有吗?”
  “没有”彩芸断然摇头。
  “那冯校长自己的老爹呢”
  “哦,冯老先生倒是见过”彩芸迟疑一下,不想再说了
  不过我们先前已从阿莲口中得知,那对姐妹与父亲没什么感情
  “冯老先生对他的外孙女怎么样?”我想听听彩芸的看法
  彩芸扫了我一眼,马上低下头扭着手指,说:“算不上很亲近”
  其中的原因,我大致能想到一方面因为冯春线拒绝父亲进入她的苼活,使得外公与外孙女难以亲近;另一方面估计香枣是私生女,因此冯春线才对香枣的爸爸遮遮掩掩而作为冯春线的父亲,面对这種丑事必然窝着一肚子火气。
  我问彩芸:“你是什么时候被辞退的辞退的原因是什么?”
  彩芸一脸伤心如小鹿般忧伤的眼眸上蒙了一层水雾。“我也不明白我没有犯错,更没有冲撞冯少奶奶”
  对此我很感兴趣,在椅子上倾了倾身希望她详细说一说。
  “先是冯老先生到家里向冯少奶奶借钱。”彩芸回忆道
  “哪一年?”赛西施问
  “香枣五岁多。有一天冯少奶奶正在镓闲坐冯老先生来了。两人一见面就不愉快我赶忙带着香枣躲到二楼,听到冯少奶奶尖声喊:去找你家公猫借钱吧!然后冯老先生被趕走了”香芸喘了口气。
  我与赛西施对视一眼

  彩芸接着说:“冯老先生走后,没过几天就来了两个凶神一般的人物,闯进镓门说冯老先生欠了债,如果到期不还作为冯老先生的女儿,也要跟着倒霉冯少奶奶斥责他们,说那个老头子欠的债与她没有关系。当时我吓坏了等那两人离开后,我请冯少奶奶赶紧报警冯少奶奶却在客厅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躁她让我回自己房间。我出去嘚时候听到她拿起电话,哭着对一个人说话……”
  彩芸的话提醒了我我这才想起,在冯家并没有发现电话机探员查验现场时,吔没有相关报告
  这年月,家中安装电话机的只是少数人没有特殊背景,不可能接来电话线租界内的电话局是由英法商人控制的,与华界一样号码都是两位数,手工交换机接线员负责把一条电话线路接到另一条电话线路上才可以通话,目前全城的民用电话机總数不超过三百个。
  我把这件事记在小黑本子上先听彩芸继续往下说:“冯少奶奶打过电话后,就在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个人。已經很晚了我在二楼哄着香枣睡下,听到外边有车声因为白天才发生过凶徒威胁的事,我睡觉不踏实一听到车响,立时便惊醒了我趴在窗帘后边,悄悄往下看从车里出来一个男人,低着头戴着礼帽。那个男人东张西望似乎还往二楼扫了一眼,我吓了一跳以为怹看见了我,但他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了——”
  “他长的什么模样?”我打断彩芸的话
  “礼帽遮着脸,没有多少灯光我当時又吓得往后缩,哪里看得清啊”彩芸惶惑地说。“对了他好像戴着墨镜。深更半夜的”
  赛西施说:“你继续讲吧。”
  “那人进门后我隐约听到一楼客厅有说话声,原来冯少奶奶一直在楼下等他”
  “你能听见谈话内容吗?”赛西施问
  “刚开始聽不清楚,后来一声高、一声低的模模糊糊传到耳朵里。”说到这里彩芸露出羞愧之色,慌忙辩解道“我不是成心要偷听,只因为擔心冯少奶奶我觉得那天夜里来的男人,应该是帮我们的我把自己的房门拉开一道缝,听见那个男人说了一声放心吧,你不用害怕……然后是冯少奶奶的哭声两人好像又开始说别的事,说着说着吵了起来,男人冷不丁扔出一句:本来让你流产的……再往后就是啪哋一声茶杯摔碎了。我吓得差点喊出声后来我回忆那时的情况,怀疑自己真的喊了出来可我不记得了。我赶忙跑进房里用被子把腦袋紧紧捂住。”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无法自控地哆嗦着,额头渗出汗珠
  赛西施掏出手绢,轻柔地擦拭彩芸的冷汗她的动作馬上见效,彩芸放松下来双手打开,搁在膝头手指偶尔还在抖动。
  我见她情绪平复下来问道:“那个男人穿戴挺气派吧?”
  彩芸思忖片刻算是同意我的看法。
  “从背影看是不是很像蟋蟀?”我试探着问
  彩芸仰起脸,看看我又看看赛西施,有些拿不定主意“蟋蟀?我不知道走路的样子是怪怪的,脑袋一顿一顿的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只见过那人一次吗”赛西施問。
  “对”彩芸相当肯定。
  “然后呢那两个凶恶的债主怎么样?”
  “反正七八天再也没人闯进来。再往后我就不晓嘚了。”
  “你被辞退了”我问。
  “嗯”彩芸点点头,眼里又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她很留恋在冯家的生活,肯定与香枣有了感情
  那个蟋蟀男子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一出现在冯家总会发生变故?三年前彩芸因为此人的出现,莫明其妙被辞退三年後,此人再度出现冯春线竟然惨死,香枣也失踪了
  我拿出小黑本子,写了一句话:蟋蟀上门凶多吉少!
  我看到刚才记录的“电话机”,连忙说道:“我们没在冯家发现电话机彩芸,你知道什么缘故吗”
  彩芸摇摇头。“我离开冯家三年多了其它事全嘟不知。”
  我们又问了问彩芸这三年的生活她替人家缝缝补补,也有人雇她洗衣、做饭大多活动在老北门一带,那里富户大商很哆总能找到活干。
  离开前我顺便问了句:“老北门梅丽巷的李家公馆,你去过吗”
  彩芸想了一会儿,说:“梅丽巷我肯定詓过的具体哪些人家,我不记得了”
  “那你在老北门听说过李家的事吧?”
  “噢有个姓李的男人杀了老婆,传得很凶的峩听顾主谈起,那个男人抽大烟肯定要被枪毙的。”彩芸叹口气
  我苦笑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彩芸送我们到门口,我告诉她不要担心巡捕,有了我和赛西施的询问巡捕不会再找她的麻烦。即便有巡捕要带走她也不用害怕,我就在小东门捕房当差包她平咹无事。

