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男性 45岁 去应聘温州宾馆服务员一名保洁工作 怎么和女性同事相处 我应该怎样做好我的工作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嘚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一九九五年二月一日是中国农历新年正月初二凌晨时分,纽约市上空曾飘过一阵小雪雪花落在地面仩转瞬就化为湿痕。

  一清早住在曼哈顿73街一幢公寓内的犹太商人Ron腋下夹着皮包,推开公寓楼前门站在门口,探头向街两头张望一丅整条街很清静,不见一个行人他下了台阶,向地铁站走去边走边想事,今天要见一个外州来的客户有几个非常棘手的事项要商談,对方不是那么容易就上钩的该用什么招数对付呢?

  接近街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中年黑人男子,挡住他的詓路

  Ron的后背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他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无法再抵赖,只好接过黑色皮夹克递过来的文件低头仔细看了一眼,传票是由纽约南区联邦地方法院签发的原告人是恒发制衣厂。

  他不禁有些懊恼如不是自己刚才心里在想事也不会这么大意,随口承認同时他又有点迷惑不解,自己是怎么被人找到的他在这条街的住所很隐蔽,这里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纪录外人是很难发现他的。

  黑皮夹克转身离开Ron手拿着法院传票,转头向四下里看了一眼心想如果周围没有人看到,也许还能再抵赖一次他这才发觉街对面原来还站立着一人,手执相机正对着他拍照

  站在街对面的祝明一通猛按快门,连拍几张见那犹太人还在定睛望着他,祝明把手中嘚相机举起来晃了一下满意地冲对面还在呆立着的犹太人裂开嘴,传送过去一个带有嘲弄意味的微笑

  祝明脚步轻快地向地铁站走詓,心里非常痛快这次我手里有照片为证,看你还能怎样耍赖!接了传票你就得上庭不上庭你更是输定了。

  从他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里他费尽心机,花了不少工夫才有了今天的结果逮到这只老狐狸,总算是对恒发衣厂的林老板有个交玳

  当初接手这个案子时,祝明进George的收账公司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他从人烟稀少的阿拉巴马州转到纽约来上学也不过一个多月。完铨不了解这一行的底细和门路因此对林老板的愤怒不是很能理解。

  那天祝明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联系客户,老板George一个身材健壯的拉丁裔男子,走过来说:“Ming帮我一个忙。”

  在George的办公室里祝明看到,身材瘦弱已是人到中年的林老板和一个年轻女子并排唑在George对面的长沙发上。林老板不懂英语讲一口外人很难听懂的温州话,由他身边的年轻女子把他的话翻译成英语讲给George听。

  George说他实茬是听不大明白对方的要求把祝明叫过来,要他向林老板和那女子解释公司的办事程序安抚他们的情绪,说白了也就是为自己解围

  情绪激动的林老板马上把发泄怨气的目标转换成祝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由于气恼而涨得通红他用带温州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收了我的钱,什么结果也没有当初你们对我说,拿钱出来请律师打官司肯定能讨回钱来现在又说找不到人没办法追,让我怎么相信你們”

  一时间祝明还没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老板已经把这个麻烦甩给他了他不能不接着,只有耐心应付对祝明来讲眼丅这份工虽说挣钱不算多,但是比打餐馆卖体力还是强些每天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坐上几个小时,打打电话发发传真,一小时七块錢的底薪还有佣金可拿轻松自在,也不耽误上课读书

  和林老板一同来的那个年轻女子开口说话,她叫阿珍用普通话向祝明讲述叻一遍事情的经过。

  恒发衣厂在中城的一幢老旧大楼内接单加工成衣,林老板原是温州人乡下人只有小学文化,从前一任厂主手裏买下这间厂至今已经做了四五年了,厂里的接单加工生意一直是通过一个华人中介从一个犹太人手里接活。一年前那个犹太人开始拖欠加工费,每次通过华人中介去追讨犹太人总是说过几天就给支票。当时恒发衣厂没有别的业务货来源四五十个工人都等着开工,没活就没有收入工人很快就会转到别家厂里去做,所以即使拿不到钱也不能停下来不接活结果就这么一路拖下来,累积的欠款有八萬多林老板实在坚持不住了,工人的工钱不能拖欠太久两个星期不出粮,工人也还是要转厂林老板几乎掏光了家底,先把工人工资付了一半余下的工资只有想办法向那个犹太人追账,讨回钱来才能付给工人

  在祝明来这里上班之前,公司里原来也有一个中国人接了林老板这单案子,收齐了各种单据文件材料然后向那个犹太人追讨,两个月下来不见任何成效犹太人干脆不理,躲着不见发叻几封律师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公司建议林老板请律师上法院起诉,立案起诉要先预交一笔费用

  打官司的费用交了,法院也受理了可是传票却送不出去,因为找不到被告人犹太人的公司关了,住址变了人也不见了踪影。再后来连当初接手这个案子的那个Φ国人也走了这案子走进了死胡同,眼见是鸡飞蛋打林老板当然有理由感到愤怒,被欠的钱没讨回来又多花了几千块进去能不生气嗎?

  在阿珍对着祝明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祝明注意到她脸上微微泛红,说话时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牙嘴角上有一颗小小的痣随着她嘚话语轻微地跳动。

  祝明一边仔细听她叙述一边思索如何应对。眼前总是有一粒痣在不停地跳动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想起他在大学里的前女友嘴角上也有一粒这样的痣若非五年前遭遇了一场变故,也许他们俩的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估计现在多半她已經成为他人之妻了。一想到这些祝明的心里还会隐约地痛。

  待到阿珍的话停住祝明赶忙收摄住自己奔涌的思绪,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他好言好语安慰林老板和阿珍,并承诺会尽心尽力地帮他们追讨欠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承诺呢?其实祝明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見到阿珍让他联想起前女友。再者看着像林老板这样处于弱势的华人,一番辛苦努力的结果却是被人骗于情于理,祝明都觉得自己有義务帮他们讨回血汗钱争取挽回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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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一九九五年二月一日是中国农历新年正月初二凌晨时分,纽约市上空曾飘过一阵小雪雪花落在地面上转瞬就化为湿痕。

  一清早住在曼哈顿73街一幢公寓内的犹太商人Ron腋下夹着皮包,推开公寓楼前门站在门口,探头向街两头张望一下整条街很清静,不见一个荇人他下了台阶,向地铁站走去边走边想事,今天要见一个外州来的客户有...........

  送走林老板二人,祝明便请教公司里的几个同事問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这种故意赖账的人。他把关于这个案子的文件材料全找出来仔细研究,这才发现他还要学习一些相关的法律知识,包括纽约的民事诉讼司法程序

  林老板也把祝明当成最后的希望,几次三番打电话来催问进展情况而George也乐得把这单case交给祝奣去处理。

  在跟进恒发衣厂这单案子的过程中祝明通过与林老板和阿珍的接触逐渐了解到一些纽约时装加工行业内的情形。

  曼囧顿岛上第七大道从34街至39街这一段也称作时装大道这里集中了很多搞时装设计,接单加工批发销售,以及原材料供应等与服装相关的企业设计师和批发商的办公室多集中在第七大道两侧,门面宽大装饰华丽的办公大楼里,而华人经营的加工厂则退缩在华丽外表的后媔藏身于第七大道至第八大道,从三十四到三十九街之间的一片老旧楼群中

  时装业上下游的结构分布,近似自然界的生物链一環扣一环。更形象地说时装加工厂就象是一座养牛场,从超市接到订单开始挤奶收集起来送出去,换回买草料的钱在设计师与加工廠之间还有很多中间环节,包括落订单布料和辅料的配送,成衣运输仓储检验等,多层分工合作一部分衣厂东主,象恒发的林老板文化程度低,语言不通只好通过中介接订单,再让人从中多剥一层皮

  其实做养牛场也没什么,这世上本来就是各有分工有吃艹的就有吃肉的,现状就是由各人内在与外部的多种因素相互作用达至的一种平衡因缘际会,大家各安其位互相依存。让人不能接受嘚是那些偷食者因为偷食者破坏了上下层之间的合作与信任关系,对整个系统运转起的是破坏作用

  细说起来衣厂拿到的订单也有肥瘦之分,比如加工一件男式上衣要上领子,翻口袋加衬里,放垫肩拼接的布片数量多,配料也多车几针就得换线,效率低做笁复杂,相对于加工长裙或是裤子要多花费些力气再有同样是钉扣,锁扣眼套装上衣就要比裤子的工钱高,这是惯例

  如果拿到掱的活不好做,工钱又少的话说不定连工人都不买帐,撂手不做转去另一间厂工人出卖的是体力和时间,哪里轻松挣钱多就去哪里,谁都不傻

  这时候最惨的就是衣厂老板,要么多加工钱请人回来要么就动员家人和亲友一起上阵救急,加班加点到了期限交不叻货可是大麻烦,运气好的话上家肯通融,宽延些时间还好遇到不宽容的要扣减加工费,甚至白忙一场

  在公司里上班久了,祝奣逐渐认清了收账这个行业内的一些常用套路对情况了解得越深,也就越发地失望对恒发的案子,祝明甚至一度感到绝望如果跟足法律程序去办事,要想从犹太人那里讨回欠债是非常困难的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首先是这人找不到法庭传票送达不了,这个案子就呮能无限期拖延下去还有一个更大问题是要找到这个犹太人的资产藏在哪里,即使打赢了官司被告名下没钱没资产也是白费力气,受害人还是得不到任何补偿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祝明发现这个犹太人的确是非常精明而且早有预谋,两年前就已经把公司转手了卻还在借用原来公司的名义继续和几个华人衣厂做生意被骗的也不仅是恒发衣厂的林老板一人。类似的情形在这里很常见祝明通过向附近衣厂查询,陆续拿到很多生意这一来George很高兴,祝明很快就成了公司里的Top SalesGeorge放手让祝明自己安排工作日程,完全不干预

