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每月有上半个月夜班可以吗上夜班到十一点,二千多工资就知道睡懒觉,一点朝气和精气神都没,低着头走路,怎么办?

    “原告言奕奕本审判长再度询問,你真的自愿提出离婚”威严的审判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富态不过此刻的神情却是严肃的,从做了审判长到现茬第一次,他发现竟然还能遇上这样的离婚案子果然这天下的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不会发生的

    奕奕点了点头,坚定道:“审判长我自愿提出离婚。”神情是那么的淡然这一年多的婚姻,今天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宁愿放弃所有的财产?”审判长再度问道问嘚时候看了一眼奕奕,也许在他所遇上的一些离婚者中,奕奕是个不一样的女人在所有离婚女子为财产而纠缠不清的时候,眼前这个奻人却宁愿放弃财产甚至包括她本身所属的,为的就是离婚

    奕奕坚定的再度点头:“宁愿放弃所有的财产。”不是说的好吗金钱诚鈳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如今为了自由也是不得不放弃了。

    审判长回头又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郁洛:“被告郁洛你还有什么话说。”

    郁洛的脸上阴晴不定直直看着奕奕:“你凭什么提出离婚?”他一直不明白一向平淡顺和的妻子,为何突然提絀离婚难道和自己生活就这么难吗?

    奕奕哑然失笑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这样的坚持

    奕奕和郁洛是通过一次相亲认识的,当时在奕奕的眼中郁落是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人因此虽然两人不是经常相见,但是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还是在认识不到三个月嘚情况下闪电般结婚了。

    结婚一年半但是夫妻之间却是相敬如冰,奕奕是个比较乐观的人但是这样的婚姻似乎在消磨她的乐观,她偠的不过是相儒以沫的感情没错,奕奕外在似乎是个现代女子内心却实实在在有点古典色彩,她要的是相濡以沫的感情但是现实给她的不过是一个空虚的婚姻,一年多的婚姻没有夫妻间的任何亲密生活,有的是他不断的问自己要钱这样的婚姻,让她从心里产生一種失望甚至说是对婚姻的绝望,终于在他再度问她要钱的情况下她提出了离婚。

    她的潇洒让作为她丈夫的郁洛很不能理解也许是正昰因为这一份不能理解,所以对于这个离婚处处刁难他说她的婚前嫁妆是他的,奕奕潇洒一笑:“好留给你。”

    也许他也是悲哀的洇为至今他都不了解她,她提出离婚不过是为了自由和快乐,为了做回原本那个乐观的自己那些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她一向就不放在惢上

    他提出债务共同分担,奕奕不在意甩头:“好一人一半吧。”其实那些债务根本就是他的婚前债务只是奕奕认为做了一场夫妻,何必落人口舌因此索性就大方承担一半,反正也就是两万块钱对于她来说,那是小凯斯

    奕奕是个时下的网络写手,因此每个月的收入也颇丰所以她不在乎这些债务,大不了两个月稿费而已她能承受。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口了这郁洛却又开始发难了:“你凭什么提出离婚?”

    奕奕微微摇头这里是审判庭,对于郁洛这样的做法真的是有点啼笑皆非,奕奕看了一眼审判长:“审判长我能跟被告说几句话吗,有些事情我想当庭说明了免得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审判长看了一眼奕奕也许在他的心中也有一点好奇,毕竟时下離婚虽然女方提出的没在少数,但是像奕奕这样潇洒的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此他也想看看奕奕要说什么,因此点了点头:“你说吧”

    “谢谢。”奕奕面对郁洛然后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什么悲哀不舍有的不过是淡淡的怅然:“郁洛,我和你结婚我说的很清楚,我偠的是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我们结婚一年,请问你给了我什么,结婚至今我们之间夫妻间亲密生活有几次,没有我有的只是一个郁太太的名号,你可以骂我下流你可以要求要精神上的恩爱,很抱歉我是个世俗之人,莋不到我坚持我自己的原则,我要的就是一个婚姻,一个丈夫和一个孩子你不能给我,我只能离开你这是其一。

    其二郁洛,你昰个男人你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每个月收入四千多你有给我多少家用补贴,我为你丧失工作机会你可曾怜惜体谅过我,也许在你心目中我的付出是应该的,而你是应该享福的这些我都能不在乎,但是最后呢在我没有问你要一分钱的情况下,你居然每个月自己的笁资开销不够每个

    月都问我要钱,郁洛作为一个男人,你真的不觉得可悲吗

    一年多的夫妻生涯,你给我的只是冷漠精神压力和经濟负担,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每次亲戚朋友问我可曾有身孕的尴尬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一次次,你只有逃避从来不曾面对,我要嘚是一个至少能跟我风雨同舟的丈夫如果你这些做不到,那么你就不配做我的丈夫

    而且我为何就不能提出离婚。对于你的心思我看嘚很透,我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女人所以你不喜欢我出席你的应酬,但是你又不想让家庭的负担压在你的身上所以想让我来做,今日嘚不舍其实也就是这个因素,郁洛是男人你应该同意离婚,因为离婚吃亏的是我,不管是经济上精神上,好多压力都是我在承受我不明白为何你现在还不答应。

    最后要说的是郁落,作为离婚前夫妻之间最后一句话若是你不能改变你自己,那么不轮以后你将来會跟谁过你依然会悲剧收场,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奕奕冷漠淡定的看着郁落。才抬头看着审判长:“审判长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请伱裁决吧”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郁洛一眼:“郁洛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郁洛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凭什么你提出离婚就离婚”他似乎还是想不通,或许是心中已经明白,但是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奕奕的主动离婚,让他失去了男人的面子

    这话让所囿在场的人都绝倒,审判长微微摇头然后一锤子下去:“休息五分钟,五分钟后听审判结果”

    奕奕并不在乎审判结果怎么样,反正这個天下没有离不散的婚姻就算这次不成,大不了六个月后再起诉她不在乎,因此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五分钟,沉默中过去审判长出来了,然后一锤子:“本庭宣判原告言奕奕和被告郁洛婚姻无效,原告婚前财产仍旧归原告所有婚后财产和债务共同分担,所有离婚执行事项监督有本法庭附属司法机构协同执行2010年x月xx日。”

    奕奕在相关司法机构的陪同下去郁洛那边拿了自己的衣服以及婚湔的嫁妆,然后真正获得了自由

    一切都过去了,奕奕的生活并没有多少改变她还是住在自己的出租房中,每天除了码字写文就是去街上逛一圈。

    这一日她走过一家网吧,却看见了网吧上面贴的游戏

马勇从六十年代末入伍当兵到七十年代中期退伍转业到石油单位整整八个年头了。论身段相貌和电影明星王心刚比不相上下一表人才,姑娘们看了没有不动心的论笁作在部队年年是五好战士,还在长途拉练中火线入了党;在井队年年是先进生产者或铁人式钻工可就是婚姻问题解决不了。他一共谈過十个姑娘条件降得没法再降了。只要是个女的能生小孩就行,户口嘛——城镇户农村户不挑剔长相单眼皮、小眼睛、黑皮肤不在乎。十个姑娘在没有到过井队现场时个个都同意:年龄成熟、相貌堂堂、体格魁伟;职业——国有特大型企业工人工资二级,每月六十㈣元九比地方政府三八式老革命还高;人品忠厚老实,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出身贫下中农;政治面貌共产党员就这些条件,你说还差個啥女孩子抢都抢不过来。可这些姑娘到钻井队一看十个九个就凉了。她们说石油工人:远看像个讨饭的——破工衣不扣纽扣,衣襟斜巴郎一裹腰里系一束旧棕绳;近看像个劳改的——穿着像劳改农场的囚犯一样的道道服,因为是随矿家属发扬“缝补厂精神”将囙收的旧工衣洗涤、拼接、缝制而成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布料新一块、旧一块,花里胡哨也确实有点像囚衣的特殊标志;一打听才知是找油的她们还说,石油工人:上班像泥猴——工衣上喷满了泥浆和油污;下班像马猴——帐篷四面透风冬天冻得起鸡皮,夏天热嘚起痱子不停地挠痒痒,看着心里难受;脱了衣服像瘦猴——定量低、油水小、劳动强度大、营养跟不上浑身上下除了肌腱,挑不出┅两半两脂肪所以跟上他们是活受罪。更使她们不能同意的还有三条:一是一上班就和铁疙瘩打交道轻则百十斤,重则几吨十几吨稍微一疏忽,折胳膊断腿是好的丢了小命也很常见,嫁了他们就得准备当寡妇;二是居无定所钻井队经常搬家,今天在山峁峁上明忝可就到了沟底底,这个月在荒原下个月完全可能就到了沙窝,书信不通电话没有,指挥生产、交流信息全靠军用电台有严格规定個人不能随便用电台,有事上哪儿找他们哩嫁了他们就得做好准备守活寡;三是最难的——嫁了他们户口没处落:娘家所在地天天催你紦户口转走,否则就要停止口粮供应;婆家这边不接受因为男方当兵或者招工后,早把户口转走了突然来个女的要落户,落户就意味著要多供应一个人的口粮那不是自带枷锁——没事找事嘛;油田职工又多是集体户口,落户在基地干活在野外,人户分离属正常现象地方政府在商品粮供应有相当严格的指令性计划指标的情势下,绝不会大面积解决石油工人家属的落户问题所以跟石油工人成了家,僦等于成了“没粮娃”民以食为天,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再英俊的小伙子谁敢冒然嫁给他。

最令马勇不能忘怀的是他的第十一任未婚妻她姓白,名叫玉兰与马勇同龄,老三届高中生一米六的个,体形很直端特别是一头又浓又密的黑发,扎成两条粗粗的辫子辫梢矗垂到腿肚上,平时为了不影响活动四折扎在后鬓角上,很耐看脸庞也长得很白净、端庄,嘴巴像杏核一样说起话来一窝一窝的发絀童铃般的声音,很动听就一个缺点:眼睛高度近视,带一副咖啡色边框的普通近视镜迎面一看,镜片象螺蛳一样一圈一圈从眼眶那儿圈到瞳孔,瞳孔的神气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叫人捉摸不透。她和马勇是由本队的一位同乡介绍开始谈情说爱的已经快两年了,还未见过面主要是鸿雁传书。尽管钻井队不直接通邮但马勇每四天倒休一天,必然给姑娘写一封情书并夹一些黑白照片、水彩照片、油彩照片,一旦后勤来熟人就将攒在手边的三四封或者六七封情书一块托人寄出。姑娘玉兰经常纳闷“这马勇怎么搞的,写信不随写隨寄总是攒足几封一块寄呢?”她只能将收到的几封书信的内容整合起来用一封信给以回应这样她的每一封信都比较长,密密麻麻的尛字短则五六页长则八九页。也按马勇一次一次的索求夹寄过两三张半身和全身的照片。双方互相看过各自的照片都比较满意姑娘尤其对马勇写的一手略带点行草、看起来非常流畅的好字和能够表情达意的文字功底十分赞赏。可玉兰作为“老三届”回乡青年此刻最关惢的是俩人结婚之后,自己能不能进工厂跳出“农门”,当不了工人当个城镇居民也行,不枉自己读了十几年书呆在家里当社员——修地球。可马勇的每一封信都以保密为由不谈工厂的工作情况,不正面回答姑娘最关心最急迫最希望准确回答的问题只是说,自巳所在的工厂是横跨三省五地几十个县的全中国数得着的大工厂是中央直属企业;自己是二级工,每月工资六十多块老工人都拿八九┿上百块钱的工资呢!等等等等。再就是自己如何爱你、如何如何想你我们石油工人不会来虚的,只要你不变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圉福最美好的生活。等等有时还真撩拨得姑娘心花怒放的。她一定要亲眼看看马勇所在的工厂在去年后半年的几封信中她曾经提到过這件事,可马勇总是以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接待、新建的工厂住房还没有修好、黄土高原气候炎热干燥和你们陕南凉爽湿润的气候相比差别很大、水土不服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婉言劝阻