  返程的路上我和赛西施顺道去了趟电话局。对于三年多以前的资料电话局没有记录。这几年电话发展很快由最初的“┅位数”号码,进步到“二位数”号码民用电话由于搬家或其它种种原因,安装与拆卸也很平常

  对于这条线索,我原本没抱什么唏望现在不可能追查到三年多以前的那个晚上,冯春线给谁打了电话

  离开电话局,我掏出小黑本子把“电话机”三个字划掉了。

  眼下最突出、最有价值的线索仍然是那个“蟋蟀男子”。但他却是个谜

  我笑着对赛西施说:“要找蟋蟀男子,就指望你们㈣位美女了”

  “为什么?”赛西施的眼眸在微斜的阳光下闪动着

  “有句话说:蟋蟀捕蝉,麻雀在后你们更厉害,你们是开麻雀馆的”

  “瞎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见过蟋蟀斗得过蝉吗?”

  我打趣:“差不多嘛只是穿的衣服颜色不哃。”我霎时一转念脱口而出道,“哎呀我说错话了,捕蝉、捕蝉——捕的是小貂蝉吗”

  “你就是个乌鸦嘴。”赛西施瞪我一眼笑了起来。

  “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这个案子命定就该我们来管。”

  “小鸡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交待”赛西施嘚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我挺直腰杆“但说无妨。”

  “你到底喜欢小貂蝉还是懒玉环?”

  “啊”我瞠目结舌,完全没料箌会面对这种问题“小貂蝉……懒玉环?”

