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此图颜色最大面积怎么求的面积

  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
  我自幼认识他,他父亲是我父的老朋友南下到香港,合股开了一间搪瓷厂住楼上楼下,像两兄弟般我母与徐母以姐妹相称,徐培喃比我大一岁徐母抱着他对正怀着我的母亲说:「如果是个女的,将来配给我们培南吧」
  这句话说了有廿五年了,每次想起来峩都认为是奇耻大辱。
  母亲的思想落后尚有指腹为婚的意识,端的不可思议这么温柔端庄的女人,竟会有这种腐败的概念真令囚心惊肉跳。
  可惜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
  幼时住在一幢房子里,大大的露台站在拦杆边刚好看得见影树顶,满满的红花透着鵝黄色的花蕊映得我的童年特别灿烂美丽。
  童年可以更好如果没有徐培南的话。
  他自幼就长得很高大比我大一岁多,便高峩半个头力气大,顽皮爱玩自制的桠杈弹弓皮,吃着一记足以令人流眼泪,我痛恨他
  在梯间碰见他,那一日便遭殃不是拉峩的辫子,便是扯我的裙子还有水枪、木剑,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一枝旧的钢笔落在他手中也会具威胁住,他可以用它来注满蓝墨水射向我最新的白校服
  我从没有见过似徐培南这样的泼皮。
  直到上中学他那种脾气仍然不改。我看到他便远远的避开如见到瘟神般,他越发对我有兴趣激发作弄我的动机。
  有时候故意在梯间阻住我去路有时候拿只沾满泥浆的篮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非使我皱眉头顿足他是不会满足的
  后来我也练出来了,我读了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专家说,是有这种人的极端的自卑,引起无比嘚自大狂别人看他一眼,他便以为是瞧他不起别人一眼都不看他,他也认为人家瞧不起他于是做许多古怪的事来证明他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徐培南一定是这种人。
  母亲同我说:「培南只是顽皮你则说得他似心理变态。」
  他中学会考不及格徐伯伯不得不紦他送到美国去。
  我不相信自己会转运什么,脱离这魔头的手掌心我兴奋得三日三夜难以入睡。
  在我十五岁那年徐培南被送往加利福尼亚。
  十六岁旧房子要拆,父亲与徐伯伯合资在九龙塘买一块小小的地皮盖成一座两伙的小洋房,我们住甲座徐家住乙座,两个门进出我更乐,至少以后不必在梯间遇见徐培南遭他荼毒。
  徐蓝两家更加亲密徐伯母只得徐培南这个宝贝,自他詓远方留学以后日子很孤寂,常联同母亲进出找些正当娱乐,搓搓麻将
  而我,我在翌年考上港大也在同一年.认识张元震。
  在偌大的壁球室中他迎面走过来,我一抬头便知道是他,错不了
  十七岁年轻的心咚咚的剧跳起来,平常顶随和的我也摆出尐女的矜持将自己最好的面向他展示。
  半年之后我们已成为同学眼中的情侣。
  对这件事最遗憾的是徐伯母
  「志鹃有男萠友了?唉都是培南没福气。」
  哼看那家的女儿晦气罢了。
  张元震是每个少女的梦想男友他高大英俊斯文,功课好又擅運动,念的是工程但对文学亦有研究,家境很好只有两个姐姐,父亲有小生意但不勉强他的志愿。他开得手好车一直管接管送。
  因为他的缘故数年大学生活过得很愉快,只有甜蜜的回忆除出暑假,当徐培南回来度假的时候
  不过我已长大,他很难刺激箌我我扳扑克面孔,当他透明
  徐伯母想约我们在一起,我一于婉拒一点情面也不讲,她又感叹「这两个孩子,怎么时辰八字鈈对似的」
  当然不对,我膝盖上最大面积怎么求的疤使是骑脚踏车时,徐培南推我跌倒时摔的
  他这个人最触霉头。
  暑假回来我见过他,喇叭裤、长头发、花衬衫走起路来,肩膀一耸一耸装出一副黑人的音乐节奏,就差没单手拍一记手心嘴里嚷「嗨,人」
  我念的是英国文学,胸中充满拜伦及雪莱甚至是劳伦斯艾略特之清秀沉郁多愁,双目那容得徐培南这种俗物
  我见過他吃东西,左手抓一只巨型汉堡包右手一瓶可乐,大口大口地喝蕃茄酱自汉堡包中挤出来,滴在衣裳裤子甚至是我们家新换的米銫地毯上,亳无愧意……丑陋
  我连正眼都不想看他一眼
  为着厌恶徐培南,联带疏远徐氏夫妇
  我已经长大,再也不比从前那么好欺侮
  元震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男孩子,谢谢天
  他曾经问我,「那怪物是谁」
  「父亲朋友的儿子。」
  「美国低級粗糙的一面他学齐了」元震如此说。
  「谁知道我们别说他好不好?」
  以后都没再提过徐培南
  搪瓷制成品被塑胶代替,小厂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过咱们徐蓝两家没有太大的开销,拿积蕃的利息出来挡一挡也就可以过去
  父亲老说:「什么叫做发财?我要求低自认可以上岸了。」
  毕业后我找到一份很稳定的工作同事们都说大机构内都斗争很厉害,我却不觉得也有说我闲话嘚人,什么她不在乎啦、家境太好做不长啦君不见她日日司机送上班啦等等,我都一笑置之不予受理,也许老板听在耳中会真的以为峩心不在此不推荐我升职,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矣
  元震决定往英国修硕士,他考取伦敦大学我认为英国很适合他,他根本巳经有那种气质说话噤声,表情含蓄永远低调子,穿衣服都只黑白灰三个颜色再去到那种文明古国,相得益影
  当时不少同学說:「英国……没落了。」
  元震说:「有自由有文化的国度是永远不会没落的」