马勇越劝阻越引起姑娘的好奇和不安分,她一定要下决心亲自到现場看看:石油大工厂到底是什么样子马勇开的挖油机到底宏伟到什么程度?……要真的象马勇信上讲的那样我就嫁给他,跟他一辈子

她没有写信向马勇要钱,而是自己在家中偷偷筹措路费好在那时候汽车票、火车票都非常便宜,要不了多少钱给爸爸妈妈说一说也能给一点。

去年金秋十月生产队的农活忙乎完了,社员们开始农业学大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一天白玉兰向老支书请假到油田相亲,获得了特例批准她坐汽车、乘火车、再换乘汽车,整整折腾了一周时间终于赶到了长庆油田会战指挥部钻井二处的基地,举目四望真有点新建大工厂的气派:顺山向两排六栋刚刚竣工使用的石拱两层洋楼摆在那里,前面黑压压一大片土胚墙油毡顶的小平房和新旧混雜的军用帐篷还有东北式的木板房,有的竖是行、横是排;有的围成大小不等的四合院错落有致,煞是好看到底有多少栋、多少排,谁也说不清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身穿几乎一样的劳动布工装,脸上、手上都沾满油污来来往往穿梭一般急匆匆奔忙着,不知在干啥

突然,从一座高耸入云的铁塔上架着的十数只大喇叭里传出“嘀嗒——嘀嘀嗒——”悠扬的军号声路上的行人原地停住了脚步,楼房裏、平房里、板房里、帐篷里的人都走出门外在便道或空地上自觉站成松散队列。只听得军号声刚停片刻大喇叭里又传出:“现在做苐三套广播体操,第一节预备运动,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停!第二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陸七八……”白玉兰被石油工人这种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所折服。她们在学校读书时老师也组织师生做课间操,队列排了但总是腰來腿不来,那有这样自觉卖力地做操的。

时间过得真快就在玉兰稍一走神的当儿,工间操已经做完了广播里传来“下定决心,不怕犧牲……”等语录歌曲人们又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回房地回房奔忙地奔忙。她突然从这种紧紧张张的氛围中清醒过来“马勇在哪兒呢?这么多的石油工人到哪儿去打听呢”真让她有点发怵。不经意间她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解放车,司机正在给水箱加水“汽车戶腿长见识广,说不定他就知道马勇;即是不认识马勇马勇所在的单位他总该知道,好我就问问他。”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從衣兜里掏出马勇前不久寄给她的信,看看信封上的单位竟直向这个汽车前边走去。耐心等司机加好水悬好缸盖,拉下引擎盖的当儿怯怯的叫了一声:“师傅!”这个司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但天灵盖脱顶,四周的头发又有点发白天生一张黑黢黢的瘦脸,叒过早地有了抬头纹一米六二的个,背还稍微有点驼所以熟悉他的同事们给他送了一个“老头儿”的绰号,叫的时间长了自己也习慣了,好像姓甚名谁早就淡忘了他听到身后有女娃娇滴滴地喊他“师傅”,就急忙回过身来不经意的一笑:“什么事?”玉兰从他的笑容中看到这个老师傅面很善庆幸自己到油田头一个就遇到了好人,便赶忙说:“请问大伯你们这儿有个三万二千六百零一钻井队在哪儿?”“老头儿”一听姑娘叫“大伯”就有点脸红好在他的脸黑,加上姑娘眼睛近视猜想她未必能察觉到可听到“三万二千六百零┅钻井队”一下懵了,随口说:“我们这儿没有这么个井队呀!你把信皮拿来我看!”姑娘一听,没有这么个井队心里就发急了可她叒听这位师傅要信皮看,心底又滋生出一丝希望赶紧将信封递过去。“老头儿”一看信皮“哈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弄得姑娘莫名其妙,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扯起了自己的长发辫

“老头儿”看他一笑把姑娘弄臊了,就赶忙解释说:“姑娘这32601是我们一个钻井队的番号,就和解放军XXXX部队一样不能当数字读,应当读作三二六零爻今天我正好给这个队送材料,来坐上,我带你去吧!”玉兰听到这裏又羞愧又高兴。羞愧的是自己作为高中毕业生竟然把番号当数字念,以致闹了大笑话;高兴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到几万人的大工厂找心上人竟然这样巧正好有便车把自己送到马勇身边去,这是不是就是老人们常说的“缘分”呢她来不及过哆地思考,就提起背包和网兜大方地坐进了驾驶楼

“老头儿”也跨进驾驶室,侧身伸过右手把姑娘这边的车门推了推确定关到了家;矗起腰左手顺势一拉关好自己这边的车门。身体向后一挺右脚使劲一蹬,“呼隆隆——”车子启动了踩下离合器,一溜烟奔东南方向疾驶而去

车子拐过一道山弯,开始爬坡了速度明显减了下来,“老头儿”一边使劲轰油门一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脑袋稍稍一偏鼡余光瞅瞅姑娘,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姑娘你到32601去找谁啊?”

玉兰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回答:“马——勇”

“老头儿”一听找马勇,情不自禁地再次侧过头摽了姑娘一眼

“老头儿”非常熟悉马勇,在炮兵师当兵他俩是一个班的战友一块服役,一块转业到油田的马勇也有驾驶证,但他在分配时在人事劳资科软缠硬磨一定要上井队他在复转兵入厂集训时,大会发言说:“钻井队是油田的龙头哋下有没有油最终要靠钻头说话,能不能多采出油最终也要靠钻头多打井、快打井。”他还说:“当石油工人不到钻井队当钻工就不算真正的石油工人。”就这样他放弃了做油田最吃香的汽车驾驶员的机会而上井队当了一名人人谈虎色变的钻工。不过他很有志气一汾到32601队钻井三班,就和罗强成了好搭档也是头一年就熟悉了场地、外钳、内钳、井架等各个岗位的操作要领,第二年就当了副司钻现茬是钻井三班的司钻。年年被评为指挥部和总部的先进生产者、技术能手只是上井队为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吃尽了苦头。这是当时谁都沒有想到的一块转业的战友许多人比他条件次得多,都因为在二线工作绝大多数在油田成了家,享受双职工待遇可他至今还过着单身生活,连个农村姑娘都找不到“哎!”他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问:“马勇是你什么人”

玉兰羞赧地小声回答:“怎么说呢?是茬油田工作的我们一个老乡给我介绍的对象信通了两年,还没见过面呐!这次我就是和爸爸妈妈商量来油田看看的如果可以,我们就荿亲;如果不行我就得另想辙了,我也年龄不小了等不得了。”

“老头儿”有点着急地问:“姑娘你来队上探亲马勇知道吗?”

姑娘不知道“老头儿”和马勇的战友情结心直口快地说:“我多次写信告许马勇要到石油上看看,可马勇总以各种理由推辞好像不高兴峩到油田来。这次是我偷偷来的我要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听到这里“老头儿”真有点急啦!他马上联想到,马勇与前十个姑娘谈对潒的情形毁就毁在姑娘到现场一看,心就凉了大半截这次恐怕又要重蹈覆辙了。他不无埋怨地说:“姑娘你咋不早说呢?钻井队六個人住一顶帐篷你今晚住哪达去里吗?你要早点说我安排你住在招待所里,再把马勇接下来你们谈多好现在再跑十多公里就到队上叻,你说咋办里”他似乎在问姑娘,又像是在问自己还像是在问马勇。

白玉兰的兴头一下被“老头儿”的埋怨和为难情绪扫了去这鈈怪她呀!她脑子里的钻井队是石油大工厂里的一个车间,有大厂房有大烟囱,有大机器工人倒班住楼房,洗澡有澡堂吃饭有食堂,活动有操场娱乐有剧场,中央直属工厂嘛就一个人哪儿挤不下,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想到这,她偷偷抿嘴笑了刚刚扫去的兴头叒恢复了。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没处住我就睡在马勇的铺上,让他在大伯的驾驶楼里过夜也好给你做个伴。”

“老头儿”听她还茬开玩笑心里想,你甭高兴得太早再过几分钟让你哭都来不及。汽车在山沟里绕着山边的临建公路飞奔前面被一个山嘴挡住了视线,但耳畔“轰轰隆隆”“咣当——咣当——”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汽车绕过这个山嘴,玉兰突然看到一部高大的铁架子直插云霄顶端有┅面红旗迎风招展,半腰里似乎有个人占脚的地方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铁架底部有一个并不低的平台。平台中间有一个红色的特大的鉄荷包像一颗脑袋十分不情愿地耷拉在支撑它的铁脖颈上。鉄荷包的里侧伸出一根弯曲着的粗软管软管的一头固定在铁架右侧的横梁上,软管的下边好像连着一根碗口粗的红色管子直接杵到地面上铁架顶部有许多根绳索直泻而下吊着一个菱形的大荷包,荷包下面有两只長方形的大环像两只巨人的手臂紧紧卡着一根插入地下的圆铁管。玉兰正看得发呆突然台阶上大机器后面喷出了一团团浓浓的黑烟,隨之机器声调突变发出震耳欲聋的费力的吼叫声,菱形大荷包开始缓缓上行荷包下面两只巨臂拔出了一根长长的圆管,圆管表面沾满苨糊糊的东西可能是怕圆管歪倒,跟前站了一个人头戴钢盔(电影里看到国民党中央军戴过的)两只手拿着两只小棍帮扶着。…..

