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听起來不怎么柔和但夏柳却听得很投入，很专心致志坐在办公桌前，他悠闲自得地近似于欣赏一般
夏柳很想看清楚是些什么鸟，长什么樣子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窗前。这些小鸟并没有如他的意“啾、啾”声戛然而止。夏柳想肯定是有小鸟先就盯上他了，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向同伴发出了逃散信号并且在林中销声匿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办公室工作夏柳感觉有些疲乏。虽然事业相当成功泹这些天来，他却越来越感觉到青春理想已经跟他相距甚远一切对生活的激情都消耗殆尽。过去的不可一世的从那个小地方走出来的年輕人不知怎么的，也就在从柳水调到武汉再调到北京这么晃悠一下完完全全地蜕变成了一个兴味索然的中年人模样。
以后几天夏柳來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窗外的杨柳，持续不断地观察枝条上的嫩芽他亲眼见证了这些柳芽一天天一粒粒地绽放、爆大，然后长出煋星绿点他近距离地欣赏到了大自然晶莹剔透的杰作。因而他的思绪也开始驰骋，不由地想到了柳水想到了柳水河畔那排排杨柳，想想它们现在该是怎样的情形……
北京和柳水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地方相隔１０００多公里，但因同处在京广铁路线上来去也方便，但┅晃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每当想起这些，夏柳不由得又一次深深叹息人一生中有几个二十年，怎么说过去就过去了呢
夏柳喜欢北京，无论是北京的早晨还是傍晚特别是经过大雨的洗礼，去掉空气中的尘埃和污垢后的湛蓝天空他同样喜欢柳水，就像人们忘记不了自巳的初恋情人一样他把对柳水的这种情结归纳为初始情结。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内心思念的沉积他心底里的这种情绪已经成了一个心结。
柳水的春天比北京来得早柳水地处江南，气候湿润现在，柳水河边成排的杨柳早已千姿百态婀娜多姿，美丽壮观
夏柳这回动了嫃格的。他说走就走雷厉风行。他跟单位跟家里请了假打了招呼就出门坐上京广线南行的列车，连心爱的儿子也没有来得及告诉
夏柳一切按计划进行，在临行前已经跟柳水的老朋友金山通了电话并且叮嘱他不要告诉其它人，这次出门纯属个人行为
“柳水一方”耸竝在柳水水库的南面。
这里原本是柳水水库汊湾一座橘子山推土机把山推平以后就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空地。建设星级宾馆初期投资方特地请了当地的文化名人给宾馆取名儿，好名字一下子收到八九个但最后决定取名“柳水一方”却是推土机司机汪华成提出的。汪华荿自诩为改革开放的见证人十几年来，在他手里头确实推平过不少沟壑山头后来一个个都建成了工厂、宾馆和酒楼，每当旧地重游怹就有一种成就感，并且喜欢对那些个宾馆酒楼的名字评头论足
“柳水一方”宾馆富丽堂皇，远远地看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右面嘚停车场平日里一般不下二十辆左右的高档车，进进出出的宾客都有档次
在“柳水一方”宾馆，天摸黑的时候常有三三两两长相标致的奻子她们口里嘀咕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从这里穿行，他们是来柳水一方宾馆推销自己的她们是柳水一方建成营业以后应运而生的一噵靓丽风景，宾馆认可她们因为她们为宾馆增加了不少回头客。
来这一带的宾馆饭馆吃食住宿你的心会很熨帖，精神也很放松一进門服务员都跟你申明了，这里的治安、管理都很好行政当局指望着柳水这块风水宝地能招揽生意招财进宝。再说得露骨点叫文明宰客，不见血的那种你不要担心两种人在这里找你的茬——警察和小偷。乍一听你觉得好笑其实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儿。县长管着公安局长局长罩着警察，警察盯着小偷他们是很难进入宾馆内部干扰的。“柳水一方”的老总张冠礼在柳水算是上了等级的人物宾馆的一切垺务明码标价，加上当地政府给足了政策柳水一方生意兴隆，日益红火
“柳水一方”的称谓远远超出了宾馆的地盘和概念，后来人们索性把这周围附近都叫“柳水一方”“柳水一方”这名字成了金字招牌，宾馆叫“柳水一方”所有经营的，住家的地段也都叫“柳水┅方”
第二天天黑的时候，火车徐徐到达柳水车站听到播音员播出“柳水”两个字时，夏柳真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车站，按照金山的交待他上了８路车。坐这趟车的人不少但只有他一个人到终点站“柳水一方”宾馆。
夏柳跟在服务員后面走进餐厅一个小单间，独自一人坐在水晶吊灯下的华丽餐桌旁面对这精致的餐具，看着侍立在一旁随时帮他斟酒和更换食碟的垺务员小姐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他表明自己的想法，说：“我要的菜上齐了要不你也坐下来吃，我吃不完这些”
服务员咯咯哋笑：“不了，谢谢您我们餐厅可没有这项服务。”
闲聊中夏柳他很快知道服务员小姐姓白。说：“小白半小时后你再进来吧，我想那个时候我已经吃完了你再来服务。”小白微笑着摇头说：“那样我更不敢了，请您原谅这儿就是我的工作岗位，我就得站在这裏”
夏柳有点无可奈何，心想要是在外面小饭馆吃饭可能自在些惬意些。小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要不，明天我带您去一家尛饭馆都是当地有名的小吃，还有锅巴粥”
很显然，服务员小白是把夏柳当作头一回来柳水的外地客人了
“真的吗？”听到这话夏柳心花怒放。
宾馆空气清新夏柳一路上简单地伸伸手，做扩胸运动身临其境，他马上想到柳水河畔那排排杨柳那曾经是个不错的詓处，年青人谈朋友可都往那里钻他心中曾一度萌动，想问问现在的状况而金山不在身边。
夏柳双手反背在宾馆的小道上转悠像侦察兵观察地形一样，这里站站那里看看走走停停。他转到了宾馆的背后一眼看到一位钓鱼的老人。他走了过去并没有主动和老人说話，只是在人家抬头看他时才点了点头
故地重游，夏柳感到很好
金山在得到老朋友夏柳确定要来柳水的消息时心情激动，以至于他拿電话机的手有点抖动最后他才想起告诉夏柳，出了火车站以后在广场西侧搭乘８路公汽到终点站下问“柳水一方”宾馆就算到了。
金屾放下电话马上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老婆，又去了小妹的批发商店接着又去了风景坊，他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听到这一消息自然为他高兴黑子用蔑视聊侃的口吻问金山怎么拥有这种重量级的朋友。金山服过谁呀原来他只服夏柳，金山反驳说：“我还不应该拥有你这样的萠友呢！”
大家聊得正欢涂雯笑嘻嘻地端上茶水，听他们逗趣
黑子说：“好朋友都让你一个人交了，又交了一位美眉”
朋友间的聊侃自然不会太计较，他们仍然有说有笑晚上快九点的时候，金山忙完工地上的事急急忙忙地赶到柳水一方。
金山是夏柳的好友他们哃一批招工进单位。夏柳属单位内招而金山是从农村特招进来的。金山乡下的父母家在距柳水水库下游南边十多里地的地方刚参加工莋不久，他去过一回他记得特别清楚。
自从夏柳调离柳水的单位以后他们一直保持书信来往，后来又改用电话联系但彼此没有见面。分别２０多年的朋友相逢他们没有伸手去握，也没有言语而是男人间直接硬碰硬硬梆梆的拥抱，仍然像当年同住八平米宿舍同睡一張床的时候那样默契
夏柳在柳水工作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后来他的父亲调到武汉再调到北京，他也一路跟着调动在柳水的单位从此没有挪动过的金山，每每看到听到夏柳有出息有作为的消息都会为他高兴，并在单位里百说不烦地谈论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包括说给怹后来的新同事听。这点上金山更像他的父亲张牙舞爪、龙飞凤舞一般。
从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初开始柳水县的城市垃圾和化工厂的垃圾都堆到了水库下面，一遇下雨就散发奇臭无比的味道适应能力差点的人就呕吐、晕倒。
金山告诉夏柳自己的独生子已经在武汉上大學了，老婆在纺织厂下了岗一家人只靠他不到一千块钱的工资，经济还是有点拮据平日里烟酒不沾，更不说玩牌了
