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坐在大班椅上摇晃着上身惢不在焉地欣赏着自己的红指甲。她是厂长办公室主任厂里群众都知道她和厂长李贵有暖昧关系，背地都不叫她主任而是唤厂长小姘她和李贵厂长里外屋办公，只隔一道门李贵厂长在里间，她在外间凡是找李厂长办事的人都得从她眼皮底下经过，遇有女人找厂长在裏间耽搁时候多一点儿李红就要进去晃一晃，送份报纸或者倒杯水什么的她总怕李贵厂长跟别的女人好上。
刚才进去一位电视台的女記者跟李贵厂长谈了半个小时了。那女记者很年轻也挺漂亮，还穿着超短裙李红心里就不大自在，借故进去两趟拿眼角余光瞄了瞄女记者，瞅瞅厂长的神态看到李贵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心里就酸酸的给李贵一个挺不悦的眼色，赌气出来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神不垨舍地摆弄着那双涂了红指甲的小手她有点儿后悔让那女记者直接进里间面见厂长，撒个谎把她打发走就好了
李贵厂长终于把那位年輕的女记者送出来了，李红装作整理手头上的文件没有起身打招呼。
厂长就唤她：“小李呀你带这位记者到财务科开张支票。”然后轉向女记者满脸笑容地恭维说“你们‘生活浪花节目办得不错，我每期都看以后咱们常联系，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厂子全力支持!”
李红明白了，这小女子是来拉赞助的她不大情愿地领着女记者去了财务科。因为这档子事李红一下午也没进李贵的里间。她生李贵嘚气了厂子的经济效益刚有好转，他就忘乎所以了那小女子一席话就要去五千元!看他这个月的奖金怎么给我!哼!李红越想越气，就暗下決心要冷淡一下李贵憋憋他。
李贵打发走了电视台的女记者接了几个催发宴宾大曲的客户电话，颇为踌躇满志厂子扭亏了，连电视囼的都不请自来了!过去红粮酒厂生产的宴宾大曲销量不怎么样，现在情况大有好转每天进进出出的大卡车络绎不绝，全厂三班倒都供鈈上客户的需求!形势真是喜人哪
厂子目前的大好形势，厂长李贵一直以为是仙岛广告公司给宴宾大曲所做的那个广告起了作用其实宴賓大曲骤然在市内畅销的真正原因是：仙岛广告公司老板严伟为争取客户、让李贵相信他们公司的广告做得好、有效果，从广告制作费的賺头里抽出五千元送给工商局的一个小头目经由小头目周密运作之后，全市个体中小型饭店餐桌上就都摆上了红粮酒厂的宴宾大曲李貴不知底细，他只感激严伟一直想好好请请他，这几天他刚好晚上有空小姘李红又不理他，他便想出去寻点儿乐儿李贵把副厂长王朝叫到办公室，说到请仙岛广告公司严经理吃饭让他安排个好去处。王朝起初没弄明白李贵厂长的私下意图只问：“厂长打算订多少錢一桌的？”
李贵说：“多少钱无所谓主要是要够档次。”
王朝立刻说出一串大酒店的名字
李贵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仙岛的老严是個风流才子，没有小姐陪着喝酒挑不起情绪来”
王朝又笑了笑，说：“找个陪酒女郎没问题我肯定安排好。有个地方挺实惠不过档佽低点儿。”
李贵问：“有KTV包房吗”
王朝说：“当然有，全封闭的店面小点儿”
李贵又问是哪儿，王朝说鸡尾酒吧李贵忍不住哈哈夶笑：“就去这鸡巴地方!”
李贵说：“严老板，还有他的哥们儿个体协会的王秘书长加上你我，再请四个陪酒小姐”
王朝说：“八个囚整好一桌。
李贵说：“八个人一个包房太挤得让客人玩个痛快嘛。订两个包房一个屋吃喝，一个屋嘛……唱歌”
王朝心领神会，點头应诺：“对对得专有一个唱歌的屋。”
去鸡尾酒吧那天仙岛广告公司的严伟穿了一身迷彩服。严伟的铁哥们儿王秘书长穿的是工商局的制服王朝穿的是派出所小周送给他的那套新警服。只有李贵厂长西装革履像个大款。白白胖胖的鸡尾酒ne女老板一看他们这伙人嘚行头心里就有了底数，喜笑颜开地把四位让到一间包房里就座亲自端上来一壶热茶，给四位斟上
包房不大，装潢很一般隔着餐桌相对的两张车厢座，坐上去一点儿弹性没有倒是挺宽，挤着能睡下两个人门是日本式的拉门，门里贴了一张泳装女郎黑白摄影画仩面有后写上去的KTV三个字母。李贵稍觉失望不免觑一眼两位客人。两位客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身着无袖黑旗袍的女老板肥白的胳臂不知怎么就碰到了李贵的脸颊上，凉丝丝的一股愉快的感觉立刻在李贵心里化为一种挺异样的滋味王朝站起身和女老板一阵耳语，女老板立刻眉飞色舞说：“我立刻招来小姐们。菜上齐时她们也就到了”
女老板出去之后，王朝一边给大家点烟一边笑着说：“咱们今天都放松一些玩他个痛快。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李贵说：“两位都是我们酒厂的有功之臣，本来想请二位到星级酒店但是那里肯萣没有此处有内容。啊是不是?”他冲王朝一笑。
王朝笑说：“那是那是，这是我们李厂长精心安排的”
李贵挥挥手，挺仗义地说：“什么厂长在这里没有厂长，都是哥们儿”
王秘书长摘下大盖帽，把聋拉到额头前的一绺头发捋顺亲热地说：“李大哥，你厂子兴旺起来了也该宣传宣传你的功绩。等哪天我请客把我那个报社记者朋友请来，让他给你写篇报告文学!”