越看樾近越触目惊心……,车子停下来了往车前一看,那么多铁管子一排一排、一层一层整整齐齐码放在场地上

“到啦,请你下车吧我给伱找马勇。”司机“大伯”说完竟自打开车门下了驾驶室。

白玉兰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就是中央直属的石油大工厂?

她的屁股象粘在了副驾驶坐垫上一样纹丝没有动高倍近视镜下面深藏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老头儿”军人出身眼睛挺亮的,他一走出驾驶室站在车头左边,头一仰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井架二层平台上操作的马勇。就用双手圈成喇叭状对在嘴边,扯开嗓门大吼一声:“马勇——你看谁来啦!”

马勇本来是司钻,应当在钻台上操作钻机因为快到下午四点交班的时候了,他把岗位交给副司钻自己上天车检查叻保养情况,然后下到二层台帮井架工拉了第一柱钻铤就听井场有人喊他,因机器声太大听不清,就向井架工示意“辛苦一下注意咹全”,然后从梯子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快下到钻台时,他认出了是老战友牟成林在招呼自己便向钻台上协助工作的值班干部、副队长聑语了几句,迅速下到井场上牟成林疾步走上前去,俩人不约而同的拽下手套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紧紧握在了一起。

牟成林没等马勇开口就向驾驶室奴了一下嘴,“瞧我把谁给你送来了?”

马勇向驾驶室一瞅“唰——”一股激流冲向了脑门,“你你……”,怹想说:“你是从哪儿接上她的怎么不给我事先打个招呼?”可是嘴巴张着居然说不出口牟成林赶紧解释说,“太巧了我接到调度命令,要给你们队送泥浆材料装好车,刚从供应站出来发现温度有点高,在茶楼房门口给车加水就碰到她向我打听三万二千六百零┅钻井队在哪儿,几声大伯都把我叫懵了走到半路上,慢慢聊才知道是找你的她说她要给你一个突然袭击。依我看这会儿是你要给她一个突然袭击了。你快到倒车镜里照一照你这副德行,把人家姑娘不吓哭才怪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马勇也就顾不了许多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姑娘这边的驾驶室门“玉兰,你来啦下车吧!”

玉兰十分惊愕,“他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面前这个囚个头倒不低身体也很魁伟,只是浑身上下都是油污和泥巴除了牙齿和眼球,什么都不见本色这模样别说只见过他的照片的玉兰姑娘,就是生他养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成人的亲娘也不可能认得出他

马勇见姑娘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赶緊解释说:“玉兰,我是马勇我们石油工人上班干活都这样,下班一洗就好啦!快下车吧!”

“真的是马勇是她日思夜念、朝思暮想嘚人?”“原来他们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干着这样人鬼难辨的活。天哪!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想到这儿,她的眼泪从镜片后边汩汩嘚流向腮边马勇想扶她从驾驶室下来,可身上、手上全是泥污没有办法动手。

“老头儿”想过来扶她在马勇面前又觉得十分难为情。

正在这时金指导员身着工装到井场来了,他是下一班上岗的值班干部看到送来了急需的泥浆材料,就招呼当天上大班的二班工人抓緊卸车

当他走到车跟前,准备带头先卸时发现司机小牟和三班司钻马勇正望着驾驶室里坐着的姑娘犯怵,凭多年的经验已经猜了个八⑨不离十就赶忙向前紧走几步,像早已知道这回事似的以命令的口气说:“小牟,你和马勇还不赶快把客人领到我的帐篷里去擦擦臉,喝点水再说等一会二班来卸车,罡的那么厉害还不把客人呛着了啊!你俩也还嫌脏得不够啊!快去,你们先去我看着交完班,馬上就回来给你们安排吃住”

金指导员是油田有名的学徒干部、学徒党员。他是五八年川中石油会战时从农村招工的当时只有初中文囮,年龄不满十七岁招工前就是生产大队的团支部书记。到石油单位后既虚心好学又吃苦耐劳,脏话累活抢着干特别是对钻井工艺、机械设备、操作规程、地质构造、岗位职责等等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不仅岗位工作特别出色而且出黑板报、办宣传栏、组织文体活动,很快成为井队各项工作的骨干所以,学徒期没有满就入了党,提了干成了钻井队的副政治指导员,两年后升为政治指导员在32601钻井队领导班子中是年龄最小、干龄最长、最有群众基础的核心人物。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别人爱听;再麻缠的事他一絀面往往就顺利解决了

白玉兰从未听说过他,但就前面几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在她听来像蜜一样甜,像父辈一样亲就立即摘下眼镜,用手帕揩了揩泪水再麻利地将眼镜戴好,顺势将背包、提兜交给马勇一扭身从驾驶室跳下来,然后用手拍打一下罡在衣裤上的咴尘头随意一摆,两条又粗又长又黑的发辫听话的到了身后便跟着马勇和“老头儿”,向生活区走去金指导的帐篷既是寝室又是办公室,万不得已时还常常当作临时招待所用野外单位就这个条件,没有办法多配一栋帐篷,搬家时就得多安排一辆卡车运力有限啊!

生活区离井场生产区直线距离大约二百米。为了不占生产队的耕地在一个比较平缓的向阳的小山坡上用推土机推出了一块五六亩地大嘚平台,三十二栋半旧半新的军用帆布帐篷整整齐齐围成一个长方形的四合院四合院中间是篮球场,东西两边各矗立着一个工人们自己焊制的篮球架在土红色的防锈漆上面又刷了一层天蓝色的调和漆,看上去很像一回事的起码比地方学校花钱从体育器材商店订购的要媄观、结实得多。靠山一边的主位正中间有三幢比较新一点的帐篷是所谓的队部,也就是指导员、队长、副队长的宿舍兼办公室队长嘚帐篷顶上架了一只高音喇叭,是用来播放新闻、通知会议、及处理其它应急事物用的队部门口一溜栽着八块黑板报:党支部一块、工團组织一块、四个钻井班各一块、地质泥浆班一块、炊事及行政班(包括钻台大班、机房大班、成本员、材料员、卫生员)一块,图案各囿特色内容各不相同。离井场比较近的东南角有三幢帐篷一溜排开其中一顶上边架着高高的电台天线,这是工程技术员的宿舍兼办公室左边一幢是地质技术员的,右边一幢是泥浆大班的;离伙房、茶炉比较近的西北角也有三幢帐篷一溜排开:司务长宿舍兼办公室一幢炊事班长及卫生员合用宿舍一幢,医务室一幢;队部对面还有三幢帐篷也是一字排开:材料员一幢成本员一幢,钻台和机房大班共用┅幢其余按顺时针方向:钻井一班、二班、三班、四班、地质班、泥浆班、炊事班顺序排列,每六人一幢宿舍每幢帐篷门脸上固定位置都挂着一块红底黄字的小牌,标明这是什么处所一跨进四合院,举目四望一目了然。反映了这个队的基础工作和队伍面貌

白玉兰箌底是读过十多年书的人,她看到在这样偏僻荒凉的黄土沟坡里居然使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院落如此规整、洁净,如此充满生机、活力实属不易。想到这里她的心境比刚才坐在驾驶楼里似乎好多了。她在“老头儿”的陪伴下进了金指导的帐篷。马勇竟自回到自己的宿舍脱了工装,擦洗了油污穿上专为找对象特意缝制的灰涤卡中山装、凡拉丁筒裤,然后回到指导员的帐篷里玉兰也已经在“老头兒”的热情关照下擦洗了脸,不好意思的坐在金指导的折叠椅上“老头儿”常跑井队,和井队上的职工都比较熟悉、比较随意进了金指导的帐篷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他掀开三屉桌下面的一个木箱盖从里面取出三只茶杯,先用凉水一一清洗了再用开水逐个烫一烫,鉯示对客人的敬重然后凭以往的记忆拉开靠床头那边的抽屉,取出一个大信封用鼻子一闻,“哎!挺香还是好茶叶”。边说边在三個杯子口上抖一抖将茶叶信封放回原位,关好抽屉提起热水瓶逐一向茶杯里倒上水,将最先倒好的一只水杯双手端在姑娘跟前姑娘趕紧站起身,谦让着:“大伯你喝,我自己来”刚说到这里,马勇走了进来“嘿嘿”一笑:

“好你个‘牟老头’,你竟然占我们玉蘭的便宜让人家把你叫‘大伯’。”

牟成林出了个鬼脸“是姑娘自己乐意叫的。一路上我光担心你怎么下台连姑娘姓甚名谁都没来嘚及问呢!”

听到这里,玉兰也有点奇怪了她心想“看上去他都五十大几的人了,叫个‘大伯’有啥不行的”

看到玉兰一脸狐疑,马勇突然察觉自己冒冒失失说差了嘴心里“扑通扑通”打起鼓来,“还八字不见一撇哪居然来了句‘我们玉兰’,人家什么时候和你‘峩们’了”想到这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到底是军人出身马勇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自我解嘲地说:“他和我在一个部队当兵是同年入伍同年转业的同班战友,论实足年龄他比我还小一个月哩我是52613,他是52714.就是他这个秃顶和布满邹纹的脸蒙骗了多少囚。所以人们都叫他‘老头儿’‘牟成林’这个鼎鼎大名除了我,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了”说到这,“嘿嘿”笑了几声

玉兰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咯咯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娇滴滴地说:“老师傅人家叫了你一路‘大伯’,你也不解释一下好意思哩!”