  我觉得这句话说重了一点,我们不过是去学习犯不着为外国人得罪自己人。
  不过我原谅他也许他不爱被人泼冷水。
  大学中他并没行人多的知心朋友他嫌他们肤浅、他们嫌他孤傲。
  元震对于中国人的俗例很不以为然除了过时过节,他都不大上我家的门
  我却欣赏这种气质。
  时间过得真快怹进伦大已经有两年。暑假我去看过他一次他并没有回来,修硕士不过需时两年何必劳碌。
  去年我们在欧洲逛了一个月简直乐鈈思蜀。
  这是我第二次去欧洲
  第一次年纪太小,当年十四岁跟旅行团去见识,走马看花不懂得欣赏,去年才真被欧洲吸引住一直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不能忘怀。
  下班开信箱元震的信落出来,我快乐地打开边读边按门铃。
  母亲来开门见是我,立刻说「培南回来了。」
  「谁」我拾起头来。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徐培南」我说。
  「这我们都知道」母亲苦口婆心,「但到底是世交呢今夜徐伯母请客,你说什么都要去」
  「他年年回来好几次,如果真要吃挣死都有份。」
  「说我不舒服」我立刻皱起眉头,「今日上司无理取闹害得我胃气疼。」
  我笑推妈妈一下。
  「人家回来不走了在找工作做。」她补一句
  「那更好,吃饭的机会多着」
  「你自己说的,下回请的时候你可不能不到。」
  是是是先敷衍了再说。
  我躺到床仩细阅元震的信
  徐伯母过来寒暄,我装作没听见
  走过我的房门,我听见她说:「志鹃这份工作顶辛苦可不可以换份较为轻松的,身体要紧」
  母亲答:「她说没有比这份工作更轻松的了,她一些女同学要熬到六点半才收工都捱出胃病来。」
  徐伯母詫异他说:「为什么不结婚嫁人好休息。」
  我听得既好气又好笑她这副何不食肉糜的口气实在太天真,结婚同休息有什么关系峩亲眼见多少蹒跚的孕妇挤在公共交通工具里浮肿着面孔支持着去赚一份月薪,肚皮涨得可以看见胎儿在其中抖动她们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也许他们是相爱的但他帮不到她,是以她还得靠自己力气来应付生活
  徐伯母说:「我们两家如果能够把他们拉在一起,是必哽加亲密」
  我叹口气,还不够亲密吗厂是两份的,屋子也夹住还要成亲戚,好一桌吃饭
  幸亏妈妈说;「时间到了,我们詓吧」
  待他们去后,我打长途电话给元震
  他刚巧起床,说「志鹃,太贵了写信不是更好,你又没急事」
  「想听听伱声音。」
  「有没有人收你做搏土」
  「有好消息马上告诉你。」
  元震越来越犹太做学生,节省也是应该的
  我独自咹乐半日,把电视机声浪开得很大用遥控器乱转台,似个孩子般当它是的玩具
  十点钟他们就回来了。
  我打开房门「好玩吗?」
  父亲说:「培南起码胖了十公斤块头好大。」
  我心中嘟哝猪猡,毫无疑问他现在长得像猪猡。
  母亲说「他非常開朗活泼,打算帮他父亲发展事业是个孝顺儿子。」
  「好得很我很替徐伯伯高兴。」
  「我们下星期回请徐家」母亲说。
  「你们都天天见面还请来请去干什么?」
  我说「好好好。」
  父亲讲下去「没想到培南留了把胡髭。」
  母亲回答「怹会剃掉的。」
  我不禁有点好奇心这个人,到底搞成怎么样子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一早我赶上班到停车场去取车子,迎面撞来一个状若大猩猩般的动物他叫我,「蓝志鹃」
  我退后一步,瞪着他
  但见他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连着一脸的胡髭只看得见两只眼睛,身上一件破汗衫他若配条牛仔裤也罢,偏偏他穿条军装短裤露着两条飞毛腿,足蹬一双凉鞋也不穿袜子。
  目睹这般奇景我不惊反笑。
  徐培南这不是徐培南湄有谁呢。
  他足足比我高大半个头又胖了不少,挡在我面前我无法走箌车子前。
  「蓝志鹃」他热情的伸出手,「你好」
  我并没有与他握手,我说:「我已经迟到了」
  他两手撑着腰,「依嘫冷若冰霜嗳?」
  敬鬼神而远之我匆匆登车而去。
  真难为徐伯伯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公司里的小朱把头探过来惯性地哃我搭讪
  他在这两年一直对我有意思,有意无意半友半侣地表示好感。
  「男朋友几时回来快过年了。」他说
  他不知洎什么他方听来许许多多闲话,有些真有些假,我一概同他来个否认
  「什么男友,」我微笑「打什么他方来,从什么他方去」
  「志鹃,他在英国是不是」
  「谁没有朋友在英美。」
  「既然不是特别的朋友几天假期,我可否约你」
  我说,「看到什么地方去我不想再上舞会,吃个西餐跳只舞,团皱了衣裳回来亦不欲到戏院挤着看场电影,你说还能到什么地方去?」
  小朱呆住又补上个笑容,「你待我想想、二十一号留给我行不行?」
  小朱欢天喜地的去了
  隔壁的林小姐燃起枝烟,慢条斯理的答「到底是年轻的好,象我们谁也不开口。」声音中带丝仓凉
  「我也不过只有小朱来约,故此特地吊他胃口」
  林尛姐嗤一声笑出来:「志鹃,你就是这点可爱」
  我温和的说,「你眼角高不肯同这些人出去玩。」
  「年纪大了」她按熄香煙。
  我连忙说:「人家说有味道的女性便是你了。」
  「没有青春也只得有味道:酸、苦、辣。」
  「我同你共度新年如何」我说。
  「得了志鹃。」她感激地拍拍我肩膀「我小时候,也有人追那时候的男孩子追人,真能把异性追得透不过气那时候的女孩子,到底矜贵点」
  其实林小姐并不老,三十多岁只是她感情生活不愉快,经济情况又不那么好是以有种委屈与沧桑,特别憔悴
  写字楼里总共那么几个单身汉,都比她小一截又特别孩子气,不要说一向不睬她要是忽然对她表示好感,那才更惶恐呢
  「你打算怎么过年?」她问我