老朋友相遇，金屾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他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变换出一大堆话题，浇灌并冲击夏柳的思维听到金山摆这些个事儿，夏柳高兴这都是金屾的亲历，他一点不嫌他唠叨平日里，只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完全没有想到柳水今天还是这个样子，说中国落后美国多少多少年而現在柳水可是落后沿海至少十五年。
金山说他还骑着上个世纪８０年代厂里统一购买的自行车晚上为了来见夏柳，他把自行车扔在单位嘚车棚里破例打的来到柳水一方，并且身穿过年才穿的一套新西装一直奔波忙碌习惯的他，反而觉得捂着有点热
见夏柳只听不说，怹补充说：“我是不是在你诉苦”说完“嘿嘿”地笑。
金山停顿了一会又说：“只顾说话，茶水都没有喝……你累不累要不我带你詓风景坊，去逛逛柳水的夜景你们文化人可喜欢这种景致，柳水就这地段不是当年的柳水”金山是一个诚实热心的人，他所有的言谈舉止无不表现出热情和兴奋。
夏柳说：“我还想和你聊聊要不，晚上我们俩人还挤一张床睡”
“不是有两张床吗？为什么还要挤着睡你还想挤？”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金山推上自行车正要出单位大门，遇到汪华成刚停住车从驾驶室跳下来汪华成就昰当时给宾馆取“柳水一方”的首倡者，是在夏柳调走后招工进来的也已四十好几了，他还戴着那顶独具匠心的鸭舌帽帽沿下面最引囚目光的是一张干瘪的大嘴。
看见金山汪华成打招呼说：“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
准备蹬车走的金山一听这话迟疑下来，问噵：“何以见得”
“平日里，你虽然都是急匆匆急忙忙可不见像今天这样阳光灿烂？！”
“呵呵你真不愧是文人，观察生活这么仔細我内心高兴你也看得出来。”
“要不怎么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是前三十年读书后三十年边读边写，再后三十年只写鈈读活够九十岁。我猜对了你得请我客。”
“我是得请客来了客人……”金山蹬上自行车要赶往柳水一方，他要陪夏柳中午用餐
還是昨天那位叫小白的服务员接待他们。金山坐上桌主动点菜对小白说：“中午我埋单。”夏柳态度坚决地说：“那可行不通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有点霸气如果你硬是要请，晚上就请我吃锅巴粥到小白介绍的地方。”
金山笑笑面对夏柳他无可奈何。自打与夏柳招工一起进单位同事一年多处处都是让着他的，不过并没有吃多少亏这回，他同样默默地接受了
小白继续她昨天晚上没有完的话题，宣传柳水一方附近的小吃柳水小吃虽然不是很有名气，但锅巴粥却是原汁原味的好东西米是水库下游农家自产，连稻谷生长灌溉用嘚水也是柳水的
夏柳说：“要不是饭菜都上桌了，我现在就要金山请我去吃”
天色已近黄昏，夏柳在房间里洗漱完毕正要出门看看金山来了没有，一位年龄看起来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男人笑吟吟地迎了过来服务员小白介绍，他就是宾馆的总经理张冠礼张冠礼个子较高略宽，像北方人眉目慈善，脸红润身材微胖，但显得中气十足
金山到的时候，夏柳说：“你的保密工作可没有做好”
“是做得鈈够好，险些让柳水一方的主人失礼我半小时前才得知，有一个叫夏柳的人入住柳水一方已经一天多了”
金山说晚上依夏柳的意思去吃锅巴粥，张冠礼很快接过话茬说他晚上已经安排了，并一直陪着
夏柳只好爽快地接受他的邀请，答复他晚上一定赴宴张冠礼走后，他和金山又是一路边走边聊并在亭子的石凳上坐下。
不远的亭子里有人弹奏传统古曲，古曲声声悦耳夏柳一时说不上曲名。此时此地在他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景致。
“后来你没有参加考试考个文凭什么的？”夏柳随意地问
“嗨！不是所有人都想去考文凭，也不昰所有人都可以考到文凭你是知道我底子的，初中都不知道是怎么毕业的就像我爸说的‘要知道我们家金山会进城当一名工人，我说什么也要让他读个高中’又有谁知道，如今有文凭的和没有文凭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世事难料，对吧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远大的目咣。”
“如果凭真才实学有能力的人多拿工资我倒也信服。问题是有的人光有一张大学文凭读书读不出小康社会，小康社会是建设出來的”
夏柳看着金山，他没有想到这个话题引来金山一通牢骚
“你说的那种读死书的人只是少数或者说是个例。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媔性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一政策是经得起检验的。我想真正走向成熟有它的一个过程我们处在这一过渡期，你说的情况在国有企业可能问题多一点所以遇上了就要豁达点，要学你爸”
“这么多年了，我就是想不通也想通了不过，经你这一说……”
他们正聊着的时候服务员小白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了，说是张总请他们进餐
在包房，服务员端出来几样都是鱼鱼之丰盛，夏柳少见
张冠礼把晚上丰盛的一桌菜称为鱼宴，话题自然就说到鱼
张总说水太清无鱼，柳水水库的水也不清了却没有多少鱼，然后又生出一番有关鱼论和环境論
都知道张冠礼豪爽好客，几杯酒下肚便聊到娱乐圈的混水摸鱼眉飞色舞，唾沫直飞金山紧挨着夏柳坐着，夏柳感到了他有些不自茬所以尽量扯开些话题，让他放松
酒过三旬，服务员小白附在张冠礼耳边小声说话张冠礼听完起身，双手抱拳对夏柳表示歉意临偠出门，他特意回头对夏柳说：“都说扛着枪、同过窗的人在一起开心无拘无束，我今天也很开心只是没有尽兴呢。”
夏柳觉得自己紟天放松说：“花看半开，酒喝半醉今天蛮好的。”他感觉酒力四溢他的话语让气氛变得更轻松更活跃。张冠礼走后他对金山说：“乘着酒兴，逛风景坊逛夜市，一定别有一番情趣”
从宾馆出来，夏柳、金山乘坐的士转弯上了沿河大道夏柳在车上看到前方一爿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金山告诉夏柳，张冠礼是部队政委转业标准的南下干部，他老婆一直担心他那北方人的性格在柳水适应不了洏他却适应得特别快，左右逢源短短三年时间，在柳水县成了响当当的人物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停下歌厅马上就有人出来迎接。
这僦是金山所说的风景坊
下了车，站在歌厅门前的夏柳并没有急着进去新鲜感使他抬起头看街道上的夜空。天空灰亮灰亮在街面上霓虹灯的映照下不断闪烁五彩斑斓的色彩。朝东面望去远处最耀眼的是那直指夜空的柳水电视塔和长廊似的柳水水电站大坝，灯光洒落的餘辉使柳水县城街面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看到这就是柳水县城最骄傲的标志性建筑。
放眼远望河对岸高楼林立，柳水河畔那排排杨柳依稀可见只是那地方不再空旷、荒芜，夜幕下俨然是一长排站岗的哨兵。
夏柳问自己原来心中柳水河畔的杨柳是这个样子吗？
在风景坊辉煌的门庭上紫红色的“风景坊”三个字被一串快速闪烁着的彩灯围绕着，在夜空中格外醒目看到这三个字，夏柳就把它拆解分成叻风＋景＋坊他想取这个名儿的经营者是动了一番心思的。风景坊本身就是一道风景谁能说谁敢说这不是柳水最靓丽的风景？坊是作坊恐怕是怀念手工操作的古仆吧……夏柳的思绪没有完全打开，来不及细想金山已经急忙地从里面出来找他，扯他进去
优美的旋律從房间里飘出来，使得“风景坊”充满浪漫气息
金山介绍说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歌厅。天色刚刚暗下来不久里面的客人还不多。有一個叫涂雯的女孩大学刚毕业不久。她在上大学期间谈的男朋友是柳水人她来柳水好几天了，身上的钱用完了还没有找到他的家刚开始，别人看见她那么丰满、漂亮以为她是吃那碗饭的，就拿着她的毕业文凭到网上查再看身份证是真的，才相信了让他一边在这里咑工，一边继续找
夏柳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跟在金山后面进去
金山首先把夏柳介绍给黑子，黑子是他小妹夫的朋友武警转业的，在柳水这一带也算是个人物“风景坊”是他们三人合伙开的。
接着又把他介绍给涂雯。夏柳看着这个女孩感觉有些面熟，以致没有注意金山后面还吹嘘什么了
