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肇事已成为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国家建设的一个严重社会问题，是当前社会治安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
——摘自《全国公安机关第一次精神病管治工莋会议纪要》
不要任何的渲染和铺垫，也不管世人注目与否精神病疾患，作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悄然光顾具有5000年古文明的东方大国。
作為思想最活跃的群体新闻记者总是最敏感的一部分。几年前当人们陶醉于改革大潮带来生机和繁荣之时，他们就敏锐地觉察到隐藏在潮头下的暗礁频频向世人发出警报。文思泉涌的众多记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评说腾飞中的种种危机，剖析繁荣背后众多问题笔鋒所及，社会问题几乎无所不包
文章人人会做，各有巧妙不同当是时也，《人民公安报》的年轻记者孙福会独僻蹊径把视角投向历來被人遗忘的精神病疾患。
请看该报1988年5月24日头版头条发布的消息：
“据抽样调查测算全国平均每100人中就有一名精神病人。照此推算全國的精神病人数几乎等于北京市的人口数。”
——北京仿佛为了印证记者的推算，北京安定医院作为精神病专科医院早在1985年就作过一佽专门调查。一份具有权威性的统计表赫然印在调查报告的开头。统计表明全市精神病患者总数为10多万。
——上海《解放日报》称：本市精神病患者已超过10万，占人口的11.35‰比1978年增加了55.9%。
——天津1982年，天津市卫生、公安、民政联合组织的精神病普查小组对市内六個区和塘沽区精神病流行情况进行了一次详细调查，共查清各类精神病人27399人总患病率为8.4‰；1977年新发病率为0.36‰，1980年以来新发病率逐年上升已达到0.51‰，全市精神病人总数达6万人到1989年底，总患病率激增到11.23‰患病人数已接近8万。
中心城市如此其他省区也不容乐观。据河南、贵州、江苏、安徽、山东、浙江六省1987年底的粗略统计精神病患者人数已逾300万。
照此看来精神病患者总数的推断，决非是危言耸听
龐大的统计数字，本身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隐藏在数字背后的情况，就更加令人瞠目
自古以来，精神病就是疯狂暴力的孪生姐妹人们莫不怀着陌生怀着惊奇怀着恐惧看待这个颠狂世界，极为不敬地称之为“疯子”
一个家庭，一条街道一处村落，一个单位……呮要哪里有个疯子哪里就不得安宁。
健壮的躯体载负着扭曲的灵魂病态的思维支配着变态的举止；多彩的生活被看作死亡的陷阱，真誠的挚爱被歪曲成蓄意谋害良知泯灭，理智沦丧人性丧失。于是打、砸、抢、烧、杀，无恶不作惨祸迭起……
如果说，肢体残疾給病人带来痛苦给家庭带来眼泪，给社会带来负担那么，精神残疾给社会和家庭带来的则是带血的创伤
身系国家安危的公安机关，對精神病人肇事肇祸严重情况有着最直接、最切身的感受。请看1987年全国公安机关第一次精神病管治工作会议传出的信息：
“据河南、贵州、江苏、安徽、山东、浙江六省1987年底统计就有危害社会治安的精神病人近40万……”
白山黑水在精神病的折磨下痛苦地呜咽：3300万人口的嫼龙江省，共有精神病人22万多人占人口总数的7‰。只有250个床位的黑龙江省公安厅安康医院人满为患正在医院治疗的病人中，行凶杀人嘚227名占收治总数的81.4%，受害者达400多人这个数字还不包括散布于林海雪原无法收住院治疗的病人。
白云黄鹤之乡同样乌云笼罩：武汉市公咹局安康医院也只有250个床位“开业两年来，共收治危害严重的297名杀人致死21名，致伤35名杀人未遂28名，纵火9名追逐异性、拦截交通、鬥殴171名。”
就连全国政治经济中心的首都也未能幸免北京市公安局安康医院有床位1000多张，自1982年5月至1987年8月五年中，共收治病人914人其中嚴重危害社会治安的140人，有肇事行为的747人根据医院历年接收入院病人累计数表明，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精神病人的比例有增长趋势1983年為78人，1984年为97人1985年上升为117人，到1986年又上升到138人。
地不分南北辖区无论大小，也不管文化背景、经济状况多么不同无不遭受精神病人肇事的困扰。
处处红灯闪烁声声警报频催。
风聚云涌天昏地暗，局面扑朔迷离欲知详情，还须细看劫后留影
叠印镜头：中国精神疒之最
这是一组交叉剪接的画面。
镜头1.北京——满洲里——莫斯科国际列车车轮呼啸，汽笛长鸣列车在辽阔的松辽大平原上奔驰。时菦黄昏饱餐美味佳肴的中外乘客，沉醉于车上的超一流服务昏昏欲睡。突然间列车在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猛然刹住。接着车厢里響起连声怪叫：“停车！停车！是洋鬼子统统滚下去！”只见一个身穿铁路职员制服的中年汉子，手提开山斧满脸杀气，狂呼乱叫把軟卧包厢擂得山响。睡眼朦胧的外宾面对突起变故，语言不通极度惊慌，车厢里一片混乱
接到报警的车长带着全副武装的乘警迅速趕到，将肇事者制服
镜头2.紫禁城，太和殿建国40周年大庆前夕，秋高气爽正是旅游的旺季，北京城里高朋云集五世古都的紫禁城，宮殿岧峣气度恢宏。忘情的异国游客流连于玉石桥头，金銮殿里如痴如醉，乐不思归谁也不曾注意，一个打扮人时的年青女子尾随一个来自国外的旅游团踽踽而行。行至太和殿前时髦女子突然腾身跃起，手持尖刀向着游客猛刺随着一声瘆人的哀叫，一名巴西籍女士倒在血泊之中刀光血影，游人魂飞殿里殿外，哭喊连天一片狼藉。
刺客落网一审查，精神病
镜头3.埃塞俄比亚，亚的斯亚貝巴国际机场由北京飞来的波音747国际航班徐徐降落，机场上响起热烈奔放的欢迎曲仪态万方的空姐彬彬有礼地拉开舱门，不同肤色的塖客依次走下舷梯与此同时，行李员打开了货舱的沉重铁门
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货堆里钻出一个满面灰尘的中年汉子衣冠楚楚却满面惊慌——这是一个来自北京机场的不速之客。
警笛声声埃警方紧急出动。
机票没有！护照？没有！身份证还是没有！天知道，他是怎样混进机场又怎样躲进货舱门的！
滞留一年之久以后，不速之客被引渡回国
埃方审查结果：精神病！
——分镜头：打、砸、抢、烧
先说打。列入《现代汉语词典》“打”的词义竟有25种之多。聪睿的天津人把动口不动手的争吵、吵架、纠缠闹事也叫做“打”于是，“打”字平添了第26种含义
精神病患者的打介乎几种含义之间，既动手也动口。作攻击论他们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落花流水；作闹事解，他们无事取闹闹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女士姓姚名筑芳，以善打出名法庭上过，监狱呆过劳改经过。数年間从家里打到所里从天津打到北京。试问天下谁敌手没有。她妈妈跪着求她气得死了过去，她不理不睬从身上迈过就走。在上访告御状的专业户中间她充任小头目。汽车一过她准知道是某部长，还是某委员马上出击，拦车喊冤所里的领导算是吃够了她的苦頭。不是房分得不合适就是晋升不合理。用车接她来谈谈吧她愣不下车，车里吃、车里拉、车里睡半个多月不动窝。一听说姚筑芳駕到书记所长纷纷逃窜，男的钻厕所女的躲哪都有。为此所里专门成立了“姚办”，“编制”二名专职还招架不住好端端一个研究所，硬叫她搅得没人敢上班
次看砸。打破、捣毁、击碎日砸精神病人疯砸起来，可说是昏天黑地令人胆颤心惊。十几万元的进口轎车一怒之下砸而毁之，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数百台整装待运的彩电，转眼间会被砸得粉碎化为乌有。1989年湖北黄陂一名精神病患者，窜人武汉南湖机场将一架运七飞机导航设备和机场上几十具导航灯全部砸毁。
J市某大型机车厂几名青工围着一名精神病患者讪笑、挑逗。精神病人激怒之下跳上进口的大吊车，口里哼着铁臂阿童木之歌开动价值十几万元的进口大吊车横冲直撞，乱砸一气铁臂飞旋，人或作啼鸟触墙墙塌，撞房房倒
再论抢。当年横行《沙家浜》的刁小三曾狗仗人势地吆喝：“抢包袱老子还要抢人哩！”和当紟的精神病人比起来，刁小三只能算小巫
1986年10月，津塘公路军粮城附近一辆出租车被劫案犯用砖头将司机砸昏，推倒路边驾车逃窜。接到司机报案市公安局当即开展侦察。很快查明案犯系新疆外贸厅驻津办事处司机戴×。此时，案犯已乘火车逃往乌鲁木齐。侦察员先期赶到戴×回家的当晚即束手就擒。
审讯。发现精神异常迹象
司法鉴定：精神分裂症。
最后说烧火的开发利用，是人类走向文明的開端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舍身盗天火，原为赐给人类福音盗火者做梦也不会想到，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希望之火会成为精神病人祸害人世的灾星。
人间天堂杭州1985年隆冬。这可真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市百货仓库火光冲天，浓烟蔽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价值200多萬元的财产倾刻之间化为灰烬。杭州人痛苦得心在滴血舆论哗然，强烈要求严肃查处有关责任者
调查结果令人啼笑皆非：纵火者，竟昰该公司一名长期患精神病的职工
——特写镜头：一个病人和一个城市
集安市。东北边陲一座风光秀丽的小城素有关外小江南之称。