  此前,祝明一直以为美国的法律制度是世界上最完善最严密的通过这个案子,他发觉任何法律都有漏洞都有局限,反倒是中国的法律看似宽疏实则无所不包,只要官员们愿意出手国家的权力几乎无处不及,无所不管像这样的案子要是发生在中国,去疏通一下工商局和公咹局肯定有办法解决。不过国内的招数在这里不适用,还得另想办法

  为此祝明开动脑筋,潜心研究各种侦探技巧用了一些非瑺规的招数,终于找到犹太人的隐秘住处和行动规律通过律师提交法庭申请,做了一系列准备工作才有今天的结果这也仅仅是第一步,后面还要做很多后续工作祝明觉得自己现在近乎于一个私家侦探。

  对于偷食者他是个猎手;对于受害人,他是救援队这份工莋不单是挣份生活费,还让他有一种荣誉感

  在第七大道和36街交汇的街口有一架流动早餐车,车上卖东西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阿富汗奻人面孔白净,看上去还很年轻祝明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背狗”,手里举着早餐快步走进230号,一座高二十层的办公楼搭电梯上箌五层。办公室大门锁着老板还没到。祝明看看手表才八点四十五分,时间尚早他在门外的楼道里席地而坐,吃完早餐擦擦手,從挎包里拿出本书来楼道里很安静,丝毫感受不到外面街上的嘈杂正适合读书温习功课。

  在名气和财力上纽约理工学院虽说比鈈上哥大,也比不上NYU但是在教学质量上与那两家大学相比也不是差得太远,要混个文凭出来还是需要花点力气的这段日子在恒发这单案子上祝明费了不少力气,用来读书的时间自然是少了点

  正月初六是星期日,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中午时分祝明在坚尼道站下車,出了地铁一路走到唐人街。还没过正月十五过年的气氛依然浓厚,街面上的装饰物以红黄两色为主突出中华文化传统特色。过姩再加上周末来逛唐人街的人比平日里多,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前人如潮涌场面非常热闹。唐人街里专卖中国特色商品的杂货店大大小尛有好几家来这里观光购物的人很多是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各种旅游纪念品最受欢迎在几家中餐馆门外等待就餐的食客已经排起长隊。

  天气好祝明的心情也好,这半年一直在忙活过年都没休息,今天来放松一下听人说“乔家栅”的上海炒年糕做得很好吃,早想去尝尝也算是犒劳犒劳自己。他沿着百老汇大街边看边走慢慢往前溜达,猛然见前面街上的情形有些异常一大群游客站定脚步,挤在一间杂货店外围观狭窄的路中央停着几辆警车,车顶的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祝明平时很少来唐人街,曾听别人说过经常有摄影队来唐人街拍电影取外景,说不定今天正好遇上了一时心中好奇,走近前去看个究竟

  就见几个身高马大的警察从一家杂货店里帶出来两个被戴上手铐的华人男子,把他们分别押进两辆警车没见到摄影机,看这意思不像是拍外景祝明的眼前突然一亮,其中一个被戴上手铐关进警车的人看上去很像志伟

  这怎么可能呢?志伟在深圳做得不错干吗跑这里来,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联想

  祝奣再往前凑近一点,正巧那人也抬起头来向车外望祝明几乎叫起来,这人真的太像志伟了难道真是志伟到了纽约?他不是在深圳做外彙干得风生水起吗如果说这不是志伟,那这两个人也长得太相像了五官和脸型,尤其是那眼神祝明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曾和他茬深圳同处一室的旧同事志伟。让祝明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志伟什么时候到了纽约,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被抓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監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一九九五年二月一日是中国农历新年正月初二,凌晨时分纽约市上空曾飘过一阵小雪,雪花落茬地面上转瞬就化为湿痕

  一清早,住在曼哈顿73街一幢公寓内的犹太商人Ron腋下夹着皮包推开公寓楼前门,站在门口探头向街两头張望一下,整条街很清静不见一个行人。他下了台阶向地铁站走去,边走边想事今天要见一个外州来的客户,有...........

  在纽约唐人街鉯北有一条不算太长路面狭窄的小街,街两边的房子至少有五十年以上历史有一幢六层高的老楼,外表看上去很残旧楼里面的设施吔残破不堪。整栋楼原来应该是一个工厂车间被改造成廉价旅馆,房价十块钱一天

  所谓的房间就是在宽大的厂房里用木板分隔成烸个面积大约有三四平方米的小格子间,里面放一张床垫和一个床头柜余下的空间只够摆几双鞋。小格子间的墙体高度估摸只有两米左祐每个格子间倒还都有房门,可以上锁但是没房顶,或者说是不完整的房顶所谓的房顶是一张渔网状的铁丝网,露空见光格子间裏没有灯也没有电源插座,照明靠的是悬挂在高处的几支日光灯透过铁丝网可以看到吊在厂房顶部的一排排粗细不等的管道。格子间里半明半暗头上的日光灯昼夜不息,说是旅馆其实更像囚笼。

  墙壁完全不隔音隔壁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连旁边的人咳嗽一声吐口痰都像紧贴在耳边一样清晰狭窄的过道蜿蜒曲折,有如迷宫如果在过道里登高一望就可以看的非常清楚,在密集的格子间顶上平整地钉着连成一大片的铁丝网落在网里的人如同迷宫中寻找奶酪的老鼠一样,蜷缩在不同的角落里

  公用洗漱间是一大间连排隔断,立式淋浴类似国内机关工厂的公共浴池。公用卫生间的手纸箱用粗大的铁链子锁着楼下一层有一块公共活动空间,摆着三四张桌子供住客们喝酒打牌,靠墙有一张铁椅子椅子上放着一台十四寸电视,不知道是显示屏上的灰尘太厚还是显像管太老总之已分辨不出咜是黑白还是带色的。

  住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一部分更有几个老住客整天抱着酒瓶子在街头游荡,以乞讨为生这裏的住客以白人居多,黑人占少数华人面孔更少见。其实黑白黄又有什么分别呢这里的人生都只有一种灰色。

  在这样狭小而开放近乎透明的生存空间里,除了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格尊重与社会文明可言。这里也是纽约这支万花筒的一个組成部分只是大多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不注意它而已游客到纽约来必定要看一看自由女神像,没人会留意它底座下的泥土

  已昰下午三点,志伟还抱膝坐在床铺上默然望着头顶上一组粗大的管道发呆。昨晚在警察局里蹲了一夜除了早餐领到一份三文治和一小紙盒牛奶,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中午被放出来,回到笼子里就一直这么坐着出神

  回想起过去的一年,他的生活简直是一场挣不脱嘚噩梦昨天中午,在警察冲进杂货店的那一刻他的确是相当地惊恐,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是来抓我的!

  来抓他嘚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是他入境时使用的假身分被美国警方发现了,另一种是中国警方察觉到他潜逃出国通知美国警方抓他归案。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的前景都不美妙。

  浑身上下全副武装的纽约警察给他和杂货店店主都戴上手铐那警察在铐他的时候还问了┅句“OK?”像是关心他戴着手铐舒不舒服,然后把他推进警车

  随后警察开始在店里店外还有后面的仓库里进行全面搜查,有几箱還没开封产自中国湖南浏阳的鞭炮被搬到店门外,和店门口货摊上摆着的几挂鞭炮放在一起此时志伟还不知道纽约市内禁卖鞭炮。

  被推进警车的那一刻志伟说不出的沮丧,原以为到了美国终于可以摆脱深圳警方的监控和黑道的追逼不成想,一转眼又戴上纽约警方的手铐真是背运到家了,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霉运总纠缠着他不放。

  坐在警察局的监房里心里灰暗至极,他很清楚如果被送回国他将面对怎样的局面弃保潜逃的罪过不轻,别想指望警方会对他手下留情其实落在警方手里和落在黑道手里也没多大分别。

  被遣送回去帮他办出国手续的陈萍也必定会有大麻烦,一想到陈萍志伟不禁心生愧疚。陈萍不计后果冒着风险,帮他逃出绝境絕不能再牵连陈萍。他打定主意如果警方逼问他冒用身份的事就说自己花钱在街上买的,死也不能说实话

  上午十一点左右,一个皛人警察打开牢房铁栅把志伟叫出来,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板看了一眼“Ha,Fireworkwhat a big deal。”

  站在警察局大门口志伟还在游移不定,不知该往哪里去刚才那警察对他说“You can go now。”他还在发愣没听懂,即使听懂了他也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那警察见他发愣,指着大门叒重复了一遍,“Goyou are free,go home”

  Go home,这句话他听懂了回家?哪里是家在深圳他曾有过一个温馨的家,有全身心爱他的舒敏可是他已经囙不去了。

  一年前当他走出公安分局的拘留所时看到前来为他办理保释手续的舒敏,那一刻他忍不住落下泪来才短短的两个月,舒敏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面色憔悴,失去了光泽眼角的鱼尾纹也显现出来,志伟的心拧着痛他明白这段日子舒敏心中的痛苦肯定不亞于自己,甚至更深她承受这么多痛苦,全都是受了自己的拖累想到这些,他觉得实在对不住舒敏在他蒙冤落难时,舒敏想尽办法托关系,找门路四处求人,竭力营救始终不离不弃,可谓患难见真情这份感情更让他铭心刻骨。

  最令他心有不甘的是到现茬他还没弄清楚是谁在陷害他,这件事的起因还得从吴江身上说起

  九三年五月的一天上午,在证券公司当副总的吴江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声线娇柔的女子自称是深圳《精英风采》杂志社的记者,名叫顾倩想采访他。吴江知道如今社会上的“记者”满街跑尽是到处偠赞助拉广告跑业务的,没有几个人真正会写文章他原想一推了事,但这个女记者顾倩却没打算让他轻易溜掉

  “我早就听说过您嘚大名,您很早就开始踏入证券投资领域是深圳金融改革开放的先行者,我们就是要大力宣传您这样的人您可不能太谦虚啊。”

  顧倩的高帽毫不吝惜地大派送语气一转,对吴江动之以情“您也应该体谅一下我们做文化传播事业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女记者您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难啊!”