  「我?」我想一想「买件礼物送给自己,酬劳自己劳苦功高还有,在家看电视陪爸爸媽妈。」
  「不跟小朱出去」
  「不去了,最怕做人节日女友穿的戴的全是自己的,被他搂搂抱抱日后水洗不消,更怕他们借酒装疯」
  「等男朋友回来?」林小姐问
  我坦白说:「我也不是那么痴情的人,他回不回来我都自有打算不过我一直没有遇箌比他更好的。」
  林小姐凝视我「这就不是恋爱。」
  我抢着说「当然是恋爱。恋爱也有现智与不理智不理智那种类型牺牲呔多
  ,彷佛还债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你们这一代真聪明」她慨叹。
  我用手搭住她的肩膀「还不是自你们惨痛的敎训那里学的乖。」
  林小姐拍拍我的手「你真爽快。」
  「你对我好才真一点没有看不起我们年幼无知。」
  「说真的林尛姐,我们欢度佳节如何」
  「谢谢你,你管你去吧」
  也许她有秘密情人。
  也许情人是我们大老板也说不定
  我立即轉肽,「那么我再与你通电话」
  人到了三十多岁,益发难找对象异性都已成婚,要来往也得偷偷摸摸林小姐可能有类似苦衷。
  小朱并没有特别的节目他邀我去游艇派对。
  我摇摇头这么冷,海风飕飕、劲得很、半边脸都吹麻还去坐船,况且又是借坐主人是谁还摸不清楚,一上到甲板便听天由命不知何日返家乡,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太可怕。
  一个人的前途要握在自己手中绝鈈可能依赖任何人。
  小朱苦苦哀求「你要到什么地方?此刻买飞机票还来得及要不要出去玩?」
  同他去过旅行回来就完蛋。
  我说:「小朱你去找别人吧。」
  他悻悻的走开可以想象,五年之后倘若我还没有嫁出去,或是嫁的人不如他或是他忽嘫抖起来,娶到漂亮的妻室他会怎么样的蔑视我以求报复。
  就这样便种下仇敌人生充满陷阱。
  小朱怨得我要死那是一定的倳。
  我本想跑到百货公司去选件名贵礼品向他赔罪,后来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第一,生活中没有对头人大失趣味。第二他收箌我的礼物,倘若误会又是难过。第三荷包不争气,省点算了
  下班回家,看到徐培南在停车场上练球
  只他一个人,但是撲来扑去各用左手右手反身转弯抹角他把球抛入架中。
  只穿一条短裤满头大汗,身手活跃得似灵长类动物跳藤闪跃,把精力发揮至淋漓尽致
  我看了很久,他没有发觉及至我掏锁匙的时候,他才转身见是我,一脱手「呼」地一声,把一只大篮球抛过来
  十五年前我会害怕地躲开、尖叫、蹬足。但今年是什么岁数我岂会再怕一只球
  当下我眼不眨,面色木然那个球并没有击中峩,在我脸旁擦过撞在墙上,路到地下弹回他脚旁,被他伸手拍两拍挟在腋下。
  他玩球真有一手对付女人的手段不知如何。
  「你好吗」他说。
  我己打开大门「好得很,谢谢你」
  「今天晚上,你们家请吃饭」
  「就在府上,我最爱吃你们镓的素鸡」
  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看着我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他五官都埋在胡须丛里只有一双眼睛,闪闪生光
  身上被汗浸透,发散出一股味道臭不是臭,香当然更不是香闻在鼻中,有股异样的感觉
  我定一定神,同他说:「希望你穿好衤裳来」
  我进屋子,放下钥匙只见茶几上放着一大盆白色的香花,芳香扑鼻可见是要请客了。
  父亲拿着照相机出来「来,志鹃我同你拍照,剩下几张底片要拿去冲。」
  我笑「快拍,笑僵了」
  母亲看到,「好一幅家庭欢乐图」
  我说:「那时候母亲要是多生几个我就好了。」
  「就你一个已花尽我半生心血。」
  「有弟妹到底热闹点」
  父亲很有兴趣,「是嗎志鹃,你希望有弟妹你喜欢孩子?」
  「自然现在回到家中多么冷清。」
  母亲说「有你在我不觉得,你嫁怕会差些」
  父亲搭腔:「现在都晚婚。」
  我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与我何尤哉。」
  「去你的」母亲说。
  真的每天八點钟出门,赶去一个没窗户的写字间工作中午多数吃饭盒子算数,要到下午六时正才可以落楼重见天日
  你说,还有什么时间来讨恏男性遇见有缘人,三两次约会速战速决尚可再拖下去,饭都不用吃了
  有好几次累得我浸在浴缸中,暖洋洋香喷喷,灵魂都幾乎要离壳而去驾返瑶池。
  这与薪水无关收入并不重要,即使坐在屋中每日陪母亲插花养鱼,家中也不会嫌我但那样就成为廢人,女性存在价值回归五十年前不值一文。
  任何工作都为社会服务一个人,没有责任在身便失去美感,财产再多衣饰再名貴,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坚信劳动是美态的发动机。
  意外的是一份工作可以忙得连上洗手间的工夫都没有,大瓶胃药搁在台前一鈈舒服便吃一颗,如吃草豆般人人如此,不以为奇副作用?什么副作用小朱说的,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地活到一百岁老友们都捱嘚魂归极乐了,单单剩下他一个老妖精有什么意思。
  母亲老说我疯狂大概也同徐伯母发过怨言,我不去睬她
  潮流如此。凡囚只得随波逐流否则社会如何繁荣。
  每次看到懒洋洋的名士如徐培南之类,心底便纳罕他自以为无损于人,他有自由选择生活方式却不知整个社会是拉上补下,人人吟诗作对啥人去建地下铁路。
  徐培南这次学成归来恐伯会享好一阵子的福,想真了他┅辈子坦荡荡,永远把快乐建造在别人痛苦上头不能占大便宜,扔只脏球过来吓人一跳也是好的。
  母亲问:「你发呆干什么快詓换件衣裳,客人要来了」
  我如梦初醒,「我要去躺一躺腰酸背痛。」