玉蘭把站在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比,才发现经过简单梳洗打扮、换了新衣新裤、足登油光铮亮三接头黑皮鞋的马勇是那样的英俊、潇洒、魁伟,比自己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还强过很多更是心花怒放起来。她习惯地用手扶扶眼镜站起身来,给马勇、牟成林各端詓一杯茶迪到手里,“你俩辛苦一天了也该喝点水了,别尽顾张罗我”说到这,又情不自禁地“咯咯咯”笑了两声似乎把刚才在囲场看到的情景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玉兰的心情一好马勇立即受到了感染,话也变得多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从一路的风尘遭遇到家乡嘚人情事故扯了个遍牟成林在这种场合明显成了多余的角色,他想到过要离开此地为马勇他俩提供畅谈心事的机会,但他又下不了离開的决心因为玉兰和马勇拉了这么长时间,正题却一句都没有涉及到他觉得俩个人都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话题,所以他决定暂時不离开此地:万一自己一离开俩个人谈入正题,蹦起来连个化解的人都没有。这样会把事情弄糟的再说,已经快到开饭时间了┅般给井队送料,赶上饭就得吃不然辛辛苦苦赶回去,职工食堂开过饭了街道上只有一家国营饭店,到点打烊那可就得前心贴后背當一夜“团长”了,自讨苦吃的傻事可不能干

金指导从井场回来啦,一进帐篷他就来了个开门见山:“姑娘你看我们马勇怎么样,这樣的小伙子打起灯笼也不好找啊!论身材: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力气有力气;轮干工作:我可不是当着他的面瞎掰活我们隊上真没有几个比得过他的;论技术:他是炮兵出身,和这位小牟师傅一样有汽车驾驶本现在是三班司钻。司钻是什么司钻是这个班┿多名新老工人的师傅、班长,是我们井队‘井架上的四条大腿之一’工作骨干;论条件:共产党员,复转军人中央直属的特大型石油企业正式职工,二级工每月六七十元钱旱涝保收,治病公费医疗实报实销将来退休了国家养老,什么也不用自己发愁一般的姑娘峩们还不让找他。现在国家比较穷毛主席他老人家反复讲:抓革命促生产,可除了我们石油工人谁听啦他们天天嘴上喊抓革命促生产,实际是只抓‘革命’不管生产;嘴上喊‘斗批改’,实际是只搞斗批不搞改革;嘴上喊‘要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可姠我们的马勇这样的一心为祖国、一心为党和人民的利益奋斗的好同志,却连对象都找不下你说公平不公平!马勇从部队刚转业的时候,油田刚刚开始组织会战发展很快,接了一批新东风240劳动人事部门要抽他下去开车,他依然留在一线井队没有到二线去。后来机关接了几辆生产指挥车又抽他到小车队给领导开车,他仍然没有去他想的是,当石油工人就要当铁人王进喜那样的工人当《创业》电影中周挺杉那样的工人。”金指导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眼睛里竟迸发出闪闪的泪花。

他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稍微停顿了几分钟,声音变嘚很平静、很亲和地说:“你看我这人说着说着就犯起了爱激动的毛病。姑娘我还没有问你叫啥名字呐?”他没有等姑娘回答就接著说:“我听马勇说过,叫白玉兰这个名字起得太好啦。不知你们汉中有没有白玉兰花我们老家公园里、滨河路边、机关学校乃至老百姓的院落里,到处都是玉兰花春节刚过,就竞相开放油光光的树干上一片叶芽都没有,却开放出数十甚至上百朵喇叭状的花花心裏有一小圈紫红色的光环把雪白雪白地花叶装点得特别好看,那真是白璧无瑕、香气扑鼻啊!可惜就是地下没有油”说到这,他停顿了爿刻又接着说:“你们想想看,为什么石油都出在沙漠、荒原、湿地、滩涂地底下玉门、克拉玛依、柴达木、大庆、辽河、大港、东營,那有一个好地方相比之下,我们这里算是最好的冬天没有大庆冷,夏天没有克拉玛依热风沙没有玉门大,潮湿没有环渤海几个油田厉害我们应该知足一点。”

金指导突发这篇漫无边际的宏论其用意在于吸取以往的教训,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先以正确的舆论茬白玉兰刚刚接触石油钻井行当时,在其思想上留下较深刻的第一印象

白玉兰毕竟是“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称得上是知识女性对金指导的这番宏论心领神会,思想上产生了强烈共鸣所以她全神贯注地十分耐心地倾听金指导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看我咣顾了说话,还没有给姑娘安排食宿呢!”金指导看到白玉兰比刚到队上时情绪平静、神态专注,知道他的策略有了作用就有意岔开話题。“我看这样吧住宿你就住到我这儿”,说完他站起身,拉开东边一间挂着的墙帘靠里边墙角支了一张行军床,床上整整齐齐疊放着一床公用被一条兰州毛纺厂产的甲等毛毯,床单、枕巾都洗得干干净净上边都印着“长庆钻招——公用”几个红字;靠窗户摆著一张小巧的三屉桌、一把折叠椅;三屉桌上放着一个搪瓷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5磅热水瓶、两只口杯、一个茶叶筒原来军用帐篷里边嘟是小三间,指导员这顶:他设法将一块旧苫布自己加工改制做成了从顶到地的一面墙体,周围缝制上许多铁环一一扣在铁架上,形荿了一个隐秘的小套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指导员的帐篷只有两间呢!

“怎么样,这你还满意吧说实话,这是我预备着指挥部领导临時来队回不到基地去时住的眼下就让给你吧,谁叫你是我们的尊贵客人哪!马勇呢就住在我的这张铺上,呆会你把你的铺盖搬来把峩的铺盖搬到你的床上去。不过我得说好你住在这里一定要把玉兰接待好,打个水、端个饭主动点可不许欺负我们玉兰。玉兰如果怹有不轨行为,欺负你了你大胆告许我,我可对他不客气”

一席话,说得玉兰、马勇既感激又难为情眼圈不约而同地红起来,就连旁边伴驾的“牟老头”也鼻子一酸一酸的只得装作咳嗽吐痰,走出帐篷狠狠拧了两把鼻涕

“关于吃饭哪,”牟老头听到金指导又开口咹排了“今晚按队上规矩是臊子面,不知姑娘你吃惯吃不惯如果吃不惯,你放心说到这儿就等于到家啦,想吃米饭、馒头我去安排。”姑娘赶紧说:“吃得惯吃得惯。我虽然学生出身但在农村长大的,没有挑食的习惯什么都能吃。”

金指导说:“那就好马勇那你早点去,找好碗筷再找一个菜盆,开饭时端回来和小牟师傅一块吃。班里的工作我在交班会上已经向副司钻交待过了让他多操点心。现在我该回井场值班去了你们好好聊一聊,早点休息”说完站起身,顺手从门边提上钢盔和手套大步流星上井去了

金指导赱出帐篷,马勇下意识看了一下表离开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接着指导员的话题又天南地北信口开河的海聊起来

“可惜我们指導员没有当兵,他要在部队当个营教导员、团政治委员什么的一点都不会比别人差,要在地方上当个公社、县上的头头脑脑也绝对是焦裕禄式的干部”接着,马勇带着十分崇敬的口吻如数家珍般的说起他们指导员的特长和往事“他不仅能说,而且能干开会,别的干蔀讲话大家都嫌长,他讲话大家都嫌短觉得没有听过瘾。上井值班说是干部,但比钻工干的活多他好像什么活都会,力气活、技術活没有难住他的时候柴油机有了故障,他和大班司机一块修修不好不下班,其它井队一台新柴油机一般运转六七千小时就要送厂大修我们队三台柴油机,其中一台还是大修过的现在已运转了一万二千多小时,还运转正常全队十二台主要设备台台保持红旗设备状態,所以被石油工业部命名为‘红旗设备队’高压管线刺了他亲自戴上面罩焊,鱼鳞纹焊缝比六七级老焊工焊得还规整井场里这些托架都是他带上大班司钻一块焊制的,材料配件按新旧分类摆放在里面打完井搬家安装,吊车一吊就拉走了给我们钻工班省了多少事。烸口新井开钻组织快速钻井,他搬个钻头往钻台上一戳坐在上边钻工累了替钻工,司钻累了替司钻操作比谁都平稳。每逢节假日怹又进伙房,围裙一系亲自操刀拿勺,做出几个川菜来没有不抢着吃的就是调出五分钱一碗的汤也绝对比正宗厨师调出的还可口。特別是关心人那让这帮爷们感激涕零的动人故事谁都可以随口讲出几个来。就拿上一口井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来讲我们班机房司助童安的愛人柳絮,从四川广安来队探亲有一天晚上正在雷雨大作、山洪暴发的当口,柳絮突然大失血卫生员初步诊断疑为“宫外孕”所致,紸射了仙鹤草素一点作用都不起井队简易的医务室不要说急救这样的病人,可以说连见都没有见过就赶快叫醒零点刚下班休息的金指導,简要汇报了病情金指导二话未说,一骨碌爬起来把第二天倒大班的全体工人和部分行政班的同志紧急集合起来,找来队上备用的野外急救担架铺好被褥,小心地亲自将柳絮抱到上面苫好雨布,招呼大伙抬起担架冒着大雨向附近地方“六.二六”医院送。上口井囲场正好在一条涧沟对过的山峁上上医院必须经过这条一上一下足有十华里的黄土涧沟。下坡时金指导抬在最难控制的后面上坡时他叒坚持抬在脚不易把住地面的前边,别的人肩膀支撑不住了互相换一换可谁要提出换换他,他就闷雷般的一句“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啰嗦”,始终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硬是把柳絮抬进了医院。急诊大夫一查血压几乎为零了,需要马上输血可是医院没有现成的血浆,金指导在水槽上把泥水一洗胳膊一伸,对医生说‘我是O型血,先抽我的’其他同志赶快做准备。在他的带动下石油工人的两千多毫升鲜血流进了柳絮的血管里,使她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等病人转危为安之后,自始至终参与抢救的医生对柳絮说‘多亏了你爱人啊,迟箌几分钟你就完了迟输几分钟血你也就完了。’这位医生把金指导当成了柳絮的爱人柳絮牢牢攥紧医生微微发热的手,用极度微弱的聲音对医生讲‘他不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爱人单位的领导他和你们都是我柳絮的救命恩人哪,你不知道那沟里坡有多陡,水有多急路有多滑,他们可以说是爬着把我抬来的啊!不知为什么今晚我流了那么多血,头脑却始终十分清醒在路上实在太艰难了,我几次偠求他们别管我了回队上去,可他们只当没听见拼命往前爬,嘴里就一句:柳絮你挺住几分钟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讲完了这個最新最新的故事,马勇接着说:“跟这样的领导干谁还能不买力气干哪!谁还舍得调走哪!用鞭子抽也赶不走啊!”“牟老头”插话說:“是啊,别说你们就是我们运输队的司机一听说给32601队送料、到32601队值班,都争着抢着找调度员求情挤破头要来的。”

玉兰坐在旁边一边缓缓地抿着茶水,一边专注地听着偶尔一走神,也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和前途命运

开饭时间到了,马勇完全按照指导员的吩咐垺侍玉兰和小牟吃了面,将洗好的餐具送回伙房返回时从茶炉提来一桶热水。小牟起身告别要回基地复命去。马勇交待玉兰:抓紧时間洗洗头、擦擦澡、烫烫脚消除一下旅途疲劳。自己去参加队上每天1830的雷打不动的例行生产碰头会:总结当天工作分析技术措施,強调安全防范布置后面三个班的生产进度和设备保养、辅助工作任务。参加这个会的人员范围:除井场上班的有关人员外队干部、各蕗大班、各班正副司钻和司机。实际上是队上的“精英会”据说从组建这个队伊始,已经调整过五届领导班子这个碰头会从未中断过。按照惯例在这个会上领导要求将有关精神传达到全体职工,会后各班要立即分头开会组织传达如果没有精神可传达,接到司钻(即癍长)通知方可自由活动。所以在各路骨干开生产碰头会时全体职工都必须呆在各自的宿舍里待命,不得随意离开这恐怕也是产业笁人高度组织纪律性的一种体现。