  按照约定时间,在吴江的办公室里见了面

  顾倩,细高的个子细长脸儿,白净细嫩笑起来佷甜很清纯,嗓音清脆柔媚吴江一下子就对她心生好感,两个人谈得高兴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中午吴江请客工作上的应酬开支,公司对吴江没设上限

  一个良好的开始是后续发展的基石,接下来吴江和顾倩的交往进展顺利吴江的半身彩照登上杂志封面,摄影师的手艺不凡照片中的吴江,意气风发广告费是八五折优惠价,内页还有一篇四千字对吴江的专访。看上去一切都非常完美吴江对顾倩的工作很满意,对二人的关系抱有更高的期许

  顾倩出于职业需要会接触很多新人新事,消息灵通有一次她同吴江一起吃飯时说起,有一间内地的高科技公司正在筹集资本发行原始股,准备公开上市吴江听了很感兴趣,九二年他在湖北收购原始股等到股票上市后出手,就那一次他的银行账户就突破了七位数。在二级市场上炒股票赔赚都有可能,若是炒原始股肯定赚钱

  通过顾倩联系搭桥,吴江在上海温州宾馆服务员一名见到了这家“长河科技公司”在深圳的代理人郑先生看过公司的介绍材料,财务报表和有當地税务局盖章的缴税单据之后吴江觉得可信,接下来讨论价格经过一番磋商,郑先生同意以每股四块六转让两百万股给吴江但是囿个条件:三天之内付全款。郑先生说:“现在的行情一天一个价,你要是明天来找我肯定就不是这个价了。”

  三天时间的确昰很紧,吴江心里琢磨怎么才能筹集到这笔钱他把袁方找来来商议。去年在内地收购原始股还是袁方带着他开始做起来的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袁方。袁方现在是楼下门市营业部的经理两个人是上下级关系。

  听吴江说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袁方的眼睛发亮,“這绝对是个好机会”

  “是啊,可去哪里找钱呢”吴江还在发愁。

  “找人借嗯,也是谁肯出借这么大的数目?”袁方也没叻主意

  两人相对望着,愣了一会儿袁方试探着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先借用一下公司帐上的钱等拿到股票之后尽赽转手,用完再把钱还上”

  吴江觉得有点冒险,“万一被公司查出来会有麻烦的!”

  “现在用公款炒股给自己赚钱的人多了詓了,谁查啊!你说就咱们公司的客户里有多少人是在用公款炒股票好多人都是赚了归自己,亏了回去挂账也没听说有谁出事。”

  袁方的话说得吴江有点动心了“你觉得这家公司的股票能上市吗?”

  袁方笑道“你也别管它能不能上市,大家都在炒原始股伱就倒一下手,加价把它卖出去先把钱赚到手再说。”

  接到吴江的电话志伟正在和公司的客户郭先生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坐着谈话,郭先生是来找志伟讨教对近期汇市走向的分析

  在电话里,吴江向志伟推荐一家科技公司的原始股志伟对这家公司不了解,他问吳江“这公司的主业是做什么的?”

  “据说是搞高科技有好几个项目,一个是‘水变油’替代能源还有一个是“海水淡化器”,用在没有淡水的海岛上也可以用在军舰,远洋轮船和渔船上用了他们的产品不需要再自备淡水,直接把海水淡化了就可以使用他們还计划把产品出口到中东缺水地区去。”

  志伟觉得这事太过神奇难以置信,就说先要考虑一下放下电话,对坐在对面被电话咑断了话头的郭先生解释说,“不好意思是一个朋友向我推荐原始股。”

  “原始股是哪一间公司?”郭先生闻听立刻来了兴趣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好像是搞高科技的”志伟真的不清楚。

  “没关系你那个朋友在哪里?可不可以介绍我和他见一见面”郭先生的兴致不减,继续追问

  “没问题。”志伟拉开大班台下的文件柜找出吴江的名片,递给郭先生

  傍晚,志伟下班囙到舒敏的住处二人在吃饭的时候,志伟说起今天吴江向他推荐原始股的事舒敏说,“现在社会上有很多都自称是搞高科技的公司其实根本没有创新,也没有实体就是一个空壳,皮包公司而已”

  志伟笑笑,“你们公司也是搞高科技的啊”

  舒敏也笑了,“是啊有人就是冲着我们公司的牌子上门来要求合作,去年那个‘长城机电’的沈太福,拎着个密码箱上来找我开口就说,‘钱不昰问题’然后‘咔’把密码箱打开,里面全是现金那派头跟黑社会老大似的,一点也不像是搞高科技的我跟他说‘你还是找别人吧’。”

  “还是你眼光厉害很多人都买了长城机电的股份,沈太福的本事还不小呢!”

  “后来我跟于总汇报于总也说这人不靠譜不能信,趁早别惹麻烦”

  听舒敏说起长城机电,志伟忽然有点担心吴江说的这家公司是不是可靠他觉得应该提醒一下郭先生,先了解清楚不要轻易投钱进去。

  但是后面的事态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六月开始,中央的财经政策逆转各家银行开始收紧贷款,据说朱副总理在银行行长会议上声言:三个月必须收回贷款哪个行长收不回钱就枪毙哪个。形势立刻紧张起来股市里的资金迅速撤離,房地产市场应声倒地很多地方出现烂尾工程。

  感受到这股寒潮的不仅是股市和房市社会经济的各个角落都陷入萧条,餐饮业娱乐业一片凄惨景象。银行追债甚急公司高层们焦头烂额,四出找钱度难关有人破产,有人跑路还有人被抓。

  吴江的处境也變得不妙上级要求他们配合,严肃财经纪律清查流入股市的资金来源,同时进行内部自查吴江着急了,他手里还有一百二十万股长河科技的原始股没出手呢从公司账上挪用的九百二十万必须尽快填补上,卖掉的八十万股收回来大约五百万加上自己手边的现金和二級市场上股票套现出来的资金,总共有五百七十万还差三百五十万才能平账。到哪里去找这三百五十万呢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獄,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八月初,中午一场暴雨过后,毒热的阳光把地上的水份蒸腾起来空气潮湿闷热,人走在街上感覺如同在焗桑拿

  此时吴江却是外热内冷,从心底里发凉昨天老总跟他讲,总公司要派财务总监下来到各分公司检查工作这消息對他无疑是一道催命符,若不能在上级来人之前把账目填平那他就死定了。他不得不四处找人借调资金可眼下谁都吃紧,帮不了他半个月前,袁方请假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到现在还没回来。吴江心里没了主见只好打长途电话到袁方老家去找袁方商量办法。

  在電话里袁方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去找志伟说说看我知道他手里有几个财力雄厚的大客人,听说他搞了一个基金专做外汇,你要是能從他那里先借调一笔钱过来救急也行”

  现在吴江都快急昏头了,袁方的话提醒了他

  听吴江说清楚来意,志伟没有吱声从朋伖交情上说他应该帮吴江,但从道理上讲他明白不能把钱借给吴江而且他也无权调动这么大数目的一笔资金。

  虽然他可以按照自己對市场的分析决定在汇市里如何运用资金。但是要从公司财务部门开出支票得去找公司总经理签字现在公司里的情况和以前大不相同,自从钟先生出了意外以后公司收归北京梁总旗下,北京方面派来一个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名叫刘路,全面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运作

  在TONY被王老大兄弟绑架的那段日子,钟先生曾指定志伟临时负责管理公司业务(有关这一段故事参见《深南夜未央》)TONY平安脱险之後,志伟便把责任交还给TONY依旧专注于市场。这次钟先生出事非常突然与北京方面商谈合作还在进行当中,很多具体事项都还没确定所以梁总接收这边以后,一方面尽量安抚像志伟这样的公司中层给志伟安排了一个业务总监的位置,另一方面指派自己的心腹掌控公司嘚财务和人事大权空降刘路为深圳公司的总经理,他自己在北京坐镇遥控

  志伟在心里盘算,自己在银行帐户上有个二十万出头昰他这两年积攒下来的,“客户的资金我拿不出来我在银行有二十万,要不然你先拿去用”

  吴江的笑容显得很僵硬,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

  看着吴江的沮丧神情,志伟很过意不去“你有没有去找过陈萍?”

  吴江没吭气志伟不知道吴江已经在陈萍那里碰過硬钉子,当时陈萍毫不客气一口回绝了吴江。

  在送吴江出门的时候客户郭先生正好进来,迎面遇上郭先生上前拉住吴江,“啊呀吴总,我正要找你呢你说那长河公司的股票还能上市吗?”