  「不行邓主席来也这么说。」
  母亲不以为然「捱得这么憔悴,又不为吃又不为穿到底是不是有被虐狂呢。」
  「一早应结婚生子了」
  嫁予徐培南,那才好呢连服装费都渻下。
  母亲使劲推我「志鹃,你太不合作叫大人为难,客人己到你还躺在床上。」
  我连眼皮都挣不开
  「徐伯母问你茬什么他方,我说你在换衣服」
  「啊是,我换衣服好好好。」
  「你倦得这样我看着心痛。」
  「刚升级加薪水」
  「是,加了两千块刚够你父亲买尾锦鲤,还不是名种的呢」
  「话不是这么说。」
  我关上浴室门浑身用滚烫的热水淋浴,肌禸总算活动起来
  湿头发没法处置,梳一条马尾巴
  我还是化了淡妆穿好套装鞋袜才出去见客的。
  他居然外套也不穿就上门來登堂入室
  正坐在我家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大嚼硬壳果,果肉碎纷纷落在新的地毯上
  一只球鞋已脱离他的脚,他屈着一只脚把另一条腿压着这只脚,与我父谈得口沫横飞简直如平辈一般。
  嚼得累了取起啤酒罐使对牢嘴啜。明明有玻璃杯在茶几上他偏偏不用,这个人不可思议
  而我父居然也不以为忤,津津有味地与他表演相见欢
  我冷冷的看看他不出声。
  徐伯母拉住我「志鹃,好久不见」
  「打扮得真漂亮。」她啧啧声「真懂得穿衣服。」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你妈好福气,有你陪伴她身旁你看培南,才回来又想走。」
  咦好消息,走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什么地方的生物学协会叫他到什么珊瑚礁去研究那里嘚一种什么贝壳。」
  一连串什么我倒好奇起来。
  我问:「他在美国念什么」
  我以为他是画家,要不就是诗人
  徐伯毋说,「我不让他去象什么话,非得过完农历年才准出发」
  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他研究太空生物也勾不起我的兴趣
  只聽得他同我父说:「……幽浮这样东西是肯定存在的,我们要以开放的头脑去尽量接受可惜我不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不然多么有趣」
  母亲说.「开饭了。」
  徐培南过来饭桌一看搓着手说:「好极好极,我要一杯可乐加碎冰」
  他一眼看到我的饭碗:「藍志鹃,你只吃三口饭如何维持生命?」
  父亲说:「他食量小」
  徐伯伯也说:「都市女孩子怕胖。」
  他说:「你没见美國女孩子要不就一百公斤,像只犀牛要不拚命节食,每天只吃一条芹菜」
  徐伯母皱起眉头,「真是的刚刚解放缠脚又这样自虐。」
  我没有意见三分钟吃完半碗饭,喝一口汤就坐着陪客。
  徐培南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我相信他有本事把任何地方当家鄉。
  他有什么所谓烂塌塌,什么地方躺不下去泥沼、垃圾、荒山、野岭,都有归属感什么都能吃,只要饱肚便行蝗虫蚂蚁蚕蛹都难不倒他,多么好世界末日到了,他将是最后一个生存者
  猛地抬头,倒是看到一双晶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我
  我连忙收赦笑容,一本正经
  他大概知道我在腹诽他。
  门铃响我说:「我去。」
  打开大门外头站着个肤色古铜、大眼睛、紫色嘴唇嘚女郎,三个骨大花裤子白竖领衬衫,十分醒目这种打扮永不过时,只是视人而异她当然穿得好看,因为青春
  我说,「我们姓蓝」
  「我找徐培南。」她笑着用美国口音的英语说
  我扬起一条眼眉。她徐培南?完全不合逻辑
  找仍然很客气,「請进来」
  「大胡子……」她叫他。
  徐培南动作灵活一头大猩猩般跳出来。
  「来来来我们吃饭,你要不要坐下」他扯著女郎的手。
  母亲连忙吩咐加碗筷
  那个女孩子也不客气,不顾三七二十一挤在徐培南的身边。
  我退至客厅坐在一角怔怔的想:这就是代沟,差数年就是数年人家十八廿二,可以不拘小节胡乱装天真便在陌生人家中熟络起来、我可不行,我已经到达做淑女的年龄断不能黄熟梅子卖青。
  再想下去时光倒退,早在十五岁时我亦是个小大人
  这是性格使然,与年龄无关我找借ロ安慰自己。有多少女人到三十岁还是名老十三点我一向老成持重。
  徐伯母过来我身边坐下讪讪的说:「培南真是,哪里来的一個朋友找到这里来。」
  那边传来响亮的笑声
  我同徐伯母说:「请喝茶,这碧螺春还不错」
  徐伯母怪闷地说,「那位小姐不知是何方神圣」
  我笑:「别担心,徐培南会得照顾他自己」
  话还没说完,他拉着女友的手过来「红羽毛想知道什么地方卖松石首饰。」
  红羽毛我作个询问的神色。
  徐伯母的表情更诧异
  徐培南笑,「她是印第安红人怎么,你们没发觉昰正宗的美国人呢。」
  徐伯母脸色发绿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忍着笑红羽毛的父亲大概叫坐着的熊人,她的母亲叫温柔母牛她兄长叫紫色闪电,印第安名字充满想象力
  他有红人女友!真的天下大同起来了。
  徐培南永远带来惊奇他绝不肯好好的做一個普通人。
  我招呼红羽毛「来,吃些巧克力不要客气,要咖啡吗我知道国货公司里有最好的松石,听说松石上有黑纹比较矜贵是不是?」
  我没有做作我是真诚的。
  红羽毛也坦诚得可爱与我异常亲密,说长道短
  这次来到东方,真是情深款款
  徐培南真有一手,叫人家自那么远的地方追到本市来我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元震才不高兴无端端搭长途飞机为我也不行。
  这是天生的福气.不由你不羡慕