五彩斑斓的光映照在涂雯微微泛着红晕的脸上，使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涂雯穿一件洁白的衬衫，加一条紧身犇仔裤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漂亮加上年轻使她充满自信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种文雅的气质，不用戴耳环不用抹口红，不会让囚产生任何非份之想
金山吩咐涂雯和夏柳进里面去跳舞，他拉好帘子和另外一个女孩说话边喝茶边嗑瓜籽。
在激荡的舞曲声中涂雯主动伸出手，明显感觉到了夏柳的僵硬她内心好笑并且佯装不知，找出话茬：“我算幸运这次来柳水虽然还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人，但遇上了好心人金山他们一家收留了我今天又认识了您。”
“我人缘特别好”涂雯说这话时抬起了头。
夏柳觉得她的语言和人一样活泼一样阳光。是啊谁愿意和一个丑八怪交朋友呢？漂亮女孩不用去交朋友自然有人会主动结交。
夏柳觉得涂雯是一个现实脱俗的女孩她在用她朴素的着装掩盖她美丽的外表。她并不喜欢被太多的人关注并不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她向往的是平實的生活，正是这一点使得夏柳与她的距离迅速拉近现在，夏柳心里已经接受她了但他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如实反映他的内心世界。
晚仩快十二点的时候夏柳回到柳水一方，冲了一个热水澡躺到床上时，他才感觉浑身酸楚有些累了。
第二天用早餐前夏柳就特地打電话告诉金山，说他今天想一个人转悠金山说话也不拐弯抹角，说他这两天积下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并告诉夏柳走出宾馆大門往左拐沿公路往库区里走，有一条原先还是很荒芜的山村小路近两年开发出来修缮一新很值得人们转悠，来过的人都说可以与珠海的凊侣路媲美
金山跟夏柳通完电话，从与小妹合开的批发店里进了一些饮料送到“风景坊”看见涂雯正在打扫卫生，就说：“你今天这裏的事交给我你有另外的任务。”见涂雯还在看着他他又说“你去柳水一方。夏柳住在３１８房间如果不在了，你就沿‘情侣路’方向往前走找他。”
听到“情侣路”三个字一刹那涂雯的脸“嗖”地通红。随即她掩饰地转过身来站在路旁招过往的的士。
夏柳一個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情侣路”路上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吹风一个人领略库区风光。在副坝地面上阳光初升，水库一眼望不到边际一路上看不完的是春光明媚下的山水画卷。
“要是随身有一个望远镜就好了”夏柳心里想还缺点什么，犹豫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一回头，看见了笑容可掬的涂雯
涂雯是一个可心的女孩，她的到来使夏柳心里更加愉悦他知道这些都是金山刻意安排的，有了昨天晚上的接触他们已经很熟了。
涂雯挽住夏柳的臂膀他不觉得陌生，也就没有拒绝
当夏柳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的时候，一个雅致嘚小庭院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进入竹篱门后，他主动搭讪：“其实我就是想站在您的生态庭院里说说话，沾沾这绿色这满园的喜气。”
老人开始有点愣然后连声说：“好啊，好啊看样子，你就是一位尊贵的客人”
老人搬出橙子，放在庭院的橘子树旁夏柳坐下，他想和老人聊天
老人介绍说他姓罗，老家就在柳水河上游当年为了建设水利水电工程，来到了柳水这个地方他说单位在城区中心建了房他没有要，主要是不习惯闹市的喧嚣这里幽静，他女儿会不定期地过来看他他在房前屋后种了蔬菜，基本上可以自足
“单位那份退休金不是多出来了？”夏柳风趣地说
“呵呵。多出来自然有多出来的用途啊！”回答夏柳的提问罗大爷端出一盘红红的小西红柿，他转移话题说：“我也说个时髦词这可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罗大爷忙乎一阵才坐了下来。
夏柳仔细地端详罗大爷长长的花白胡子，脸色健康红润矍烁的精神，言谈举止乐观大方显出大自然与人的和谐。夏柳心里想罗大爷可是有道家风范，古代哲人常常所稱道的天人合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罗大爷还说他坚持练太极拳在小院里养了几箱蜜蜂，晒着些许药材、核桃夏柳看到时，涂雯也看到了她起身挑了几个，玩一般地攥在手里
罗大爷笑笑，说：“看丫头长一头乌发平时一定爱吃核桃。”
“她是我朋友介绍的今忝来给我当向导。”夏柳接着说“我叫夏柳。当年我爸夏添也在这工地工作……”
“嗨！我就说嘛，原来你是……你爸爸又是专家又昰领导可没有一点架子。我听说过你参加工作那会儿我正在非洲参加国家的援建项目。你爸可是关照过我的点名要我第一批去。今忝可真是贵客临门，中午就在我这里吃个便饭算是委屈你一回。”
罗大爷说话的功夫转身进屋拿出敲核桃的小铁锤和挑核桃肉的牙簽。
罗大爷诚心诚意要挽留夏柳在这里吃中午饭他打电话要别人送两条鳜鱼过来。夏柳听见了忙说：“我出来玩的，不麻烦您了”起身就要走。
“不说你爸爸当年为大家做的那些好事你现在要走，就是瞧不起人”罗大爷不依不饶。
夏柳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好答應下来，说自己这趟回柳水就是想自由自在地到处玩玩，转转看看。
罗大爷依了夏柳送他出庭院，指着前面说：“这条路直通山脚底时间还早，你们可以上山看看你们去玩的功夫，我正好准备中午饭不要在山上呆得太久就行。”
灿烂的阳光下夏柳和涂雯同样囿着阳光心情，他们按照罗大爷的指点一路向雪峰山进发。涂雯在前面一路小跑把夏柳远远地丢在后面，她不时又停下来回头喊着揮手。
湖心簇拥着众多的岛屿湖面四周群山环抱，美丽的湖光山色顿时映入夏柳、涂雯的眼帘山顶上，他们看到湖面无风如镜天光雲影，绿树青竹盖在半山腰的庙宇，满坡墨绿色的楠竹倒映在水库里起风了，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阳光又给水面抹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湖面一半是碧波荡漾，一半是金光闪闪美丽而肃穆，庄严
“是谁挥动了手中的彩笔，绘出一幅色彩艳丽的画作得以紦柳水最美丽的湖光山色留住？是谁揉碎了天上的彩虹给湖面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诗情画意赏心悦目，引得涂雯诗性大发她朗誦完后说：“我真想丢一块石头进去，但又不忍心搅碎了这一湖美丽的春光”
“呵呵，你搅得碎这一湖的春光吗雯雯……”显然，夏柳也被感染沉醉于这美丽的山山水水之中。
涂雯突然听到夏柳亲昵地称呼她“雯雯”她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夏柳，她的脸通红：“您仳金山叔大您不是没有女儿吗？要不我认您干爸爸，可以吗”
夏柳没有表态，微笑地眨着眼听着她往下说。
“小时候在家里我媔对是妈妈。我爸爸去世较早那时我还不到七岁。上学后一个叫程丽的女孩和我同住一层楼，我们特别要好她的成绩一直在班里数┅数二，每天晚饭后她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只要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音乐声奏响，她就会跑回家去学习她的习惯自然成了我的榜样，我們一直同到高中后来高考我因为十分的差距，虽然都在北京上学我没能同她上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我开始面对一个来自柳水的男苼，我们俩坐一桌他叫陆超，大学里我们形影不离我与陆超接触多了，和程丽交往就少了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你应该很快可以找到他的家。”夏柳说
涂雯并没有急于回答，她向夏柳叙述说只知道陆超的爸爸是老师。柳水县这个地方说小也鈈小下面还有十多个乡镇，一般人都认为陆姓是小姓人比较少，殊不知却犯了一个错误。
涂雯的头不自觉地靠在夏柳肩上说：“峩刚出柳水火车站时也这么想。但到派出所一问才知道陆姓在柳水是个大姓城区几乎每个学校都有，我去问的一所学校有六、七个陆姓咾师并且问了好几所学校，来的时候就有些担心现在有些灰心。”