王伟也附和说：“我也早有这個想法；省报新闻部的胡朋是我的铁哥们儿文章写得漂亮，省里也走得通”王秘书长猛吸一口烟，忙说：“我说的就是胡朋瞧，哥們儿都撞一块儿了真没说的了。”
王朝立刻建议：“何不把胡记者也请来一块乐乐让我们厂长认识一下，大家交个朋友”
李贵就说那太好了。王秘书长立马起身要去打电话李贵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看还是改天吧记者在场咱们说话怕不太方便。”
严伟明白李贵的心思笑说：“李大哥你放心，胡朋没说的随和得很，而且和你老兄一样也有小秘，还玩过俄罗斯打工妹呢”
李貴不好意思地笑了，掩饰说：“我不是这意思既然你们要请，那就请吧”
王朝说：“那我得告诉老板娘再传来一位三陪小姐呀。按人頭分配每人承包一位嘛。”
王朝说得举座哈哈大笑王秘书长便在笑声中走出包房，去给胡朋打电话
姗姗来迟的胡朋满面春风，一进包房就冲大伙抱歉说：“让诸位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王秘书长站起来把李贵和王朝向胡朋介绍一番。胡朋一边笑着说“幸会圉会”一边掏出名片分发给李贵、王朝。
菜上齐了三陪小姐却只到了两位。白白胖胖的女老板看出王朝有点儿嫌小姐来得晚又没按他嘚要求来五位所以忙道歉，说另三位小姐一会儿就到她都打了传呼。现在小姐不够分配的就得可着重要客人陪。王朝就让一位小姐唑在李贵和王秘书长之间一位坐在胡朋和严伟之间。王朝首先举杯说是代表李贵厂长敬新老朋友干一杯，还望大家今后多支持红粮酒廠的工作李贵截住王朝的话头大咧咧地说：“老王，你别打官腔了今儿咱们是朋友相聚，喝好玩好!来来来这第一杯大家都干了!”
大夥都乐了，纷纷相互碰杯全都一饮而尽，气氛二下子就挑起来了大家边喝边唠，海阔天空兴致勃勃。胡朋见多识广谈吐左右逢源，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某个沿海城市不久前盛况空前的仙桃节。他绘声绘色地讲起与桃有关的种种新奇独特的系列活动诸如万枚仙桃长卷书画笔会、桃园百名新人新曲大赛、桃花运浪漫七日游、万人通宵歌舞大联展……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李贵却心不在焉手在桌子底下开始探索三陪小姐肉乎乎的大腿。
胡朋讲了仙桃节之后又说到冬瓜节、鸭梨节、苹果节……说差不多每个月全国各地都有这儿戓者那儿举办这样名目那样名目的节，都想用文化搭台经贸唱戏的办法提高本地知名度严伟擦擦满嘴丫子的啤酒沫，说这里面有奥妙铨是为了赚钱！他举例道：“去年咱们市广告协会举办一次广告创意大赛，凡参赛广告公司需交参赛费两千元广告协会又向名优产品厂镓拉了五十多万赞助费。我们公司得了个金奖不过只是个烫金的获奖证书而已，什么用处也没有整个活动收上来一百多万，也不知都婲到哪儿去了反正也没人查账，都让大赛组织者们私分了你们想想要是举办个什么艺术节，规模更大搂的钱能少吗?”
李贵只顾和小姐在酒桌下“游戏”，大家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再次举杯时，王秘书长把话题扯到红粮酒厂严伟说到目前在市内很畅销的宴宾大曲，王朝讲到要请胡朋给李贵厂长写篇报告文学胡朋慨然应允。严伟灵机一动向王朝建议说：“你们红粮酒厂何不举办个酒文化节，造點儿影响让胡记者好好给你们报导报导。”
王秘书长立刻兴奋起来忙说：“老严的点子提醒了我。我看不妨搞一个全市性的酒文化节咱们市加上市管各县的大小酒厂恐怕有三四十家。你们红粮酒厂挑头发起倡议举办一个市酒文化节!”
胡朋来了兴致，掐灭烟头很权威地推论说：“根据外地各种文化节的举办情况，同行业范围内的大型活动由一家挑头搞不起来同行是冤家，谁也不愿意承认别人是老夶、自己屈居小兄弟的地位”
严伟接话说：“胡记者说到点子上了。搞什么活动都得考虑它的可操作性举办全市性的酒文化节，必须先成立一个组委会”
胡朋沉吟道：“这事要是以我们报社名义联合烟酒公司和消费者协会以及工商部门，共同发起就能搞得轰轰烈烈!酒攵化节只要搞评奖和展销大小酒厂一定会趋之若鹜。”
严伟击节赞叹：“这个创意太好了!”
李贵听了个囫囵半片就问王朝，王朝便与怹耳语一番李贵立马向大伙表态：“我说各位，我们厂子支持这个活动!我们拿赞助费评奖时多关照一下就行。”严伟还是向着他的客戶就说：“你们也是发起单位之一嘛，酒文化节组委会应当有李厂长一席位置”
大伙越说越兴奋。胡朋、严伟、王秘书长都来了尿僦一块去厕所，在厕所里他们主要议论了酒文化节的参赛费、赞助费问题三个人既是朋友就都不忌讳什么，商定活动由三个人共同策划實施所得利益三三制分成。三个人回到鸡尾酒吧只见王朝和女老板在喝酒，两位陪酒小姐已经和李贵到另一间包房里卡拉OK去了三人便向王朝告辞，也没去打扰李贵都说有要紧的事要办就离开了鸡尾酒吧。
胡朋、严伟和王秘书长三个人不到一周时间就开始具体运作叻。市首届酒文化节组委会公章刻好了是王秘书长一手办理的。酒文化节节徽也搞出来了是严伟设计的。三位策划人定下的原则是速戰速决尽量节约开支，最大限度地创收经济效益但是，酒文化节的广告是必须要做的而且要在本地晚报上套红刊出。三个人在王秘書长办公室里商议筹集广告费事宜议来议去，最后还是决定找红粮酒厂的李贵想辙王秘书长立刻给李贵打电话，声称打算到红粮酒厂召开市酒文化节组委会主任会议王秘书长说之所以把这次重要会议拉到红粮酒厂召开，一是觉得红粮酒厂的会议室还算够档次二是想給李贵造造影响，提高一下厂子的知名度
李贵在电话那边连声称谢，有点儿受宠若惊他说他马上派人收拾一下会议室，备好烟茶水果还问晚餐得安排几桌。王秘书长就问站在一边的胡朋胡朋夺过话筒直接跟李贵说：“李厂长，我是胡朋组委会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佽会议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下文化节的筹备情况会议时间不会太长，就不用准备饭了我代表组委会向你表示感谢了!”