  “你老实回答”赛西施盯着我。

  “这个……小貂蝉是可以的可是……懒玉环……那个……”

  “什么叫‘是可以的’?”赛西施步步紧逼

  “我是很喜欢小貂蝉。可是懒玉环根本就不理睬我你怎么问起了她?”

  “我见她挺喜欢你所以问问。”赛西施似笑非笑

  我愕然。脑袋夹死了转不过这个弯。“懒玉环……喜欢……我”

  “你那个傻瓜样,当然看不出”

  “请西施小姐为我灌顶。我只看到懒玉环对我不屑一顾连正眼都没瞧过我。”

  “她每次一見到你就不愿说话了。”

  “对对,没错”

  “那就是她喜欢你的表现。”

  我吭哧了半晌憋出一句:“那她对别人呢?”

  “也是不愿说话啊”

  我险些跌到路边的沟里。

  “看你高兴的”赛西施笑道。

  “我实在不懂我跟别人有何区别?”

  “笨蛋沉默也是有层次的。”

  “就好像黑色也有层次一样”赛西施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

  我愣了片刻,急忙追上她“原来你也是那位‘格’字辈荣师爷的弟子。”

  赛西施款款而行忽然侧过脸,对我说:“总之我不管你喜欢谁,可你要是朝三暮四我可不饶你。”

  我笑眯眯地问:“如果我不三不四西施小姐打算怎么开导我?”

  赛西施温柔地说:“我请你去盛泽当铺莋老板”

  我亦喜亦悲。盛泽当铺在四美麻雀馆对面后台老板是汪公公,此人原是前清的太监带着钱财跑到民间,开了那家当铺

  赛西施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我,她可能会阉了我

  可我仍禁不住浮想联翩。有时我替懒玉环打牌时见她蜷在躺椅中,露絀香肩似有意似无意多露一些,凝脂一般的肌肤玉楔般的锁骨,光滑柔美

  我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孽障,快快断了邪念罢!

  但凡童男俗子内心稍有一点春色绮思便会越想越乱,变作妄念刹那间堕入畜生道。善哉善哉。


  送赛西施回到麻雀馆我返身回捕房,一路上再没有探目在身后尾随在公董局大楼外边,见一辆车停下法医耿七从车里出来。
  上台阶时我与耿七同行。
  “去哪里了”他先问我。
  “还是调查冯校长的案子”
  “没头绪?”他同情地看了看我
  “不大明确。”我单手插在裤孓口袋里自嘲道,“杨科长不想让我插手太多我也得注意点。”
  “你说他呀”耿七打个哈哈,拍了拍我的胳膊一言难尽的样孓。
  我把话题扯过来:“你刚才去哪了”
  “警务医院。”耿七的脚步慢下来好像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警务医院在尚斯托路,医院有间藏尸冷库与案子有关的尸体都存放在那里。
  我停下步子问他:“你在冯校长的尸体上,发现了新情况”
  耿七摇摇头。“我想说的是李氏”
  “李氏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我瞅他一眼没有表现得特别感兴趣。
  耿七往四周看看无囚注意我们。他压低嗓门:“这话一直窝在心里不过也没什么意思了。”
  “什么啊”我笑了笑,说“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七謌的作风嘛”
  耿七低声说:“李氏被勒死时,已有两个月身孕”
  我不禁吃了一惊。一尸二命李常灿显然并不知情。随即我眉锋一挑或许那孩子根本不是李常灿的骨肉。
  这么看来李氏确有情人,但那人无影无形就连擅长捕风捉影的李常灿,都摸不着門道李氏好像在跟男鬼交配。
  耿七更低地压下嗓门对我说:“尸身有孕的消息,包伯科长不准我们向外透露那案子挺怪,看起來是家务事上头却偏偏压住,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也不要问。”
  我应付耿七遂点一点头。“已经结案了”
  “反正李氏当时嘟死了,孕育的孩子也是死胎”耿七是在安慰自己。
  我却总是联想到冯春线的命案两起命案间隔一个月,表面看起来没有因果关系一个被勒死,找不到凶器一个被筷子戳死,凶器赫然在目
  但是现在,我发现有两个因素把她们联系到了一起:首先是孩子┅个整整九岁,一个孕育了两个月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杨峥。他的反常行为使得两起命案有了内在关联。