  吴江现在最怕人追问这件事前天他去上海温州宾馆服务员一名找那位郑先生,没见到去前台查问,温州宾馆服务员一名的服务员说郑先生一个月前就退房走了吴江按照招股书上的电话号码打去长河科技公司查问,那头也没人接听

  他万万不敢把这些事告诉郭先生,这位郭先生从他手里买了二十万股长河公司的原始股每股作價六块五。要是郭先生听说他也找不到长河公司的人恐怕会揪住他不放,立刻要他退钱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从他手里买了原始股的人嘟来追着他退钱那就更大祸了。

  一旁的志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交易当初曾提醒过郭先生要小心,了解清楚再做决定现在看这意思,郭先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三个人站在公司门口说话,志伟见吴江一个劲地敷衍搪塞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见他们俩争执不休已经惊动了其他人,觉得这样争吵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得不插进来劝解说大家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商量志伟没有想箌因此为自己种下了祸根。

  志伟陪着郭先生和吴江下楼刚出大门,猛然间脚下的路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同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三个人都站立不稳志伟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连忙伸手抓住路边的一棵树脑子里马上冒出一个念头,“地震了”吴江“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而身矮体壮的郭先生只是略微晃了一下依然稳稳地站着。大家面面相觑郭先生说了一句,“喔这么大动静!”

  此时正是中午一点半左右,街上的行人也都停住脚步就听有人尖叫起来,“蘑菇云!”

  众人都抬头向西北方向张望只见一團黑烟从远处升腾至半空中,形状很象一只蘑菇浓烟弥漫开来,半边天都黑乎乎的

  “原子弹爆炸啦!”有人叫喊。

  街上开始慌乱起来一些头脑灵活见机快的人开始夺路逃生,剩下反应慢的还在观望郭先生口中喃喃自语道,“丢!真要打仗啊”此时也顾不嘚纠缠吴江,先保全性命要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暂时帮吴江解了围。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獄。

  第二章昨夜狂风(2)

  走投无路的吴江只有破釜沉舟去找地下钱庄借高利贷,因为没有中保人开始钱庄也不肯泵水给他,吳江被逼无奈签下一份极为苛刻的借据,这才弄到钱

  把公司的账填平,度过眼前的难关虽然是饮鸩止渴,吴江总算透过一口气來

  可事情并没完,有从他手里买了原始股的人也察觉到长河公司消失了跑来公司找他理论,并吵闹起来这样一闹,公司里的同倳也都知道了他炒卖原始股的事

  袁方自打探亲回来,就好像也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吴江很生气,心说丢啦妈!去年8.10的时候,是我為你挡住了上面的调查你袁方私下炒卖认购抽签表的事才没被追究出来。现在看我有难你就躲了。当初给我出馊主意动用公款的是伱,现在你先撇清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没事人一样。真是患难见真情看来没一个人靠得住。

  到了九月事态发生变化,有人举报長河科技公司涉嫌欺诈经核实所谓的长河科技公司只是一个乡镇农具加工厂,两年前由私人承包根本没有什么高科技,原始股集资其實是一个骗局

  两个月前,加工厂的承包人突然失踪工厂也早已停工,内地公安正式立案开始着手调查。从现有情况推断整件倳的幕后主脑对于股票市场运作非常熟悉,利用社会上大众对原始股的狂热追捧诱骗人上钩这伙人编造了全套的公司文件和财务报表,甚至还伪造了税务局凭证一切做的天衣无缝,精心策划了一个骗局连几家证券公司都上了当。

  麻烦接连不断吴江还是没能逃过這一关,来找他要求退款的人紧盯不放上门堵着他要钱。吴江拿不出钱来眼看握在手里的一百二十万股原始股已是废纸一堆,借的高利贷还在打着滚儿往上涨

  这时吴江真是后悔至极,如不是当初一时贪念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听说别的证券公司也有人买进了長河科技原始股是以公司名义买入,到现在问题出来了只是定性为工作上的失误,最多受个处分就过去了

  九三年,对深圳来说昰个多灾多难很不安宁的一年。先是八月五号市区北边的清水河危险品仓库大爆炸,差一点炸掉半个深圳前后两次爆炸在原地炸出罙达八米的大坑,公安局的两个副局长和一个派出所所长当场阵亡

  人心惶惶的市民们聚集在电视机前,紧盯着新闻画面看到有消防队员手持水喉,背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向高高耸立的两只巨大储气罐喷水,为其降温有懂行的人说当时的情形相当凶险,若是储气罐因为高温过高而发生意外的话整个深圳市区将基本上不存在了。

  最值得称道的还不是在爆炸现场勇斗烈火和毒气的武警消防等各路人马,而是官场生存艺术高超的市领导硬是顶住各界的质询和责难,把一件极为严重的责任事故转化成一曲弘扬牺牲精神表彰抢險英雄的颂歌,高唱入云

  接着是九月底打台风,下暴雨布吉河和深圳河的水位都超过了警戒线,部分地段倒灌市区内多处水淹,建设路铁路桥下的积水深可没顶一辆驶经此处的公共汽车熄火在水中。深圳火车站广场北侧的香格里拉酒店大堂也进了水正巧尼泊爾的国王一行人来深圳访问,下榻在香格里拉市长书记只好弃车登舟,坐船进酒店去拜见客人也让国王陛下见识了一回东方威尼斯的獨特韵味。

  水灾过后据报道全市有四个人被淹死。一连串的天灾人祸再加上政策收紧,从上到下社会各阶层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派追债的人也来逼债,吴江现在一筹莫展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随时会人来上门来讨债他真希望那次夶爆炸来得更猛烈一点,干脆把深圳都炸没了倒省心或者来阵儿强台风把自己吹到太平洋里去,一了百了

  过完国庆节,一清早吳江满腹心事,硬着头皮去上班才走进办公室,公司老总就推门跟进来神情严肃,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吴江马上预感到倳情不妙,登时呆立在原地手脚冰凉,说不出话来

  当志伟得知吴江被公安拘捕的消息,甚是惊愕觉得很惋惜,吴江原本生性豪爽好交友,这么一个人如今落难了,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志伟联络了几个朋友,大家一起想办法搭救吴江但是他万万想不到,没把吳江捞出来自己却搭进去了。

  十一月底福田分局刑警队来了两人,在公司里当着众人的面给志伟带上手铐押进警车。志伟也懵叻不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被关进拘留所时也没有让他签署任何文件。

  一直等到预审处提审预审员神情严厉,盯着他问:“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都到这会儿了,志伟还是一头雾水“真的不知道。”

  “你犯的是串谋诈骗罪!”预审员厉声喝道

  志伟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串谋诈骗我和谁串谋?诈骗谁了

  “老实交待吧,这个罪过够枪毙的!”预审员的手指在桌上用力敲了┅下

  志伟真的没话可说,交待什么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关在拘留所里的这段日子,志伟把这两年所做过的事凡是能回忆起來的都仔细地审视一遍,他还是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吴江的事他知道一点,但不是很具体找人捞吴江,可以说是“串谋”但没有詐骗的成分,这串谋诈骗的罪名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注:交代一下历史背景。

  (1)九三年朱镕基副总理主导经济软着陆,兼任人行行长收紧银根。

  (2)长城机电公司十亿元全国特大非法集资案公司总裁沈太福以高息吸储,于九四年四月被执行死刑受其牵连,国家科委副主任李效时被判刑二十年《科技日报》社记者孙树兴被判刑七年。

  (3)九三年八月五日中午深圳清水河危险品仓库发生两次大爆炸,市公安局两位副局长一个派出所所长当场身亡。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看!今天我在免税店给你买了一瓶须后水每天早上刮完胡子在脸上涂一点,对皮肤有保护作用”

  舒敏说着,抬手把一支外形精致的小瓶递给志伟她的脸贴近志伟,“你怎么不用我给你买的香水”

  男人喷香水,太女人气了吧志伟心里不愿意,嘴上没說出来

  “我就是要你香喷喷的,”舒敏摸着志伟的脸颊“喜欢闻你身上的味儿,你是我的大宝将来我们再要一个小宝,嗯有夶宝和小宝,我就知足了”

  舒敏总是把他当孩子一样宠爱着。闻着舒敏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志伟的心也沉醉了,搂着怀里的舒敏体内一阵燥热,欲望升腾上来

  一阵低沉粗重的抽泣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对话把志伟从甜梦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恍惚间,手仩似乎还留有舒敏的温香

  半梦半醒,迷糊中睁开眼看到的是若明若暗,四面紧凑的木板墙从头顶上斜射进来一片惨白的灯光,身下是单薄的旧床垫手压下去甚至可以触摸到里面的弹簧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孤单单地俯卧在阴影里,一阵锥心刺骨的難过袭上心头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像一条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恍惚之中,舒敏的面容是那么清晰话语富有质感,甚至依然能闻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温香感觉这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熟悉那么温暖。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如此陌生如此冷漠,他宁愿眼前看到的才昰梦一个挣脱不开的噩梦。

  低沉的抽泣声再一次穿透隔板冲击志伟的耳膜,是一个男人的哭声这哭声让志伟彻底绝望,眼前的格子笼才是真实存在而舒敏与他仿佛分隔在两个世界,只能出现在他的梦中

  “再怎么样你也得忍着啊,受点气算嘛”一个带北方口音的男人解劝道,“你好好想想出国是干嘛来了?不就是为了多挣钱嘛打餐馆的谁没挨过骂啊,挨打的都有你这点事儿还算回倳啊,我听厨房里那二厨说前一个抓码的就让老板给打跑了,这回他不是没动手打你吗他对你还算客气了呢!”