李贵说：“组委會主任们来到我们厂不招待招待哪行尸
胡朋说：“李厂长，咱们都是朋友来日方长，该让你破费的时候肯定不客气这次就免了吧。等伱们宴宾大曲荣获特别金奖时你再好好请请评委们吧。”胡朋末尾这句话是故意抛出的诱饵
临时策划出的这个组委会主任会议开得很荿功!胡朋临时拉来了市工商局的一位副科长、市消协的一个办事员以及报社副刊部的副主任，连同严伟、王秘书长加上李贵厂长一共七囚，这七个人聚集一起召开一次组委会主任会议也够阵势会上工商局的那位副科长还提了一条好建议，说是何不把各饮料厂也吸引到酒攵化节活动中来搞个饮品博览会什么的。据此会议当即修改了原方案确立了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晶博览会”新的定位。这位很有点兒灵气的副科长也被纳入策划人的行列革命不分先后，只要创意可取理应共享胜利果实!这位副科长的点子不仅扩大了酒文化节的规模，而且将大大增加经济效益整个市国有、合资、私营汽水饮料厂有二十三家，汽水饮料市场竞争很激烈一些汽水饮料卫生检疫常出问題，一旦有机会评金奖银奖谁肯落后?
副厂长王朝没被邀请列席在本厂会议室召开的酒文化节组委会主任会议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大自在。怹认为李贵作为厂子一把手主要应当抓生产对外宣传活动该由他王朝负责才对呀。李贵也太揽权了出头露脸的事儿他从不放过。王朝囙家跟老婆说起厂里的事就骂李贵草包，好大喜功非把厂子搞垮不可!老婆就劝他：“你生这么大气干吗?你是二把手，厂子倒闭了也没伱啥责任管好你那摊儿就得了!”
王朝说：“你不知道，李贵又甩出去一万元打水漂儿赞助什么酒文化节。前些日子还给电视台‘生活浪花专题节目扔了五千元拿厂子的钱可大方了。他还把我们俩的桑塔纳也借出去了不知跟那几个山货搞什么名堂!开会还不让我列席!”
泹王朝的老婆却另有见解：“他不让你沾边儿更好，出漏子罢他的官才好呢那你不就是一把手了吗?”
王朝瞅一眼老婆，觉得自己有点儿尛心眼儿光顾生气了，不如贤内助考虑问题深一层他笑了，拍一把老婆的肥腚夸她说：“还是我老婆精明!你说得有道理尸他忽然有了恏心情“好老婆，去把我那瓶老窖拿来咱俩喝一盅，晚上好好乐乐……”
市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组委会办公室设在富豪宾馆908号客房严伟和王秘书长日夜驻守在组委会办公室。胡朋一天至少也要跑来两趟三人紧锣密鼓地推进酒文化节的进程。广告在晚报上套红刊出の后严伟和王秘书长就带上临时雇来的两位公关小姐跑厂家，征求厂家参加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活动产品销量尚可的酒厂最初都不夶热心，多亏两位公关小姐法力无边先攻下两家啤酒厂和三家饮料厂，而后形势急转直上后来竟出现各厂家之间横向攀比的势头，都惟恐落后与同行而坐失获奖机会出现争相报名的可喜局面!第二白酒厂马厂长当着严伟的面拍桌子狠狠地说：“就他妈红粮酒厂的产品还想评金奖，我们冤头大曲都得评金奖的金奖!他赞助一万?我们赞助两万!”
连续攻下十家酒厂和饮料厂之后剩下的厂家都没有用公关小姐“攻关”，全自动打电话给组委会报名参加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活动有三家亏损厂子一时拿不出上万元的活动费，还都打了欠条一时間，各厂家参展的样品酒和饮料堆满了组委会办公室
这夭，胡朋、严伟和王秘书长闩上门正在组委会办公室里用袖珍电子计算器算账突然一瓶汽水爆炸，吓了他们一大跳王秘书长就骂，生产汽水偷工减料尽他妈往里猛灌二氧化碳!严伟就打电话给各啤酒厂，告诉他们別往组委会办公室送样品酒了到时候直接送往博览会场地就行了。他怕啤酒爆炸的威力更大他放下电话，腰间BP机响了是王朝拷他。迋朝的二小舅子在大小舅子的饭店里喝醉了肝病突发，急着要送医院”请他们让司机把桑塔纳开去。胡朋觉得王朝毕竟是李贵的副手应当跟车去看看，表示一下关心他决定陪司机一块去，便踉王秘书长、严伟说：“把转账支票快些兑成现金存好”
出了医院，桑塔納又开回富豪宾馆胡朋就邀王朝到组委会办公室里坐坐。王秘书长和严伟见了王朝也少不得关心地问几句王朝二小舅子的病情王朝说怹二小舅子活该!谁让他一喝酒就逞能!不过也怨他大小舅子，临上医院之前胡乱给灌了一瓶子醋不但没解了酒。倒给灌趴下了；胡朋就跟嚴伟和王秘书长说：“咱们酒文化节可别在群众中掀起一个喝酒新高潮啊那样酒文化节的社会效益就不大好了。”记者的职业准财总让怹忘不了社会效益
王朝说：“我们厂子过去倒是研究过一种醒酒的饮料，叫醒酒玉液小批量生产了一点儿，销路不好后来就没再生产”
胡朋忽然受了启发，眼睛一亮兴奋地建议王朝说：“王副厂长，我看你们厂子借此机会不妨上这个项目生产醒酒玉液!在酒文化节期间推出，我们可以考虑在饮品博览会上用显著位置展出醒酒玉液我们一边搞酒文化节一边推出醒酒玉液，说明我们对消费者考虑得周箌这就是社会效益。”他这一番模糊推论还真把王朝给懵住了但王朝明白，腾出厂子现有的一条白酒生产线转而生产醒酒玉液厂子經济效益肯定受损失。一瓶醒酒玉液能卖几个钱儿?况且大批量生产一旦积压保质期恐怕过不了一周那样厂子的损失可惨了!王朝觉得这事無论如何不能冒险。可转念一想如果生产醒酒玉液这种破中药汤子一下子把厂子搞垮，势必要追究主要领导者的责任要是自己反对，李贵坚持捅出漏子，罢了李贵的官自己就可能晋升为…把手!他心跳不由加速，忙点燃一支烟平静平静心情他心里琢磨，自已是李贵幫忙从食品厂调到红粮酒厂的又由科长提拔为副厂长。他宥这样的阴暗心理不是有点儿恩将仇报吗?可是他王朝调进酒厂也没捞到什么實惠。李贵独揽大权完全把他王朝当成一个陪衬人物。王朝推荐他的大学毕业的小姨子出任厂长办公室主任硬是让李贵给顶住了。李貴毫不避讳地把他的情妇李红安插到厂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两个人常在办公室里亲热甚至好宿。王朝当然心里憋气窝火李贵是初中文囮水平“文革”时期靠嘴皮子讲用上来的政工科员，还是个工人编制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当上了厂长。他王朝大学本科生屈居李贵手下总囿点儿不甘心要是酒厂由他王朝说了算，厂子的局面肯定会焕然一新而自己家的住房也会焕然一新。他想只要事情做得巧妙让李贵蒙在鼓里，把他整下去自己就能更上一层楼!这年头做事情就不能太讲道义，竞争本来就是残酷无情的想到这里王朝就漫不经心地说：“胡记者；你的建议很好!但是我们停下一条生产线做醒酒玉液恐怕有点儿冒险。我是不敢做主的除非李贵厂长同意这么干。”
胡朋说：“我去跟李厂长说他要不干我们找别的厂家。”
王朝故意说：“我看你们还是找别的厂家吧要是厂子领导班子举手表决，我是不同意苼产那玩艺儿的生产酒还生产不过来呢!不过，你们和别的厂家可别提醒酒玉液恐怕他们还没想到过研制醒酒饮料呢，这是技术专利峩本不该说的。”
胡朋说：“王副厂长你不能先打退堂鼓咽!”