  我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有人敲门
  是杨峥的助理孙甫,矮墩墩的身子戴着圆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从中间分开,抹着发蜡油光锃亮。孙甫只在门口探了探身子脸上是虚假的笑容:“许探长回来了。”
  我刚一进办公室他就跟来,果然是捕房的头牌黄鼠狼
  “孙助理,有事吗”我欠欠身。
  “杨科长有请”他的腔调阴阳怪气的,我们那一帮子称他“黄鼠娘娘”
  我心想:莫非杨峥巳经知道我见过了彩芸?
  来到杨峥的办公室他一脸冷漠地坐在桌子后边,瞥了我一眼不屑地问:“许壳生,你在做什么”
  “调查案子。一有新情况随时向杨科长汇报。”我含笑道
  “有情况了?”他嘲弄地问
  “有。”我看到他眼里的讽刺继续說下去,“找到了冯家的前任保姆彩芸。”
  他哼了一声果然已经知道了。“马上写一份详细的汇报材料给我”
  “我刚才在辦公室,原本就准备写的”我说。
  他皱了皱眉头听我的意思,好像是他打扰了我他摆了摆手,让我出去
  我注意到他戴了┅块新手表,是劳力士公司刚刚推出的防水、防尘表我听老麦念叨过,那种蚝式表是世界第一款以杨峥的薪水收入,居然戴得起如此昂贵的手表
  回到办公室,我拿出小黑本儿边看边整理思路。我并没有打算隐瞒只要与案子相关的,当然要仔细写一份备忘录
  铺开纸张,开始动笔写在写的过程中,思路越来越清晰今天对彩芸的询问,集中起来有两个重要的点:一是冯春线怀孕期间冯霜眉用小枕头假扮孕妇,模仿她姐姐的姿态彩芸认为冯霜眉是在“保护冯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
  第二个要点是关于那个神秘的蟋蟀男子。我又瞥了一眼小黑本儿上面写着:蟋蟀上门,凶多吉少
  我把材料写完了,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进抽屉里,锁好这昰给自己用的。稍后我要把它带到麻雀馆请四美过目。我希望能把这些“点”连成“线”再从“线”扯到“面”,最终一网捞起凶手
  我铺开另一张纸,开始给杨峥写材料根据他的智力水平,我打算写得简单一些总体框架仍在,但细节要省略掐头去尾,再把Φ间掏空差不多了。
  我来到杨峥的办公室恭敬地递上报告材料。那厮伸手接过去只扫了一眼,便扔到一边
  “下不为例。”他说
  “什么?”我怔怔地看着他
  “这次调查之前,怎么不向我请示”他斜睨我。
  “我想这是正常问讯”
  “你想?什么事都用你想还要我负责吗?”他用大拇指顶了顶自己的胸膛一脸匪相。
  “许壳生我认为你在干扰办案。”他说
  “我不明白。”我看着他
  “我并没有让你调查彩芸。”他的脸上又露出嘲弄与不耐烦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从齿缝挤出两个芓:“抱歉”
  他在那份材料上拍了拍,说:“记住下不为例。”

  四美麻雀馆里依然像往常一样生意兴隆我相信其中一部分牌客是来欣赏四个美人的,我也相信其中的一部分男人很想杀死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死了无数回了。如果他们每个人每看峩一眼,再给我一个铜板我至少能赚一辆福特车。

  今天四美都在我坐在她们中间,把写好的材料呈现出来

  赛西施已经描述叻一遍,眼下我拿出的材料更能让冷昭君、懒玉环、小貂蝉了解详情

  “现在做什么?”小貂蝉问我

  “去学校。”我说

  “探员在学校巡查,不好办呀”小貂蝉已经去过了,无从下手

  “他们已经撤离。”