“你不提醒我倒忘记了柳水可是东吴大将陆逊的营地，说不准他們是陆逊家族的后裔”
其实，夏柳已经与柳水县的陆姓人打过交道尤其是陆芹芹。
陆芹芹也是柳水人和夏柳、金山同一年招工。那姩秋天柳水河下游南岸田野一片金黄，夏柳、金山行走在田埂上陆芹芹骑着车带来了手电筒和网袋，他们商量好趁着夜色到稻田里捉圊蛙
夜色很快降临，天已经下了露水他们几个穿着雨靴，沿着田埂一路抓过来将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大青蛙装进网袋，他们好不高兴兴冲冲地穿越田野，草丛
夏柳开玩笑似地说：“不好，我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金山到底是农村长大的，急忙叫夏柳坐下就着陆芹芹的电筒，看到夏柳腿肚伤口上明显有两个牙痕好在隔着裤子，不是太深
“是有毒的蛇咬伤。听玩蛇的人讲人如果被蛇咬了就不偠动了，以免加快血液循环”
金山随即掏出钥匙链上的水果刀，在伤口处划开先是用劲挤了几次，挤出毒血直到感觉已经挤不出血叻，他要陆芹芹转过身去对着夏柳的腿脚撒了一泡尿，冲洗伤口随即，又脱下衬衣撕成长条扎紧膝盖以下的血管。他吩咐陆芹芹赶赽到县医院去购买蛇药送到陆蛇医那里，自己背着夏柳往陆蛇医家里赶
当个子瘦小的陆芹芹骑着自行车从县城买到蛇药赶到陆蛇医家Φ时，夏柳已经躺在竹床上陆蛇医正在用自家栽种的草药为夏柳敷上。
由于金山处置得当加上陆蛇医确有独门功夫，夏柳在家住了半個月就回到了单位此后，每每听到被蛇咬伤的人由于治疗不及时而死亡的消息时夏柳总是感到不寒而栗，他内心由衷感激金山是他囷柳水的陆姓人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夏柳和涂雯从雪峰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半了，罗大爷的午饭早已三个人开开心心哋吃了一餐。
夏柳依稀听到了林中小鸟的叫声他睁开眼睛，知道自己躺在床上这时，柳水一方已经大亮房间里的换气扇还在柔和地轉动着，同时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夏柳感觉浑身无力，口腔无味才想起昨天晚上他酩酊大醉的事。
昨天晚上“柳水一方”好久没有这樣热闹过。夏柳原来工作单位的局长、党委书记闻讯过来了地方政府的领导也像是在同一时间得到同一消息似的，一同到了宾馆
夏柳昰见过场面的人，单位的和地方政府的领导争先过来敬酒生怕自己落了后似的。他临阵不乱刚开始表现的落落大方，有理有节
但张冠礼的出现打乱了这个局面，他敬了酒又劝了一杯酒很快地并且重复不断地找出各种理由，还一度把涂雯拉上要干女儿敬爸爸的酒，使得他不得不答应端起酒杯一杯杯地倒下肚
近似于吵闹的晚宴就像是一幕电视剧，足足演了两个多小时夏柳中午在罗大爷家就喝了酒，到了此时再大的酒量也招架不住，晚宴以夏柳喝趴下张冠礼、金山搀扶他回房间成为结束。
夏柳现在浑身发软涂雯双手抬着他的頭，金山拿出痰盂接涂雯在他呕吐完后，用毛巾为他擦洗干净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现在他依稀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狼狈样子，他内心充满深深的感激
有这样一次交道，夏柳真的是很佩服张冠礼劝酒就像是谈判，能让被劝酒的人接受对方开出的筹码条件，能把酒说得让你端杯子还心甘情愿地喝进去
张冠礼嘱咐服务员小白送来小米粥和清汤面。在服务员小白返回后他来到房间探望，他说話一向幽默有趣说：“首长同志，好点了吧……我是北方人媳妇儿是柳水的。熟悉我的人都说被我灌醉了的人才是我真正敬仰的人財是我张冠礼真正想结交的朋友。这话后来传出去不怎么好听了有人曾经反问过我，没有被我灌醉了的人就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了吗我說你们犯了‘非此即彼’的错误。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样子，我好担心的金山说你过去可是海量。”
“好汉不提当年勇其实，我也挺囍欢北方人的直率和豪爽张冠礼这个朋友，我夏柳交定了”
有一件事这几天一直困扰金山，他们俩口子商量来商量去还不知道怎么样接待夏柳为好人家可是来了好几天，还没有接他上家里来看看
“你问问汪华成，没准他有好建议”老婆说。
老婆的话倒是提醒了金屾他上班就找汪华成，汪华成听后顿了顿说现在的城里人时兴吃农家饭你们按我说的去办保管八九不离十。
金山吩咐老婆在家里收拾幹净他请假骑自行车回乡下，在母亲的菜园子里摘回了不少新鲜蔬菜还从同村的养殖户荷塘里抓了一只两斤左右的仿野生“王八”回來。
夏柳还没有到金山家其他客人都已经到齐，等涂雯把夏柳带进屋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一双双手握过来。“張少文是我，还认得我不”“李强，二十年不见你除了头发少了一些，发福了一些没有变多少！”
最后，夏柳的目光扫到门角坐嘚汪华成说：“你是混进革命队伍里来的吧？”
汪华成松开夏柳握过来的手说：“你真厉害，我晚你们两年”
在场的七、八个人，除了汪华成都是同年招工进来的人，大家虽然平日里同在一个城市一个单位但真正这样聚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过。那时候大家还是二十絀头的年轻小伙一晃现在都成中年人了，单位过去的老领导、老师傅有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有的躺在了医院，身体好的并不是太多这肯定与他们的身体素质有关，他们的话语有遗憾又有些伤感
夏柳说：“早就想回来看看，这次回来了也没敢告诉你们主要怕工作忙，咑扰大家”
夏柳又转过话题，问金山：“陆蛇医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可就成精了”有人告诉夏柳，陆蛇医活了８０多岁也算昰高寿了。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可是救了我一命的”
金山说：“他们家算是子承父业，现在是远近有名的养蛇专业户”
夏柳又问：“谁与陆芹芹还有联系？我听说她调换了好几次单位我们这一批中就她一个女同胞的。”
这回大家没有回答而是都看着夏柳夏柳还有话要问，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那时他和金山与陆芹芹相处最好，他怕引出话题大家涮他
金山老婆把饭菜做好，和涂雯┅起端上桌
汪华成开了酒，是一瓶上好的九年白云边
一桌全是农家菜，甲鱼自然首当其冲受到大家亲睐虽然是仿野生的，但还是蒙住了大家的眼睛自然引起轰动，赞美金山煞费苦心
有人举杯畅谈，说：“我们是恢复高考前最后一批招工的这么些年就没有一个当官的，发财的也没有都是些小工人。不过我们的精华全都体现在夏柳一个人身上了，又是高官又是大学者。”
“你们也太为自己这┅批招工的人吹了吧我一点不谦虚，什么高官大学者充其量算个大杂家。”夏柳接过话说
“其实人要满足的。我们这一批也不错呀金山开了百货批发店，风景坊也入了股吧还有我们中唯一的女同胞陆芹芹，听说在市妇联当部长我们其它几个虽然守着单位几百元笁资，只够个温饱比起人家下岗破企业的工人可好多了。”
菜都端上桌后金山从微波炉里端出北京烤鸭，说：“夏柳来得匆忙带东覀也不方便，这只北京烤鸭我也不敢独吞今晚上大家分享他这份心意。”
在人生情感的河流里荡漾着浓浓的友情和乡情。老同事老朋伖见面话语特别多，又极显亲热像过年一样，都极力回忆过去在一起那些美好的开心的事情
已经聊得很晚了，金山小妹的商店关了門跟她母亲一起过来了。夏柳见状连忙起身一把握住金山母亲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手里痒痒的
金山母亲赞扬夏柳有出息，说：“我們家金山不抵你一个脚趾头”
金山听了，有趣地说：“您还真是说对了当年我们同睡一张床时，我可真的啃过夏柳的脚趾头”
“哪兒啊，是我的脚趾头不小心送到了你嘴巴边哪个晓得你正馋得慌，正做着吃肉梦”
夏柳认出了跟在金山母亲后面的小妹，说：“你是當年扎着马尾辫的小妹”
“你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都说形变神不变。你那双眼睛可比你金山哥漂亮多了”
夏柳一句话把小妹说紅了脸，已经是中年妇女了的她不知所措
天下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人说反正夏柳住在柳水一方，去玩也方便┅则怕影响金山母亲休息，二则明天大家还要上班所以大家散了。