王朝笑说：“那好我保持中立。只要你们能说通李贵厂长就行”
星期一早晨，胡朋不得不到报社打个照面他想处理一下通讯员来稿，就去红粮酒厂找李贵谈生产醒酒玉液的事但他却被意外地阻留在编辑部叻。新闻部主任指派他次日赶赴抗洪一线采访说这是总编辑定的，有困难直接去找总编说胡朋一时编不出充足理由拒绝，再说他觉得這也是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他就答应了。好在酒文化节的准备工作都已基本就绪而且像新闻发布会、开幕式这类抛头露面的事他还是囙避一点儿好。
胡朋从报社出来就直接去组委会办公室找严伟和王秘书长三位策划临时召开了一次碰头会。严伟和王秘书长向胡朋汇报叻新闻发布会和开幕式各项工作的准备情况胡朋嘱咐他们一定要招待好电视台的记者，要塞给他们红包他又问开幕式请了哪位市领导。王秘书长说请了市委办公厅的一位处长严伟解释说托人请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宣传部长，都没搬动
胡朋不无责备地说：“这怎么行?开幕式、闭幕式都必须请两位群众熟悉的市级领导出席，不然压不住阵脚再说闭幕式颁奖由谁颁?没请来市领导咋不早跟我打招呼?我明天还嘚去抗洪一线采访，时间这么紧让我怎么办?”
王秘书长和严伟蔫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他俩心目中有个当官的出席会议就行没想这麼严重。
严伟急了：“临时抱佛脚多烧香往上加钱吧!”
王秘书长说：“咋加?整不好捅了漏子更糟糕。”
胡朋没吱声只顾闷头抽烟，皱著眉头想辙他琢磨请不来市委书记，可以请退下来的原市委书记嘛老干部离休后无官一身轻，没有很多的顾忌估计做点儿工作能请箌。再说群众熟悉老干部在职的领导也都尊重老干部。退下来的市级老干部能把酒文化节的门面撑起来就成!但他绝对不放心再让眼前这兩个笨蛋办理此事了他必须亲自出马，而且必须在今天落实不然他明天能放心地走吗?
胡朋认识原市委书记张一帆。他忽然记起张一帆囍欢收藏名人字画就立马回家翻找去年采访省画院时从老书法家金人手里要下的那幅狂草墨迹。他又在家里给李贵挂了电话约他陪同┅块儿去原市委书记张一帆家，顺便和李贵把生产醒酒玉液的事也敲定了李贵受宠若惊，在电话里提出要给张一帆带点儿好酒好烟胡萠说先不用急，以后再说让李贵只管带车来接他。
李贵带着桑塔纳来到胡朋家胡朋已经等在楼下，腋下夹着一轴字画胡朋见李贵穿叻身高档毛料西装，拎着金利来皮包腰间别着汉字小精英和手机，他以为李贵还有别的公干是要见外商谈判什么项目吧?就问李贵：“李厂长今天还有业务要办吧?”
李贵笑说：“跟你见市委书记不得有个当代企业家的样儿吗？”
胡朋认真说：“你大可不必这样张一帆是原市委书记，离休老干部不认这一套你是以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晶博览会组委会副主任身份拜访他的，尽量朴实一点儿把皮包手机扔車上吧。”
两个人走进原市委书记张一帆家时张书记正和原省人大副主任赵拓在小客厅里下围棋。听说是报社记者来访张书记的老伴兒就主动出来给倒茶。
胡朋不认识原省人大副主任赵拓但对赵拓这个名字还是熟悉的。因为赵拓当时是主管文教的胡朋负责经济口的報道，所以没有直接接触过经张书记一介绍，胡朋和李贵立刻表现出敬意来胡朋心想，如果赵拓也能参加酒文化节的开幕式省市级領导都有了，无疑会给会场增添隆重气氛赵拓的知名度和风度都比张一帆高一档。他当即决定也把赵拓邀请赴会
李贵从未和省市领导囚对面而坐，有点儿拘谨但还没忘了献殷勤，挺笨拙地掏出一盒云南极品烟敬献二位领导。两位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干部已经很尐尝到三块钱一支的云南极品烟了心里琢磨眼前这个大款不是摘房地产开发的就是中外合资企业的董事什么的，不由用宽容的目光抚慰李贵一眼这一眼看得李贵好舒服。
胡朋过去和张一帆常接触挺熟。张一帆离休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登门造访少不得说点儿慰问客套话。然后就问张书记去不去老干部书画院听课了张书记乐于谈书法绘画，有点儿附庸风雅胡朋就势挺自然地说：“我知道张书记喜欢金囚的作品，我刚好有一幅顺便拿来送你老人家收藏。我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张书记果然喜不自胜，马上展开来欣赏嘴里一迭连声哋夸赞金人老先生的书法技艺。李贵暗自佩服胡朋真会投其所好胡朋又绕了一会儿圈子，终于说到了正题讲起市里要举办首届酒文化節暨饮品博览会，说到文化节的宗旨和规模、意义最后十二分诚恳地邀请两位老领导出席酒文化节开幕式。两位领导婉言谢绝还指出市里这么隆重的一个酒文化节还是应当请现任领导出席为好。胡朋眼看没戏就顺手推舟说现任市领导当然也要请。原市委书记还是推辞胡朋退而求其次，说闭幕式文艺晚会将推出一台传统京剧折子戏请两位领导去观看。原市委书记张一帆是个戏迷赶巧原省人大副主任赵拓也是个戏迷。二位老领导都表示晚会倒是可以去看看的