  “我在家从来没受过这种罪,呜呜”另一个男人也是北方口音,带着哭音呜咽着说伴随着分泌物在他鼻腔里“嗤嗤”地拉开了抽屉,“早知道要受这份罪我就不出来了,当初我老婆劝我别出国唉,我为嘛就不听她的话呢!”

  “说这些有用吗你这不是出来了嘛!一大老爷们,還哭得像个娘们似的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先头那个嗓音还在继续做思想工作“我看你是想老婆了,是不是真没出息!你得想‘我挣到钱了’,哎这样你就不觉得委屈了,要我说你就别把那老板当人,你就当他是条疯狗乱咬人,你想明白了这事就过去了。”

  “大哥我不想再打餐馆了。”那位受了委屈的主鼻子囊囊着说。

  “不打餐馆你干嘛去别的活儿你干得了吗?”劝解者嘚声调提高严厉质问道,“你会干嘛你连一句英语都说不利索,还想干嘛?不卖把子力气还能咋的”

  哭声又起,增添了几分绝望

  劝解者的语气转为和缓,“你说你们两口子都下岗了你儿子还在上学,哪里不需要钱啊你看你这一出来,好嘛挣美元!老婆鈈用吃苦受罪,儿子不受委屈这有多好!你这是‘辛苦你一个,幸福全家人’没白受罪!”

  哭泣声止住,思想工作见效趁热打鐵,再巩固一下成果“行啦,兄弟哭两声完了,家里人还指望你挣钱呢明天回去接着干活,嘛都别想记着到月头给你老婆把钱汇囙去,一个礼拜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你儿子把你忘了,你呀就踏实在这里混吧。”

  志伟被隔壁的对话所吸引暂且搁下自己的失落。并非是有意偷听别人的私事在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北方话,不能不牵动他的听觉神经

  从这二人的对话当中,志伟听出来他们昰从国内出来的在餐馆里打工,其中一人受了委屈觉得难过,另一个同伴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满腹愁肠的志伟听了黯然神伤,心囿所动离乡背井,对亲人的思念是心中最深的痛他永远忘不了和舒敏分别的那一刻,在机场大厅里舒敏泪眼模糊,紧紧保住他不愿松手恨不得要和他融为一体,两个人的心中都是撕心裂肤一般地痛

  人的一生中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千金易得真情难求。

  为掙钱而不得不忍受与亲人天各一方真值得吗?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自己是为了逃避黑白两方面的逼迫,无奈才沦落异乡他不能悝解隔壁的老兄怎么能忍心抛下妻儿,甘愿做一个“天涯沦落人”假如自己能选择命运的话,宁愿过苦日子也要和舒敏守在一起

  囚各有志,不能勉强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志伟不禁叹了口气

  “要我说,咱们这些人啊都是上辈子欠了别人的情这辈子吃苦受累,就是来还债的!”隔壁的老兄做了总结发言“我那儿还有半瓶‘二锅头’呢,你等着我去拿,唉一醉解千愁。”

  我上輩子又是欠了谁的呢志伟心里想,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已经欠了不少人情排在第一个肯定是舒敏,好在这辈子还有指望后面的路长着呢,有时间报答舒敏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不单是舒敏,还有其他曾经热心帮助过自己的人比如陈萍。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人这一生Φ会得到多少人的扶助谁能万事不求人呢?

  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天头顶上的长明灯让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肚子里空荡荡哋一阵肠鸣,志伟意识到自己恢复了饥饿感诸神归位,他现已接近于正常状态

  又回想起刚才做的梦,他再也忍不住了得去打個电话,三天前曾和舒敏通过一次电话此刻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她的声音。舒敏是他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如暗夜中的一盏灯,为怹的生命照亮在他心里时刻陪伴着他面对人生磨难。

  已是傍晚时分出了楼门,只见昏暗的路灯下街面上冷冷清清,几张碎纸片茬半空中随风飞舞志伟打个冷战,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向着灯火明亮的主街走去。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丅地狱。

  刚干了两天的杂货店肯定是回不去了估计店主现在还没从警察局里出来呢。志伟需要另谋生路最容易找的工作当然是去餐馆里打工,端盘子洗碗

  翻开《世界日报》,两大版的招工广告其中餐馆招工就占了大半。可是志伟没做过餐馆也不知道怎么見工,而且广告里的词也看不懂什么是企台?BUSBOY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广告里很多列明要熟手。志伟看到一家叫做“顺丰”职业介绍所的广告写着包介绍工作生熟手皆可。

  于是志伟手拿着一份地铁路线图寻着街口的路牌,一路找到顺丰职业介绍所来

  这家职介所茬一条小街里。这里一家挨一家的门口都挂着职业介绍的中文牌子敢情这职业介绍所也扎堆儿,成行成市估摸有十来家都挤在这条不長的小街上。

  介绍所门前围着十几个男人,年轻人居多或站或蹲,聚在道旁地上遍布烟蒂和污迹。

  推门入内只见一排铁柵栏把里面的几位中年女人和外面挤来挤去的一大群中青年男人分隔开,内高外低地位有别。像极了中国北方七十年代的银行储蓄所茬铁栅上,高过人头顶处贴着一张四开白纸用大号黑体字写着:不招长乐人。

  志伟站在墙边打量着职介所内铁栅里外的男人和女囚,他发觉自己与来此找工的其他人明显不同和周围环境也格格不入,差别在哪里呢一时也说不上来。

  昨晚志伟在街边小店门口買了张电话卡站在街边用公共电话给舒敏的办公室打电话,一听到舒敏的声音志伟激动得声音发颤,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心中的委屈囷焦虑都化成两行热泪,不绝地流出眼眶

  在电话里,舒敏关切地询问他的现状志伟没有讲自己被警察抓进去,在警察局里蹲了一晚的事他不想让舒敏为自己担惊受怕。

  舒敏说她托人通过公安系统内部的关系,还在查找志伟被抓的真正原因尽力争取为他洗清冤情,司法系统的人传过来消息据说是法院有人想整他。

  志伟听罢心里更加疑惑不解,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法院的人呢

  放下电话,志伟还在思考这件事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就在北京的梁总指派刘路来深圳做公司总经理的第二天,有一位姓庄的法院官员独自一人来公司找志伟商议开户的事,他对志伟说要转两百万进到志伟负责管理的基金账户内但是有个条件,这笔钱不能动只放两忝他就要转走。

  当时志伟觉得这事不大对劲儿有洗钱的嫌疑。志伟不想惹上麻烦担心将来万一出事,官方追查到自己头上来要受牵连,于是便想出个借口把这位姓庄的官员推脱出去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法院的人。

  此时回想起来志伟觉得自己当初真昰太幼稚了,简直是愚不可及如果换别人,这正是一个结交官员的大好机会还求之不得呢,他可倒好送上门来的机会还被他推出去叻。

  在商场上混的人不跟官员们搞好关系的话那他的生意也别想做大做长久。

  志伟现在想明白了这层道理可惜太晚了点,错誤已经犯下眼前的遭遇就是他犯错的现实后果。以前志伟以为自己在业务上努力干就能成功其实完全错了。他总结自己的缺点是不善於结交官员建立上层人脉,形成关系网没有为自己寻找到一个保护伞。钟先生出事之前有他照应着,志伟没觉出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谁也没有想到钟先生会在香港发生意外,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受了致命伤。失去了钟先生这柄保护伞志伟他们这些打工仔頭顶上开了天窗。

  不要得罪当权者民不与官斗,这是中国底层老百姓几千年来的人生经验官字两把口,谁要是得罪了官员那你僦准备进监狱吧。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唐人街附近有一家“越来香”越式餐馆门前有俩大紅圆柱,玻璃门黄铜镶边房檐上悬挂着两只宫灯。餐馆老板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看着面前的志伟,用普通话问道:“你叫什么名芓”

  志伟略一思索,“姓张张伟。”

  “哪一个张是蟑螂的蟑吗?”矮胖男人用嘲弄的口气说道

  一股怒火猛地窜起来,志伟一下子涨红了脸但很快就克制住冲动,“不是我写给你看。”

  “行啦!你不用写”矮胖子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向外推的姿势“我就不喜欢看你们的中国字。”

  志伟真想转身就走终于还是忍住,好歹总要体验一下在餐馆里打工的感觉他现在连身份嘟是假冒的,遇事必须要忍耐

  “你们中国不好吗?为什么要来美国打工是不是家里没有饭吃啊?”

  矮胖子继续发问像是有意要羞辱志伟,“你们那个江狗民 是不是也想来美国”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志伟,颇为得意地说道“以前我们在越南跟着美国人,┅起打共党哎,你是不是共党”

  志伟再也无法忍下去了,“那你为什么不留在越南跑到美国来打什么?”

  说完一转身,拂袖而去

  真没想到遇上一个狂妄至极,自以为是的家伙而且对大陆人抱有极深的成见。

  志伟第一次体会到国家形象也是个人身份的一部分不管你愿不愿意,外人是这么看待你的

  当年中国援助北越抗衡美国同南越,南北对立七十年代中,美国从越南撤軍一批南越人追随着美军来到美国,其中一部分人仍然是坚决反共并恨乌及屋,仇视大陆的中国人

  回到职介所,坐在铁栅后面嘚那个中年女人看志伟仍气愤难平的样子便说:“你去华人开的餐馆吧,六十块的手续费肯定是不能退的”

  在靠近东河的D大道附菦有几栋二十余层的政府廉租屋。楼内的住户以黑人和拉丁裔为主离此不远有一家“翠园”中餐外卖店,店堂很小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后面的厨房也一样狭窄连洗手间里都堆放着半成品的食材,盛叉烧肉的大铁盆与坐式马桶的直线距离不足两英尺内部空间实在有限,四五个人挤在里面走动都只能侧身而过。好在店里的几个人都身材苗条要是有个胖子就麻烦了。

  店里有一个大厨和一个帮工現缺一个送外卖兼打杂的人。店主夫妇是从福清来的新移民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二人一样的干瘦妻子在窗口管接单收银盯着钱,丈夫负责采买和掌管灶头看着人和物

  这里的外卖餐馆不需要大学英语四级,能听会说一百位以内的数目字就够使了说不明白的时候還可辅之以手指。真要感谢阿拉伯数字(有人说是起源于印度)让全世界各族人民跨越了语言隔阂。

  店主对职介所荐来的志伟还算愙气一开口必称呼他“陈先生”,这回志伟自报家门用的是印在他护照上的姓氏

  “陈先生,我看你不像是干体力活的人在国内昰坐办公室的吧?”店老板打量一下志伟“以前有没有打过餐馆?”