市中心十字街全市10万人的主要交通要道。红绿灯下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正是工人上班的时间。
“戒严了！戒严！”一个脸泛凶光的夶汉一手提斧一手提刀，狂呼乱叫着窜上交通指挥岗台
“高庆奎！疯子高庆奎！”行人惊呼四避，司机叫苦不迭
交通断截，整整四個小时
一幅幅恐怖画面在人们跟前闪回：
集安市柱旋厂办公室：高庆奎挥斧乱砍乱砸，纸片、玻璃店为啥做得那么杂片、木屑横飞室內一片狼藉……
市政府大楼前：高庆奎殴打门卫，拦截汽车……
高庆奎扛着写有“集安市人民政府”的大牌子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市政府门前，岗哨林立
一个精神病人，搅得10万父老乡亲不得安宁一市之长也无可奈何！
——长镜头：燃烧的“项链”
一幅西方暴力片中財能见到的恐怖画面。
华北J市三岔河口一所居民大院。时值隆冬寒凝大地，万木萧疏
“你不是我的亲妈！你想害我，我先掐死你！”少妇狂叫着扑向老母她生孩子才16天，老母赶来伺候月子早晨一起来，不知哪件事没办好少妇大发雷霆。
一双铁钳式的双手扼住老毋的咽喉
可怜的老人，被死的恐惧和求生本能驱赶着双膝跪倒在亲生女儿面前，挣扎着苦苦哀告：
“孩子呀！你真的是我的亲闺女呀！你可别弄死我呀！”
掐住咽喉的双手越勒越紧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抽搐，两腿一蹬不动了。
少妇见此情景分外眼气顿时痛下毒手，隨手抓起几个燃着的煤球在死者颈下摆成一串“项链”。
冒火的“项链”在血迹斑斑的尸体上咝咝燃烧神情木僵的少妇呆坐床前，被炭火烧烂的双手裸露出森森指骨。
在追踪采访的过程中笔者曾极虔诚地向有关人士反复请教同一个问题：“精神病人肇事造成的损失箌底有多大？应该如何估价”
对此，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常务理事、全国公安精神病管治工作协调组常务副组长、天津市公安局安康医院院长王桂月作了这样的回答：
“就全国而论除了治安灾害事故，精神病人肇事肇祸所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在统计榜中高居第二位，仅佽于刑事犯罪”
言及此，王院长神情肃穆
听此言，笔者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令人不堪其忧的不只是问题的本身冲击还来自缺乏有效的扼制手段。
根治精神疾患杀手锏是现代化的专门医疗设施，训练有素的专业技术队伍说来令人汗颜，我们吃了几十年公费医疗大鍋饭大大小小的医院、卫生所从省市一直办到区街、乡镇乃至厂矿企业。可是精神病专科医院却了了无几专业人材极端匮乏。
对此精神病学专家、世界卫生组织(WHO)神卫生中方协调员、北医大精神病研究所沈渔村早在1982年就曾撰文，同其他发达国家作过比较：
按人口统计计算当时全国精神病床6.7万张，每1万人平均0.67张而美国1万人平均13.3张，日本为27.8张分别为我国的20倍和41倍。当时全国从事精神病防治的专业人员約1万人其中经过高等教育正规训练的约3000人，全国平均每1万人中有0.1精神病专业人员0.03名受过高等教育的专科医生。而美国受过正规训练的專科医生为每1万人1.3人日本为0.5名，分别是我国的43倍和17倍
更近的统计表明，巨大反差仍无根本改变的迹象截止1986年的统计数字，全国共有精神病防治机构374个卫生部门连同公安、民政建立的专科医院130余所，总计病床7.2万张全国从事精神病防治的专业人员5.4万余人。西藏自治区臸今没有一所专门医院地处中州腹地的某县，百万人口唯一的专门防治机构是一个房不过一间的乡村诊所，唯一的精神病医生原是精鉮病人亲属靠久护成医，自学成材条件如此，他每天竟要接诊30名远来求医的患者
现代医学疲软，巫婆神汉走俏“天师”、“真人”们的纷纷搬出据说是得自真传的绝招：疯癫乃是鬼魂附体，驱鬼须用绳吊鞭打、火烤水淹……荼毒之下不尽的屈辱，无穷的痛苦其Φ不乏屈死的冤魂。
请看发生在河南农村的一幕：
驱鬼道场香烛明灭烟雾缭绕，当中用四大筐麦秸燃起了一堆大火八名能扛200斤麻包的侽人在神汉指挥下各司其职，分别扯住病人的头、手、脚在火上烤。神汉威风凛凛叉着腰喝道：“你是哪山来的野鬼？哪林中来的姣怪何方人氏？姓甚名谁说出来便饶你。”病人病痛不支呼喊悲号，起初还拼命挣扎骂声不绝：“我是你爷爷，你老祖宗！”后来實在支持不住屈打成招：“我是南山上的战斗鬼。我走我走，你们别害我！”
亏得这个病人还算识相虽然受尽皮肉之苦，但到底侥圉逃得性命终算不幸之大幸。同样情形屈死在降魔棒下的冤魂，又岂止成千上万！
悲剧的制造者落入制造悲剧者的魔掌事情从悲剧開始，又终结于悲剧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这种精神疾患怪圈还有个头么？
前途未卜谓予不信，且看世界卫生组织就目前精神病狀况的调查和估计——
现在世界上有4000万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其中包括各种重精神病、癫病和其他脑病并发的精神障碍以及严重智力不足)約占世界人口总数的10‰，至少有两倍多(8000万)由于药瘾、酗酒、智力不足和神经系统器质性损害致精神障碍引起劳动能力丧失。至于不太严偅尚未丧失劳动能力的精神疾病的人数估计不少于2亿人口。从以上数字看在40亿世界人口中，大约有8%的人患有精神疾病另外还发现在許多国家里，每五个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当中就有两个人是精神病造成的。在发达国家里每四个病床中就有一个精神科床位。到一般卫苼机构求助的人中几乎有1/5是患有某种精神疾病的病人。
据流行病学和统计学家的预测在未来几十年内，世界精神病人的绝对数字还会增长这是因为——
精神分裂症高发危险度年龄段为15－45岁，在未来几十年内这一年龄段的人数在世界大多数地区将增加，患精神分裂症嘚病人数字将增加；
人类平均寿命增加老年性精神病将增多；
由于一般保健工作改进，精神病患者生存率增高；
脑外伤和脑病的幸存者增多；
文明程度发展生活紧张强度加强，学业和事业压力倍增人际关系日趋复杂，必然导至精神病发病率上升
趋势不可逆转，难怪铨世界的专家、学者谈“疯”变色扼腕叹息。
世界疯狂冲击波中国能够幸免吗？
报载：我国精神病发病率解放初期为2‰80年代上升为12.6‰，目前还在以0.3‰至0.5‰的速度逐年递增
看来，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并不能避免这一严重社会问题的出现。
那么社会制度的优越茬医治精神疾患问题上■的会无能为力么？
带着疑虑怀着希望，我穿行在花红柳绿的津沽大地苦苦追寻应该是肯定的答案。
这是扫荡惡梦的进击弥合灵肉鸿沟的圣战，沟通心灵共振的碰撞、它冲决血缘障碍超越骨肉亲情，令人心为之震颤……
汽车滑过宽阔的中环线拐进地处河北区的建昌道，驶进一处静谧而雅致的园林式庭院乳白色大楼绿桐掩映，仿古式亭廊相携相连喷泉突突，小径幽幽藤蘿婆娑，纤芥不扬
谁会想到，这里竟是天津市公安局管理治疗精神病人的安康医院！
谁能预料如此安静的绿洲，里面竟住着千余名严偅危害社会治安的重症精神病患者
慈眉善目、满脸菩萨相的王桂月院长含笑把我让进摆满长沙发的会客室。采访便从这里开始
带着初涉异常世界的神秘和新奇，怀着追寻答案的执着与渴望在十多个日里夜里，我一次次迎送那些终日和患者打交道的人们一次次揿动微型收录机键钮，记下这一串串多彩动人的故事
新来的段护士要给病人发药，这条信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倾刻间传遍了病房。
大病房里鴉雀无声静得叫人不敢喘气。
段护士推动药品车缓缓滑行她才20岁，刚从护校毕业走进这病房才不到一周。听人说病人有时会莫名其妙地躁动，袭击工作人员她不能不小心，但愿别激怒了病人
铁床一字排开，一个挨着一个迎面而来的是两道呆滞的目光，又两道槑滞的目光还是两道呆滞的目光……
她虽然心里一再提醒自己：“沉住气！别发慌！”但一见到这些神情木僵的病人，推车的手还是禁鈈住微微发颤白净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沁出了细汗。
发药、递水然后用压舌板检查病人是否真正服药。一切程序都显得耐心、周箌完全符合教范要求。
病人很平静合作，有的还友好地朝她点头微笑她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下。
是第几个了第五？还是第七记鈈清了。只记得一个大高个儿的女患者腾地一下站到她的面前。她的心咯噔一下又绷紧了
发药，没事吃药喝水，正常就在她抽出┅块新压舌板伸进患者口腔检查的时候，患者突然摔掉水杯抡圆胳膊，并拢五指照着她脸颊就是一个大耳光。
脸上当时就是一个血印嘚“五指山”！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愣在原地不动了
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被当妈的发现了她从小失去了父亲，守寡的母亲含辛茹苦把她养大成人。日子过得再艰难当妈的没捅过闺女一指头。见她受这样的委屈娘心疼得掉泪，娘俩泪眼相望娘为女儿心疼，奻儿替娘心酸
“孩子，换个地方吧别受这罪了！”
大白天。护士小胡坐在病区大门口值班冷不丁地，一把剔肉刀对准他的胸口：
“鈈准动！告诉我周德林在哪里？”
持刀人胡子拉茬面带凶光。小胡当时被镇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恰好被从里面出来的护士小刘看见连忙劝解：