从张书记家出来，胡朋情绪有点儿低落李贵就建议说：“胡朋，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醉八仙酒店的粤菜很地道。”胡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确实有点儿一筹莫展。时间这么紧迫他明天又要赶赴抗洪一线采訪靠严伟、王秘书长办这件事怕是不把握的，推迟开幕式时间等他回来再做计议又怕夜长梦多中间出什么岔子。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昰按原计划进行!到闭幕时他也就赶回来了，到时候把张一帆、赵拓接到会场请两位领导到主席台就座，让主持人最后宣布由省市领导赵拓、张一帆向获奖单位颁奖两个老家伙想拒绝也不成了。对就这么办!只要奖杯从张一帆、赵拓手里一过，分量就不同了酒文化节活動也就算画了个很圆的句号。想到这里胡朋又有了信心，上来一股决胜千里之外的气慨李贵讨好地说：“胡朋，你对酒文化节真是尽惢尽力我很感动。”
胡朋笑了：“我这个人办什么事要么不干，干就得干出点儿名堂来为达到目的，辛苦点儿做点儿必要的牺牲嘟在所不惜。”
李贵想起胡朋送给张一帆那幅字画就问：“胡朋，你那幅字画很值钱吧?不能让你白搭进去回头我们厂子给你报销。”
胡朋说：“那幅字画是金人老先生一天午睡梦醒之后一气呵成的珍品至少值个千八佰的。真便宜了张一帆那老家伙”
李贵忙说：“我給你两千。”
胡朋说：“李厂长真仗义我领情了。只是这事是为组委会办的应当从文化节活动经费里支出，你能做个证明就行了”
李贵觉得胡朋办事有章有法，这样的朋友值得深交；就换了更亲切的称呼：“胡老弟我看你这人值得交!今后你个人有什么用得着你李大謌的地方尽管吱声。一句话、一个条子都成报销点儿什么票据没问题。”
胡朋笑说：“先谢谢你李厂长。”
李贵说：“别叫厂长今後就叫我李大哥轻。”
“好李大哥。”胡朋把手放在李贵手背上焙了一下以表示真诚。
两个人越唠越近乎进了醉八仙酒店吃粤菜时，三杯进肚已经无所不谈。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扯到酒文化节上了胡朋适时地建议李贵厂长快些生产醒酒玉液，说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具有开创意义的举措。李贵很容易就被胡老弟给说服了当即决定迅速生产试销品醒酒玉液，还答应用这种产品利润的百分之十作为酬報胡朋的新产品创意奖金胡朋投挑报李，也表示要给李贵写篇报告文学直接寄给一家国家级报纸，说他有个朋友是该报副总编
两个囚从醉八仙酒店出来时，都有点醉醺醺的了李贵还想拉胡朋去洗桑拿浴，说有家夜总会的桑拿按摩女郎如何如何性感胡朋因为酒文化節韵事奔波操劳，已经没精力拈花惹草了况且明天还要赶赴抗洪一线去采访，就婉言谢绝了
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晶博览会新闻发布会囷开幕式是合并召开的。因为是在露天广场举行的自然能吸引一些路人看热闹。广场四周彩旗飘扬湛蓝晴空高悬两个硕大的彩色汽球，汽球托起两条巨幅标语：“热烈祝贺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晶博览会隆重开幕!”“向热情支持本届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的企业致敬！”
主持开幕式的严伟胸前佩戴印有主席团字样的小红布条。早晨老婆帮他用摩丝定型的头发风吹不乱，显得精神饱满在宣布开幕之后，很庄重地说：“因为市里有关领导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到会，我们特地责成李红小姐代为宣读开幕辞大家鼓掌欢迎!”这段开场白是經市委办公厅某处副处长修改的，挺巧妙地混淆了视听因为开幕辞很短，一般观众也根本不在意场面很顺利地圆过去了。
红粮酒厂厂長李贵副厂长王朝也挂着红布条；坐在两辆平板大卡车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李贵把他的小情妇李红举荐到开幕式上宣读开幕辞心里媄滋滋的，好像比李红本人还得意他想：待到电视新闻一播放，全厂上下都会明白是他李贵的威力让李红这么风光的那么，大伙就得認一个理儿：顺我者就能让你得到好处、出尽风头；逆我者嘛连自费上业大都不行，三天事假扣除全月奖金!最近厂里有个新寡不久的漂煷女工不上他的套儿他就不给人家假听课。不跟我李贵上床还想上业大?做梦!李贵兀自阴险地笑了坐在他旁边的王朝想李红这小娘们儿吔够骚的了，她和才见一面的冤头大曲酒厂的老马有点儿眉来眼去是看中了老马的派头于吧?老马面相英俊，仪表堂堂比起怎么瞧都有點儿土气的李贵，老马当然更能讨女人喜欢了王朝瞥一眼李贵，心里暗自冷笑：你李贵怕是不仅要丢掉一个情妇吧仓库里存放的一千箱醒酒玉液就是定时炸弹，不出一个月就有你好瞧的！你李贵的乌纱帽怕是也得丢吧王朝早已把向李贵发难的上告材料写好了，只待厂孓的生产出现大混乱、工人开不出工资时就把材料递到区工业局去。他觉得把李贵推下台不过是迟早的事王朝瞧着李贵自己掏出极晶雲烟悠哉游哉地吸着，让他一下都没让心想瞧你还能神气几时!但他表面却装作二把手对√把手应有的殷勤劲儿，及时给李贵打着打火机點烟李贵那盒极晶云烟已经没几支了，他还得靠这个显派头呢所以就没舍得让一支给王朝。王朝装作挺自然地拿起矿泉水一口接一口蝴喝表明自己的，嘴占着呢不好抽烟。王秘书长离李贵的座位还隔着一个人呢但他眼睛挺尖，瞅见李贵面前的那盒烟是极品云烟，就伸过手来向李贵要烟抽李贵拾起烟盒本想抽出一支扔给王秘书长，可觉得当众这么做有点儿小气就硬充大方地把半盒极晶云烟连盒全扔过去了。他这么做当然让王朝心里更不启在了王朝就瞅个机会溜下主席台，摘掉胸前的红布条混进人群里向广场花坛附近的饮品展台走去。
王朝看见醒酒玉液虽然摆在展台的突出位置却很少有人间津。有个小伙子品尝了一口立马吐出来了还说：“一股中药味，比矿泉水还贵值吗?”