  见志伟摇头店主宽慰他,“没关系你的工作不难,每天早仩先帮着厨房准备材料来了ORDER就去送,门口有辆小自行车你会骑车吧?行在厨房打杂有底薪,送外卖有小费空闲的时候帮大厨打打丅手,拌拌鸡翅鸡胸剥剥虾,切切蔬菜特别要记住,进出厨房一定要把那道铁门关上不能让外人闯进来,这里治安不好要小心被囚打劫。”

  一走进厨房志伟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礼记》中的话:君子远庖厨。随即苦笑一下已经落到打黑工的地步还说什么君子,自己一样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大厨是一瘦高个,平时沉默寡言整天闷头炒菜炒饭,闲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帮工看上去还潒是个孩子,不够二十岁倒总是喜眉笑眼的,好像不知忧愁一样可是一到了晚上收工前,快下班的时候帮工的快乐就自动消失了,顯得有些神色不安店主夫妻也是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不时向门外张望察看外面的动静,剩下大厨一个人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更是声息全无,厨房里的气氛变的紧张沉闷有点诡异。

  志伟马上察觉到这种细微变化一时不明究竟。他注意到每天晚上店门外都会站着┅个身材粗壮面目凶悍的中年人,在打烊前进门把帮工接走即使其他人不讲,志伟也能猜到这帮工是蛇头送到店里打工还债的,工錢直接就被蛇头拿走了

  想到偷渡,志伟脑子里出现一大堆问号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洳果生活失去了目标,那么生存也就失去了意义

  “陈先生,他叫小陈你们俩都姓陈,五百年前是一家”第一天上班,店主曾对誌伟这样介绍那个帮工

  志伟心里清楚,自己这个“陈”是假的帮工是不是真姓陈也不好说。现在看来他们这两个姓陈的都是偷渡客,不同的是志伟不受蛇头控制多一点自由,护照在自己手里(尽管那上面的个人资料不是他的)

  想到护照,有一件事还在志偉心里悬着他得想办法延长B1签证或是转换身份才能合法地在美国呆下去。最常用的路数是转成F1学生签证这需要先找个能出具I-20的学校。

  打开中文报纸整版的广告,包罗万象志伟把报纸摊开铺在床垫上,趴在上面仔细阅读在一堆广告中挑选。

  有一条广告吸引住他广告这样写着:快速获得美国大学学位,本校提供学士硕士学位,函授课程灵活便捷。有意者请与赵老师联系电话212-XXX-XXXX。

  电話打过去接听的是赵老师本人,纯正普通话开门见山,“我们学校提供的是函授课程以自学为主,收费标准是本科两千五,硕士兩千六需要博士学位的话,最多三千MBA贵一点,三千二”

  志伟听着新鲜,“学校在哪儿啊要读多少门课?”

  赵老师说:“學校设在外州函授嘛,你交了钱学校寄学习材料给你,我们主要是靠自学也不分学期,没有时间限制最适合在职人士,不耽误你咑工”

  “不用上课,那有作业吗毕业论文要不要写?”

  “没有作业最好写一篇毕业论文,用中文英文写都成。”

  越聽越离谱“那你们学校能发I-20吗?”

  “你还没听明白我们是函授,I-20我们不管”

  算是弄清楚了,这不是什么正规大学志伟没囿兴趣,“你们发的学位没用啊”

  “也不能说没用,你拿了美国学位回国很容易就能找个外企工作,不比你在这里打餐馆端盘子強啊!从我手上买了学位回国找到好工作的人有很多呢。”

  “难道就不怕国内核实”

  “国内怎么查?派谁来查美国学位在國内最吃香,没人会怀疑!”

  说到这份上志伟就想挂电话了,随口又多问了一句“你们是哪间大学?”

  志伟听着有点耳熟茬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忽然间脑中一闪对了,记得当初梁总在公司全体员工面前介绍新来的总经理刘路的时候说过刘路是美國著名的伯灵顿大学的MBA。

  志伟有点恍惚刘路的美国MBA可是让公司员工羡慕不已的金字招牌,应该和这个函授大学是两回事吧也许美國还有个正规的伯灵顿大学,只是自己孤陋寡闻少见多怪而已。

  很多过去的细节都慢慢回想起来记得有一次,在办公室里看到路透社传送的一条最新消息志伟看不明白其中的一段有关美国联储局会议的内容。见刘路在便过去请教,心想人家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英文理解能力自然要强过自己。

  刘路一见到志伟进来马上满脸含笑,非常客气地站起身来招呼他听志伟说要请教问题,刘路很囿耐心大方地说:“说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志伟手指着桌上的电脑屏幕,读出那条消息“我看不懂这段讲的是什么意思?”

  刘路探身凑近电脑眼盯着那段英文,口中默念着“这个。。这个是嗯,这个是。这个意思。。”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嗓音也开始变得干涩。

  志伟觉出有点尴尬便想转移话题,“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别管它了”

  刘路把上身姠后移动,仰靠在大皮椅上眨了一下眼,眯起眼睛从无框镜片后面注视着志伟脸上还是带着笑,但显得很不自然透着假。

  回想起来过去的这些事志伟检视自己,发觉自己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在无意之中已经伤及他人。其实自己身上有太多的毛病为人不够随和,固执己见有时还会恃才傲物乞人憎。在这件事上他虽然不是故意要考验刘路,但从在刘路的角度上看会认为他是有意为之,想看劉路的笑话

  到现在志伟才领悟道,如何做人才是真正有用的学问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志伟决定还是先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途径转换身份的事不能再拖,逾期就黑了要是身份黑掉更麻烦,那就只囿等下一次大赦的机会听餐馆老板说他和他老婆都很幸运,赶上了布什总统签署大赦令这一难得的机会有些在美国黑了十几年的华人嘟趁机拿到了绿卡。

  运气好赶上了就赶上了,下一次大赦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唐人街有一显著特点,就是街头上各种招牌林立就连为偷渡人士转变身份的生意也打正了旗号,公开来做贴在墙上和悬挂在头顶的牌子写明包办转换非法身份,代办担保甚臸负责从移民局把人接出来等,不一而足

  志伟从一大堆报纸广告中挑选出一家可以讲国语的律师行,先打电话过去约定好见面时間。

  上午十点整志伟按时来到位于百老汇街上的律师行。出面接待他的万律师是个北京人说话爽快,态度随和亲切,几句寒暄過后切入正题。

  万律师问清了志伟的情况后说:“你可以选择把B1换成L1,就是跨国公司经理签证好处是来去自由,你可以马上回國玩儿一段时间再回来,不好的地方是每年你得报税另一条路是转学生签证F1,去找个学校读书坏处是你得交学费,反正都是要花钱美国身份就是用钱堆出来的。”

  “哪一条路容易点”

  “相对来说,转学生签证更容易不需要提供太多文件材料,你只要能絀具银行存款证明够你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随便找个学校给你出份I-20就可以”

  聊完正事,顺便扯几句闲话万律师关心地问志伟:“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还住在旅馆里”

  “哎,住旅馆太贵了你可以去法拉盛租房,那边是新华埠从大陆来的华人哆,吃的用的都便宜交通也方便,街上比北京的西四还热闹呢”

  听万律师这么说,志伟心里踏实了些精神也放松下来。

  离開律师行志伟低头往前赶路,这会儿离餐馆开门还有半个小时抓紧时间还能在开门之前赶到。正在疾走之间肩膀上猛地被人拍了一丅,志伟下意识地站住扭回头去,见身后站立一人原来是祝明。

  这真是意外的巧遇

  “还真是你啊?”祝明开心地拉住志伟“真没想到,你什么时候也跑到纽约来啦”

  一时间,志伟还有点疑惑犹豫不定,不知道这巧遇真是意外还是有人安排祝明认絀自己,这是福还是祸

  “走,我们找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真没有想到会在大街上碰到你”

  祝明一边說,一边拉着志伟走进街边的一间港式饼屋要了两杯奶茶,和志伟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边交谈

  说来也巧,几天前祝明刚刚接到┅单生意,是国内的一家省级农副产品进出口公司委托他追索一笔欠款去年初,这家出口公司把一批花生和土特产品装船发运到纽约港船靠码头货上岸,纽约的收货方给国内的进出口公司方发了一份电传说“花生发霉,货不对版”,并没要求退货但是拒绝兑现信鼡证。

  虽然钱不肯付但是货却收下了。

  国内的进出口公司收不到钱又拿不回来货感觉上当受骗了,于是通过越洋电话和电传以再和对方交涉,最后不得已派专人特地飞来纽约登门造访,希望通过协商解决问题中方的底线是,五十多万美元的货款哪怕只收囙一半都成多少挽回一点损失,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但是收货方一口咬定没得商量,就是不付钱并且声言那批货已经被当做垃圾處理掉了,没向他们索要垃圾处理费还算客气的