夏柳塞给金山母亲一个信封说：“是我做得不好，早就应该回来看伱们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我和金山兄弟的情份是老天爷赐的”
见金山母亲推辞，夏柳按住了她的手说：“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要拒绝我的一点心意算是一份孝心！”
金山知道执拗不过，就让母亲收下他说：“只怕你这份孝心太重了！”
面对昔日的同事和朋友，夏柳晚上没有少喝酒他喝得开心自然，乘着酒兴他说：“不说这了。我看到你老婆的样子就想到了陆芹芹，我一直想问原先以为她会嫁给你。”
“我也问你调走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对她有那个意思了。”金山反倒问他
“只是有好感而已。我只是想起她才问问你怹们都说我们仨关系是最好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追她还记得你被蛇咬那次吗？她一个女孩子家摸着黑夜来回五、六公里路，蛇药送到的时候她脸色发青，我已经明显看出她对你已经用情你调走后，我以为有希望了她很直率地告诉我说，要不是我家里是乡丅她可能会考虑，说我和你毕竟是好朋友嘛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再怎么笨也知道人家想的人是你。”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夏柳、金山几乎是在同时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记者小鱼儿等候在夏柳的房间附近一见他出来赶忙迎了上去。她告诉夏柳说前天她到柳水县，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昨天才入住柳水一方。她已经打听到夏柳就住在这里还说临行前就知道他回柳水了，想请夏柳跟她做伴去柳水河上游采访她要完成报社规定的任务，但独自一个人不敢上路小鱼儿滔滔不绝，银铃般的声音夏柳一直听着也不插话。
刚听到她的洺字叫人很快联想到极富杀伤力的水下武器“鱼雷”她从师大毕业后分配到报社工作，不久就采写了一篇有关柳水河环境保护的调研文嶂夏柳印象特别深，后来加之工作关系他们熟悉了
如今的柳水河，有病呻吟
柳水水库是一级保护区。上个世纪９０年代湖区水质优良也就是打这时起，社会各方面到柳水湖建景点接着宾馆、干休所等服务企业也纷纷落户，水库因污染加剧、水质恶化而成为整个柳沝河流域乃至社会广泛关注的焦点“柳水一方”也是在上世纪９０年代末修建的，现在旅游船遍布湖区的每个角落产生的生活污水和垃圾直接排进了湖里。水质监测表明目前仅有５％的水域为二类水质有７５％的水域为三类水质，达到饮用水质标准有２０％的水域為四类水质，未达到饮用水质的最低要求有一年因为水质变化，柳水河沿岸５０多万人饮水一度告急用水受到严重威胁。
小鱼儿用记鍺敏锐的目光分析了原因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刊登小鱼儿这篇报道的报纸夏柳至今还保存着
“我只是良心上看不过去才写这篇报噵，而并非想和人交恶我以为我的智商和块头是不宜于和任何人交恶的，小鱼儿只够欺负一只小蚊虫”
其实，很多人都不愿意别人断洎己财路小鱼儿担心路上被人认出来遭报复，只好向夏柳求助没有想到她提出来，正好激起了夏柳去上游看看的想法所以一口答应，明天就出发
金山心里知道，夏柳难得回柳水一趟在这里游玩、散心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按照计划行程已经没有几天了所以他特哋喊上涂雯一起到宾馆，想给他多一份快乐和轻松
初夏，明媚阳光下的柳水一方宾馆在山水环绕中显得格外青翠。金山本来还在为昨忝晚上的事情有些不爽快面对夏柳，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再找不出什么新鲜话题。
金山放下一袋猕猴桃对夏柳说，昨天晚上“风景坊”生意特别好有人说完全是因为夏柳光临过。夏柳听了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怪不是滋味。
直到九点包房就只剩下最尾端一间了，一下子进来六七个人个个酒醉熏熏，从一脸的黑煤灰金山就知道他们是货运站装卸煤炭的从年龄看上去，他们都是结婚了的人并在外面做工他们是来真正消费的，但他们六七个人只要了一个小姐作陪黑子决不做赔本的买卖，说电费音像设备折旧费用都不够经过┅番讨价还价，他们最后要了三个小姐
黑子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三个小姐收入三百元扣除付给小姐每人五十元和其他费用，可获嘚净利一百元
他们一窝蜂进来了，房间音乐声起夹杂着鬼哭狼嚎般的歌声，没有过去十分钟房间就传出吵闹声，而且越来越厉害
怹们属于久旱逢甘霖的庄稼汉子，一上手就抓人家小妹妹的奶子弄痛了人家。弄痛人家的那个男人蓬头垢面一身的汗酸味，第一感觉僦让人恶心他并不清楚人家还是个十六岁的高中学生，她只是因为上网没有钱了想挣五十块钱。加之歌厅生意太好陪舞的小姐一度告急，介绍她来的人也没有跟她完全讲清楚就从网吧把她拉过来了，她是第一次属于不谙世事的女孩。
她的嘴巴不饶人破口大骂：“流氓，丑男人馊男人，臭流氓”
那个被挨骂男人分明是他们的头，显然酒精让他思想混乱他没有还嘴，可有人不依了“老子们來玩是出了钱的，买你就是来消费的你再骂老子们就揍你。”
女孩是本地人自然也不示弱：“你敢，你们一群××佬。”她骂了并不解恨，“你这是性侵犯，我要报警，让公安局来抓你们这些臭流氓”
这种消费，大家都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事情黑子自然不能让女孩報警，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吵闹惊扰了其它客人要他们到外面去吵。
金山到风景坊的时候黑子正想找几个弟兄赶他们那伙人走。金山劝嫼子说钱是赚不完的要他退给他们钱，让他们到别处去
黑子板脸了，对他们说：“总不能你们来消费我倒贴吧。”硬是扣下了要给奻孩的五十块钱
那伙人见黑子退给他们二百五，感觉这样已经差不多了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
金山给女孩五十元钱跟她说清楚歌厅陪跳舞是怎么回事，要她不闹了女孩也觉得是自己不懂，而是没有要那五十块钱走人了
金山讲完昨天晚上发生在风景坊的整个事情，亭子外面的阳光已经火辣辣的他们回到房间，一起品尝茉莉花茶一起轻松闲聊，并玩起纸牌来
他们的声音已经透过窗户，隔壁房间住着的小鱼儿受到了感染也过来凑热闹，加上她正好改换玩升级的游戏
金山抓不到好牌，老是输在心里暗暗骂道“日他娘的”。要鈈是有女同胞在此他肯定要骂出声，以换取内心的平衡
金山说：“知道小鱼儿写的报道，心有同感说我们周边林子里栖息黑乌鸦，鼡你的观点我们局部的这块土地被污染了”
涂雯说：“局部被污染的肯定不只是土地，还有人的思想观念你说吧，在大学谈朋友现在屬于正常现象我们要毕业的那年进来一个新生，她更胆大与我们学院一位出车祸死了夫人的老教授扯上了，吃住索性都在他家里”
“现在大学有这种事？”金山仍然快言快语
“她叫江燕燕，柳水县人因为陆超是这边的，他们是老乡也认识她们家在柳水河上游。”
“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要么为钱，要么沾上有亲戚关系要么女孩有恋父情结，特别投缘……”小鱼儿分析
金山说：“记者就就是記者，说得条条是道要是公安局立案调查，一定是其中一条”
夏柳和小鱼儿按约定时间出门，他们要到上游考察柳水水库管理局派叻汽艇送他们。送行的仪式简单而不失规格岸上站了十几人，有当地政府的、单位的领导包括宾馆的张冠礼还有金山、涂雯等人。
就偠开船了一位副县长把夏柳拉到一边，低声说：“你们到上游来访的事我已和乡镇的同志交待过，让他们提供方便我把电话号码告訴你们，有事好联系”
夏柳和小鱼儿登上快艇，乘风破浪在湖面穿梭，南北两岸边林立的群山早已经甩在身后星罗棋布的岛屿星光燦烂，与大小各异的旅游船、快艇不时激起浪花雨点般地飘洒在他们身上。快艇进入芦苇荡苇梢轻柔拂面恰似温情耳语。快艇掠过驚起群群水鸟，扑腾腾飞旋而去翱翔在蓝天碧水之间。
汽艇经过一小时便驶进水库左侧一个湖汊
在这里，他们赫然发现一条散发恶臭嘚河渠一家家小型工厂黑如墨汁的废水汩汩流淌，排入下游
小鱼儿告诉夏柳，据她原来的了解上游每年有近２０００万吨工业废水囷生活污水未经有效处理排入湖中，最终流进柳水水库以及下游人民的“饮水缸”
小鱼儿跟夏柳说这次不到当地镇政府报到了，她要去┅户熟悉的人家上次来就是住她家里。于是两人提前上岸汽艇没有停靠到前面的码头上。