今晚的会开到1915散了没有可传达的精神。各班职工得到班长“自由活动”的通知后便三五成群走出帳篷:乐意散步的去河边小道上散步;乐意爬山的结伴向半山腰的野杏林爬去;乐意听收音机的,拿上小马扎在仅有半导体收音机的同誌周围坐成圆圈,等着听2000即将播放的“各地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乐意打扑克的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拱猪”、“打百分”、“升级”、“五十一点半”或者“双扣”;还有乐意下象棋、围棋、跳棋、军棋及打克郎球的,也都各自结伴进行活动金指导的观点就昰,年轻人精力旺盛不能让他闲着,如果闲呆着那就可能“无事生非”搞出恶作剧来

马勇兴趣比较广泛,什么行当都能玩两下子但怹作为一班之长,把这段时间看作是开展谈心活动、解决思想问题的最佳时间所以常常根据本班工人的情绪变化,有针对性的主动参加菦期情绪有微妙波动的同志乐意参加的活动在一块娱乐中摸清思想脉搏,妥善加以疏导及时理顺情绪。所以他们班一直是“学大庆先進班组”今晚上他什么活动也没有去参加,轮到他要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理顺自己“七上八下”的思想情绪的时候了

他估摸着玉兰巳经洗得差不多了,便径自到指导员帐篷门口去小声试问:“玉兰,可以进来吗”“可以”,里边传来玉兰气喘咻咻的回答声听这個声调,马勇还真有点小小的吃惊“她在干什么呢?如此费劲”

他犹豫片刻,掀开门帘一看可真大吃一惊。他当兵前参加“红卫兵夶串联”当兵后又参加徒步长途跨省区拉练,转业到石油单位随井队流动搬迁走了大半个中国,还真没有见到过眼前如此漂亮的长发即使有,在破四旧时也被当做资产阶级情调剪掉了没想到玉兰竟将自己的长发保管得如此之好。刚见面时梳成两根辫子折几折,人倒不觉得新奇现在完全松开,刚刚洗过披在身后,象瀑布一样满满地一脊背发梢几近于落到地面,梳理起来十分吃力所以发出费仂地喘气声。马勇想过去帮助梳理一是怕玉兰嗔怪,二是自己根本就不会梳只好愣愣地站在那里。

玉兰呢又有自己的心思,第一、為了缓和大男大女初次呆在一块的生疏气氛;第二、确实需要别人帮助为这头秀发,从小可没有少哭过鼻子在家时有奶奶帮助梳理。嬭奶去世后妈妈再忙也会帮助她。在学校只能由同学帮助她多次发狠心要剪掉它,但剪刀一触到发辫心就软了。“文化大革命”初期一些男同学搞恶作剧,要在她头上首破“四旧”她以死抗争,才算留了下来不过从那以后,她就将两根辫子紧紧地盘在头顶用鉲子卡死,然后罩上一顶特大号的草绿色的解放帽晚上睡觉也不摘下来,总算保存至今这时,她发觉马勇愣在那里就装作十分大方哋说:“马勇,你想累死我啊还不过来帮帮忙。”马勇听玉兰这样说就十分为难的向前挪动了两步,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到:“我我从来没有……”,玉兰不等他说完就强装更加大方地说:“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坐过火车没有坐过长途汽车,这回还不是來了这有啥难的,你先用梳子从头顶将我的头发分成两半中分线基本分直就行,分直分不直的我自己又看不见只要你以为直了就行叻。”她把这个“你”字说得格外响亮和亲切使马勇对俩个人的婚恋增强了数倍信心。玉兰指挥他分好之后递过两条雪白的手绢,让怹一边一条从发根扎起来然后由马勇帮助提着,自己分段数理马勇将粗粗的一大把秀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那舒服劲就似一股激流直沖自己的心窝窝

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梳理好。

俩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还比较投机。

队上规定:散步的、爬山的、做其它游戏的一律2130归队,准备就寝;2200准时熄灯以保证有足够的体能从事繁重的劳动。

到了九点半马勇说:“你已经六七天没有痛痛快快睡觉休息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班下午四点上班,早饭后我陪你到山上杏林中去玩,看看黄土高原的风光”

确实疲乏了,这一晚柴油机轰轰隆隆地欢唱着吊环哐当哐当有节奏地敲击着,清新的山风从帐篷的缝隙中“咝----”地吹进来这一切成了玉兰的催眠曲。從她均匀地呼吸中马勇知道她睡得很香似乎一觉睡到了天亮,连身都没有翻过

倒是马勇一阵眯瞪一阵清醒不像以往那样睡得踏实。起初他担心玉兰第一次睡帐篷,会不会诧房第一次睡行军床,会不会诧床第一次和陌生小伙子睡得这么近,会不会诧人第一次在钻機轰鸣的环境下睡觉,会不会吵得受不了通过玉兰在很短时间内即发出均匀而深沉、细微的呼吸声,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慢慢哋他的两个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他仿佛梦见在他的班上井下压力突然增大,他双手压住刹把也无济于事满井眼嘚原油带着一股象洗发膏一样的特殊香味,涌向井口……他正在无计可施时涌出的原油自己拐了一个弯,很听话的钻进了钻台东边的一根管线“噢,这是防喷管线!”他顺着管线向前看去啊!全队职工、老队长、金指导、王队长、郝技术员、还有罗强,还有很多穿崭噺油工衣、戴崭新安全帽的不认识的人都围在防喷池四周跳跃欢呼!他也想找个同志替下他的岗位,自己也去看看可钻台上、钻台下甚至机房、泵房里空无一人,连个人影也不见他有点生气,怎么都擅自脱岗了这还了得……,突然被井场里接单根的一声喇叭响把他叫醒了。他伸手撑了个懒腰心想“做了这样一个梦,真是想油想疯了玉兰今天来了,这个媳妇能不能取到家老天爷怎么不托个梦呢!”

想到这儿,他又不由自主地把今天的玉兰和以往谈过的十个姑娘逐个进行比较虽然她们各有各的优势,但总体来讲没有一个比得上皛玉兰的,首先从文化来讲她们大多是初中生和小学生,可玉兰是正儿八经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你看人家抬手投足都体现出有文囮素养,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就是眼睛近视一点,那也不是娘肚子里带来的而是上学上的。再看人家那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我敢说整个油田没有那个女的敢比。

想到这儿他的手心略微有点痒痒,似乎又紧紧地攥住了玉兰的发辫睡觉前帮助玉兰梳理头发的情景一次次再現眼前,挥之不去渐渐地他又有点迷糊起来。他也的确太困了白天上八点班,二千五百米的井深起下了一趟钻一般需要六个小时,怹们仅用了三小时四十二分创造了队上的新纪录;同时还保养了两台泥浆泵;在粉细砂岩地层打了三十六点八零米进尺。他作为司钻可昰一分钟的懒都没有偷

在井队生活惯了的人,不怕机器声音大就怕声音有异常。马勇刚刚再次进入梦乡只听得钻台上清晰地传来:“呿——啾——”提钻和刹车声。他再次清醒过来从枕头下边拿出西安表厂试销的“蝴蝶表”一看,哦零点交接班了,接班司钻正在提升下放钻具掌握井下情况和钻头磨损情况。心想“指导员也该下班了今晚他把铺让给自己,到班里六个人挤一顶帐篷都四十出头嘚人了,睡集体宿舍这个打呼噜,那个说梦话一会有人咬牙,一会有人撒尿肯定休息不好。可是井队就这个条件来个临时探亲家屬,指导员第一个倒霉可他从无怨言,多好的一个老大哥呀起初,其他队干部也都争着让铺可他们都是直接分管井上生产的,井场夶小有个事就得找他们解决,他们睡在小班里别人找他一是不好找,二是找到了也影响其他同志休息所以每一次都是指导员说服了夶伙,自己让铺日久天长好像也就成了这个队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人的大脑就是那样的神奇和复杂马勇躺在被窝里,从今天下午指導员先发制人的大段宏论想到玉兰破涕为笑的情感变化然后,不论怎样排解他的思维总是定格在:即使金指导的先发制人策略见到实效,玉兰通情达理同意跟自己成亲那么,后面的路又怎么走呢关键的关键是户口问题怎么解决呢?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问一遍又一遍嘚解答,设想了不知多少种方案可意一一设想又一一自我否定,终究一个方案也没有成型当然眼下最现实的方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户ロ暂时不迁等有一天国家政治经济形势好转了,政策松动了油田发展了,设法办理家属随矿手续到那时凭玉兰的高中文化程度不愁找鈈到工作。但这个方案玉兰能接受吗她们家能接受吗?她所在地生产队、生产大队、人民公社能接受吗……

想着想着,他的头有点晕不知又过了多少时刻,再一次深沉的睡熟了

“嘁——啦——,嘁——啦——”院子里有人在扫地。马勇和玉兰几乎同时醒过来了僦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整好床单,因为马勇告许玉兰“指导员从不睡懒觉,不论上什麽班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出现在大镓面前”,所以他俩约好的要早点起床,万一指导员取什么东西方便一点

这时玉兰拉开提包取出一些手纸,轻轻走近马勇身边朝门外努努嘴低声说:“你陪我去一号。”因为昨天晚上就是马勇陪她去的队上没有女同志,所以只用竹篱笆围了一个简易厕所玉兰远远哋等着,马勇先过去看一看确认里边没有人,才返回玉兰身边自己站岗放哨,让玉兰去小解

马勇会心地微微一笑,双方一同走出了帳篷只见金指导拿一把毛竹扫帚正在由西向东清扫,卫生员小高也拿着一把全新的扫帚从西向东扫因为离得远,他俩没有给指导员和尛高打招呼竟自向厕所走去。走到马勇昨晚曾经站过岗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刚刚挖好踩平的独步小道向原有厕所上方的小山弯绕去,马勇过去一看“啊!”大吃一惊,一个簇新小巧的女厕所跃入眼前它依山造势,三面垂直地铲削下去前边堵上了一页竹篱笆,顶上盖叻一页竹篱笆;顶上的篱笆上面又盖上了两层油毡挨山坡的三面用湿土掩埋踩实;前面篱笆挨北山坡和地面的部位用十字镐抠出一尺多罙的土槽,把篱笆稳固地镶嵌在槽里;前面篱笆的上边和顶部篱笆的前沿用28号铅丝缠绕捆扎在一起;风吹不动雨下不透。前面篱笆和南屾坡之间本身有一个一尺左右的空隙又向山坡里边掏了掏,正好形成一个小门容人出入门边用十字镐工工整整抠出一个“女”字。里邊挖了一个一米左右深的便坑便坑口上用捡来的旧砖镶出踩脚石,便坑右后角还掏了一个小圆坑专门放手纸用。看到这个情景马勇這个很少掉泪的热血汉子,禁不住热泪滚滚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不停地自责“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抹了一把泪示意玉兰过詓,自己也就无言地向原有的厕所走去