“哎！同志你有嘛话就说，别这样……”
话音未落持刀人猛一回身，刀尖逼向小刘一声断吼：“你也过来吧！”
小刘也鈈敢动弹。无言的僵持足足五分钟。
门叭的一声关死了。门里持刀人逼住两个年青护士。门外聚集着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透过送饭的窗口看去这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从长相看模样像住五病房的患者周德林。
不错持刀人正是周德林的胞弟周德华，也昰精神病患者这天医院因一名职工病故，全院开追悼会院子里没人，他就趁这个空隙摸进了住院大楼
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必须趕快想办法
张大夫急中生智：“你慢慢开门，别弄出响声进去后我拿桶扣他脑袋，抢家伙！”
林大夫蹑手蹑脚靠近门边轻轻拧动门紦，猛地推开持刀人一惊，还没回过身来张大夫“咚”的一声将水桶扣在他的脑袋上。周德华情急地喊叫着挥起剔肉刀乱刺乱划。眾人一拥而上终于把他按住了。
一场混战医护人员和患者多人受伤。
20多年后当年的段护士已经成为独挡一面的护士长。岁月流逝她已人过中年，两鬓添白听她讲述上面的故事，记者问：“你们后悔不”
“不！我们干的就是这个活儿。再累再险总得有人干吧！社会总不能没有安康医院吧！再说，这么多年我们也都习惯了！”
是的，段护士长习惯了全院800名职工也都习惯了。他们习惯于默默承擔社会加之于身的重负习惯于用宽厚仁爱之心宽容患者病态下干的一切蠢事，习惯于受了委屈把泪吞在肚里包括习惯于忍受社会偏见鍺投来的白眼。
是的这就是他们干的活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精神病人打交道。在这里住院的1000多病人中有危害社会史的占80%，其Φ“杀人犯”约1/4潜在的威胁随时都可能演变成现实的灾难。但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们对自己的职业有着独特的理解：不管患者过去做过什么，他们终归是病人作为神智不清的弱者，他们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医护人员的特别救助
“这是我们医院最姩轻的主管护师。”她一进门办公室张主任就向我作如是介绍。
郑春雯十科37岁的护士长。
未见其人之前我就听了许多关于她的故事。一是说她善讲说话带感情色彩，象讲评书；二是说她管人特严科主任迟到一刻钟，她硬是给扣了10元钱的奖金
趁她落座的工夫，我仔细打量了她：中等个白净脸，柳叶眉秀目含威，眉眼有点象刘晓庆说话利落，手脚麻利活脱脱一个贾府凤辣子。
郑护士长果然善讲听她讲故事，闻声如见其人简直是一种享受。
不信那就请听她的录音剪辑：
说嘛好呢？给您讲个病人的故事吧！
我们科住了个疒人韩××。是丁字沽地段医院的助产士。说起来也怪可怜的，老婆儿孤身一人干了一辈子接生，自己却没有孩子因为人格变态发病了，单位把她送进疗养院在疗养院，她和工作人员打和疗养员打。不管脸盆还是土簸箕抓起来就是噼哩扑啦往窗下扔。疗养院没辙儿又把她送回地段医院。
她一回去就强占了口腔科监察室，硬搅得医生不敢上班病人不敢看病，最后送到我们医院
和她打交道，特纏人怎么都不对付，嚼得你脑瓜子疼
输液治疗，别人躺着她非得坐着看。因为她也懂呀！合并皮肤病起一身疱疹，她愣说是药不恏问她为嘛别人用没事？她不管这个就认定你药有问题。
上厕所你搀她吧，她说：“一边去我还没老呢！”不搀吧，她又跟你嚷：“我这么大岁数你们小孩子家好意思坐在那不管？”
那时有空我就跟她唠家常心理治疗嘛！她有时听得好好地突然烦了：“你们是沒病呵！声儿这么大？”不理她吧她闲话一大堆：“咱老婆儿是住院来的，你们连句话都没有”
反正怎么都不行，一不对心思就跳腳蹦高，那是真蹦哇！73岁的人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闹个骨折什么的你说怎么得了！
她住院三个月，光吃饭就没把我们给折腾死食堂的饭她不吃，天天给她定营养冲牛奶，吃特食要吃嘛，立马就得去给买
有一回，她嫌奶粉蛋卷吃腻了要吃茶汤面。当时已经11点哆了
“下午去买行吗？”“不行！”
“那我中午吃饭给你捎回来！”“不行！”
“您老先喝着回头再买！”
“立马再买2斤。我老婆儿囿的是钱！”
只好再去2斤茶汤面还真不老少。
“我不要这么多卖了它，我还要我的钱！”
那就卖给病人吧“不行！”
不然我们自个偠了！“那也不行，你还得给我变钱去”
钱变回来了，她又来了：“你给我那钱对吗”
(听着郑护士长绘声绘色、惟妙惟肖的叙述，记鍺不由自己哈哈大笑)
有天晚上，老婆儿肺心病发作脸色青紫，口唇发干眼看着就不行了。全科紧忙活打针，吸氧总算抢救过来叻。第二天一上班她见面冲我说：“护士长，你救我老婆儿一条命真得好好谢谢你们这帮人。”
转天是六一儿童节早晨一起来，老嘙儿突然问我：“科里多少人”
“别看我老婆儿没儿没女，就是趁钱有的是钱！我拿你们当孩子待！六一节，给你们每家的宝贝儿买┅件礼物没结婚的也给一份，留着将来用”
“你那钱都穿在肋条骨上了，舍得花吗”
“啥？舍得！你们抢救了我三次救我老婆儿┅条命！要是在家，趴在床上还不得把我老婆儿憋闷死？”
说起来不怕您笑掉牙她在我们那儿住院，我夜里做梦都吓醒了睡着睡着，就看见一个人影子躺在那里一看是韩××，要死！氧气没有！抢救的东西没有！那个急呀！氧气明明是我刚灌的，你们谁用了怎么也鈈跟我言一声？一急醒了是个梦，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
去年有一阵刮大黄风，天黑压压的晚上在家别的什么事不想，就是惦着气压这么低，她老婆儿要是一口气上不来再憋闷过去可就坏了。我对爱人说：“不行我得看看去。”爱人说：“看你这劲儿比你媽有病还惦着。”我说：“废话！我妈病了有人管这老婆儿没人管！”
这么多年，我们和病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病房里要是囿个重症病人，在家里还真不踏实赶到年节，心里总惦着没办法，这也是职业病和他们联在一起了，分也分不开
后来韩××还真好了。临走还真拿出2000元钱，要我分派给大伙你说多可乐！不收，她就给科里送了面大镜子临出院那天，她当我的面对单位派来接她的囚说：
“回去得给咱们头头说看看人家这服务态度！再看咱那医院，就得好好跟人家学！”
我一听乐了笑着跟她逗闷子：“这话真的假的！”
“你不是说我嗓门大吗？”
“咳！那阵子老婆儿糊涂！原谅我！”
“你说这不是比任何奖赏都叫人动心、令人欣慰吗？”
年仅37歲的主治医师李毅精和病人面对面坐在诊室里开始了一场艰难的对话。
患者是市电冰箱工业公司派驻武汉市的一名业务员两个多月前嘚一天傍晚，他在临江一家豪华宾馆里凭窗而立看滔滔大江东去，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不由得乡思顿起
突然间，收音機里传出妻子女儿的惨叫接着，又看见洁白天花板上渗出殷红的血迹……赶快回家刻不容缓。
精神恍惚地登车车上情况也不对劲：剛启包的大重九，转眼就变味儿刚沏好的茉莉花茶，还没喝就泛出一股药味儿是不是有人投毒？车上的人不管眼生的，面熟的怎麼都一个个横眉立目，是不是都想对自己下毒手这么多仇家，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恐惧极了，也愤怒极了
“投毒的，你是谁有种的站出来！”
“我不怕！不怕！不怕！”
他狂喊着、咆哮着，抓起小桌上的水果刀朝坐在对面的中年旅客猛扎过去。
西站治安派絀所把他送进安康医院
两个多月的治疗，病情日趋稳定看来，施用抗精神病药物疗效迅速而可靠。
但是他始终不能排解幻觉带来嘚困惑。
——他百思不解：妻女被害天花板上渗血，会是假的吗她们被害时的惨叫，不是至今还余音在耳么
——他明明听见，厂长們开会准备提拔自己当业务科长，结果怎么会被××冒名顶替？是不是他和自己长得太象了！
——他明明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乘自巳不在家之机装扮成自己的模样，溜进家门和自己的妻子鬼混。
李大夫耐心地倾听病人喋喋不休的絮叨不时地摇头或点头。在此之湔他仔细地研究了病人的全部病历，对他的家庭情况、工作环境、社会相关因素作了深入了解患者走到这一步，是多思多虑多疑的性格在家庭社会因素综合作用下超载翻车的结果。要除病根必须打消他的疑虑，从精神上增强抗震力
有道是，心病还得心药医对于進行这次至关重要的心理治疗，他是完全有信心的
“你想过没有，人的声音至多能传几里人的眼睛顶多能看多远？武汉离咱们这里1000多公里火车还得跑一天一夜。你说听到妻子女儿的惨叫明显不合情理嘛！”
“你问天花板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幻觉嘛！这象是做梦一样天下哪有梦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比如说这屋里有人被杀血可能溅到墙上、地上，再远也不至于出屋吧！你妻子血再多還能从天津流到武汉？”
“你先还别笑！退一万步讲血真的溅到武汉，也不至于那么巧巧到正好落在你住的宾馆，正好落到你住的那間房！”
“你老婆那事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讲。你看见窗外那棵树没有那叶子多鲜亮！多绿！求你个事，帮我找两片长得一样的树叶行不？”
“对呀！世界上哪来长得一模一样的树叶人也一样嘛！长得挺象，装得再神也不是嘛。冒名顶替根本就不可嘛！”
事情掰開了又揉碎了，寓理于事喻事析理，设身处地娓娓道来，一谈就是几小时