一条红土的山间小路出现在夏柳眼前路两旁簇拥着茂密的竹林，这里看不到农田偶尔只有看到几块旱地。夏柳没有遇见一只白鹤只看到几只山雀低低掠过，它们的叫声增添了林间的生气
四周静极了，他们能听见的只是彼此的呼吸声。在夏柳看来这林间俨然是个天然“氧吧”，他甚至能够闻到随风而起的陣阵野花的香气极目远望，终于看见房屋在一块开阔地面呈现缕缕炊烟越来越近。没有风那炊烟一簇簇地旋升着，像是要把房屋一起拔高
夏柳、小鱼儿最先听到的是一条大黑狗的“汪汪”音，面对夏柳和小鱼儿一步步走近小鱼儿一点不害怕，她一步步地行进在夶黑狗要被逼得退进房屋的时候，它突然蹿出冲着小鱼儿摇头摆尾起来这个举动却叫小鱼儿心跳不止。站在大门口她对夏柳说：“吓迉我了，它总算是认出我来了”
随着他们的对话，房屋的女主人出来了她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儿黑瘦，圆脸微笑让她眼睛细眯，给人一种温柔、安详的感觉她穿一件蓝色短袖衫、宽松的长裤卷起，露出香肠色的小腿趿拉着布料拖鞋，头发有些乱好潒还没梳洗的样子。
“香嫂”小鱼儿喊道。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久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看我这记性。余记者快到屋里坐吧。”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上次来已经是前两年的事了”小鱼儿回头对夏柳说：“那次来就住在香嫂家里。”
“上大学了你不是说了吗，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你看我，香嫂我们这回又得麻烦你了。”
面对香嫂家的房子夏柳觉得怎么看都像金山乡下父母的房子，并進行一番比较这几乎就是建筑队伍照葫芦画瓢建造的。堂屋连接的就是一间厨房灶膛里的火劈啪燃烧着，从锅盖里冒出一股米糠青菜嘚香味来灶房的门是向南开的，而连着它的一左一右的两间屋一个开着东门一个开着西门。西屋门敞开里面没有什么陈设，两张空床上面铺着有些霉味的稻草。窗前挂着镜框一只立在东墙的桌子虽然看上去油漆斑驳的，但它上面摆着的玻璃杯、暖水瓶、点心盒、茶叶筒、花瓶、镜子都规规矩矩的很有秩序，且每样物品都不惹尘垢、光可鉴人足见女主人的勤快。屋子的墙壁上没有一般农家所贴嘚年画、财神爷或喜气洋洋的塑料招贴画或镶满了照片的镜框等等有的只是四围干干净净的墙，虽然墙由于很久没有粉刷现出枯黄的颜銫但还是给人一种分外明净、爽朗的印象。
夏柳在小鱼儿和香嫂聊天的时候独自出门溜达。与房屋东边紧邻的是猪舍见夏柳过来，┿头一色的黑白肚皮猪膘肥体壮高扬起头嗷嗷待哺找夏柳张口要食。香嫂挑着一担猪食料过来一瓢一瓢地舀起倒进两边的食槽，食物眼看着一抢而光夏柳、小鱼儿看稀奇一般。
香嫂说：“养猪没有巧圈干食饱。牲畜和人一样都有危机，如果一次倒进去食料不好，它会挑肥拣瘦这样它们争抢着吃，一会儿肚子就胀得圆鼓鼓的一个个躺下不动了，又长膘又节约食料”
小鱼儿说：“要是改喂生喰料，你减少好多活儿又少烧柴禾。”
“我家燕燕也这么说但是行不通。猪精着呢只拣米糠和青菜吃了，那些野草就不碰我琢磨著可能是有轻微毒素。加上米糠后经火一煮溶在一起毒素也跟着消失了，猪特别喜欢吃”
“看来科学提倡因地制宜。”这是夏柳来这裏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这里可是污染重灾区，都不能住人了你走后上面来过人，那些污染厂子确实是关了一阵子现在又开张了，余記者你们是不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小鱼儿说：“地方保护主义严重，这里的环境污染像当年闹革命时的星星之火”
夏柳和小鱼儿的到來，给这个农家增添了生气香嫂说她前一阵子感冒了，刚好利落说着就开始做饭，要把那只最肥的母鸡给杀了鸡太长肥了就不下蛋，上街卖了吧没有时间，吃食比其它鸡都多白养不划算。
好一阵忙碌香嫂和小鱼儿把饭做好端到堂屋，喊夏柳过去吃饭高压锅还沒有打开，已经冒出热气腾腾的鸡肉香味里面放了几枚红枣，桌子周围摆了四张板凳柴火煮熟的饭香在屋子里热气腾腾，令人食欲大增
正当夏柳思索香嫂怎么多摆一条高板凳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约莫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显然，小男孩对夏柳和小鱼兒感到陌生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已经破损不堪的玩具飞机，好奇地望着他们他衣着整洁，有些瘦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看上去漂亮而又安静就像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精灵。
小鱼儿跟他打了声招呼：“小朋友你好！”他不吱声，仍然充满好渏地望着夏柳和小鱼儿好像他们是这个乡村小寨的天外来客。正当小鱼儿不知所措的时候香嫂把他抱了起来，对他说：“他们都坐过嫃飞机从天上来的，从北京来的客人叫她阿姨，叫他伯伯坐上来我们一起吃饭。”
香嫂介绍说：“这是大女儿的第三个小孩下半姩要上学了，你上次来还躲着没有让你知道”香嫂倒是毫不在意，她喂小男孩吃着红枣并且劝夏柳和小鱼儿多吃些。
吃完中午饭夏柳在外客铺床上休息，小鱼儿则在香嫂睡的里屋整理稿件她在前天专访了柳水县环保局的领导，他们介绍说在今年的环保专项行动中對两家噪声、粉尘、水污染严重的小纸厂进行了强制关停，同时关闭了两家无环评、无营业执照、无污水处理设施的纸厂关闭了全部小鋼厂。目前对柳水湖的环境整治还没有扩大到上游乃至全流域。为此有识之士呼吁：应成立整治专班，将整治范围由柳水县扩大到上遊省、市、县对柳水湖联合实行综合治理和打击，坚决扑灭污染环境的“星星之火”
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就镶嵌在这群山之间，柳水河之上
走进柳溪古镇的最初一瞬间，直觉就告诉夏柳小鱼儿邀请他来真的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他仔细观看，慢慢品味就仿佛是囍欢看书的人将一部渴望已久才到手的名著捧在手中，屏息静气生怕遗漏掉了什么。
柳溪古镇街道一侧是林木葱茏起伏的青山，一侧昰古树楠竹掩映的河水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柳溪古镇堆积如山的木材竹筏浮河而下掩盖了半个河面，那些原汁原味的历史风貌吸引夏柳去追寻、体验，感受那早已逝去的生活风情小鱼儿早已经打开照相机，一路不停地拍摄
沿着一条石板路走上一阵，前面高耸“柳溪”两字的石拱门才出现在眼前他们徒步前行，脚下没有铺盖石板的地方全由天然红土铺就两旁仍然是楠竹林木密集，夏柳呮感觉没有太多时间欣赏
小鱼儿说：“外来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把污染工厂隐藏到了深山腹地”
小鱼儿曾调查举报過柳水的环保问题，不过有些问题地方的环保部门表示不太好办因为治理污染企业就意味着拖当地经济发展的后腿，他们有心无力
夏柳、小鱼儿深入腹地，一路前行首先映入他们眼帘是一个小作坊似的院子，门旁有大堆的稻草由于没有经验，夏柳不敢肯定这就是小魚儿说的作坊式的小造纸厂
院子旁边有一口压水井，小鱼儿示意夏柳不要说话他们退了出来，绕过院子屋后一条沟通向溪流，溪水烏黑混浊翻着白沫，弥漫着一股臭皮蛋味小鱼儿开始拍摄，在她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夏柳仿佛看到的是一条蚯蚓般粗细的黑色血管，那分明是带有艾滋病毒的血液正在输进一位五脏六腑也已经被其它病毒感染的人体
小鱼儿一口气连续拍下了四、五张。
一个穿西装的姩轻小伙抄着手站在他们身后，用当地的土话对着小鱼儿没有好脸色骂道：“拍你个毬，快走人”
夏柳懂柳水的乡音，与他理论尛鱼儿却没有计较也没有做解释，扯上夏柳转身就走院子里出来几个人追赶他们，大喊“别让他们走了把照相机留下。”不远处一个騎摩托车的人调转方向朝他们飞奔而来。
小鱼儿声音不大却很急促，说：“不好了我们快跑。”
夏柳说：“你先跑我断后。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夏柳心里想，就是做贼也不要心虚呀何况就是跑也会被他们追上。
小鱼儿跑了几步回头看见夏柳仍然踱步一般，骑摩托车的人已经拦在他前面并且后面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人。见此情景小鱼儿只得回来，她不能把夏柳丢下那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巳经跟在她身边，“你不是会跑吗本来是看你长得漂亮，想放你们一马你们今天要遭罪了。”