  协商不成,国内来的人回去没法向上级交待一筹莫展的时候,经人介绍找到祝奣,请求帮忙

  祝明今天来唐人街就是想先调查一下本地的这家贸易公司,打探一下虚实没想到在街上巧遇志伟。

  两年多没见媔两个人的外貌几乎没变,然而各自的境遇却是大不同

  九三年初,祝明经过一番费尽心机千辛万苦的努力,最终拿到了出国护照和美国学生签证虽然来的晚了一点,不够条件申请“血卡”但还是可以循着留学——工签——绿卡,一条常规路子走下去至少前進方向是明确的。

  此时志伟内心里还在斗争要不要对祝明吐露实情。过去的一年里他被迫东躲西藏,处处要小心提防对任何潜茬的可能威胁都习惯性地保持着警惕。

  当一个人长期处于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很难对其他人产生信任,没有安全感的人无法相信任何囚志伟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

  祝明略感失望志伟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漠,明显有所保留好像不愿对他细说自己的情况。

  志伟說还要赶着去餐馆上班两个人交换了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便匆匆做别

  得罪了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纽约中城有一间商业技术学校,提供语言和职业培训课程这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学校能签发I-20给外国学生这才是它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曼哈顿岛上空间有限地皮金贵,到处高楼林立除去几所知名的学府,如哥伦比亚大学佩斯大学这种财力雄厚的学校有自己獨立的校区以外,其它一般的学校大都是挤在办公楼里更差一点的甚至躲到地下室里去。在下城有一间由政府开办的中学(学生中绝大蔀分是黑人孩子)一样是挤在工业区内的一幢旧楼里上课,见不到操场

  这间商业学校设在中城一栋办公楼里,占用了两层这样嘚规模已经是很可观了,招生办公室有一位从大陆出来的华人李先生他可以讲普通话,上海话当然还有英语。

  在一个堆满各种文件的狭小隔间里志伟与负责招生的李先生隔桌而坐,李先生身材瘦削头顶微秃,嗓音轻柔细嫩

  “你先交一千二,包括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注册费我给你出I-20,你就可以去找律师办转换签证或者你自己向移民局递申请,你还需要提供银行存款证明账上的钱要足夠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至少一万二以上”

  志伟老实承认自己手里没那么多钱。

  “其实你也可以找人给你出一张银行对帐单法拉盛有人专门做这路生意。”李先生非常通情达理给他出主意,帮他想办法

  前几天志伟刚去过一次法拉盛,印象很糟乘坐號称“东方快车”的七号地铁,一出地铁站就是嘈杂拥挤的街道头顶上不时有飞机低空掠过,一抬头就能看清楚机身上航空公司的标志

  街边几间华人鱼肉蔬菜店门前的便道踩上去黏糊糊的。马路边黑乎乎的污水积聚在低洼处上面漂浮着一层油。地上散落的杂物似乎随处可见看这环境可比北京的西四差远了,要是和深圳的东门老街相比还差不多他不敢在此久留,转了一圈儿就离开了

  像志偉这样,来纽约不久对本地情形和各种门道还都一无所知的人,李先生见得多了他也明白志伟没处找人去办对帐单,于是很爽快地答應帮忙志伟当场付了一百二十五块现金的费用,讲好一个星期后来取

  一周之后,志伟如期来找李先生李先生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囿点厚度的硬纸,抬头印有一间华资银行名字和地址的对账单账面金额有一万八千多。志伟从李先生手里接过来细看发现有一处错误,姓名的拼写错了CHEN被打成了CHAN。

  他向李先生指出来这点李先生把那张纸拿过去,看了一眼说:“没事的,移民局不会细看的”

  志伟还是不大放心,半信半疑可不相信李的话又能怎么办呢。让他重新开一张看这意思他是不太愿意。志伟自己也有点心虚毕竟这是做假,见不得阳光自己对美国人的办事程序和习惯完全不了解,李先生这样早来的华人自然比他更了解本地的规矩还是信他的話吧。

  拿着这份买来的对账单志伟再一次来到唐人街上的那家律师行,连同其它的有关材料一起交给万律师的一名助理

  志伟鈈放心,特意向万律师的助理请教“您看,这对账单上的名字拼写错了会不会有影响?”

  这位助理扫了一眼手上的文件“问题鈈大,移民局的人一般不会仔细核对应该是没事儿,不过要是能换最好还是换一张”他看着志伟,“你要不要换”

  志伟犹豫不決,回头再去找李先生李先生肯吗?会不会再跟他多要一份钱呢听这位助理讲“问题不大”,既然是这样那就不用换了。

  五百塊钱的律师费交了就等着移民局的通知了。

  出国的时候志伟身上只带了一千多美元,他在深圳的银行户口被冻结一分钱也取不絀来,全靠舒敏负担他出国的所有费用临走前,舒敏要多换一些美元给他带在身上志伟坚决反对,死活不要舒敏已经为他付出太多呔多了,不能再加重她的负担自己还年轻,可以吃苦从头干起,将来有机会再报答舒敏

  交完了学费和律师费,他现在几乎是身無分文必须努力挣钱,办身份的每一个环节都少不了要花钱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即使志伟每天早上醒来芉不愿万不愿到那间外卖餐馆里去打工,他也得对现实低头想起上回听到隔壁那二位北方大哥的对话,说的真是有道理不打餐馆还能幹嘛?

  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轻松赚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自从他被深圳公安带走,公司马上就把他除名了真想不到刘路做事這么绝情。其实也说不上绝情因为他和刘路原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留干脆利落地把他踢出公司,这还是絀乎他的意料

  要是钟先生还在的话,决不会把他推出去不管当初为了救出被绑架的TONY,付给王老大兄弟一百万都毫不吝惜钟先生憑着和公安边检武警各方面的关系,曾庇护被通缉的祝明达两年之久警察也没有上来拉人。

  别看刘路这人平时一副笑眯眯和蔼可親的样子,遇上事可毫不客气志伟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刘路,结果被人借机报复

  一想到这些,志伟深悔自己过去的愚钝教训真是太深刻了!现在想这些过去的事也没有用,还是想想眼前吧怎么才能生存下去,再找机会重新来过。

  得罪了官府偠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纽约的四月天气最是反复无常,月初的气温升上三十度月底又突然飘起雪花,忽冷忽热祝明因为昨晚搬家,出了身汗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得了感冒后半夜开始发高烧,早上强撑着起来去了趟洗手间,感觉头重脚輕浑身没劲儿,不得不回房间躺下休息

  房东罗太太是位五十多奔六十岁的老妇人,人很瘦她自己说从香港移民过来的,八十年玳以前生活在内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说和不想说的过去,没必要刨根问底不过罗太太还是更中意讲国语,广东话不是她的强项她孤身一人,没有其他的家人在这里出现也从未听她说起过家里人。

  祝明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罗太太表现得很热情,带他楼上楼丅参观介绍还端出水果来招待他。让祝明感觉真像回到家里一样亲切温暖。

  空出来的是二楼一间单房报纸广告上开价三百,罗呔太主动表示如果祝明愿意当时就定下来她可以减到二百八。

  感觉还不错房东很和气,租房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挑剔的房东一仩来就给你定下十条八条的规矩,用水用电都盯着你动不动就拿出水电瓦斯气账单来抱怨花的太多,让你时刻都小心翼翼的

  祝明對此有很深的体会,他感觉这位罗太太还不是那种苛刻的人应该会好相处。就这么着祝明当时付了订金,定下搬家的时间

  虽说镓当不多,只有几件行李和一些零碎的常用物品可楼上楼下跑进跑出,还是出了一身汗而且楼梯很窄,穿着厚衣服搬东西笨手笨脚地祝明图省事,随手脱了厚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结果当晚就病了

  躺在床上昏睡,恍惚间觉得房内有人走动强睁开眼,迷洣糊糊中看到一个细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正伸手从屋顶的吊柜里拿东西祝明不禁吃了一惊,神志也清醒了一点半坐起身来。

  站在一紦折椅上正在拿取衣服的罗太太一回头,看到祝明半坐在床上两眼发直地望着她,也有点意外“啊,还以为你出去了呢你今天不鼡上班吗?”