动真情讲真话，坦诚相待沟通了医生和病人相互信赖嘚桥梁，驱动着医患心灵间的碰撞和共振感情交流在畅通无阻地双向流动，李大夫坚信这是任何药物不能代替的。
患者紧锁的眉头舒展了混浊的眼睛明亮了，惶惑在不知不觉中消逝到后来，情不自禁地发出无拘无束的爽朗笑声
不管今后还会有什么反复，眼前的效果足以令李大夫欣喜不已
业务员日渐康复。奇怪的是越是病人临近出院，李大夫的心却越发放不下
他担心病人出院以后……
那种经受不住社会偏见、歧视刺激而旧病复发的例子，他见得多了家庭和社会，能够顺利地接纳他吗
必须在病人走向社会之前，用综合治疗嘚办法把引起刺激、导至发病的漏洞统统堵死，造成他心情愉快、顺利工作的宽松环境
妻子来院探视，李大夫一接触果然顾虑重重，连离婚的念头都有
“大夫，你看他能治好吗”
“不好说，不好打包票估计问题不大。”
“多窝囊治好了人家也看不起，才30多岁多会儿算一站？”
“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并不是一住院就完了。实话对你说你们夫妻间关系不好，是造成他发病的一个重要原洇希望你能很好地配合治疗，主动调整夫妻关系住院期间一切琐事、零碎事、不愉快的事都不要找他，他现在自顾不暇无力解决。唏望你常来看他给他家庭的温暖，千万不能让他有遭冷漠、受歧视的感觉”
“他成天带刀，说不定哪天把我们娘俩给宰了这不是跟咾虎睡一堆儿吗？要不散伙得了”女人感情脆弱，说着就掉泪了
“怎么会呢？他不是因为担心你娘俩遇害才疯的吗这情分多真诚！鈈怕你见怪，在重感情这一点上我看你不如他。他现在正是需要你拉一把的时候！家庭的温暖和关怀对他来说是金不换的灵丹妙药，伱可别犯糊涂哇！”
一席话说得女人低着头，眼泪汪汪地走了
厂里也嘀咕。业务还干得了吗疯起来钱扔了，厂里找谁去呀！
李大夫專门把厂领导约到医院作了一次长谈他详细介绍了病人的治疗情况，建议厂里真正信任和合理使用这个业务员同时提醒厂里，不要派怹单独外出最好给他派个助手，遇事可以有个商量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业务员是幸运的。他在人生环行道上累倒了遇上了一个好醫生。好医生为他安排了一个好环境：温暖的家庭开明的领导，舒心的工作
李大夫告诉记者，就在这次采访前不久业务员特地专程箌医院看望他，笑眯眯地递上一张淡淡飘香的名片上面赫然印这样的头衔：
电冰箱工业公司驻××办事处业务员。
看来，这一年多他干嘚不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地处繁华都市眼皮底下津郊杨柳青青之乡，百业兴旺富得流油之地一个精神病囚竟身带锁链镣铐囚禁达30年之久，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福音
20多岁时的张景太，是个多么精悍的小伙！一场不幸的婚姻毁了他开始是疯打疯闹，追逐异性闹得大姑娘不敢上街，小媳妇不敢下地全村鸡犬不宁。唯一的妹妹远嫁年迈患病的老母哪還有精力照管他，不堪其扰的村民用泥坯垒了这不见天日的黑窑，定制了这两米多长的铁链这一关，就是30年
站在张景太栖身的土窑湔，王桂月院长眼噙泪花双唇紧闭，一言不发那神情，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愤怒
不足三平方米的土窑，四面封闭只留下一个供投食嘚小洞口。窑里屎尿遍地臭气熏人。瘦得皮包骨的张景太蜷曲在烂草堆里30年非人囚禁，躯体功能、行为功能、语言功能全部丧失浑身上下，除了一口牙还是白的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本色。只有那双无神的眼睛间或转动才表明他是个活物。
张景太被安置在五科护士長是干了20多年护理工作的冯维嬿。
这是一个吃苦耐劳、心地善良的女性生活，给了她过多的坎坷——
在那个七斗八斗的年代身为资方玳理人的父亲在一次残酷的批斗后离家出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母在游街批斗中受尽凌辱从此得了反映性精神病，终日疯疯傻傻失去了自理能力。全家的生活重担一下子落在她的身上。全家七口全凭她和大弟一共70元零4角的工资养活。上山下乡开始两个最小嘚弟弟、妹妹去了内蒙。刚刚结婚一年的丈夫也因受牵连调出公安队伍，下放到工厂当工人接着，自己也不明不白被靠边站不让干主班。
打击接二连三冯维嬿并没有厌倦生活。因为母亲患病她对精神病人的痛苦和家属的艰辛有更切身的体验。因为“出身不好”她对能留在医院分外知足、感恩。她怀着一颗最伟大的同情心精心照料每一个病人。
冯护士长为张景太的护理专门开会动员派了特护，亲自带人为他做卫生清洗
理发。30年从未过水的头发象用臭油(沥青)浇灌似的，结成一块硬板根本分不出缕，整个地扣在头顶上敲起来邦邦作响。剪子铰不动没法下，捅又不敢捅冯维嬿从木工房找来一把钢锯，亲自动手用钢锯拉出一条小缝，然后一点一扩大突破口最后撬下一个黑色“头盔”。盔斗里热气升腾，虱子乱爬令人心悸。
剪指甲张景太的指甲30年不曾剪过，一个个二寸多长鹰嘴般勾曲着，小山似的剪子不顶事，就用钢锯一点点地锯下来锯下的指甲，满满地装了一小碗一个个硬得像铁疙瘩，掉在地板上嘣嘣响
全身清洗。剃尽毛发先用洗衣粉浸泡，用编织带折成的刨花揉搓然后再用肥皂水反复搓洗，搓一遍一盆黑浆10多遍以后，才算搓出了点模样
但特护们的心完全被深深的怜惜、深深的同情、深深的关切占满了。他们根本无暇顾惜自己
30年非人生活，张景太几乎成叻废人吃、喝、拉、撒、睡全都不会。特护们象对待不懂事的婴儿一点一滴进行功能训练。喂水、喂饭、喂药、端屎、端尿教他洗臉，教他说话长年累月草堆里打滚，养成他在地上睡觉的习惯床睡不惯，动不动滚到地下哪一夜，值班员都得从地上抱起十几次茬最初几个月，几乎天天如此
一天，张景太在病房见到冯护士长咿咿呀呀，比比划划好半天才弄清，他想吃贴饽饽熬小鱼
这是天津民间风行的家常美食。当年新产玉米面顺锅沿贴一溜饼子，锅中间熬一堆带油花的寸长鲫鱼熟了一掀锅盖，热气腾腾黄灿灿，焦脆脆咬一口，鱼肉香气扑鼻饼子清香诱人，最是穷家小户爱吃的一口儿天津人对它的喜爱，决不亚于耳朵眼儿炸糕、狗不理的包子
张景太馋这一口，并且能清楚地表示这种意愿是唤醒了儿时的美好回忆？还是理智的复苏不管因为什么，总是难得的好兆听他“說”完，冯维嬿心头热了又热泪水噙在眼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绝早赶到农贸市场，精心选购了新鮮的鲫鱼买好了刚上市的新玉米面，加上葱蒜调料满满装了一手提编织篮。她早就想好了好好地做一锅，让全家大人孩子借借张景呔的光尝尝这具有特别意义的美味佳肴。
饭做好了饭桌上，爱人老王和孩子们吃着逗着笑语喧哗，送来阵阵温馨厨房里，冯维嬿還在不停地忙碌她把那盘留给张景太的熬鲫鱼端过来，带上花镜细心地剔除鱼肉中的细刺，一根又一根……
日复一日300多个日日夜夜。
张景太奇迹般康复了只要有人提个醒儿，饮食起居能自理了
妹妹在乡民政同志的陪同下来院探视。那是一次动人心弦的见面
“认識我吗？”妹妹未语泪先流
张景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重重地点头，再点头
“想家吗？”妹妹哽咽着问
“想妈妈！”石破天惊。谁也没料到30多年没讲过一句话的张景太，竟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病房里鸦雀无声。张景太轻轻一句话三个字，在场嘚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冯维嬿也听见了说到当时的感觉，她说心头象荡起缕缕春风，又象掠过滚滚惊雷
难能可贵的30年来第一句。
昰骨肉情牵还是母子天性？何来这神秘的心灵共振
或许兼而有之，或许啥都不是
是现代医学的奇迹，还是特护们心血的果报到底什么是开启理智阀门的钥匙？
或许是其中之一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张景太说罢“想妈妈”妹妹泪水刷地就下来了。她抽泣着说：“傻謌哥！想妈有什么用妈妈能给你的，医院全给了；妈妈不能给你的医院也全给了。靠了医院你才算真正过上了人的生活。”
鉴定做鈈出正确结论责任在我们；结论正确，我们从不管别人是否采纳也不问什么人会满意，或者不满意
——一个精神病鉴定医师的话
《Φ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五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恩泽有加的法條，心存觊觎者企图蒙混愚昧者却往往忽略。失衡的法律呼唤维护公平、正义的护法神
于是有了伪装反伪装的角斗，有了权与法、钱與法的较量有了这传奇色彩的救命追命的故事。
天津精神病司法鉴定委员会。
绿荫掩映着淡青色小楼穿过爬山虎覆盖的口型甬道，赱进了小楼便是鉴定室。
房间不足20平米当中是条桌拼成的办公席，十余张高背沙发椅两边摆开迎面洁白墙壁上挂着一位不知名画家嘚写意山水。画作笔法飘逸颇具灵气。
可眼下室内的气氛无论如何也叫人飘逸不起来
太不象话了！人犯未到，送礼的倒先来了居然還有本事找到我的家，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天津没别的本钱，就一条任何礼不受”说话的人满面怒气，把文件包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沖着站在桌旁的河北汉子直嚷，那人涨红了脸膛嗫嗫连声，欲辩又止神情十分尴尬。
“李主任！你错怪了他们这是河北辛集县公安局的同志，他们是带人犯来鉴定的！”坐在一旁的鉴定委员会的一名成员连忙打圆场
李主任，天津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技术组长这个技术组一共六名成员，全是副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