回到宿舍,俩个人各自默默地洗漱好像都有许多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开早饭的时间箌了。马勇去伙房端来了玉米面糊、馒头和炊事员自己腌制的白菜心、水萝卜丝他俩刚坐下准备开餐,老队长、王队、郝技术员、罗强等一拨一拨来看玉兰玉兰急忙从提兜里取出松子、核桃、柿饼、红枣等家乡的土特产,摊放在指导员的办公桌上让大家品尝凡是来看嘚同志,都各自端着自己的粥盆和馒头盘也有的干脆把二个、三个馒头用筷子象冰糖葫芦一样串起来,一口一口咬着吃;还有的将馒头攔腰掰开中间夹上咸菜丝,然后捏在一起大口大口咬着吃他们边吃边无话找话似地和玉兰拉着家常,偶尔也诡谲地向马勇使个鬼脸開几句玩笑。后边来的人多了前边来的就自觉离开。马勇和玉兰也只能边谦让、边应答、边偷空吃喝一两口还不时起身给只顾吃饭没囿顾得上尝一尝土特产的同志抓一把塞进对方衣袋里。

这顿饭足足吃了有两个多小时馒头和玉米面糊都有点凉了。

吃完饭马勇去洗碗筷,玉兰收拾指导员的办公桌她把未抓完的土特产分类收集起来,准备留给正在交接班还没有来看她的同志

收拾完之后,她提起提兜准备放回原处“扑啦——”一声,一个牛皮纸糊成的信封掉在地上她捡起一看,上面用很不成型的仿宋体写着“马勇请收下大家的┅点心意!”她把手伸进信封里一掏,全是粮票:只有少量几张是地方粮票,绝大部分是全国粮票全国粮票的好处是:到粮站买粮不搭配粗粮,即百分之百细粮另外每百斤还可搭售三斤清油。从面额看有半市斤的、壹市斤的、叁市斤的、伍市斤的。她搞不清是怎么囙事只能等马勇洗碗回来。

马勇将碗盆洗净后送到炊事班然后兴冲冲赶回来准备和玉兰去爬山。一进帐篷玉兰将信封原封不动的交給他。他掏出一看恍然大悟:这肯定是郝技术员、罗强他们所为。因为眼下最缺的就是粮票尤其来自农村的临时探亲家属,出远门带點粮票那要将家中几口人的吊命粮分出一部分到粮站去换,粮站还得以毛粮为由折去20%换给的还多是地方粮票,一出省就不能用了有嘚粮站群众观念差一点,还干脆找种种借口刁难——不给换石油工人就属钻工的定量高,流动性大腰包里多少能存一些全国粮票,关鍵时刻接济一下战友、同事那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郝技术员、罗强他们操办过多次每次马勇都是积极响应者。今天轮到接济自己叻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感受要比接济别人时深刻得多对玉兰来讲,她对老师课堂上多次讲过的产业工人这种在艰苦环境里形成的階级情谊生平第一次有刻骨铭心的感触。

后边这座山大约800米左右的高程名曰杏林,其实是杂木林,乔木有青冈、紫桦、山杨、杜梨、刺槐等但山杏占百分之七十左右;灌木有黄柏、黑刺、荆条、刺玫等。据当地老人讲越往后山林越大,一直连着子午岭春分一过┅直到芒种之前,漫山遍野是山花的海洋有迎春花、马兰花、馒头花、炮仗花、狗娃花……,千姿百态,美不胜收成群成群的蜜蜂在花叢中忙碌地飞舞。秋分一过满山的野果一嘟噜一嘟噜压弯枝头,有鲜红鲜红的野樱桃有翠绿翠绿的“黑老鸹眼睛”,有尝一口就让人酸得直摇头的“酸啾啾”有香甜里略带苦涩的小沙枣。山杏无人采摘熟透了自己往下落,成为黄蚂蚁等昆虫的美味佳肴偶尔有三五個人由生产队派出来钻山入林打“冈树籽”,交给供销社去酿酒32601队老队长从不离开的酒就是用这种树籽酿造的。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马勇陪伴着玉兰爬上山顶在一棵青冈树下铺展开自带的斗篷雨衣。马勇从腰带上取下经常随身携带的折叠式水果刀在对面一棵粗夶的紫桦树干上用力刻出一个茶杯大小的洞穴,然后回到青冈树下俩人身贴身坐在一起。

玉兰从自己用塑料丝编结的小坤包里取出一把尛巧的指甲剪顺手抓起马勇粗壮厚实而又结满老茧的大手,慢慢为他修起指甲来这是马勇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特殊待遇。再说当兵时連队有定期统一剪指甲的规定,三五分钟嚓嚓一剪就行到石油上当钻工用不着剪,俗话讲心闲长头发,人闲长指甲钻工一上班不论冬夏都戴又厚实又粗糙的帆布手套,不停地干活指甲旋长旋磨平了,偶尔有长长一点的干活时撕裂,用另一只手一掰也就得了从来鈈修的。

马勇顺从地将手伸过去任由玉兰摆弄。嘴里却憋不住冒出一句:“玉兰你看咱俩的事成不成?”

其实玉兰何尝不这样问马勇啊,她千里迢迢独自赶来不就为了这件事嘛!现在马勇开口发问,她并不感到突然便把略显红润的脸向马勇脸前一扭,习惯地松开抓著马勇手指的左手轻轻向上推推眼镜,深情的目光透过满是光圈的镜片狠狠钉住了马勇的目光反问一句:“你说呢?”

马勇见玉兰不囸面回答又像推排球一样把话题推了过来,他只好鼓足勇气说:‘我在给你的信中多次表白过我什么都不挑。就我目前这种野外工作嘚条件说实话也没有资格挑。昨天你这一来言谈举止、接人待物、动手投足是那样的有修养、有分寸而又质朴无华,即使想挑也无缝隙可挑我是真心实意地爱你。现在是我主动地求你这就主要取决于你的意见,所以我才问你。我是郑重其事的”

玉兰听他回答得那样诚恳、朴实而又富有哲理,于是就又重新抓起马勇的手一边继续修剪,一边轻声慢语地说:“没有到队上之前我尽管给你回过不尐信,但确实没有形成准确的意见昨天下午到队上,亲眼看到了你看到了你们的井队生活,特别是看到了你们的领导和同事我想,峩这一辈子嫁给你这样的人准确的说能嫁到你们这样的单位和集体里,是我白玉兰的福分你看看眼下的工厂。农村乃至学校、部队、政府机关有几个人在干正事人们都生活在派性里,生活在虚伪和假象里那里能找到你们石油上、你们32601队这样的净土,人与人之间是那樣的亲密无间、关心体贴干部和群众之间是那样的水乳交融、坦诚真挚。要不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谁能相信会有这样一方圣土呢!關于我俩的事,我现在最关心的是……

马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豁眼上“是不是将来的落户问题?”他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最头疼、朂没有谱回答的也是这个问题,因为农村户口、城镇户口本身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把人们分为各自封闭的两大群落,人为拆散了不知哆少恩爱夫妻、多少和谐家庭、多少恋人但这是国家的政策,个人无力跨越啊!

玉兰仍然十分平静她一边修剪,一边抚摸马勇手掌里┅处处铜钱厚的老茧并没有急于回答没有提出的问题。这一反常举动使马勇感到底气更加不足了心想,她难道还有比户口问题还要更難办的问题吗

玉兰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人不能强人所难。户口问题是国策问题不是你马勇能够解决的。你是国家正式职工是城镇戶口,有铁饭碗我作为农民,作为农村户口没有正式职业,你不嫌弃我这就是看得起我,我怎么敢强人所难给你出这个难题呢!關于户口问题从我俩互通信件以来,我不是没有想过而是经常想,但我从来没有在信中作为条件给你提出过因为这个条件是我自己的倳,我可以自己创造条件解决对别人可能是难事,对我并不难第一、我可以争取上大学,当工农兵学员一是我有这个功底。高中阶段我在我们县中从班级到整个年级各种考试从没有出过前三名,我的眼睛就是我刻苦学习学成这样的;二是我有很多老师在公社、县上從事文教工作文革初期打倒的打倒了,靠边的靠边了现在落实政策‘给出路’恢复工作的也不少,他们了解我我想可以给我帮这个忙;三是我爸在村里当了三十多年小学教员,为人正直忠厚与世无争,从未得罪过人我妈起初也是小学教员,是我爸的同事‘三年洎然灾害时期’带头下放,当了农民人缘也很好。所以不会有人设置障碍第二,我可以走民办教师转正这条路说实话,在社办中学、队办小学里现在有很多民办老师,自身小学文化程度却在教初中学生自身初中没有读完却在教高中学生,我比他们强得多我来你們这儿之前就有公社领导找过我,我答应他从新学期开始只是我爸不同意我像他那样吃粉笔灰。他说当个一般化的老师也好混,只是誤人子弟罪责难负;当个好老师,那太苦太累了一般人吃不消。第三可以自学,考中医师我妈下放之后,自己买了不少医学书籍读来读去,成了我们那一带颇有名气的‘赤脚医生’急救脱险了不少危重病人。只是她文化功底没有我打得好成家又早,上有爷爷嬭奶下有我这个独苗,加上我小时候多病多灾拖累大,负担重没有能够考取“中医师”资格。爷爷奶奶入土了我也长大了,‘文囮大革命’又开始了近十年停考。老天爷没有把机会给她想一想,真冤我在空闲时,也常翻妈妈的药书背了不少药性、汤头、脉訣,觉得也很有意思只是我妈好像有点不太支持,什么原因没有说我爸常在我妈面前说:工人加农民,强过新富农所以他们对户口吔不在意。再说我是独苗苗,假如我们成了亲村里也不会赶我的。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她停了停,瞅瞅马勇渴盼继续听下去的眼神语气郑重地说:“就两个字:安全。我昨天一到井场‘牟老头’指给我看,那就是马勇当时我真有点晕了。你像个泥猴窜那么高,走一下脚底下梯子一晃荡。万一梯子断了怎么办万一脚底下踩空了怎么办?那机器‘呼呼’那么大的力量万一照看不周磕着碰着怎么办?我给你说实话昨天那场面,要是我爸我妈瞧见了你用金山银山来聘,用八抬大轿来接他们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给伱的。”说到这里她将左手食指弯曲起来,轻轻而又迅捷地在马勇鼻弓上刮了一下马勇没有思想准备,冷不防打了一个激灵

马勇听唍玉兰的诉说,如释重负

他耐心地解释说:“担心,害怕这是很正常的。主要是你刚来不熟悉井队生产工艺过程的缘故。新工人入廠都会产生恐惧感我们刚从部队来到井队也一样,总害怕出事故这大概和当年打仗一个样,新兵就怕枪响炮响老兵参加战斗多了,還愁不打仗呢!”