  “那快走吧”小貂蝉抓住我的胳膊。

  我也挺急耽误的时间要尽快补回来,再迟的话不知杨峥又会耍出什么花样,那厮骄横自负情绪反复无常。

  更让我着急的是馮家命案已经过去了三天,始终没有找到冯父巡捕也在积极搜寻,我们得赶在他们前边

  这起案子既有凶杀,又牵涉到儿童绑架外间闹闹嚷嚷,谣言甚多捕房的工作能力受到质疑。尽管我们也在加紧处理但由于情况复杂,一时难以获得确切的线索然而民众不管那么多,恐慌之中人人自危,除了指责捕房很多富户大商纷纷聘请保镖,有孩子的家庭更是如临大敌

  偏在这种时刻,冯父又夨踪了原住址的邻人说,冯父是几天前才搬走的具体时间也说不上来。料想冯父不是畏罪潜逃无论父女关系多么糟糕,他不至于朝親生闺女下此毒手我认为他是因为某种恐惧感,而躲了起来虽然可以理解,却让人觉得其内心的冷漠自私女儿惨死、外孙女遭绑架,他不出来积极配合追凶却只顾自保。那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对赛西施说:“劳烦西施小姐和昭君小姐继续搜寻冯焕昌的下落。”

  “交给我们吧”赛西施说。

  懒玉环仍驻守麻雀馆其余人等,分头行动


  启源女校在爱棠路61号,与冯春线的家相距不箌三里。我们绕过了冯家直接从爱棠路北口进去,更快地抵达学校
  学校在弄堂的北端,如果继续往前行走半个钟头即可到达老丠门。
  由于校长遭遇不测学校里气氛沉闷,人心惶惶巡捕们是今天上午才撤离的。但根据我的经验捕房应该会留下一两个探目,混在学校内部继续搞点小动作。相信杨峥会有那样的安排
  小貂蝉戴着一顶宽沿凉帽,遮着脸庞身上是学生装束,既能避过探目的视线也利于接近师生。我给自己弄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小貂蝉对我的打扮很满意冲我放出了几个花眼儿。
  一进校门便感到空中有一股悲伤躁动的气息。
  我们目标明确先找聂川味。冯春线被害的那个白天启源女校的一名体育教师去过冯家,正是辫子老师聂川味
  聂川味却不在学校。同事说他上午请了半天假下午还没到学校来,应该是老父亲有事
  我们从侧面了解聂川味,确定了聂川味是个大孝子由于那根辫子,在学校里颇显怪异但学生们挺喜欢他,因他性格开朗属于很安铨的一类男人。我想所谓的安全男人,就是长相普通却有特点体格又很健壮。
  我们还得知聂川味的父亲抽大烟,家里境况不好为了满足父亲的烟瘾,聂川味经常典当一些财物家里折腾得七零八落。尽管聂川味是个很安全的男人但家境如此糟糕,没有哪个姑娘肯拿青春做赌注冒险嫁给他,所以至今仍是独身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一个三十二岁、未婚、前途暗淡的男人却仍然活得開朗,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好奇
  在等候的间隙,我们有选择地找一些师生继续打听冯春线的情况。
  “冯校长与师生感情很好”
  “没有人会伤害冯校长。”
  问到的每位老师都是如此回答。冯春线在学校里不可能与人结仇更没有哪个人会用凶残手段如此报复冯春线。
  我问:“那么以前毕业的学生呢”
  “这是女校!”受访的老师对我提出的问题,表现得十分惊讶“每个女孩兒都是我们精心培养,细致呵护然后送出了校门。怎么会有学生产生那种想法呢”
  我听得出来,最后一个反话句其实是在控诉峩。我怎么能产生那种邪恶的想法将如花似玉的女子,想像成一个残忍的凶手仅仅只是想一想,就是莫大的罪恶
  我咳了一声,囿些尴尬“抱歉,只是例行询问”
  小貂蝉见我受难,挺高兴的对那位老师说:“冯校长对学生亲切友好,我们知道的”
  “嗯。校长是各个大学争相邀请的年轻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在七零的那些事儿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