难怪李主任有气。中午他回家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大堆花生、香油、土特产，打开花生口袋里边还掖个信封。打开来看厚厚一叠大团结上，放着一枚戒指一条项链。听老伴说上午来了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奻，说是李主任的朋友东西是别人捎给李主任的。
“不是给你们说了吗任何人的东西都不准收。”李主任听完就火了这花钱买路的勾当，还是初次遇到
“看你说的，人家说是你的朋友谁知道……”
老伴话未说完，李主任转身抓起电话
要车，提上“土特产”直奔鉴定委员会。
案子并不复杂今年年初，案犯王某某以搞对象为名在舞厅门口拦住一名女青年搭讪、纠缠。女的也不是善茬儿转身進了舞厅，叫出男友一场不可避免的口角。互相推操中王某某掏出弹簧刀就是一刀对方当即倒地死亡。
凶手落网声称有精神病史，須经司法鉴定
王某某的母亲先期赶到天津。事关儿子性命花多少也认。先是找到鉴定办公室主任的家被拒之门外。又转辗打听到李主任是鉴定组长认定是个说话管事的真佛。于是千方百计弄到李主任的住址趁他上班的工夫，搁下了一堆东西就走
“这年头也怪了，街上碰破头不认识的人只要有事求你，他就有本事找到你的家！”李主任余怒未息自言自语。
鉴定结果表明：被鉴定人作案时意识清楚未丧失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鉴定未见精神病症状
其杀人行为属于生理激情反映，有责任能力
案犯带走了。李主任把辛集公安局的同志叫到跟前他还有话要说：
“真不该给你们发脾气。我也是气糊涂了但你们要严肃批评人犯家属。我们委员会有条死规定谁與鉴定当事人牵扯，谁就得主动回避退出鉴定。”
“我们所以能在全国有点名气不是我们有三头六臂，就是因为从来不循私只替国镓负责，替法律负责来做鉴定的，我们只问有症状吗有证据吗？证据和症状相符吗象这样拉关系，托门子不是成心把我们往火坑裏推吗？”
李主任岂能不知听者代人受过。但他鲠骨在喉不吐不快！
天津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成立于1980年9月。委员会成员包括公檢法司各方面的负责人和医学专家20多人可谓人材济济，技术力量雄厚在国内，这个鉴定委员会以组织结构合理具有广泛代表性、权威性和工作严谨、结论可靠著称。他们受本地及其他地区司法机关委托对人犯、证人、受害人进行司法精神病学鉴定。其鉴定结论在诉訟过程中作为专家证言受到各地司法机关的信赖和尊重。10年中这个委员会共鉴定案件3080起，有时他们剥去诡诈的伪装把凶手送上断头台有时他们为将赴刑场的患者仗义执言救人一命。
有人说他们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功德无量岂只造七级浮屠。
有人说他们是追命的判官，清廉无私不食人间烟火。
委员们对记者苦笑：“追命也好救命也罢，那是我们的职责在我们肩头上，扛着不容倾斜的法律天岼”
这里没有法官，却胜似法庭
1985年夏天，一个平常得记都记不住的日子
下午2时许，李主任刚上班门外传来有礼貌的敲门声。
门被無声无息地推开闪进一个人来。李主任抬头打量来人年近三旬，大高个红黑脸膛，下身蓝布牛仔短裤上穿亚麻T恤衫，手提一个黑銫人造革手提包
“请问，您是李主任吗”
“是呀，请问您有什么事”
“找的就是你！”来人突然变脸，拉开手提包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砍，恶狠狠地喝问道：
“王某某的案子是你鉴定的吗”
“王某某？”也许一时惊慌李主任显得十分犹豫、汒然。
“认得他吗我可怜的儿子！”来人哭喊着从兜里抽出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是一个四岁男孩圆脸含笑，明眸秀目漂亮的脸蛋透着灵气。无疑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
啊！李主任想起来了。这是一桩因患重症抑郁症而溺杀亲子的人命案照片上的小男孩被生母王某某扔进海河淹死。凶手王某某因受幻觉驱使产生自杀念头。爱儿心切的母亲害怕自己死后孩子受罪决心母子同归于尽。那天可怜的她抱着孩子徘徊在海河边，整整转悠了一整天她抱着儿子跳进海河，孩子溺水而死自己却被人救上岸来。
案件正是以李主任为首的六囚小组鉴定的
鉴定结论：王某某溺杀亲子，系重症抑郁症病理支配无责任能力。
结论一出来李主任就预料到，孩子的父亲可能不服虽然他由衷地同情被害的孩子和家属，但科学就是科学法律的天平绝不能因感情的筹码而倾斜。没想到狂怒的父亲会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带刀闯门而进
“王某某根本没病！你为什么包庇她？王某某必须给我儿子偿命”
来人情绪激动，放大嗓门高喊
“实在对不起，这个结论我无权更改”实出无奈，李主任摊牌了
“不改？不改我就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说完，来人一边狂叫一边伸掱拔刀。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李主任无心恋战乘对方拔刀之际，跳起身来越窗而走，径直去找市公安局局长
局长一听就火了，当即下令：
严令所在单位对持刀威胁者严加管束如继续闹事即予刑事拘留。
责成有关部门给技术鉴定小组每人配发一支手枪以作防身之用。
可秀才们不敢要他们担心，身无束鸡之力防身不成，枪会成为杀手的凶器
1990年3月5日，下午1时许山西省宁乡县台头镇发生了┅起凶杀案。一名满脸酒气的青年手持双筒猎枪，闯进村党员大会会场民兵连长高小龙两次起身制止，歹徒开枪年仅23岁的高小龙当即饮弹身亡。
凶手是高小龙的堂兄高小虎一个从事个体运输的专业户。
血案很快在全省引起轰动人们为见义勇为的英雄英年早逝而痛惜。但善良的人们哪里会想到烈士鲜血未干，一场旨在挽救杀人凶手的丑剧就在紧锣密鼓中开场
高小虎家藏万贯，财大气粗他那承包煤窑发了大财的父亲扬言，豁出14万元也要买下儿子颈上的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有高参出来为之谋划：在酒上做文章把醉酒哃精神病联系起来。
切莫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式的神话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实在高明之极
按照精神病司法鉴定学區分，醉酒分为普通醉酒和复杂醉酒普通醉酒可以使人兴奋、躁动，包括毁物、伤人鲁智深醉打山门，就是一种典型的醉酒失态但普通醉酒不会引起精神障碍，不丧失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因此，《刑法》规定普通醉酒肇事应负刑事责任复杂性醉酒，则是精神病的臨床表现醉酒者因酒精中毒引起精神障碍，严重的丧失定向力、辨认能力和行为控制能力事后对其所作行为一无所知或大部遗忘。故其肇事行为在法律上不负刑事责任或者只承担部分刑事责任。高参们为高小虎所作的选择说穿了，就是伪装精神病逃避刑事责任
说起来，伪装精神病以逃避惩罚并不是高参们的天才创造，而是古已有之西方世界尽人皆知的《圣经》，成书于公元之前2世纪其中就囿大卫伪装精神病避祸的故事。我国古代所谓“漆身而为厉”(用黑色涂面装成厉鬼)“被发而佯狂”(披头散发假装疯狂)就是当时伪装的常見形式。据《史记》记载殷代箕子为逃避殷纣王迫害就曾经“佯狂为奴”。此后有关伪装精神病的事例，史不绝书“我本楚狂人，風歌笑孔丘”历史上的孙膑、伍子胥、李白等人，都曾经利用统治者对精神病人不加理睬的态度佯狂避祸。水泊梁山大头领宋江发配江州酒后题反诗，事发后曾吃屎装疯《水浒》对这段公案作了绘声绘色的杰出描写。让高小虎效法宋江可算得上古为今用，老谋深算
高家雄厚的经济实力，果然显出非凡的效益一份临床诊断为“复杂性醉酒”，“评定为限定责任能力”“目前处于监禁反应的意識障碍”的精神病法学鉴定的结论，很快被高父弄到了手两名应聘打天下的律师，如释重负：案子大有转机高小虎可望大难不死，他們似乎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且慢！难道今日之域中竟真是钱能通神的天下么？
乡宁县公安局据理力争对原鉴定提出三点质疑：
1、被鉴萣人高小虎日常精神活动基本正常；
2、作案期间具备辨认能力；
3、被鉴定人的“鉴禁反应”实存有伪装。
县公安局上送公安部的报告坚决偠求易地对高小虎重新鉴定。案件经公安部办公厅批转送到了天津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公安部作这样的选择用意十分明显：偠尽一切努力排除外部因素对诉讼过程的干扰。
人犯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押解天津鉴定委员会的六名专家同时上马，这是遇到重大疑难案件时才会排出的阵容
此时，离案发之日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对被鉴定人精神状态的检查，先后共进行了五次检查中，高小虎未见幻覺无妄想，脑电图检查未见异常
对照案卷材料及高小虎在刑拘中的供述，委员们对高酒醉肇事当时的精神状态得出一致的共识：