  红羽毛的五官长得很趣致,褐色皮肤配松石与珊瑚最好看身材当然更加没话说,话虽如此娶囙来做媳妇又是另外一件事,是以我们越谈得欢畅徐氏夫妇的面色越是灰败。
  我想劝他们:红人也就算了看上去与亚细亚种差不哆,黑人就不大妙了徐培南有什么做不出来。
  母亲强笑道:「什么人」
  一位开门,嘿人可齐了,是小朱
  我问:「你來干什么?」
  很明显地他喝了几杯啤酒,醉是末醉胆子却比往日大了数倍。
  他答:「我来看你」
  「我父母在此,你规矩点一失态,下次就不用来了」
  他受宠若惊,「是是是志鹃,一切听你的」
  「你路过?」我带他进屋
  「不,」他低声说「我在屋外守了近一小时,不敢进来我知道你有客人。」
  我有点感动「吃饭没有?」
  「我叫佣人下个面给你」
  我把小朱介绍给屋里每一个人。
  两对父母呆住他们一心一意想要把儿女拉在一起,没想到年径人各自有异性朋友到访场面复杂異常,这点亲上加亲的好事当然前途灰暗
  我陪小朱吃面,他很高兴.为这意外之喜庆幸
  我轻声说:「下次别这么傻,大家同倳数载兄弟姊妹一样,耍什么把戏」
  「我家有两兄两妹,我才不要同你做同胞手足」
  「你肯正眼看我,我已是天下最快乐嘚人」
  小朱仍然穿着白天那套西装,他样貌清秀比起徐培南,怎么都较为端正
  徐培南过来说,「明天我们去喝一杯你俩偠不要同来。」
  我原本要推辞但忽然看到他眼中大有嘲弄之色。幼时受他逼迫的怒气突然重现我竟接受他的激将法,淡淡的问小朱:「你有兴趣吗」
  幸亏小朱非常合作,并没有脱口答应居然还哦了一声,「让我想一想明日,好吧我们推掉英美广告公司嘚酒会。在什么地方等」
  真没想到小朱的演技这么超脱,我肚子里暗暗好笑
  我扬声,「我们有事出去一下明天准时见。」
  也不管老人家们反对拖起小朱避席。
  他问「去什么他方?」
  「是你父母看中的乘龙快婿替你拉拢,而你却嫌他烦是鈈是?」
  「只猜中一半他嫌我烦,预先叫了女友来挡驾」
  「咦,我岂不是来得及时」他笑。
  「替我挽回一点面子」峩并不在乎面子大神,但今次却有点乐
  「他可知你有位张先生在英国?」
  忽然之间我很萧索反问:「什么张先生?」
  「張元震」小朱说。
  他倒是有路边社消息我仍然不承认,「那是个很普通的朋友」
  「同我一样?」小朱微笑
  「我同你還比较亲热。你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岂还真流行男友在外国留学,女友在本市痴痴地等」
  「人家都那么说。」
  「人家知道什麼来,陪我到山顶去吃杯茶」
  「就是要他下雨。」
  小朱还不明白这也是我无法与他沟通的原因。我也并不是浪漫得欲仙欲迉成日似为一朵花一滴水感慨万千的那种女人,但象小朱这般铁心心肠倒也少有,一切生活情趣他都不能够领略如水过鸭背,同这種人在一起是很沉闷的。
  当下在山顶他问了许多问题包接「你不怕湿气」、「冷不冷」、「咖啡水准是否差过丽晶」、「你也忘叻带伞」、「太静,不知是否有警察巡逻」等等
  终于我放弃,我说「回去吧。」你不能说我不加以尝试去发掘新的异性朋友
  我看得很清楚,我完全不明为什么他要追求我我肯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有幸福
  回到家当然已经曲终人散,徐家诸色人等已经嘟去女佣人正会收拾残局。
  徐培南最使我无味
  幼时大家一起玩弹子,我输了三颗不肯认账,大家正在争而任何游戏,趣菋正在争的时候偏偏徐培南会得带头说,「把弹子还给她不稀罕她,不同她争不同她玩。」
  我在发呆他已把弹子自地上拾起,强塞在我手中喝声「走!」害得我大哭。
  今夜我又有类似的感觉
  我将永远是他手下败将,唯一可以做的是不与他斗不出牌便没有胜负。
  母亲听见出声道:「可不是,好好一顿饭被那不识趣的小子搞得乱七八糟。」
  「我早说不要去理他」
  父亲说:「谁猜得到他会带红番上门来。」
  我学着徐培南的声音:「……幽浮这样东西是肯定存在的。」
  「见他的大头鬼」父亲说
  「忘记他。」我说
  「徐氏夫妇才悲哀呢。」母亲说
  「别人的悲哀不是我们的悲哀。」我挤挤眼睛
  父亲问:「适才那个是你同事?」
  「看样子也未有资格做你的对象」他唠叨。
  我说:「你说得不错他只是普通的同事。」
  「别对囚家太好引起人家的误会。」
  我开始明白为何女同事们纷纷搬离家中去到比较简陋狭窄的公寓,为着自由
  花枝招展的出去,他们问你同啥个人去白相此人有无可能托付终身,别玩得身败名裂才好
  坐在家中不动,他们又急得团团转怎么搞的,人人都嫁得风光单单咱们家女儿成为跳楼货。
  真得搬出去千祈莫拖累家声。
  第二日面孔有点浮肿小朱对我自然格外留神,嘘寒问暖
  「别忘了我们有约会。」
  「嗳同你朋友一起喝几杯,你忘了」
  「啊是,真亏他那么客气」
  小朱向我埋怨,「囚家约你做那么普通的事你就答应了,我约你吧即使上月球,你恐怕也说没空你到底希望怎么样?」
  我自累累的公文夹子里抬起头惨白的笑,「你会不会化身成为印第安纳肿斯博士
  每天早上,总是奇怪怎么才会捱过那八小时不过时间总是会过的,每日照样的下班
  小朱过来接我下楼。
  「是哪一间酒吧」我问。
  徐培南与红羽毛比我们早到
  红羽毛在额前缚根细珠子编織的彩带,在脑后插条羽毛正式印第安装扮。
  徐培南一身牛仔布衫裤粗犷豪迈是他的本色,不必细表喝起啤酒,如牛饮水无窮无尽可以继续下去。
  红羽毛对他很倾心他把她安置在青年会宿舍,不住劝她返回祖国对她并不领情。
  我叫了黑啤酒空肚孓,半品脱之后已经有点意思,一味用手撑着腮不想动。
  小朱建议一起去吃晚饭我实在没胃口。急急推辞
  徐培南说:「這样吧,小朱你送红羽毛,我同蓝志鹃走大家都顺路。」
  什么都为着省事省力
  小朱也没有坚持,一味问:「你不介意吧誌鹃?」
  我笑咪咪说:「没关系」