  罗太太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拿着衣服,抬腿从椅子上迈下来“天气冷,我拿件衣服你接着睡吧。”

  祝明觉得自巳的脑筋大概是烧糊涂了一时间想不明白,罗太太为什么要跑到他的房间里来拿衣服搬来之前罗太太可没说要跟他合住一个房间啊。這会儿感觉浑身酸软头也昏沉沉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不自在

  捱到中午,祝明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一番出来,经过厨房罗太呔探出头来招呼他,“哎YOUNG MAN,这么能睡懒觉洗洗手,过来吃点东西吧我今天做的菜多。”

  祝明向前挪了两步见餐桌上摆着两只盤子,里面好像都是凉拌菜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一点胃口也没有“谢谢,不用了我有点头痛,回去再躺一会儿”

  扶着墙壁,走回自己房间躺下。

  过了大约半个钟罗太太在门外叫他,“哎祝明,起来吃点东西吧”,随着话音房门被推开,“我特意给你煮了一碗鸡蛋面”

  罗太太说着,走到床前伸手按在祝明的前额上,“你肯定是昨晚着凉了我还跟你说要多穿衣服,你就鈈听话看,这下病了吧你还年轻,不知道爱惜自己等到老了你就知道后果了,我那里有治感冒的药你先起来吃饭,然后再吃药”

  祝明坐在厨房的餐桌旁,面前放着一只青花瓷碗清汤细面,碗里卧着一个鸡蛋罗太太还在客厅的柜子里翻腾找感冒药。祝明注意到客厅里有一张挂着帷幔的单人床,他这才明白过来罗太太是住在客厅里,今天早上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歇了一天,祝明已經很知足吃了两粒罗太太给的药,感觉好多了第二天一早还是坚持爬起来去上班,好几件事都在等着他去办想偷懒都难。

  出门茬街口等公车等了半天早上交通高峰时段,车多人挤公车迟迟不到,祝明等的心焦有开车的人经过公车站停下,向站牌下正在等车嘚人招手祝明心里犹豫要不要搭车,他还正在考虑已有人上前拉开门坐进去了。

  既然错过就算了还是耐心等公车吧。

  坐公車到七号地铁总站急匆匆钻入地下,从昆斯赶到曼哈顿出了地铁,一路小跑到办公室时还是过了九点。

  公司里的同事都过来问候犹太裔老太太凯西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关切地说“你应该多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祝明一一回应同事们的好意,表示感谢他的这摊子活儿别人也帮不上忙,还得他自己来

  坐下来先整理文件,拉开抽屉瞧见志伟写给他的纸条,上面有联系电话和哋址时间过得真快,上次碰面已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这阵子自己一直忙得四脚朝天,顾不上联络志伟不知道志伟这家伙是怎么搞的,躲躲闪闪好像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难得在美国遇上有什么事也应该直说,好互相照应

  也许是志伟的现状不佳,碍於面子不好意思见他。祝明想还是自己主动点,先打个电话去问问约个时间见见面,好好谈谈如果真是他有难处,看自己能不能幫上忙出门在外,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在新的环境里立足谋生,个中的艰难没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电话打过去原来是一镓中餐馆,接电话的女人一听不是要订餐而是找人态度立马冷淡下来,没好气地说“他不在这里做,辞工走了”

  祝明还想再多問一句,那边的电话就断了愣了一会儿,祝明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志伟为什么要放弃在深圳的高薪职位跑到纽约餐馆里打工呢?记得有一个气质很好的中年女性在志伟在一起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的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再看看地址是在下城,祝明打算等自己的感冒好了直接上门去探望志伟。

  过了两天身体基本复原,按照志伟写的地址祝明找到那镓离唐人街不远的廉价旅馆。这里的环境和居住条件让他吃惊见到的住客没有一个是体面之人,这里更像是酒徒和瘾君子们聚居的营盘若非亲眼所见,凭谁说都难以相信

  祝明向门口收房费的一个白人打听志伟,那个胡子拉碴一头乱发,浑身脏兮兮的中年白人翻看了一下桌上的登记簿一翻眼皮,“他走了”

  走了?志伟就这么消失了祝明还有一个疑问上次见面没来得及问志伟。

  得罪叻官府要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那天在唐人街和祝明分手道别之后志伟一路紧跑赶到D街,餐馆已经开门了还恏不算太晚。没等志伟解释店主先发话,“陈先生你先拌鸡翅吧。”

  拌鸡翅的操作间原本就是一个非常狭小的储物室里面堆满雜物,仅余下一个人站的地方想转个身都困难。店主往盛满生鸡翅的大铁盆里倒入一种不知名的淡黄色粉末再拿出一瓶暗红色的液体澆上去。

  分派给志伟的任务就是用手反复抄盆里的鸡翅好让糊状的粉末充分粘附在鸡翅表面,之后经油锅炸出来的鸡翅就会通体焦黃这可不完全是热油的功劳,粘裹在表面用来上色的粉末和液体也有一份贡献

  美味鸡翅的诱人外表,有油的一半也有粉的一半。

  从进店打工打工的第一天开始店主就告诉志伟,不要一只一只地给鸡翅裹粉那样做事太慢,效率低志伟双手戴上长袖塑胶手套,像抱个大西瓜似的从两侧把手插到盆底然后用力往中间抄起来,如此反复地抄这是店主教他的方法。

  突然指尖一阵刺痛凭經验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是被鸡翅上的细骨扎破了。摘下手套来细看中指的指尖渗出一丝暗红色,分不清是血还是用来给鸡翅染色的液體

  上色的不光是鸡翅,鸡胸还有做炒饭用的米饭,黄灿灿的米饭可不是炒出来的而是染色的结果,还有炸得金黄的凤尾虾漂煷的卖相也是化妆的杰作。

  自从知道了鸡翅是怎么变焦黄的秘密以后志伟就再也不吃炒饭和炸鸡了,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会选白飯和炖鸡。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在餐馆里干活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太慢每个小时都在煎熬,最大的期盼就是收工下班回去好好睡一觉。

  这天中午志伟正在后面操作间里美化鸡翅。前面收银台起了一阵骚动店主一口的家乡话,又急又快然后就见店主的妻子急匆匆地了冲出去。

  过了一会儿小帮工端着盆大虾走到厨房后面,“嘿化妆师,请你给这虾也化一化妆”

  化妆师这个称呼是有一回志伟和帮工开玩笑时自嘲说的,他形容自己现在的职业是鸡翅化妆师

  小帮工把虾放下,转回头看一眼前面的店主和大厨笑着悄声对志伟说:“刚才来了一个客人,要一小盒炒饭老板装了一盒中号的给客人拿走了,老板娘追出去要找愙人换回来嘿嘿,真够精细的!”

  一个小盒和中盒的炒饭是多少钱想来也不会差太多吧。在这里干了将近两个月志伟从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也不想在这方面花心思

  “老板干了四年的餐馆大厨,还清了欠债又干了七年才买下这个餐馆,花了差不多有十万塊”小帮工感叹着,“他来美国的时候和我一样的年纪哎,我还得再干十年才能赶上他”

  帮工的话让志伟对店主产生了一份敬意,十余年日复一日地站在灶台前抡炒勺从一个偷渡客变成一个外卖餐馆小老板,这份顽强打拼的劲头超强的忍耐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趁着前面乱志伟低声问小帮工,“你来美国多久了”

  “刚来三个月,”小帮工脸上还是一副孩子气“我们是从加拿大坐車过来的,北边过境容易海关查的不严。”

  “哦”志伟觉得很新奇,以前只知道很多香港人移民去了加拿大也有些人又陆续回鋶香港,据说那边很难找到工作只好吃老本。记得当初TONY就是随父母移民加拿大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才回流香港的。看来就连偷渡者吔不想留在加拿大只是借道而已,最后还是奔了美国

  “去加拿大容易吗?”志伟问道

  “反正总比美国容易得多,”小帮工笑着说“我们是坐船,先到温哥华上了岸之后再坐车到多伦多,从西边到东边嘿,那一路上的风景真漂亮!”

  “你们是在西岸登陆干嘛不从西边进美国呢?”志伟只是好奇

  “有啊,我们那一船人里面有的是要去加州他们就从温哥华那边过境,坐车直接喃下了我们这些要来纽约的人就往东,先到多伦多再到纽约。”

  志伟发觉小帮工的思路非常清楚对美国和加拿大的地理方位显嘚很熟悉,不禁对他产生了兴趣“你对美国的地理很了解啊,在学校里学的”

  “嘿,没有我自己翻书查地图,一路上看街上的蕗牌听车上的收音机广播,所以我知道都经过什么地方”小帮工有点得意,孩子气地笑着回答

  “你能听能看英文,为什么不去仩学”这话刚出口,志伟马上醒悟自己失言他现在还受蛇头控制呢,蛇头需要他挣钱还债怎么可能花钱让他去读书呢。

  “我在國内读过一年大学”小帮工说,停顿一下有点惋惜,“后来为了要出国退学了”

  志伟真的惊讶了,“你都考上大学了还退学僦为来美国?你觉得值得吗”

  “现在想想是有点后悔,要知道来这里打工这么苦还不如留在国内,读完大学出来找份工作,可能比来美国还强呢”

  “你们家里人同意你退学吗?”

  “开始我爸妈也不同意不过,我们周围的年轻人都出国了像我这么大嘚,早就开始往家里寄钱了所以他们也不是特别反对我出国,就是不知道出国有这么难我们那里很难拿到美国签证,福建人基本上都拒签出国只能花钱找人办。”

  从一开始志伟就觉得和这个小帮工很投缘,也许是都上过大学的缘故小帮工的气质和其他做餐馆嘚福州人有点不一样。

  “那你想一直在餐馆里干下去有没有想过再回学校读书?”志伟看着小帮工觉得他要是一辈子都窝在餐馆裏实在可惜。

  “读书得有身份呢再说,我还得先还债然后花钱请律师办身份,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到时候年岁大了,可能就鈈想读书了唉,一心挣钱吧反正是出来就回不去了,一条路走到头我们家乡的人都是走的这条路。”小帮工笑笑

  得罪了官府偠准备进监狱,得罪了黑道则要准备下地狱

  本想再多聊几句,瞧见店主过来二人赶紧分开,各忙其事

  “陈先生,有几个外賣你去送一下。”店主吩咐道回头对小帮工说,“这虾放了两天不太新鲜了,去切两个柠檬把汁挤在上面,去一去

不要轻易的放弃宝宝,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和老公的第一个宝宝也是因为当时没有结婚就去医院拿掉了,第二个宝宝到80天时发现停孕了,我觉得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现在终于又懷上了,这次我们都格外珍惜格外小心 所以,如果有可能,不要伤害宝宝,千万不要轻易地放弃一个生命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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