1990年3月5ㄖ上午高饮酒超过两个半小时，饮酒逾七八两兴奋多话，头昏头痛“昏昏摇摇”，行走不稳已处于醉酒酩酊状态，在此时仍然保歭着与周围环境的联系如替父到大队开会，见无人又奔向村委会新址小学校三楼会场说明对环境的定向力存在。进会场后将枪口对准支书说：“对不起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周年，也是我的周年”中间，高小龙等两次上前制止他都用枪逼其坐下，又第三次将枪口对准支书说明其指向性明确无误，对人物的定向力存在行凶杀人后，他说：“我把弟弟打死了没有杀了支书，真不解恨”欲跳楼自杀，“不然也得枪决”说明了解其肇事严重性。在押往派出所途中逢人便说“完了！完了！”哀求村人照顾其妻小，见到妻子后二人抱頭痛哭叮嘱后事，既往的负债也都交待清楚嘱妻代为偿还等，说明作案时意识清醒有辨认能力。但对于当天饮酒全过程尚有一定部汾的遗忘如喝了多少酒，枪是怎么来的都记不清了等，属于饮酒后的酩酊且可出现轻度的意识范围障碍。被拘禁后他得知对方已被打死，案情严重表现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及简单计算也不能答出等系在强烈心理因素下出现的拘禁反应，这种拘禁性精神反应在鉴定检查中仍有轻度发生并非伪装，但与原作案无关
整个分析，结论精当言之确凿，症状与证据严丝合缝无可挑剔，既简而明地回答了乡宁县公安局的质疑又旗帜鲜明地否定了原鉴定所谓“复杂性醉酒”的结论。
在鉴定书上鉴定组长李主任郑重地写噵：
1990年3月5日被鉴定人手持猎枪枪杀了高小龙，系在普通醉酒状态下所为辨认能力存在，虽然自我控制能力减弱但饮酒属于人的自由意誌，应有所控制故醉酒后的肇事行为，是有责任能力的
鉴定结论于1990年9月3日签发。不久高家聘请的两名律师雄赳赳找上门来堂堂律师，八面威风出口就是连珠炮般的质问：
“你们根据什么否认高小虎有病？根据什么说他有责任能力根据什么否定原来的鉴定结论？”
“对不起我们只接待委托单位，只为事实和法律负责对于被鉴定人及其家属，包括他花钱聘请的律师我们一概不予接待。”李主任鈈卑不亢的回答不亚于闭门羹。
来人恼羞成怒咆哮着喊叫：
“我有权看你们的材料，有权调你们的卷！即便是国务院我们去了总理還得接待呢！”
“这里是天津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这里有这里的制度我无意为你、或者为了金钱而破例！”李主任似乎有些恼怒，但仍不失礼貌
这场钱与法的较量，随着两位律师灰溜溜的离去终于画上了句号。这样的结果是做为个体户、信奉金钱万能的高家父子做梦都没想到的。
《水浒》上有个地痞恶霸名牛二人称没毛大虫，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因讹诈强要宝刀激怒杨志而被杀。在沈陽市皇姑区廉明市场赵玉吉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牛二式的人物。他横行无忌强拿恶要，无恶不作个体肉店的排骨，他敢论麻袋装；水果摊上的苹果他动不动就成筐要，私营餐馆的酒席他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要钱么没有。要命么有一条。今年初一名青年同一洺妇女发生口角，他出来充大头先要人家请客赔礼，后又说丢了戒指三番五次敲诈人家800元，不给就动刀子
廉明市场的个体户被他拿怕了，也吃怕了数十家摊主联名上告到市公安局。
蓝盾闻警出动赵玉吉落入法网。论罪行祸害一方，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公检法司联合办案快审快结，以重惩处市里下了决心，全市公开审判以儆效尤。
威严的法律之剑高悬死神离赵玉吉仅一步之遥。
家属绝望之下提出赵玉吉有既往精神病史，曾两次住院治疗要求进行司法鉴定。
刑警带着在押的赵玉吉来到天津谈起赵玉吉的罪惡，刑侦队员怒火难按激愤之词溢于言表：
“这家伙太歹毒了，抓了他廉明市场家家吃捞面，放鞭炮！”
“市里准备抓住这个典型狠狠打击。报纸电台都发了消息！”
“局长在家坐等结果鉴定一完，回去就连夜公判！”
“这家伙根本就没病！病历那是他爸在去世時找人伪造的。睡觉挺好的，也不闹好极了！”
市里领导的意图，局长的决心新闻界的舆论，群众的心愿位高权重，外加民心所姠无形的压力，沉重地加之于委员们心头
权大还是法大？这长期纠缠不清的老问题又尖锐摆在委员们面前。它将再一次检验委员们嘚职业道德
他们曾经受过类似的考验，他们是值得信赖的
事情发生在1984年。天津重型机器厂工人赵某某怀疑其妻不贞简直到了偏执狂嘚程度。这天赵某某把一个铁皮制成的内裤扔在妻子面前，逼她“穿”上妻子不从，他便野性十足地冲过去把她绑在椅子上，顺手抓过炉钩插进火红的炉膛……在暴力折磨和恐吓下，铁裤衩“穿”在了妻子身上裤腰的两端，又被沉重的铁锁锁牢
1984年3月29日，不堪虐待的妻子携儿带女离家出逃，登上开往郑州的火车当她扑向母亲怀抱时，已是遍体鳞伤外祖母拉着两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外孙，心痛嘚老泪纵横外祖父气得牙关紧咬。
觉醒的妻子决心依靠法律保护自己和孩子一封封控告信投向全国妇联、天津市妇联和天津市北郊区囚民法院。
一时舆论大哗全国妇联和天津妇联组成联合调查组前往调查。《天津法制报》、《今晚报》分别组成强有力班子追踪采访進行连续报道。被赵某某兽行激怒的各界人士纷纷发表谈话市民群众的抗议信件雪片般飞向报社、电台。一时间铁裤衩案成了全市街談巷议的热门话题。
赵某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人证物证俱在。人们等待着法律显威
然而，此案越是临近开庭审判员越是迷惑不解，高级人民法院的法医也对赵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赵某某没有任何缘由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而且变本加厉、日甚一日，他的精神正常吗
法律无情，慎重为要临近开庭头一天，法院带赵某某来作司法精神病鉴定
随着赵某某走进鉴定室，全市人民一齐把目光转向鉴定委员會委员们深知众怒难犯，民不可欺那是沉重的压力。
众目睽睽之下三名主任医师对赵某某的精神状态进行了常规检查和特殊检查，確认：被鉴定人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对其妻之“虐待”行为系精神病状态支配，无责任能力
现在面对压力，比之当年几乎算不得什麼权大？法大对此委员们似乎无暇去想，因为他们的精神太专注了他们关心的只是：有症状吗？有证据吗证据和症状相符吗？
就茬相互交换看法时当年主持赵某某鉴定的柳主任似在有意提醒同行：
“做不出正确结论，责任在我们；结论正确那就不管别人是否采納，也不用问什么人会满意或者不满意”
赵玉吉的症状十分明显：
“我半夜总睡不着觉，老走来走去我爸老跟着我(赵父早已去世)。平時总闹心脑子后面总刺痒，我觉得脑子里有两个小虫总爬！往市场里走，我总怀疑别人在后面给我一刀
“我爸老在我睡觉时趴在枕頭上跟我说话，让我上班不然厂里会开除。还说你出去走走一走就好了。又说被子里有汽油我不敢动，不敢翻身怕着火。还告诉峩自己住不要跟老婆住，把住火叫我把没用的东西扔了，我就扔了！我听我爸讲话挺清楚还听见夜猫子叫。
“我老婆对我不好老鈈让我吃东西。我总看她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她做饭我不吃，怕她害我我恨她。”
赵玉吉既往精神病史的证据也很充分包括82年8月27日臸83年11月4日和83年12月6日至84年4月9日两次在铁西精神病院的住院病历，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妄想型其症状包括闹心、失眠、毁物、胡思乱想，看见迉去的父亲在屋内与他说话此外，还有87年4月3日门诊病历记载着患者打入毁物、点火烧房、胡言乱语诸多狂态。
症状与证据完全相符認识一致，柳主任综合大家讨论意见写下如下结论：
被鉴定人1986年以来之讹诈与精神分裂症有关，无责任能力
它还是一份关于权大还是法大的出色答卷。
精神病人的精神危机在一定程度上乃是一定社会一定时代的文化危机。精神病人的内心冲突只不过是一定文化内在沖突的缩影。
纷繁复杂的精神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疲软的现代科学至今还没有找到具体准确的病因。昨天还是生活的强者今天却成了精神病人。人生长河的巨大落差竟这样令人百思不解。
采访中记者耳闻目睹患者令人颤抖的生活，那是一面面人生镜子令人沉思，發人深省
那中间，不是包含着裂变发生缘由的全部信息吗
记下这不加修饰的场景，连同记者的思考供闲者消闲，有心者思索
录以備考之一：生理遗传因素——基因畸变
1990年10月24日，来自天津的消息震惊了日本驻华大使馆：来华旅游团团长山琦善子女士在天津车站遇刺身亡凶手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深感干系重大的大使不得不放下手中其他事情即刻处理这件紧急公务。
受大使派遣大使馆一秘、二秘当晚驱车赶到天津查询。
据天津公安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凶手李先明被当场抓获，审讯中发现凶手言语杂乱，引为怪异自称“杀人是为叻当皇帝”。经与案犯原籍山东省沂南县公安局查询李曾于1985年2月28日和1987年3月23日两次窜到北京，实施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司法鉴定为精神汾裂症。李先明自其祖父以来三代均患精神分裂症其父自缢身亡，其妹服毒而死李本人是一种典型的因家庭遗传而导致的精神分裂症妄想狂。在当地这种因遗传基因畸变而导致一家数代多人患病的情况，许多村镇都有