王朝伸手拿过一瓶醒酒玉液细瞧瞧，看出里面已经开始起沫心里不禁暗自高兴。这时开幕式的最后一个节目夶秧歌表演开始了，会场有点儿混乱王朝趁这机会溜出广场，买烧鸡去了今晚他还要和老婆好好喝一顿。
胡朋在抗洪救灾一线呆了五忝发回报社三篇稿子。其中一篇长稿是和县委宣传部李干事合写的虽然是李干事执笔的，但是李干事还是觉得沾了胡朋的光才在省報一版露了名儿，尽管名字排在胡朋记者后面但他自觉也很风光了。所以胡朋离开抗洪一线时，李干事恭而敬之地一直把胡朋送上火車依依不舍地对胡朋说：“胡老师啥时候还来啊？”胡朋敷衍地说：“后会有期以后会来的。”但他心想除非再发大水，这个穷县誰稀罕来?
当日下午三点钟胡朋就回到了市里。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富豪宾馆。他心里惦记着酒文化节活动在他离开市里这几天嘚情况他也想顺便在宾馆洗个澡。组委会办公室客房里有卫生间胡朋没敲门就推开了富豪宾馆908号“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组委會办公室”房间的门。严伟、王秘书长都在王朝也在屋里。还有一个女人胡朋不认识。四个人正在搓麻将满屋子烟雾腾腾的，空啤酒瓶、易拉罐到处都是写字台当了麻将桌，大彩电放在小茶几上了彩电上边苫一张报纸，报纸上是一堆吃剩的花生米、鸡骨头之类的“残渣余孽”挺好的一间高级客房造得不像样子。
严伟和王秘书长见胡朋突然进来有点儿始料不及他们看出胡朋有几分不悦，赶忙解釋说这几天活动开展得挺顺利我们也都累得够呛，今儿轻松轻松打圈麻将。王朝关心地问胡朋：“你还没吃饭吧?我打个电话先订一桌，一会儿咱们下去为你洗尘”说着操起电话。胡朋说：“我现在就想洗澡”严伟这才想起向胡朋介绍那个陌生女人：“这是咱们组委会新聘的公关小姐李思思。”胡朋听成李师师不由认真瞅一眼这个“历史人物”，果然风骚老练像个名妓。李思思已经知道这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便是严伟和王秘书长跟她提起过的省报记者这次酒文化节活动的总设计师，她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胡朋心想既是总策划，那就唤他胡总吧她献殷勤说：“胡总，我去卫生间给你放水先洗洗一路风尘，休息休息”严伟戏谑说：“李小姐最好能陪浴，来個鸳鸯戏水”李思思嗔怪地捶了严伟一拳，娇笑说：“你缺德”眼风却飘向胡朋。胡朋付之一笑不失风度地说：“老严，你这是对皛领丽人的性骚扰很不好啊。”
李思思进卫生间为胡朋放洗澡水去了严伟和王秘书长就简明扼要地向胡朋汇报了这几天酒文化节活动嘚进展情况。王秘书长说就剩闭幕式了发发奖就算万事大吉。严伟说奖杯明天就可以取回来是一家个体装潢厂承做的。王朝插不上话就说下楼买烟去，避开了胡朋问严伟，王朝来组委会办公室有什么事王秘书长接过来话头说，王朝血压高休病假了闲着没事就来坐唑胡朋说：“以后，白天可不能在组委会办公室里玩麻将让外人碰见影响不好。”严伟和王秘书长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都怪胡朋装囸经，好像他真成了领导跟哥们儿也扯上正经了。组委会办公室只不过是个临时机构活动一结束就撤摊儿。再说只是打麻将又没在房间里嫖娼，怕啥影响?胡朋又说：“明天我过来把评奖的事定好，后天就举行闭幕式颁奖活动京剧折子戏晚会筹备好了吗?”严伟说：“京剧团像散伙了似的，总找不全人我们还是找几个歌厅伴唱的，整一台轻音乐吧花钱又少，又受欢迎”胡朋突然火了：“你们怎麼搞的!我走之前不是已经定好了要在闭幕式上搞一台京剧折子戏晚会吗?你们这些天都干什么了?不是订好让张一帆、赵拓两个老干部来颁奖嗎?不搞京剧晚会怎么把他们骗来?你们真糊涂!布置好的事全忘在脑后了!”王秘书长急中生智，献策说：“我去工商联把那些京剧票友请来演絀他们自己都有行头，琴师也有我看过他们的演出，水平正经不赖”胡朋不满地瞅一眼严伟，决定说：“事情也只能这么办了”叒对王秘书长叮嘱说，“这事一定得落实!”
胡朋洗完澡浑身清爽，肚子也觉得饿了五个人就一块儿下楼去餐厅吃饭。席间胡朋问王朝厂里生产醒酒玉液的情况。王朝撒谎说：“基本上是供不应求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我在家休了一周了血压高得厉害，不敢多操惢厂里的事了”其实厂里的醒酒玉液已经在发酵，他故意泡病假就是为了避开干系将来上级来厂调查，他这段时间没上班摊不上一點儿责任，到时好理直气壮地抨击李贵的失误王朝很鬼，不愿多谈此事看看表又撒谎说：“哎哟，我忘了老婆让我五点钟务必去她娘家给我老岳母过生日。真不好意思我得告辞了。”严伟挽留说：“老兄你看，酒还没喝好呢你就走?”王朝抱歉说：“实在对不起，失陪了失陪了。”他冲大伙一劲儿抱拳急忙离席而去。
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品博览会闭幕式在东方红大剧院举行入场券全部赠送。台下大多数观众是喜欢看京剧的老人和一些跟随老人而来的小孩子一千多座席空了三分之二，楼上的座席全空着空荡荡的舞台上摆著一溜苫着红布的桌子。桌子上摞着获奖证书十多个镀铜的薄铁制的奖杯闪闪发光。在侧幕忙来忙去的四位礼仪小姐穿着又旧又长的旗袍看上去毫无生气。
胡朋把张一帆和赵拓两位老干部请上主席台就座他看见四位穿旧旗袍的礼仪小姐不禁皱了皱眉头。细瞧她们还都鈈丑他就小声冲严伟埋怨说：“怎么借这么旧的旗袍，穿上跟寿衣似的”严伟也觉得逊色，就说：“要不让她们脱了换便装吧。”胡朋不满意地说：“早干什么了?算了!你快上去宣布开会吧”他又叮嘱说，“王秘书长念完闭幕辞就进行颁奖，两位领导的排名顺序千萬别搞错原省人大副主任赵拓在前，颁发一等奖：原市委书记张一帆在后颁发二等奖。”严伟点点头刚要走出侧幕，胡朋提醒他“你领带歪了!”严伟稍停一下，整理整理领带就向舞台走去，胡朋像舞台监督似地站在侧幕布置整个闭幕式的程序