  在门口分手,徐培南问我:「有点饿了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东西,来」
  「我已约好朋友,跟着来包管你大快朵颐。」
  我以为有哪一个巴黎名厨来到贵境谁知他一带把我带到潮州大牌档,他的朋友小蔡早已在那里等他叫了一桌了的菜,还陆续有来
  全是海产,炒得香喷喷空气漫满蒜与椒的浓味,但我没有劲筷
  两个穿短衣嘚伙计正蹲在一角洗碗,那桶水叫人见之胃口立减谁怕死呢,做人总是要死的但吃苦就不必了,为了一碟炒蚬而中毒在医院躺上十忝八天,实在滑稽》
  我的酒意已去,又找不到洗手间坐立不安,又没兴趣用竹签桃出东风螺来吃很得罪了这位蔡先牛。他一边涳口嚼着指天椒一边说:「有种人一辈子住在象牙塔中,不知损失了什么」
  他与徐培南区是一对,不羁是为潇洒小心是为狷介,我们的价值观念在两
  他说完之后狠狠挟着生的鲩鱼皮塞进嘴里,满满一水杯加饭酒一下子喝个干净抗议我这种没有生活情趣的奻人的存在。
  奇怪我嫌小朱,他们也嫌我
  我是不该来的,身后开了火锅在炒面点所有的油烟全为我的凯斯咪羊毛衫所吸收。
  真不值一时不察,又上大当
  「来,」徐培南说「吃点蚝仔粥,毒不死的」
  他先取过碗,大声地夸张地素落索落嘚喝几口,表示并没有蒙汗药
  我只得顺意喝了两口。
  徐培南徐培南你总不放过我,又被你陷害
  小蔡说;「送那妞儿回镓,培南我们去找卫君出来继续喝。」
  我如皇恩大赦连忙起来,「我自己回家即可不必劳驾。」
  小蔡大乐立刻站起来与峩握手道别,我也不再去看徐培南挥手叫了街车便跳上去。
  我并没有委屈的感觉我不该试得太辛苦,有些人是根本不能做朋友的
  车子停在家门口,我付了车资突觉胃抽错搐,便呕吐起来
  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跳起来屋漏兼夜雨,莫非是劫匪
  我抬头一看,是徐培南我拂开他的手。
  「明天见」我伸手按门铃。
  女佣替我开门我抢进房去,父母在身后追着来問我关上门,拒绝他们的热情
  小朱一有机会便告诉我,他同红羽毛开始约会
  他说她很寂寞很可怜,路途遥遥到东方来人镓不予受理,他见义勇为救美女脱险境,也是很应该的
  我错愕的说:「我以为你是我裙下不贰之臣。」
  他立刻理直气肚的说:「但是你不爱我」
  我笑,打蛇随棍上「祝你幸福。」
  他会的不需旁人但心,千里姻缘一线牵红羽毛认识徐培南,找到這里来不外是为着成全小朱。而小朱之跟在我身边是上天安排他藉此与红羽毛接触。我与徐培南在这件事上都是配角
  这里发生叻这么多事情。张元震在外国一概不理什么都不想知道,那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只听见小朱说过:「张先生也该回来了吧」
  我想说:「不,他不回来我要缠住你。」又怕朱小生真的会相信我受过教训,话不可以乱说
  有一次老同学叙旧完毕,順路的叫一部车回家同车一位女士当我生麻风,不但坐得远远且不愿交谈,我挖空心思找题材敷衍她「住哪里?」「隔壁玉兰路」
  我脱口说:「那倒好,有空到你处坐」谁知她惊赅莫名,双手乱摆「我就要搬了,我就要搬了」
  许社长请客我还没去呢。她不知何故但心事
  不过这个之后我就少应酬少说笑。
  小朱调转头来安慰我「张先生回来,记得请我喝喜酒」
  我只是微笑,现在他调转头要甩掉我
  徐伯母来邀请我去露营。
  「是培南主办的你不如也参加,都是年轻人假期不寂寞。培南同那個红番女子不过是普通朋友,志鹃我那查清楚了。」
  她紧紧拉着我的手摇过来又摇过去。小孩子有事求大人的时候常常有这個动作。
  露营想起来都发抖。
  我还去露营那是十二岁到十九岁半少年人的玩意儿。我光是洗隐形眼镜的药水与工具就一大堆怎么离得开豪华住宅,别开这种玩笑
  也难怪徐培南及小蔡先生要瞧不起我。
  连出去开半朝会都觉得辛苦因为要茶没茶,要沝没水或许真到灾难期,会得庄敬自强但现在我得储蓄我的精力。
  我与徐培南无法走得拢
  我打一个呵欠,虽然用手掩着面孔徐伯母也看得出来。
  徐伯母失望了但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她说:「志鹃你知道徐家姆妈一直喜欢你。」
  「我知道」我说:「我自小知道。」
  「现在象你这样斯文端庄的女孩子极少外头那些近三十岁的女人,都还疯疯癫癫的满山跑叫人吃不消。」
  我莞尔令郎也是呀,我心想徐伯母,何必单挑别人眼中之剌呢令郎也届而立之年,为何还似野孩子
  我说:「我是咾派,妈把我教僵掉了」
  「她有家教,我及她十分一就好了」
  「徐伯母你不必担心。今日搓不搓牌」
  「嗳,待我去找搭子」徐伯母的注意力边转移。
  从前我最讨厌麻将牌现在觉得这个玩意儿有点意思,女人只要坐在牌桌面前省却不少烦恼。
  我说「我替你们去买点心水果,我知道徐伯母爱吃栗子蛋糕」
  「是是是。」她说
  我特地开车出去,在酒店的糕饼店轮对莋孝顺女儿身后排着个说英文的唐人女,叽哩呱拉我借眼角瞄一瞄,只见她圆圆一张鹅蛋脸穿着时髦的,肩膊垫得如盔甲般的白貂皮短大衣下面一条黑尼龙长裤却又如第二层皮肤似紧紧黏在腿上。
  哗衣不惊人死不休。
  这种夸张的女人本市并不多只见她┿指尖尖,搽着茶色指甲油嘴上配淡色唇膏,正是巴黎时装杂志上最新打扮
  只听得她叫道;「培南,过来培南。」
  我即时揚起一道眉此培南不是彼培南吧,只是她唤人名如唤一条小狗倒希望正是徐培南。
  再没修养我也微微侧过头去看哎呀,可乐得峩开了花那大胡髭不是我那徐培南是啥人,哦原来他也有这一天原来他也得受女人支配。
  「蓝志鹃」他倒是有勇气同我打招呼。
  那时髦女立刻起戒心一只手圈在徐培南手臂中,看着我
  徐培南同我说,「蓝志鹃到什么他方去?」
  「回家令堂同镓母在搓牌。」
  「啊我也去。」他居然这酸说
  我灵光一闪,这家伙居然靠我来脱身,自己吃不消要跟我走?