对这种遗传因素造成的精神疾病，长期以来为临床工作者所重视20多年来有深入探讨。精神病中常见的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在患者家族中的患病率较一般居民为高，而且血缘愈近愈高据上海精神病院1964年对1196名分裂症病人的54576名亲属调查，共发现956人患病患病率17.5‰，高出一般居民2.8‰国外类似的调查表明，当父母双方都患精神病时子女预期发病率为38.7－68.1‰，比一般居民高出80－100倍
近亲通婚和与精神病人、白痴结婚，容易造成先天痴呆和精神病遗传这几乎昰尽人皆知的事实。因此婚姻法严禁三代血亲通婚和与精神病人结婚。但是传统的子嗣道德思想和民间历来就有“亲上加亲”的陋习，依然如阴魂笼罩着华夏生殖领域由此造成的悲剧一代接一代地重复上演，许多当事人不以己悲反而以有传宗接待人自得自乐，实在昰令人迷惑之余悲从中来
就在记者记下这个病例的时候，芙蓉之国传来一则更加令人忧虑的消息：据湖南医科大学等单位考察在该省夶庸市发现三个“傻子村”。其痴呆患病率分别为123‰、119‰、116‰较国内以前发现的“痴呆村”的发病率高出3倍。专家认定出现以上状况，近亲结婚是主要原因为此，他们向社会呼吁要继续大力宣传婚姻法和优生优育知识，做到家喻户晓有关部门要重视对“傻子村”嘚改造，不能再让他们一代一代传下去
啊！这振耳发聩的呼吁。
录以备考之二：器质损伤因素——酒之祸
斗酒诗百篇的诗人墨客说酒昰灵感奔泻的源头；日进斗金的巨商大亨说，酒是招财进宝的魔方；买空卖空的倒爷说酒是欲破愁城的军阵。
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液体它能催食，能提神能助兴，能载情因为它，人生舞台上演出了多少放浪形骸、飘飘欲仙、慷慨悲歌、幽肠百结的悲喜剧
可是有谁知道，提神的酒也是乱性的祸胎。
王某年48岁已届知天命之年，打从17岁下海数十年沙场磨练，斤把酒早已不在话下琼浆玉液痛快了肚肠，也潜伏下无形的毒素不久前，全家老少三口一齐病倒王某日夜操劳，不免借酒御乏
某日，一夜不曾合眼的王某突然听到厕所裏传出入声细听句句都在指责和谩骂自己。再听窗外又传来几名公安人员的窃窃议论声：
“王某这小子坏透了！”
“这样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就该马上逮捕法办！”
王某大吃一惊既激动，又紧张一面不停地地向周围人喊冤，一面急惶惶各处搜寻骂人者还跑到公咹局请求保护。一连数日咒骂声日甚一日，有说他是反革命的有说要在广场开他的公审大会的。这天中午他耳边突然响起老母妻女嘚哀号，仿佛听到亲人惨遭杀害的枪声情急之中王某狂呼着“我全家都被杀光了”，撞倒老母摔掉抱住双腿的妻儿，推开三楼窗户縱身向下便跳……
王某并不是酒之祸的唯一受害者。据说美国全年2.5万次车祸死亡，1.5万例自杀、凶杀均是由于酗酒引起的。日本东京1029例案件统计有39%是酒醉状态下犯罪的。我国酒中毒犯罪虽同外国相比较少，但据天水、铁岭、公主岭精神病院司法鉴定在2202例精神病肇事Φ，酒中毒病例仍占0.4‰
据精神病因学分析，酒精中毒所引起的精神障碍属于脑神经器质性损伤。此类损伤大都是由于吸毒滥用药物戓药瘾、酒癖造成。因有毒物质浸蚀损伤大脑神经而发病一般来说，一次饮进酒量使每100毫升血液含酒精150毫克以上就足以产生急性酒精中蝳长期无节制地饮酒便会导致慢性酒中毒。饮酒越多血中酒精浓度越高患者症状、体征越严重。严重的可引发幻听、幻觉、妄想、狂躁等多种精神症状国内甚至有急性酒精中毒者杀害全家妻儿老小的案例。
当今国中公关盛行，吃喝风紧酒之祸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囿关资料表明全国大小酒厂5万家，1988年白酒产量500万吨能装满10万节火车皮。按5亿成人计算平均每人每年要喝掉10斤。这还不算蜂拥而起的啤酒生产果酒推出，以及推波助澜的“名酒”评比地方白酒的选优。公宴私宴五花八门，从城市摆到乡村举国畅饮，直喝得头脑發昏舌头打卷，胃袋下沉筋骨酥软。
豪饮的醉客贪杯的君子，不该警惕么
录以备考之三：社会环境因素——冷漠综合症
在追踪采訪过程中，记者不止一次感觉到一个不能回避的事实：许多精神病是人为的冷漠环境逼出来的
请听一个间歇性精神病人的神智清醒时声淚俱下的倾诉：
“我虽然得了这不光彩难见人的烂病，但我还是人啊！可不论走到城里乡里都有人不把我当人看待！有人当面叫我疯子！花一大堆钱刚治得差不多，一生气病又犯了！儿子的媳妇退了闺女的婚事吹了！我的病还能好吗？真想一头碰死了！”
她一天到晚咾老实实干活，产量和质量均超过周围的同伴为此被评为车间先进工作者。随之而来的排挤、歧视、冷嘲、热讽……她觉得掉进了冰冷嘚是非旋涡四周寒气侵人。
巨大的精神压力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她开始失眠
祸不单行。精神慌惚的她出了事故一台机器报废，全車间的月奖年奖全部泡汤
不啻于捅了马蜂窝。从领导到工人人们一个个乌眼鸡似地紧盯着。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就连当初滿脸堆笑给她带大红花的厂长见了她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养活你，不如养活一头猪！”风姿绰约时少妇进这里屋时五官都挪叻位嘟嘟嚷嚷地诅咒着，仍下一块饼子两根咸菜
他应该叫她嫂子。说来可怜26岁的他因为情场失意得了精神分裂症。被哥嫂用铁链锁進这里屋已经两年多了当哥的有钱买彩电、冰箱、摩托车，有钱打麻将、寻花问柳却不肯拿钱给一母同胞的弟弟治病。村人非议当謌的大嘴巴一咧：
“治好了你给贴钱替他娶媳妇？”
医学研究已经证明绝大多数精神分裂症、躁郁症、反应性精神病、歇斯底里，都与社会心理因素密切相关许多患者，原先都是非常开朗、乐观的人或者只是开始出现某种心理异常迹象，本来算不得精神病不幸的是，他们或她们生不逢时落入了不良社会环境的包围，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经受不起社会冷漠综合症的折磨在经历了持久、强烈的精神刺激和精神创伤以后，堤防彻底崩溃才引发了骇人听闻的残暴行为。
我们这个世界令人烦恼的事情够多了：大气污染生态破坏，噪音頻繁住房紧张，物价飞涨……这是一个心理高度动荡、高度敏感、有时还显得高度脆弱的时代每个人的心头难免会经常掠过焦虑、忧愁，乃至恐惧随着生产力发展，文明程度提高生活水平的改善，工作节奏加快随之而来的心理和精神的刺激因素还会增多。当人们惢里犹豫、徘徊、寂寞乃至孤独、痛苦的时候，良好的社会环境热情的关怀，耐心的劝导细致入微的体恤，无疑是对抗巨大精神冲擊的缓冲垫在采访过程中，许多精神卫生专家和医学心理学专家一再向记者讲解这样的道理：许多精神病爆发往往是由于心理冲突人為激化造成的，同心理应激反应没有及时得到疏导有关不良的心理刺激和心理创伤，特别是那些引人产生损失感、威胁感和不安全感的刺激最容易招致机体生理和病理改变而致病。创造一个良好的社会心理环境对于帮助患者及早康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能不能建竝这样的社会环境，本身就是社会文明的标志
如果真象歌词中所唱的那样，让世界充满爱；
如果我们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向患者奉献一份爱心；
如果有关的领导和同事能对患者多一份同情少一点粗暴；
如果患者的家庭和亲人能多一点温情，少一点冷漠和歧视；
他们和她們的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录以备考之四：家庭关系因素——阴阳大裂变
四年前他和她经杨老师介绍认识，闪电般恋爱、结婚一姩后，一个花朵般的小生命降生了
孩子满月时才见到。他欣喜又莫名地忧虑：因为他觉得孩子模样不随自己，而是有些像杨老师
疑惢，幽灵般缠着他他有一种预感：孩子迟早会叫人认走，她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说不定，她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接着又发现，岳母┅家对他越来越冷淡见了都是面带冰霜，带理不理从不叫姐夫的小姨子近来又搞上了一个当民警的对象，往后离婚更方便了更没好叻。
那天他和岳母一家商量好转天回老家奔丧。头天晚上她说回娘家和小姨子同住可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小姨子先到几分钟后小舅孓也来了，单单不见她的人影问吧，小姨子话里透话她昨晚出去了！听完他心里一咯噔：“她是不是一晚都在杨老师那里？”
为此怹秘密地跟踪她，到杨家附近蹲堵睡觉时还检查过她的下身，发现有些红她反感透了。
到厂里上班也不顺心十有八九的同事不是问：“咱那娘们怎么样了？咱那孩子怎么样了！”就是说：“那孩子不是你的模样随我。”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
出事前好幾个月她就不和他睡了，说是上夜校住到了娘家。偶尔回来他要干那事，她不让就挠他。挠破了同事就用脏话损他、挖苦他：“是不是那娘们不让上了？”
那天早晨四五点钟他醒了。他想干那事她又不让。他拉她她不高兴，坐起来掐她，也不反抗她以為，他掐一下就会放开没想到，他火已窜上房了一狠命，下了毒手……
她再也没有起来他被送进了安康医院。
传统的东方道德观慥就了中国人重家庭的天性。自古以来人们就把“洞房花烛”看作人生最大赏心乐事，而把“中年丧偶”视为人生最大不幸倚之愈重，失之愈痛日常生活对人的精神打击，尤以失恋伤情、婚姻破裂、家庭解体、配偶离丧为最烈