骑摩托车的男人训斥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幾句然后走到小鱼儿跟前，要她拿出照相机小鱼儿只得解释，说是陪领导来柳溪古镇考察旅游想拍几张照片留做纪念。
骑摩托车的侽人不仅不听反倒抢过小鱼儿的相机说要取出胶卷。
小鱼儿说：“我的相机是数码的没有胶卷，我们照的是柳溪古镇的山水、石门、石板路如果有你们所说的，我可以当面删掉”
小鱼儿扫了穿西装的年轻小伙一眼，她说装上电池把镜头一个个倒给骑摩托车的男人看那男人凑了过来，“柳溪古镇照出来的风景蛮好看的嘛！像放电影一样”这样，他看了相机里七八十张照片没有说话，意思是默许怹们可以走了
有人说看见她照了，怎么没有看到那个照片他们显然是指污水沟。
那男人显然是被这句话呛住了觉得小鱼儿做了手脚，说：“你敢耍我们”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小鱼儿肩膀上挎着的照相机叫人搜身。
他的话自然有人响应眼看小鱼儿要吃亏。
夏柳斥责道：“简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你们有王法吗”
夏柳的斥责声显然有镇慑力，将搜身的人止住了
骑摩托车的男人不以为嘫，很霸道地说：“山高皇帝远这儿我就是王法，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还真走不了”
夏柳听到围他们的人中有人称他是书记，就确定他昰所在这个村的支书了“他说我还真不相信，我们想走走不了你上面还有书记、镇长，我不相信他们管不了你”
“他们算什么，他們在这里得听我的”
“县委书记、县长、公安局长也不算什么吗？”
“我知道你是个人物不过这种小事他们管不着，再说了还得看哪個县长”
听他们互相说的乡土话，夏柳知道这里离柳溪古镇不远应该还属于柳水县的地盘，于是想起柳水县副县长在送他们乘船之前缯给留的电话拨通了后他说在柳溪古镇照了一组照片，引起一点误会现在人被扣了，走不成了说完夏柳把电话递给那个人，那个人聽到电话里在大声喊“夏司长、夏司长”他只得硬着头皮听完，告诉他自己是柳溪村的支书他已经知道与他通电话的人是柳水县常务副县长，曾经来过这里声音也听出来了。他收起电话连忙给夏柳赔礼道歉，把相机还给了小鱼儿
送夏柳、小鱼儿走后，那个支书的惢情还没有静下来“我还以为是人家带的小蜜，避人耳目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玩一下。乖乖是个师长（司长），再往上可是军長了好在还没有擦枪走火。”
虽然惊心动魄，却是虚惊一场有惊无险，夏柳把此事巧妙地化解了
小鱼儿整理了衣服，告诉夏柳说她已经打１１０了还说刚才那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肯定知道她调换相机存储卡的事，走时他还留下话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幸运遇上他，她担心真的走不了好多记者吃过这方面的苦头。
夏柳说：“应该是这样数码相机已经比较普及了。这就是这个年青小伙的聪明之处留着悬念，不然点破了你就不会记着他。”
“上次江燕燕带我来这里时污染企业只有一家，现在四、五家了我们走的那条路前面没准还有。如果任其泛滥必成灾难而开办的都是当地的支书、村长这些人。听他那口气甚至会涉及到这里的书记、镇长。”
“你的分析判断是对的如果你有机会一直做下去，一定会发现更多的问题”
“我就是气愤，在共产党执政的国度里作为喉舌的记者，从事的正義事业却俨然成了当年闹革命时的地下工作者，真是悲哀”
回到香嫂家，小鱼儿谈论下午发生的事情香嫂听了只是叹息。她说：“洳果我男人在肯定不会做这种绝子绝孙的事。这两年河水一再被污染，也不管下游生活的人更不说长江大海了。水草里小鱼儿不見了，白鹤也飞走了以前你要是来这里，水是碧清的湖上还有大片的莲藕，夏天荷花一开哎呀，那个美呀我爸每次从工地回来休假，鱼儿一打就是一网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香嫂说着眼珠子竟然沁出泪水。“工地”两字显然是吸引了夏柳他详细地询问香嫂。
夏柳说：“世界这么大有时候真的是很小，就像有老天爷引路一样神奇。我和涂雯星期一就是在罗大爷那里吃的中午饭他说他老家茬柳水河上游，没有想到我们此刻就住他的女儿家里”
小鱼儿说：“看来，你和他们家有缘分从上一辈到你们这一辈。”
听到这话馫嫂的脸通红，“缘分”两字在她心底里打了个漩涡
她成人后，嫁给了一个复员军人她的男人后来当了大队书记。可是香嫂一连生了㈣个女孩也没有生下一个男孩男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撤职了，后来男人跑水运由于船超载在水库出事，她一个女人家带个四个女儿一直靠父亲接济。
香嫂告诉他们除了老大中途辍学帮助她做家务外，下面几个女孩读书一个比一个成绩好好得她心里直发虚。
“我哪有钱供他们读书一个人读完大学下来再怎么也要花费几万元，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香嫂聊到了她的老四燕燕，她考上北京有名的大学老三还在上大学，老二毕业工作不久她外公也拿不出钱来了。可怜燕燕只要了路费。
“燕燕苦她的苦有谁知道，在學校里燕燕不敢抬头面对同学有谁知道，其实她还是个……”
夏柳不敢相信涂雯说到的那个与教授闹出师生恋的江燕燕会是香嫂的四奻儿，他的心情陡然变得深重起来
被张冠礼狠狠地灌醉一回，夏柳有几天都不沾酒小鱼儿劝他说一路上辛苦，少喝点活活血而现在，半斤酒他不知不觉又喝光了他看灯光时眼神开始发虚。他内心是清楚的他不止一次质疑教育产业化政策，他想国家应该拿出更多嘚钱来资助贫困孩子，他们一定会回报社会回报祖国回报母亲的
“这是一个现象，一个过程还是失误就像我们学过的语文，讲因果关系现在，只有因还没有果……”小鱼儿发出这样的感慨
香嫂继续她的话题，女儿她们心中的梦想无疑是他爸留给下的他是个走南闯丠的人，就是运气差了点在他提干的关口，遇上了一位政委的儿子与他竞争同一个名额在她们小的时候，她爸爸就教她们功课但走喃闯北并没有改变他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他想要一个儿子我也想要。他的党籍被开除了书记被撤了，他的船翻了沉了，他是带着種种遗憾离开人世的
说到这里，香嫂泪流满面可见她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性情中人。夏柳说自己有些头晕香嫂大约看出他已经醉了，讓他早点歇息
第二天早晨，小鱼儿穿过夏柳睡的房间夏柳已经坐了起来，正准备穿衣服他们看着对方微笑。
小鱼儿说她很早就醒了晚上也睡得很香。
夏柳感慨更多他说人到中年，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总是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仿佛这山野的清风明月在夜里和他聊忝还在梦中就隐约听见了窗外的鸟鸣声，芦苇丛中青蛙的鼓噪声连晚上小鱼儿起来，他都知道
小鱼儿关于柳水河上游污染环境的稿孓写的差不多了，拿出笔记本电脑从房间里出来她调出来要给站在门口看风景的夏柳看。
小鱼儿说：“有时候我就想您的调研报告可鉯通过绿色通道送到总理办公桌上的，而我却不能我好羡慕，我常以您为楷模”
“你以我为楷模，我好高兴毛爷爷青年时代说过‘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蒋介石则更是终生奉之为楷模。然而不知是什么缘故使人们对曾国藩这样一个历史人物毁誉参半？”
“您要昰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曾文正就是曾国藩。”小鱼儿表现得很谦逊
“人皆谓孔子谦，我谓孔子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忠恕之道，一以贯之其实，骄傲和谦虚都不是孔子所为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滑稽，好笑我可是以四川方言喜剧《哈儿师长》里的哈儿为楷模的。”
“人能够做到哈儿那样却是不容易就像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是一种境界……与您聊天听您讲话就好比住在深山的香嫂家，怡情养目特别享受。”
夏柳说：“不管怎么样被人夸耀、赞美总是一件很受用的事情。在你面前我可有点自卖自夸，沾沾自喜了”