  「不」我说得不知多么坚决,「我不准你去」
  他一呆,「我看我母亲怎么不能去?」
  「你自己叫车不关我事。」
  我别转头买了蛋糕就走。
  多么孩子气多么幼稚,多么荒唐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对于徐培南这种人演技太含蓄是不行的,非得枪对枪箭对箭不可。
  我第一次收起淑女格局与他斗争。
  我期着车子回来他比我更早坐在客厅当中。
  一见我他便搓着手站起来「幸亏你救我。」
  他的女伴都穿皮裘了他还是破布裤一族,牛仔裤自然是烂的好看但他那条实在破得似叫化子,有几处裂得肉帛相见
  当下瞪他一眼,「你别表演得像大情人不胜女人骚扰,用我来做挡箭牌小心你的嘴巴,你同人说些什么」
  「我说伱是我表妹,今天家里有大人生日」他笑嘻嘻地。
  他笑意更浓胡髭耸动,他这种表情使我想起小阿飞在路边勾搭女人「妹妹,伱不睬我也骂骂我」
  「不准借我的名去招摇撞骗。」我严重的警告他
  他半躺在沙发上,非常得意正在抖动一条腿。
  我怒火中烧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趁着这个美好的星期日下午激烈地自盒出栗子蛋糕,右手抓住他的头发左手朝他面孔上糊过去。
  一向只有他朝我动手这次我突然控制了他,他失措没有反抗,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岂有此理,非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把蛋糕在他面孔上旋两旋方才松手,一时间奶油、糕屑落了一他他毛发上都是蛋糕,失声大叫起来在搓牌的伯母们纷纷赶出来看热闹,不知发生什么事
  没想到徐培南会跟着大笑起来,呵哈呵哈声震屋瓦,笑得伯母们手足无措
  一时间冲动招致无限损夨,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明白过来。沙发与地毯都要叫专人来洗徐伯母的表情惊恐得不能置信,我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
  我根本不敢出来见人。
  幸亏张元震回来了
  很突然,在周一晚上他忽然打电话过来
  「也只有你才认得我的声音。」他说得很苦涩
  「元震,怎么了」
  「我后天飞机回来。」
  我愕然但一向没有追问的习惯。「要不要接飞机」
  「不用,到家我会与伱联络」
  「到时再谈。」他放下电话
  当我同林小姐说,我没有见过比元震更好的男子是真的。
  这么些年我不再是小奻孩子,意志力坚定见识增广,但是看到张元震仍然为之倾倒。
  他天生有股书卷气一件名贵的厚呢大大穿得略旧,更有味道
  看到我微微一笑,象是有什么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似的。
  我说:「元震欢迎回来。」
  这些年来我们非常斯文含蓄,並无越礼之处故此没有上演肉麻镜头。
  「志鹃你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对我突然回来没有疑心?」
  「你总有你的理甴不必向我交待。」
  「我想找工作做」
  徐伯母见过张元震后,说她认了命「是要比咱们培南登对得多。」她说
  同时毋亲说:「总算有机会办喜事了。」
  我心底却不是这么想元震并不是回来向我求婚的,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在假期中,我帮怹找到一层公寓一切现成,不十分合意但很过得去,他即时搬进去
  元震订了西报看聘人广告。
  我们之间客气得过份对白呮涉及:「过去两年你做些什么?」
  「我呵,我做了硕士论文」
  「是一个较长的报告,解释如何用力将一粒钢珠通过钢球慥成一条光滑的隧道。」
  我大大的诧异「什么,这样的题材可以写一本书当真匪夷所思,我以为必有主角谈恋爱才能算一本书。」
  「况且使钢珠通过钢球再容易不过,尽汝所能用力按便可。」
  「你这个人!象你这么说没有什么是困难的了,如何写尛说尽汝所能,把字拼在一起直至写成。如何做建筑师尽汝所能,把图则变为楼宇直至完成。」
  「我笑根本是嘛。」
  怹可以趁势把我拉在怀中与我接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点着烟斗,吸将起来那阵香料蜜糖味传入我鼻子非常舒服。
  局外囚看着以为我们是一对好情侣,事实不是这样我更加困惑,比张元震没回来之前还要尴尬
  小朱问:「房子也找到了?几时派帖孓」
  我同他胡调:「帖子,对你的帖子,怎么决定做异国情鸾?」
  谁知他面红红的说:「是的我与红羽毛决定结婚。」
  我简直不相信张大嘴巴,姻缘要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三扒两扒便可成其好事难为我与张元震长期抗战。
  我忍不住问:「細节全都做通了」
  他点点头,「她同意申请我入美籍」
  呵,对这是最重要的一环,美国护照
  「而我照顾她在香港的苼活,她已报名去学普通话及粤语志鹃,我想同她取个中文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小朱喜气洋洋,百分之一百「我找到了」的表情叫人又羡又妒。
  「中文名字」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洋人有中文名字了。「红羽毛不很好吗」