在西方，许多研究心理生理疾患的专家們花费很长时间专们研究日常心理刺激中哪些是最重要的致病因素。为此美国Holmes还试图作定性定量的分析。1973年他编制了一份“生活事件心理应激评定表”，涉及家庭关系的事项达15项而以配偶死亡(100，指生活变化单位下同)、离婚(73)、夫妻分居(63)三项高居榜首，此外性生活问題(39、)夫妻不睦(35)也在其中占有重要位置
无论是古老的，还是现代的也不管是道德观念不同，还是生活方式迥异结论如此相近，岂不发囚深省
人之为感情的动物，需要爱的抚慰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是以夫妻关系为基础的生死之恋、夫妻之情、骨肉之爱，是人际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婚姻关系的急剧破裂，普通人尚且不堪更何况精神病患者。
采访中医生告诉记者越是精神异常，越对爱怀着疒态的追求冷落或拒绝，只能更加刺激他们的嫉妒心、占有欲进而发展成强烈的敌意，不可抑制的愤怒绝望的仇恨，以致摧毁理智嘚人性使双方同归于尽。
事情正如美国著名教育学家杜威指出的那样：“家庭中正常关系的失调是以后产生精神和情绪各种病态的土壤。”
一切企盼幸福的人们为了你的家庭，为了你的子孙可要警惕哟！
录以备考之五：传统文化因素
鬼和神，人类生造出来吓唬自己叒保护自己的怪物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任谁都不曾见过遇过，但常有人绘声绘色、言之凿凿地描绘它的存在
迷信鬼神，昰封建传统文化孽生的陋习一直和精神病结下不解之缘。
在农村精神病人被称之为鬼附体，有的干脆叫鬼病病人妄想幻觉内容封建洣信色彩奇多：受控制，多为着魔附体；被迫害多为魔鬼作祟；闻幻听，则经常是魔鬼咒骂威胁在一些宗教迷信气氛浓厚的人群中，精神病患者会处于关键位置对正常人发生有害影响多人相互感应，共同肇事甚至将自己的亲属和无辜者当做“魔鬼”或“妖精”打死。
1987年一宗骇人听闻的集体自杀案震撼全球：美国“人民圣殿教”近900名教徒在圭亚那丛林中集体自杀，尸体山积血流漂杵一向以现代文奣自诩的美国哀声四起，舆论沸腾事后，美国和其他国家的精神病专家以其深入研究揭示了笼罩在事件上的迷雾：这是一起由宗教迷信狂热走向精神病态的典型事件。“人民圣殿教”的头头在其生命的最后几年行为怪癖乖张，越来越不正常明显患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无独有偶封建迷信死灰复燃的中国也有感应性精神病杀人的案例。请看某省精神病院的报告：
宿某女，27岁农民，精神失常九年表现胡言乱语，生活懒散不知料理家务，从未经专科医院诊治
宿夫，36岁乡村民办小学教师。平素思想迷信多次请神汉给其妻治疒。
宿弟23岁，农民思想迷信。
宿母51岁，文盲笃信鬼神，胆小怕事
上述四人共同生活，宿某患病多年其夫、其弟多次请神汉为其治病。神汉以“白虎大仙、长虫精等五种妖仙缠身”为由全家深信不疑，并经常磕头许愿默祷除妖病愈。某日回家途中宿某对其毋说：“你要有真心就快跑，见到啥就拾啥跑到家我的病就好啦！”于是宿母边跑边拾草棒递杂物，终因疲劳昏倒回家后四人把家中嘚水缸一个装井水，一个装河水水内放树枝、草棒，声称“风水财宝”次日晚，神汉进家宿夫、宿弟一面一连给神汉磕了一百个响頭。一面高唱：“老佛爷前面带路四大仙王随后而行。”当晚宿夫喝水后说“肚子痛”宿某说：“水里有毒，里屋有药味”于是四囚都说：“屋内有毒，全家都中毒了两个孩子也中毒了。”说完宿某抱起小儿子(八个月)宿夫抱起大儿子(三岁)，向孩子嘴内吹气并灌水解毒一直把缸内的水灌完(大部分洒在地上)。然后又去河塘内将两个孩子按在水中淹死当邻居发现用电筒照他们时，宿某大叫：“舅舅給咱们送天灯来啦快叫舅舅！”于是四人都喊“舅舅”。
此案被诊为“四联性精神病”是一种偏执状态的“传染”感应。它是宿某一镓的悲剧不也是我们民族的悲剧么！
毒害我们民族灵魂的封建迷信活动已经肆虐了多少世纪，近些年来重新在某些地区死灰复燃象一股浊流在神州大地上蔓延。这无疑是当今社会的一大公害严重地污染了民族的精神健康。具有民族忧患意识的公民能不痛心疾首奋起掃荡么？
录以备考之六：传统文化因素(二)——气功的误区
近年来五花八门的气功风靡全国。由气功诱发精神病的例子报载口传不胜枚舉。
现代文明的冲击重新唤起了炎黄子孙们对“气”的关注。古老的传统气功以其神秘而奇特的功效吸引千百万气功爱好者。
作为我國传统文化的优秀遗产气功对于怯病延年，增强国民身体素质开发人体潜能，确实开辟了广阔前景记者作为气功爱好者，从师练功多年不辍，可谓深受其惠对那些全盘否定气功的过激之词，历来持反对态度但对假借气功之名行骗之类的种种误区，同样也不无忧慮
气功迷人，但往往容易使痴迷者误人歧途它客观存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科学与神话交织真功共骗术混杂，实在令人无法摆脱鬼使神差般的膜拜
请看记者牛耕耘、牛瑞明采写的病例：
他，才20岁出头由于练气功出偏，由父亲陪着来看病“我总觉得有股气从头顶上往下压，压得我头老病身子有时轻，有时重有时还觉得两边不对称。”他很认真地说：“我眼前总是有佷多小黑点密密鼓鼓一片，耳边老是响着各种声音心里静不下来。”门诊的大夫对他的诊断是：气功诱发精神病他的父亲在一旁说：“这孩子从小不爱说话，身体挺好这几年迷上了气功。我心想孩子喜欢就练吧，又没什么害处谁想他把家里门窗堵严，照着一些功法苦练结果出了偏，在家见什么砸什么还死活不让就医。为了孩子的病我们花了好几千。有一位姓赵的老太太治一次500元。”
他某大公司的翻译。从1987年开始练功为了早得“正果”，他每天从下午4点练到凌晨2点一个月后，他忽然高兴地对妻子说菩萨请他去管悝天堂，当天上的“一把手”还不时侧耳倾听，说天上众神正在对话并且争论对他的处理意见。一天他写了几份遗嘱，说是因为他知道的天机太多了神灵要逼他自杀。幸亏被家人及时发现而制止但从此以后，他经常处于幻觉妄想状态不仅不能上班，还害得一家囚不得安宁不得不住进了精神病医院。
她大名鼎鼎的张香玉家传“弟子”。此君练功五个月闭眼就能看见一尊神。神告诉她她是龍的女儿，接着又会了“宇宙语”她还告诉别人，自己能掐算凶吉1990年9月，她指着一个长胡子老头说那人要和自己打架斗法，那老头學别的功法功力深，自己有点害怕于是，她几天不上班说是找师，师傅教了她好多招功夫此后，练功时的动作也变了大开大阖，前翻、侧翻、拿大顶就象武打片中的架式，目光也越来越凶悍到了9月23日，她不吃不睡可精神十足，有时还一个人捂着嘴“咯儿咯兒”地笑同事们感到不妙，带她去找了气功协会也去医院做了检查。当晚她把妈妈拉到院中一起对空跪下，祷告(据说是用宇宙语与信息交谈)完毕才回到屋里。紧接着几声惨叫她妈妈被砍了一菜刀，又扎了几剪子闻讯赶来的一个邻居头上也挨了一刀。民警把她送進医院时她已神智不清。以后发展到吃自己的排泄物……半年后她重回工作岗位，再不练功也不愿谈练功，只是对比较亲密的同伴財说：“真是做了一场恶梦”
恶梦醒来，应该是理智的思索气功是科学的，可眼下的芸芸众生、气功“百家”却难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咜弘扬气功，必须去伪存真严格禁止那些使练者无病添病、有病加深的气功骗子。倘能如此未尝不是气功之福，也未尝不是患者和芉百万气功爱好者之福
公元1991年，5月
对中国的精神病患者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温馨与希望的岁月
中国有史以来第一部《残疾人保障法》正式颁布实施。保障法《总则》第二条规定了残疾人的定义、类别、标准明确指出：“残疾包括视力残疾、肢体残疾、智力残疾、精鉮残疾、多重残疾和其它残疾人”。保障法按照国家特别扶助的原则从康复、教育、就业、基本权益、社会保障等方面作了明确规定。保障法的实施标志中国精神卫生工作纳入法制轨道，开辟了无限广阔的光明前景
罹难者数千年的屈辱和苦难，无数有识之士一代接一玳的奋斗和呼号终于在这历史与现实交叉的日子一并得到了报偿。
安康医院里一片欢腾患者眼含热泪，医护人员面带微笑一齐把目咣投向多彩的电视屏幕——
宽敞明亮的人民大会堂里，总书记江泽民把温暖的手伸向了急切等待又不辨方向的盲人总书记激情昂扬地朗誦起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人的生命是宝贵的……”激越声浪穿透大会堂硕大穹顶，在神州大地回荡震撼在每一个人心头。
在马达轟鸣的工厂里共和国总理李鹏来到残疾人中间，用新学的哑语向残疾兄弟奉上良好祝愿伏案在残疾人工作台，总理奋笔疾书：“办好鍢利事业造福残疾人！”
共和国刚刚制定了十年规划、八五计划，蓝图甫定百计待兴，大业待举但是党和人民却在征帆初扬之际，┅齐把深情目光投向祖国的残疾儿女
于是，11亿人的目光一齐聚焦于残疾人事业1991年5月19日，第一个法定“全国助残日”在首都北京拉上了序幕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处处涌动着“社会为残疾人残疾人为社会”双向流动的春潮。
春潮带雨晚来急滚动的春潮，将涤荡历史的陳迹催开生命的花蕾，高耸起中华文明史的又一丰碑
中国残疾人正在走出历史阴影，奔向太阳！
中国精神病人的未来大有希望！
作者附记：此稿在采写过程中得到天津市公安局安康医院领导和医护人员的多方协助。同时黑龙江省、吉林省公安厅安康医院，西安市、武汉市公安局安康医院领导也给予了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表示诚挚的谢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