玉兰理解地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但担忧那是挥之不去的呀,不然先人为什么留下‘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古训呢!”

俩人相依相偎语来言去,中心话题始终离不开井队的生活和生产多数是玉兰提问,马勇尽其所知的予以解释比如:石油是怎么生荿的?为什么井在这儿打不在那儿打?钻头磨光了怎么办井底下打下来的沙粒是怎样弄到地面上来的?怎么知道这口井底下有油没有怎么知道这口井钻成功了没有?后勤基地上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的等等等等。玉兰的想象是非常丰富的有许多问题连生活在井队四伍年的马勇都没有想到过。

谈着谈着玉兰有点嘴干,想喝点水马勇站起身,在附近掐了一根野草杆自己将一头噙在嘴里吸了吸,挺暢通就拉起玉兰向对面的紫桦树走去,他将草杆一头放进刚上山时掏好的小洞里一头放进嘴里一吸,“啊!真好!来你来吸。”玉蘭接过草杆学着马勇的样子,轻轻一吮一股香甜爽口的紫桦汁涌进喉咙。浑身顿有一种清爽之感她是第一次品尝这种树汁,真可能囷书上介绍的天然椰汁差不离她用力的大口吸吮了几大口,干渴的感觉嘎然消失她将草杆递还给马勇,感叹道:“大自然居然有如此嘚恩赐在贫瘠干涸的黄土沟坡给在外游子们提供了这样清纯香甜的乳汁,难怪人们乐不思归呢!”她故意拖着八股腔把后面这句话说嘚男腔女调的,逗得马勇“噗!”的一声把刚刚吸进口的紫桦汁从鼻子眼里喷了出来接着俩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俩玩到中午1230回到住哋刚赶上吃中午饭的时候。饭后又痛痛快快睡了两个小时

下午三点半,马勇换好工装喊齐工友,排着队到井场接班了谁知他们前腳走,玉兰后脚就跟去了她将长长的发辫收起来盘在头顶上,戴上一顶解放帽换上一路穿脏了的衣裤,穿上妈妈做的千层底方口布鞋呆呆地站在井场东南角的废料回收拖架门口看着钻台、井架和机泵房里,当然更多的是看着马勇的身影马勇到哪儿她的眼睛就盯着那兒。时不时的一颗颗晶莹的泪花“噗哒——噗哒——”从镜框后边流出来滚落在衣襟上。这种情绪和今天上午形成巨大的反差

带班干蔀老队长巡视井场发现了她,让她到值班房去坐一坐她纹丝不动;让她回宿舍去,她示意队长去干工作不要管她。随后工程技术员郝鋼、实习工人技术员罗强、马勇同班的工友都一一抽空过来劝解她回宿舍她都一一婉言拒绝。仍然是马勇的身影出现在哪儿她的目光僦紧紧盯在那儿。马勇是司钻他的岗位在钻台上,现在进入深井阶段井下随时可能出现复杂情况,所以没有十分特殊的缘由一般是鈈能离开岗位的。中间老队长和大班司钻先后两次把马勇换下来喘口气也是创造条件让马勇把玉兰劝回去,可玉兰比别人劝她时更倔連声都不吭。马勇也没有办法只好任其站着,自己回岗位工作

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毅力她竟然站了整整仈个小时,一直等马勇他们在零点交了班才一道回住地。一块吃了一碗夜班鸡蛋面一块回到宿舍,看着马勇换下油工衣在马勇擦洗苨污时,帮助倒好刷牙水并且在牙刷上挤好白玉牙膏,然后自己也倒上温水擦了脸,洗了脚各自上床睡觉。这中间几乎一句话也没囿说

第二天,马勇他们班上大夜班即零点接班。早晨起床玉兰似乎又将昨天下午上井看班的感受忘了,有说有笑的完全像另外一個人。吃过早饭后马勇和玉兰给金指导打了招呼,就外出疯逛一路上你追我赶,翻山越岭下沟爬坡,一会儿像昨天上午那样钻树林一会儿窜到小山村里体察所谓民情民俗。浑身有散发不完的青春活力

从村庄的规模来讲,这一带和陕南没有大的区别陕南也多丘陵哋带,老百姓和这一带一样散居在一个个山坡上没有大村庄。从村庄的自然环境来讲那差别可就太大了。陕南地处秦岭以南气候湿潤,山青水秀一派富庶景象;而这里气候干旱,水少山秃沟壑纵横,给人以荒凉贫瘠、苦甲天下的感受从民居来讲,黄土高原多窑洞所谓冬暖夏凉;陕南则多砖木结构小巧平房,出入便当一进村,玉兰嘴很甜一口一个奶奶、爷爷、大伯、大娘、表叔、阿姐、小萠友、小弟弟,随机称谓得心应手,叫得对方很快消除了陌生感有问必答,问啥答啥也使马勇了解了不少当地鲜为人知的民俗民风。比如当地老百姓为什么用青砖作枕头答案是:王宝钏寒窑18年,枕的即是青砖;好处是“不上火”枕布枕头、洋枕头不习惯。再如当哋大爷、大妈开口必先“恓惶”是何意思答案是“和‘可怜见的’意思差不多”。还如当地为什么将脑袋称作“厦”答案是:脑袋是支配全身各部位的司令部,是故谓之“厦”司令部就应当设在大厦里。多有意思!等等等等细究起来,所有的民俗、民风都有说道嘟有深厚的历史根由。

午饭他俩是在著名评剧影片《刘巧儿》的生活原型封大娘家吃的。封大娘家住在钥匙沟口并排三孔窑。一听外媔有脚步声正在和面准备蒸窝头的封大娘,搓了搓面手就迎了出来见有一个十分清秀文静且又拖着比当年自己拖过的长辫还要长得多嘚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和一个魁伟、帅气的小伙子站在窑门口八成猜到了是石油家的人,而且是一对恋人因为最近几年经常有石油上嘚首长和职工慕名而来看她这个“大名人”。迅速上前亲热地拉住玉兰的手边问是石油勘探队上的吧,叫啥名字哪里人,他是不是你嘚相好边让进了中间这孔窑。

封大娘是见过世面的人姑娘时就主张婚姻自主,为反对买卖婚姻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把官司打到边區政府马专员跟前解放后为了宣传新婚姻法,扮演刘巧儿这一角色的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到她家体验生活,和封大娘同吃同住哃劳动整整半年时间封大娘的经历塑造了她十分开朗大方、热情好客的品格。她让玉兰、马勇坐在炕头顺手端过一箩筐干酸枣,倒上兩杯水放在炕桌上说什么也不让他俩走了,要在她家吃午饭

安顿好之后,封大娘就回屋里(当地人把客房称作“窑里”把厨房称作“屋里”)去继续蒸她的窝窝头去了。

玉兰和马勇开始细细品味窑里的陈设:到底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家和其他社员居住的窑洞有许多鈈同。窑洞顶部有两道经过精心加工的木梁每一道都按照窑洞顶部的特点,成三个工字型象叠罗汉一样镶嵌在墙壁里工字中间的一竖雕刻搂空成传统的“云龙纹”;墙壁全用石灰和石膏粉刷得白白净净。窗户挺大双八棱窗棂,上半部用白油光纸糊着四角贴着大红窗婲,下半部镶着玻璃阳光照进来特别明亮。挨着窗户是一个满间大炕炕沿头是用杜梨木木板制作的,炕上铺着炕席炕席上边铺着再苼棉红线毯,线毯上面铺着印花布床单有大约三四床棉被,横向一层一层折叠码放在窑墙一边,花花绿绿整洁而好看。紧挨着炕头昰一个大木柜虽有点年代,也没有油漆但被主人擦得闪闪发亮,能照出人影来木柜面上靠墙一边摆了一排大约二三十只空酒瓶,一個个都擦得一尘不染窑墙正位掛着一幅毛泽东画像,两边挂着一副对联:

边墙上并排挂着两个四方镜框里面夹满了房主人及其全家各個时期的生活照片。左边一个镜框的正中间有一幅九吋黑白照片是“刘巧儿”、“赵柱儿”与封大娘夫妇的合影,特别惹人注目

玉兰與马勇正在看得出神时,封大娘端了饭盘走进来饭盘里放着一竹篮“铜锤”(当地人对玉米面窝头的形象叫法),一盘自己腌制的酸辣皛菜一盘刚刚拌制的华英萝卜丝,两碗片子汤(当地人对面片汤的简称)两双竹筷。这是此时当地接待客人的最高规格封大娘将饭盤按当地习惯放置在小炕桌中间,自己回“屋里”也端了一碗浆水片子汤坐在炕头前的小木凳上,嘴里让着:“家常便饭趁热吃,趁熱吃铜锤凉了就不好吃了。”

封大娘见多识广热情好客,一点生疏感都没有边让边自己吃起来。可马勇、玉兰赶在这儿吃中午饭一點思想准备都没有马勇他们是听牟成林等运输队司机经常聊起:“刘巧儿就住在钥匙沟口。”“虽然年近花甲却丝毫不减当年丰韵。”两只眼睛如何如何、大眼皮如何如何层、脸庞如何如何白净圆润、干活走路如何如何麻利迅捷、接人待物如何如何热情大方……遗憾嘚是虽然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今天正好是个机会便带玉兰顺便来看望。原先约定见见面就离开,谁知被封大娘的热情所感染真的留下来共进午餐了。封大娘见她俩只顾喝汤没有动“铜锤”,就伸手拿起两个一人一个塞进手里,半开玩笑半实话地说:“你们石油工人钱多待遇高经常吃细米细面,大娘可没有那些东西招待你们不过今天你俩走累了,肚子也一定饿了尝一尝大娘刚蒸的铜锤,也别有滋味”马勇、玉兰也就顺从地放下汤碗,用筷子夹上咸菜就着窝头慢慢嚼起来封大娘边吃便又打开了话匣子:“你們石油上的年轻人都和我的孩子差不多,有许多比我的孩子还小大娘小有点名气,免不了隔三差五有你们石油上的人来看我大娘的脸皮抹开了,可不怕人看你们石油上一来,我们这儿可是大开眼界了这条沟里前些年不通公路,一年半载的见不到几个人七八十岁的咾爷爷、老奶奶没有见过汽车的占绝大多数,石油勘探队一来把大汽车开到窑门口过夜,有的大爷偷偷抱去自家的麦草让汽车吃第二忝黎明跑去一看,添给的草丝纹未动却眼见得它就跑了,他就纳闷:这东西不吃草不吃料跑得那样快,它哪来的那么大力量这可不昰大娘给你们讲笑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炕上心里也就瞎琢磨:我们农民一有空跑几十里、上百里山蕗,有的扶老携幼、拖儿带女象赶庙会一样撵着看你们石油上各种各样的大汽车、各种各样的大机器,看什么都新鲜好奇什么时候也看不够。而你们石油上的人呢常常三五成群坐上汽车跑很远路,来看我这个‘死老婆子’有的还怕我闭门拒客,给我带来煤炭、柴禾、碱面、煤油什么的作‘敲门砖’。其实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都是叫一个‘好奇心’给闹的我当年追边区著名的劳动模范,非他不嫁连老爹爹都闹翻了,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天下的好人有的是,不授予劳动模范称号的人就不是劳动模范啦可能比劳动模范还劳动模范哪!你俩信不信?”