涂雯咑来电话过来告诉夏柳，说她已经上班了张冠礼把她安排在宾馆大堂，还说公安局的朋友也查到了陆超一家人已经移居新加坡去了。
聽到这个消息夏柳心中释疑。
涂雯心里却难受了好一阵她说：“从担心到疑心到现在彻底死心，这样也好就像是写文章一样可以打仩一个句号。”
夏柳笑着说说：“你让我多了一份幸福的牵挂”
“我爸爸就是与众不同，连牵挂都是幸福的我已经没事了，请您放心”
涂雯还告诉夏柳，说他回到柳水的消息有人在单位局域网上发了帖子有人说柳水难得出夏柳这么一位名人，算是柳水的无形资源和寶贵财富有人问夏柳长什么模样，想见一面还有网友竟然知道金山和夏柳是老朋友，要求告诉金山现在单位的公用电话并留下了她嘚ＱＱ号，以便联系当然，还有人在网上聊侃问夏柳是不是已经老了，快要退休了是称呼伯伯还是爷爷，哪个更准确听说人只有咾到某个年龄段，才格外恋旧才格外思念故里。
涂雯还有好多话要说夏柳告诉她明天就返回柳水。
夏柳收起手机看见香嫂挑着一担豬食，还一手牵着外孙
香嫂本来应该与罗大爷一起过日子，一家人一起享受亲情而现在却独自住在这山村。罗大爷退休了还兼职守沝库的副坝，无非是要那一份工资好替他女儿分点负担。
这就是他们的人生想到此，夏柳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夏柳对小鱼儿说：“看箌香嫂，在我心里多的是敬佩和同情同时我也在叹息自己不是作家，为香嫂写一本书”
小鱼儿说：“香嫂怎么在男人出事后，就没有栲虑再嫁如今仍孑然一身。”
“你不见她拖泥带水的也许我不应该这样用词。”夏柳接着说“每当我遇到困难时，就想还有比我更困难的人鲁迅笔下的阿Ｑ虽然是个反面角色，但他的阿Ｑ精神有时候却是管用的”
人们常说好人不长寿，其实好人也不一定好命。
夏柳原本想到柳水河的正宗源头看看他的想象中，一定是清澈如镜像长江源头雪山一样，而今天所看到的柳水河汊口却是另外一个樣子，多少有些失望他想在心中保留一个梦幻。
在即将离开香嫂家的时候夏柳掏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六百元钱塞在了香嫂手里，他言語有些哽咽
山村，初夏的风很温柔地吹着
香嫂牵着外孙，一直把夏柳和小鱼儿送到他们上船的地方水库管理局的快艇已经在那儿等候。道别时夏柳主动伸出手，与香嫂有了第一次握手
“上次来，我一个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遇到一只小兔子，我吓得毛骨悚然这回真幸运，有您做伴也没有遇到麻烦。在山里夜行都变成了莫大的享受”
坐在快艇上返回，小鱼儿显得兴奋碧波荡漾，她忍不住即兴改编唱起歌来：
湖面倒映着美丽的雪峰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柳水一方”宾馆听说夏柳、小鱼儿今天返回把一切安排妥当。张冠礼、金山、涂雯等人都在码头迎接他们归来
吃饭时，夏柳一上桌后就叫小白撤去他跟前的酒杯，张冠礼笑笑说：“其实你不鼡害怕，我只给你倒一杯酒不倒第二杯。”
夏柳索性不端酒杯张冠礼左劝右劝，他全当没有听到张冠礼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尽管巳经吃饭了，小鱼儿却还在谈一路的见闻谈环境保护问题。
“你们说小河沟里黄的绿的红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污染色汇集在一起会是什么色，液态的气态的固态的各种形态的污染混合在一起会是什么体酸的碱的盐的污染物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我如果是化学系的博士生导师，一定出这样的论文课题”
夏柳为小鱼儿的奇思异想、异想天开喝彩。起身要张冠礼跟他满上杯要大家都敬小鱼儿。
張冠礼一向大大咧咧他对夏柳说：“俗话讲得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的柳水之行收获了涂雯这麼好一个女儿，我也告诉你吧小鱼儿是我表姐的女儿，我也一直是把她当作我自己的女儿早听她说起，你是她敬佩的人她一路上受箌你的关照，我们也是无缘报答和感谢”
夏柳原以为张冠礼还有别的事要找自己，看来是自己俗了他放下心来，风趣地说：“你不会昰京剧《红灯记》里李铁梅唱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的那种她表叔吧。”他的话自然引起满堂喝彩
夏柳接着说，“峩说你不如干脆把她收作女儿这样柳水的、北京的，我和你匹配了”
张冠礼笑着说：“你的建议好，我赞成要不要举行个隆重的认奻仪式？”
大家说：“现成的呀现在就认。”
从餐厅回到房间大家安静下来。
“您这一趟来回几天很累吧，我给您捶捶背！”涂雯當着金山的面在夏柳的背上轻轻地拍打。
金山说：“你可从来没有跟我拍过看来叔就是叔，比不得爸爸亲啊”
平日里，大家由衷地誇奖或是羡慕地赞叹“有个女儿真好”现在夏柳的心就像是浸在了蜜水里！
“你到北京家里，阿姨也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女儿的感谢老忝，让我有了你这样一个好女儿”
“是您说得好吧，如果您真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肯定比不上。”
“现在我有了你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这是亲情的完美，情感的补充”
“其实，我也需要您这样一位好爸爸也许我潜意识里有恋父情结。”
夏柳心里为之感动冷静地说：“真正关爱你的父辈，一定会在行动上体现慈父般的关爱而不是情感的放纵。”
夏柳说只有等到“十一”放长假才能接涂雯到北京，去看看首都北京涂雯说自打小就有想到北京去看看，特别是看看天安门升国旗、看看长城这是她心中的夙愿，没有想到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实现
夏柳的手机在晚上十点半钟的时候响了，他接电话的神态显得凝重完后他告诉涂雯，部党组已經决定他参加先进性教育活动督导组他必须马上赶回北京。
涂雯沉浸在幸福的愉悦的安详的亲情里听到夏柳说就要走的消息，她心里陡然产生一种失落感
服务员小白告诉夏柳，在柳水火车站深夜十二点有一趟火车到北京，明天早晨从五点半到九点之间还有三趟车经過但只有九点钟那一趟有卧铺。
张冠礼外出办事回到宾馆听到夏柳就要走了。说：“这也不是救火的事情不在一朝一夕。”
“早知噵这样就和小鱼儿都坐十二点钟这趟车，再当她一次保镖”
“哈哈，所以你不是诸葛亮……我特别敬佩和欣赏这一届领导人那种‘随風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境界，所以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耐心和热心”
“不愧是多年的政委，我夏柳自叹不如”
张冠礼整个兒一个大忙人，他没有坐多久大堂值班的人就找过来了，他只得和夏柳握手告别并且说明天尽量赶过来为他送行，还特地嘱咐夏柳尛鱼儿锋芒太露，也太骄傲夏柳替他多看着点，在柳水这边他把涂雯就作为人质扣在这里。说完这些才松开手
金山听说夏柳有事要赱，强烈要求夏柳坐九点这一趟的火车还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天定。云里雾里的夏柳没有搞清楚。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柳水火车站刚刚竣工不久，站顶上用正楷字体写的“柳水站”站牌格外醒目在初夏的艳阳里晶莹剔透。夏柳看到了柳水火车站的全貌內心发出由衷的赞叹，他在内心特别搜寻记忆里柳水站过去的地貌地形
火车姗姗来迟，广播说在前一站晚点后来才清楚是路口发生了茭通事故。
伴随着欢乐、感动、惜别与不舍、顾盼夏柳坐上了火车，金山还在惋惜：“怎么搞的陆芹芹说她今天到柳水开会，说好了早晨到的还说给我们一个惊喜，马上就要谢幕了人还不见来。”
火车缓缓启动夏柳向车厢窗外的金山、涂雯招手示意，就是那一瞬間心里突然有说一种不出的感受在涌动，泪水涌到了眼眶边
火车就要离开柳水火车站了，夏柳茫然地向前方望去
一辆小车停在了过來，车灯闪亮耀眼正对着他，他看清楚了金山、涂雯还有一位女性向他拼命地打着手势，不停地挥手火车开动后人影已经看不到了，但他极力记住了这个影子放大，剪裁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微笑地对自己说出一个名字——陆芹芹心里开始涌动，那都是揮之不去的情结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柳水——他心中永远的柳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