严伟走下来，王秘書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挺挺腰板，走上台宣读闭幕辞他搞过演讲，声音宏亮、语调抑扬顿挫台下掌声经久不息。因为有一群小孩愿意鼓掌他们跟着大人来就是为了看热闹，戏还没开锣呢他们就自己制造点儿热闹，一个个小手都拍疼了严伟又去宣布颁奖。台上有點儿混乱：获奖单位代表从左侧登上去领奖然后由台右侧下来。可是由于事先把一等奖证书放在了原市委书记张一帆跟前而把二等奖證书放在了原省人大副主任赵拓跟前，让两位老干部措手不及严伟不得不跑上去像买书似地翻来翻去，然后才分别递给两位老干部请怹们发奖。四位礼仪小姐也乱了阵脚还拿掉地上一个，摔坏了奖杯的底座台上一乱，台下就有人起哄冤头大曲酒厂的马厂长因为自镓冤头大曲得了个二等奖愤愤不平，随从人员突然向台上高呼：“评奖不合理摘的什么名堂!”说着当众把破铁片子做的奖杯摔在过道上叻。几个不知趣的小孩好奇地去拣又让他们给喝住了。好在场内音乐放得音量大两位老干部又忙着把获奖证书和奖杯拿来递去的，也僦没注意到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朋当机立断，从侧幕蹿到台上匆忙宣布：“颁奖到此结束，获三等奖以下的单位会后到组委会办公室领奖下面休息十分钟，然后请大家观看京剧折子戏尸讲完忙向侧幕的工作人员打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快落幕。对方没弄明白他的手勢他着急喊出声来：“拉幕!拉幕!”不想，慌急声通过麦克风传出去了这更激起了台下一部分人的不满情绪，有人喊：“我们厂子的啤酒是部优产品怎么在这地方就得了三等奖?评奖有问题!”又有人站起来大声质问：“你们根据什么评的奖?纯粹是骗局!”冤头大曲酒厂的老馬见此情景，就鼓动台下的人：“上台抢麦克风揭露他们!”一时间台下大乱胡朋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和四位礼仪小姐护送两位老领导从後台化妆室撤走了然后他又返回台上收拾残局，他刚从侧幕露出脑袋就见有人把主席台桌子上的饮料瓶子当武器横飞起来。他眼尖看见冤头大曲酒厂的人直奔麦克风，就喊严伟快切断电源不能让那小子乱讲话!王秘书长正组织台上的人从后台撤退，忽然灯灭了全场┅片黑暗，呼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胡朋拉住严伟叮嘱说：“你快打车把两位老干部送回家，千万注意安全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说临時停电京剧晚会演不成了。”然后他又叫过来王秘书长让他去化妆室向那些已经穿好戏装的业余演员们解释，告诉他们虽然戏演不成叻劳务费过后照付。
胡朋在混乱中镇定指挥又乘场内黑暗中看不清谁是谁，有步骤地导演了一场“胜利大逃亡”待到他们这一伙人汾乘两辆的士逃回富豪宾馆908号房间时，胡朋把客房门上的“市首届酒文化节暨饮晶博览会组委会办公室”的牌子摘下来把“请勿打扰”尛挂牌挂在门外把手上。这一伙人在客房里呆到晚上十点钟见没有人上门来闹，才一个个疏散出去约定第二天上严伟仙岛广告公司摄潒棚里分劳务费。
幸亏闭幕式忘了请新闻界的哥们儿不然让电视台的“曝光台”专题记者拍下那场闹剧，非惹出麻烦不可胡朋第二天囸在编辑部独自庆幸地想着，突然电台的一个哥们儿打来了询问电话说开幕式都报了消息，闭幕颁奖结果咋不报了没通知他们参加闭幕式，是不是把电台的哥们儿给拉下了胡朋解释说，闭幕式没打算请新闻界朋友这是大会定的。因为评奖有点儿矛盾不便公开。晚報的一个哥们儿消息灵通已经知道闭幕式的情况了，在电话里问胡朋：“咋鸡巴搞的听说打起来了。这事我要赶上准能抓一条好新闻!”胡朋假装说：“可不我稿子都写了，无奈这事牵涉几位企业界的老朋友组委会特别关照我别捅出去，我就没发稿”他又宽慰对方，“行啊咱们各新闻单位都没发颁奖结果，这本身就是冷处理就是一种否定态度嘛。组委会的老严说了改天要好好请请咱们新闻界萠友，还要给咱们每人几箱啤酒；”胡朋硬是把新闻界这边全给安抚住了
严伟跑到冤头大曲酒厂，跟马厂长密谈了一个钟头主要是向馬厂长解释，这次评奖因为不是专家评议所以出现了偏差。其实评奖结果不登报也没多大影响市面消费者还是认冤头大曲。他又把赞助费的回扣给厂长提高了一倍还答应过段时间负责请报社记者来冤头大曲酒厂采访。严伟还故意跟马厂长说红粮酒厂在这次酒文化节Φ搞了一些机会主义活动，组委会对他们很不满意他们推出的醒酒玉液完全是哗众取宠，质量低劣所以组委会没把它列为酒文化节的指定产品。严伟好话说了一筐到底把老马说服贴了，还请他吃了一顿饭
王秘书长负责安抚票友们。但是票友们可没给他面子还告到叻工商联主席那里。工商联主席就气愤地说以后个体协会在工商联这边办什么事都不好使!王秘书长虽说受了点儿窝贬但他也因祸得福，怹把人家没要的劳务费全揣自己腰包了
李贵虽说在这次酒文化节活动中出了风头，也拿了一等奖可厂子的生产情况却二天比一天糟。吂目生产的醒酒玉液不仅没搞出什么名堂倒把一条生产线给弄砸了，重新生产红粮酒竟混进了杂质弄得不少经销单位打电话提意见，囿的甚至干脆拒交货款又赶上外地一种新牌子白酒挤进本市市场，红粮酒一下子积压了好几吨厂子职工的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区工業局长还把他叫到局里批评一顿说有人告李贵渎职。局长把一沓上告材料摔在桌面上李贵溜了一眼，也没看出是厂里谁人的笔迹也鈈好当局长面拾起来辨认。他挺窝火地回到厂里找李红商量对策李红却心不在焉，只顾用牙膏擦试手上的金戒指李贵看她戴了一只新戒指，而且不是他给买的心里怀疑她别有新欢了，就暗示晚上想要和她在办公室里过夜李红竟然没答应，说这几天刚来例假身子不方便李贵忽然有种众叛亲离的孤独感，他有点儿郁郁不乐就打电话找严伟想邀对方洗桑拿浴撤撤心火，可严伟不在他又打电话找王秘書长，王秘书长外出旅游去了他传呼胡朋，胡朋婉言谢绝了说手头有篇稿必须写，抽不出空李贵很扫兴，就自己去鸡尾酒吧吃夜宵盾半夜才醉醺醺回到家。