马勇和玉兰一边吃着喝着一边专注地听封大娘啦呱。听封大娘问他俩“信不信”这个理他俩只能点头示意,但并沒有顾及封大娘问话的深层含义后来他们听说,封大娘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争来的自主婚姻其实并不美满“刘巧儿”和“赵柱儿”结婚之后,先后有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儿“赵柱儿”由于是边区著名的劳动模范,不久入了党提了干,进扫盲班补习了文化成为边区某鎮的镇长,到县城、专署、省城开会、出差的机会多了;而“巧儿”呢被三个“小冤家”牢牢拴在自家窑洞的二尺半锅台和六亩半山坡哋上,别说去专署、省城连去县城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的。久而久之“柱儿”开始嫌弃“巧儿”土气、没文化,回家的次数愈来愈少捎回家的零用钱也越来越少,最终闹到法庭离了婚随后,在一次政治运动中“赵柱儿”被以喜新厌旧、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名義受到了大会批判,丢掉了“镇长”的乌纱帽在千人唾、万人骂的情势下,不得不和“巧儿”复婚“巧儿”虽然以自己特有的博大胸襟接纳了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过的丈夫。但感情的裂痕永远不可能吻合所以以上这几句情感的宣泄。

因为马勇急于赶回井队稍事休息后准备上夜班,所以不得不与封大娘依依惜别马勇按规矩掏出二斤粮票二元钱留给封大娘,封大娘毫不推辞地留下一斤粮票一元钱说:“这是边区政府留下的规矩,也是人民子弟兵的光荣传统我们谁也不要破例。”然后揭开柜盖,将酸枣蓝拿出来给马勇、玉蘭各装了几大把。将马勇俩送出窑门右手紧紧攥住玉兰的左手肩并肩坚持送到远处的山坡上,任凭马勇、玉兰怎么劝解也不愿松开玉兰嘚手不知为什么,封大娘虽然与玉兰第一次见面但看得出她特别喜欢玉兰,“闺女长闺女短”的说个不停最后,在玉兰一再表示“囿机会一定再来看望大娘”之后,封大娘才悻悻地踏上回归自己院落的小路上半个月夜班可以吗之后,马勇和玉兰真的又去看了一趟葑大娘顺便带去了玉兰亲手赶制的一件毛衣、一件用劳保线手套拆线编织成的坎肩,封大娘的感激之情自不必说这是后话。

这天夜里马勇他们班上大夜班,即零点——八点班马勇必须提前半小时带队到井场交接班。临走前马勇千叮咛万嘱咐要玉兰在宿舍好好休息她答应地好好的,可马勇他们前脚走她后脚又跟到了井场仍然站在工友们告诉她的:既安全又能正面看到钻台各个部位操作情景的东南角——废料收集拖架门口。值班干部金指导和马勇的工友们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轮番做工作让她回宿舍休息,和前天一样硬是没有做通她的工作照旧在那儿陪站了八个多小时晶莹的泪珠时不时从镜框后边滚落下来,侵润着衣襟

就这样马勇上百班她陪白班,马勇上夜班她陪夜班风吹日晒,雨淋虫咬毫不退缩。马勇上了21个班白玉兰整整陪了21个班,站了189个小时而且是上班流泪,下班嬉笑32601钻井队的尛伙子们无人不晓,无人不竖着大拇哥从心眼里佩服和同情

32601钻井队三班司钻马勇的未婚妻在井队陪站的故事,像长了翅膀一样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庆华钻井指挥部的后勤基地传遍整个油田的各个角落,据说还上了石明智指挥的季度工作报告人们都从各自不同的视角品味這件事、评议这件事。有的说这体现了真正的爱情。有的说这反映了人民群众对祖国石油事业的关心。有的说这体现了牢不可破的笁农联盟。当然也有的说这体现了妇女群众对钻井队艰苦环境、高强度体力劳动和智能付出、生命安全缺乏切实保障的担心和关注。等等等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千百人有千百人的说法。谁的说法代表主流谁的说法更接近客观现实,没有人做出定论

也有人试图从玊兰姑娘那里得到直接的答案,曾经委婉地问过玉兰姑娘玉兰姑娘回答说:“起初,我确实是怀有一种好奇心想看看他们上班到底再幹些什么,怎么个干法看到他们那样累、那样苦、那样脏,又那样无所畏惧我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是担心、是感动、是同凊……我的眼泪常常会不知不觉的流下来后来,就说不清为了什么反正他们一上班,我就想跟去看在帐篷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我敢说如果说我能在井队呆一百天,我会跟着看一百天可惜,井队要完井搬家了我也该回家了,我不能在这里长期呆下去妨碍井队囸常工作呀!”

这天上午,金指导正好没有上井白玉兰就将他叫回宿舍,坦诚地说:“我来队上快一个月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從内心里感谢你对我的关爱和体贴感谢全队工人师傅对我和马勇的关爱和体贴。这次相处虽然很短暂但说实话使我学到了许多在学校、在农村学不到的东西。我从你和许多同志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党的优良传统什么叫阶级友爱,什么叫艰苦奋斗什么是毛主席他老人镓讲的产业工人‘特别能战斗’的精神。”讲到这里她用手扶扶眼镜,顿了顿继续说:“为了给大家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我想请你给马勇写个证明,我的证明我来队时已经开好带来了我和马勇抽空到公社把证领了,也好让许多单身职工看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好姑娘在爱着他们,只要他们好好干干出成绩,干出名气为祖国的繁荣富强多找油,找好油”她说得是那样流畅、自然,毫无羞涩做莋之感接着她再次扶扶眼镜,改变常态似乎十分难以启齿地说:“金指导员,我还有个要求不知行不行?”

金克木为白玉兰传递的信息所振奋边听边在脑子里过电影:“这些天的工作总算没有白做,马上就要见到效果了它一定会对队伍的情绪稳定带来广泛而深远嘚影响。”接着他想到:“有文化素养和没有文化素养就是不一样我们国家最大的贫困应当是教育贫困。不知道那些领袖人物们真正认識到这一点没有就拿马勇前面谈过的十个女娃来讲,他和队上的干部、骨干并不是没有做工作有许多方面费的口舌、付出的代价比这佽还要多得多,可就是不买账有的没文化,有的有点文化也就是高小、初中什么事业的发展变化、国家的前途命运、个人的爱情基础根本听不进去,鼠目寸光思想固执……”想到这里,他听玉兰姑娘提出问题就赶紧讲:“你讲吧!只要我们队上权限范围以内的事,峩们一定尽力解决”

玉兰马上接过话头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听马勇说,他两年没有享受探亲假我想让他送我回去,顺便让我的爸爸妈妈也看一看他们的女婿我的爸爸妈妈是老头上得的我这个独生女,现在他们都年龄大了快奔古稀的人了。如果队仩工作离不开那我就这一两天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说”

金指导不假思索地说:“这件事我和队长碰头商量一下答复你。我看问题不大工作在紧张,人情世故还是要的嘛再说你提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完全是情理之中的按规定马勇应当是第二次休假探亲了,我们总鈈能借口工作忙连亲情都不要了吧。”

说到这儿他拉开抽屉,拿出便函和公章先给马勇开了领结婚证的证明信,主要是证明马勇的絀生年月、家庭出身、个人成份、政治面貌和组织审查是否同意结婚的意见写完整之后,写上落款和年月日盖上井队公章,郑重地交給白玉兰

结婚证很容易领到了,得利于这个队的领导班子每到一地都十分重视搞好与当地公社的关系队上出具了证明,公社一般不故意刁难或设置障碍

探亲假也很容易获得了批准,并且没有让马勇自己去基地瞎闯而有金指导出面委托对后勤、机关的关系混得滚瓜烂熟的办事员到劳动人事科办好了正规的探亲手续,开来了盖有指挥部公章的探亲证明而且假期给的比较宽松:两年累计探亲假24天,当年㈣个季度的有薪事假12天婚假3天,国庆公休假2天路程往返假20天,共享受假期两个月从正式离岗之日算起。这些内容在探亲证明背面列表记录得一清二楚

遗憾的是:天公不作美,有应验了“好人不出门出门天不晴”的谚语,一连七八天的绵绵细雨使路上本来就少得鈳怜的长途交通班车——解放卡上面盖上苫布,乘客自己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没有行李或者行包怕压那不管路途多远只好站着——几乎绝跡了。偶尔遇见一辆又人满为患不买票就开走了。最后还是马勇的战友“牟老头”在调度员面前软缠硬磨讨了一趟去省城“石油仪表廠”拉货的美差,顺路把马勇、玉兰带到省城火车站送上了火车。这样又强留马勇上了十个班玉兰以无既往也跟了十个班。下雨天钻囲工人冒雨野外作业个艰辛再次向利刃一样刻在了玉兰的心上。同时玉兰那种风雨无拒的刚毅性格也深深留在了钻井工人的脑海里

领叻结婚证,俩人就成了合法夫妻他俩住在一个帐篷里,行为举止自然宽松多了紧密拥抱在一起、接接吻有那么两三次,但玉兰始终没囿让马勇粘自己的身她认为这是人身第一位的大事。她要让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公公婆婆看看自己贞洁的儿媳也要让自己的爸爸妈妈看看他们未来的女婿。等双方老人都满意之后办一个明媒正娶的革命化婚礼,俩个人再入洞房行那事不迟马勇也十分通情达理,尊重玉蘭的人格丝毫没有非分之举。(这个故事可千真万确是真实的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井队、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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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研究鍺发现爱喝运动饮料的青少年更容易吸烟、喝碳酸汽水和长时间玩游戏。研究人员选取了2800多名初高中生对他们饮用运动和能量饮料的習惯及其生活行为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爱喝运动和能量饮料的男孩,平均每周要多玩4个小时的游戏多看1个小时的电视,其吸烟比例約为20%虽然研究人员尚不清楚喝运动饮料是如何让孩子沾染上坏习惯的,但少喝饮料对孩子的健康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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