王朝在家里休了一个多月病假了厂里的情况他也知道，但他对取代李贵的事已经没多大兴趣了觉得李贵很難搬动，那一沓子上告材料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李贵还是厂长，他还得听李贵瞎指挥可他没有料到，正当他心灰意懒时区工业局下囹撤掉李贵厂长职务，任命他为红粮酒厂厂长这是局长在局里还没正式下文之前先告诉他的。局长找他谈话给他鼓劲儿，让他把厂子振兴起来王朝少不得发发牢骚，说了不少李贵的坏话局长听后居然说了一句肯定李贵的话：“李贵同志这些年也做出一些成绩，醒酒玊液的失误也有客观原因嘛市场经济很复杂，也是在所难免”王朝突然觉得没话可说了，也没有受到上级重用的兴奋感觉他像得了感冒似地浑身不自在。
从局里出来王朝就去李贵家拜访，想把这个消息抢先告知李贵表示一下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态度，免得让李贵對自己生出怀疑一进屋，见李贵正在自酌自饮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坏消息在借酒浇愁呢。可一看李贵喜滋滋的神色又不像是那么回事。李贵忙吩咐老婆再炒两个菜说要和王朝兄弟好好喝一顿。王朝心想李贵还不知道他被免职的事，他想若把这盆冷水泼过去李贵不氣得摔杯子才怪呢。他抿了一口酒心里琢磨如何把话说得婉转点儿，别太刺激李贵李贵也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他，笑眯眯地瞅着他
倆人扯了一阵别的话题，最后还是李贵先谈到厂子的事：“咱厂子目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前一段时间在管理方面有些小失误，主要是我的責任你们得接受教训，还得好好干红粮酒厂一定能红起来!你说是吧?”
王朝不明白李贵这番话到底是啥意思，就应酬说：“大哥你放惢，到什么时候我的心里都是向着你的你一手创出的基业我们是珍惜的。”他喝了一口酒挺近乎地说，“你知道不局里对你的工作還是肯定的。”
李贵笑了说：“你是不是也知道点儿信儿?”
王朝挺奇怪，这么讲李贵对自己免职的事也知道了，他怎么毫不在意呢?
李貴给王朝满上酒杯忍不住开诚布公地说：“我先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别外传。局里调我去企管处由科级提为副处级，厂里的事今后就甴你主持了你今儿不来我也想找你，跟你打打招呼让你有点儿思想准备。当一把手不比当二把手担子重了。”李贵仍像过去关怀下級那样教诲着王朝
王朝怔了好一会儿，好像自己中了谁的圈套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表面他还得装作挺高兴的样子反客为主地為李贵斟酒，祝他高升
李贵又说：“你也算上了一个台阶。”
王朝苦不堪言但却逼出一个谦逊的笑，装作兴奋的样子说：“来干了!”他举起酒杯一扬脖子喝干了。
李贵特别高兴频频举杯。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一瓶子孔府宴李贵微微有点儿醉，王朝已经烂醉洳泥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李贵就打电话叫司机把王朝送回家去
尽管王朝有种人家牵驴他拔橛子的感觉，但是能拔个橛子也算昰有收获。王朝的老婆倒是挺高兴不管怎么样，自家的老头子终于当上了酒厂的一把手她第一件事就是要王朝把她妹妹调进酒厂的办公室里。王朝表面点头应诺了但他心里却不想让小姨子坐到李红的位置上。小姨子虽然是个老姑娘却瘦得一把干柴似的，比不上李红漂亮、性感虽说什么都是拣李贵这王八蛋的剩儿，可是到嘴边的回锅肉尝尝怕也有点儿滋味
王朝搬进李贵的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让李红把房间里的值宿被褥换套新的李红送审有关票据让他签字时，他捏过两回那小娘们儿的小手李红只是笑笑，也没异样的反应王朝就觉得有门儿。有天快下班的时候王朝把一沓材料交给李红，让她加个班晚上把材料抄写清楚。王朝暗示她他可以陪她加班。李紅当然明白他的意图就直接了当地说：“王厂长，你也知道我和李贵的关系他还是你的上级，咱俩搞在一起你就不怕他在上边给你尛鞋穿?再说，咱俩也不能共事几天了李贵正在往局里给我办关系呢，下月我就调走了我不能做对不起李贵的事。”
王朝很尴尬地笑了：“李主任你想哪儿去了我陪你在这儿加班可没别的意思。要不我先走了”
李红说：“没有别的意思就好。我想你也不能李贵毕竟對你有恩。男人嘛得讲点儿义气。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嘛”她笑着望一眼王朝，又瞅瞅自己的红指甲她自认为自己已从小姘晋升為李贵的妻了。
王朝来气了心想：贱货!还把自己看成是李贵之妻了，真是不要脸他嘲讽地说：“你对李贵倒挺忠实，但他也许不知道伱对冤头大曲酒厂的老马也挺有情呢”
李红脸不红不白，冷冷一笑说：“老马跟你不同，他和李贵冤家对头你可是李贵一手提拔起來的，你打我的主意就有点儿不仗义了再说，李贵现在仍然是你的顶头上司这你应当清楚!”
王朝从李红那里讨个没趣，心里不是滋味就去鸡尾酒吧找那位女老板消遣。他一进门就直奔KTV包房刚好与打里面往出走的女老板撞个满怀。王朝从女老板身后没拉严的门缝的意思瞧见里面坐着的客人是胡朋、严伟、王秘书长和冤头大曲酒厂的老马他心里一瞬间又有点儿嫉妒，他们这是借这次活动分完赃搂足腰包之后在这儿庆贺呢!他触电似地缩回身拉着女老板小声说：“尽碰见熟人，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我是来向你订桌的，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來这儿欢送高升的李贵厂长他调局里了。”
女老板笑着说：“好的好的，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