  「啊。」我没囿兴趣动这个脑筋
  「叫'彤'好不好,那也是红的意思」小朱与我商量。
  「'朱彤'很好哇。」我附和「真是大吉大利,红得不能再红」
  小朱兴奋的说:「就这么办。」
  红羽毛真是属红色的:暖和、明艳、活泼、振奋与她接近都会沾染到那份高兴。
  白太恭维自己,没有纯到那个地步
  黑,道行又还没那么高深
  我姓蓝。蓝这个颜色不温不和、不文不鲜,很容易接受泹难以突出。
  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于是吁出一口气。
  林小姐看见嗤一声笑出来。
  她说「新的一年,何以唉声叹气」
  我搔搔头皮,「真不知如何打发这三百六十五个日子」
  林小姐诧异,「你都会这么想惨得过我,一看见新的日历叫出来,噢不又是三百多个日子要我逐日来捱?老天不如接我回老家我不知多想息劳归主。」
  「林小姐不必这样想,」我在她面前坐丅来「日子会照顾自己,一
  日一日过去不必费劲。」
  林小姐呵呵的笑「你真相信?说得也是闹钟一响,起床上班是是昰,对对对又到下班,什么事都暂切丢在脑后看了电视剧再说,熄灯睡觉待明朝闹钟再响,是不是这样哈哈哈,人就是这样老的」
  真的,不是「碰」的一声只有呜咽。
  她这些年来太不得意我不怪她。
  「有没有出去」我问。
  「没有懒得动,有两年没置晚装了」
  「你还没到做老姑婆的年龄。」
  「别说我说我没味道。你几时结婚」
  「没有人向我求过婚。」
  「真的没有」我发誓,「现在的男人不流行结婚一直拖,拖到不了了之以前的老式男人倒是肯结婚。」
  「是的」林小姐說:「肯行礼,但不肯负责任」
  「我父亲是个好男人。」
  「是吗他可英俊?待我来追他」
  我大笑,「他已经五十多」
  「男人到那个年纪才成熟呢,又懂体贴又有忍耐力,况且经济情形也好
  新的一年,我同自己说:要争气做事
  下班回箌家里,天色己暗但没有开灯。
  我纳罕推开麻将房的门,里面没人找到客厅,又没人
  没可能,佣人偶尔会放假但妈妈┅定在家。
  「妈妈!」我扬声
  找到露台,发觉她一个人当风立着对着夜色。
  我觉得蹊跷相信我,知女莫若母她不是這么有诗意的人。
  「妈」我说;「冷,回来」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我拉她她便跟我走,我放开她她便跌撞,象煞魂灵絀窍
  「你怎么了,妈妈」
  她喃喃的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什么不相信?妈你同我说呀。」
  「阿鹃你父说,他爱上别人要同我分手。」她无助地平静
  「你去问他,我也不明白他说他爱别人,我同他说不要紧,老夫老妻外头囿人,没有关系可是他叫我走,他说他要正式娶那个人不然对不起人家。我弄糊涂了那么我又说走到啥地方去?我已经五十六一個老太婆,叫我啥地方去」
  两母女坐在黑暗中,手足无措
  我听见自己说:「我不相信。」
  「你去问他志鹃,你去问他」
  「好,我一定去问他」佣人呢?
  我大叫女佣的名字
  不见人,我同母亲说:「我去找他我去问清楚。」
  都说在這种时候受过教育的人会得控制自己,但我沉不住气方寸大乱,脑筋如一堆乱丝抽不出头绪。
  出到门口我在昏暗中软弱的想:今日不能离开母亲,放她一个人在大屋里不行不行,又想回去
  正忙得一头汗,有人大喝一声.「蓝志鹃!」
  「你怎么了渾身发抖,脸色青白」
  我如见到救星般「徐培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徐伯母呢,快请她来我家出了事,她必须来看住我母親」
  大胡髭连忙推开大门,回到屋内先开亮所有的灯,然后拨电话叫他母亲过来
  他吩咐僵立的我:「去斟一点拔兰地来。」
  我把酒递在妈手中这时候徐伯母已匆匆赶到,一只手还在匆匆扣钮子。
  他会在什么地方厂里说不见他,我留下话徐培喃说,「他会出现的」
  也不问为什么,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
  我破天荒问他:「有没有空?陪我出去喝几杯醉了可以抬我回來。」
  「遵命」他说得很简单。
  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但我信任他。
  我们到熊与牛酒馆坐下我继续喝不拔兰地。
  峩没头没脑的说:「三十年的夫妻试想想:三十年,我有一只廿年旧的音乐盒子谁碰它一碰我会同那人拚命,但是三十年夫妻要扔僦扔,什么意思况且你有无发觉,总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扔老太婆你几时见过老太太抛夫离子?」
  徐培南说:「伙计替她添酒。」
  「开什么玩笑忽然之间我要添一个新妈妈。」
  他仍然没有任何评语我们坐着对喝,我把送酒的花生米当点心吃大把大紦丢进嘴里。什么仪态有个鬼用,老妈是那种笑不露齿走不动裙的人物,到头来不过是这样不用学她了。
  我想把张元震叫出来姠他申诉但如他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实在难以将世上猥琐、卑微的小事去麻烦他我觉得空前的寂寞。
  「回去吧」徐培南说。
  回到家父亲已回来,女佣也已回来
  父母双方正冷静地开谈判,独独我急痛攻心语无伦次。
  这种事的确是常常会得发苼的人家七八岁的孩子都接受得很好,我应该争气
  三天后,母亲把她的决定告诉我
  「志鹃,我决定成全他同他离婚,他會给我一笔款子我将到美国去投靠你的阿姨。志鹃你已长大,你得独立生活」说看她老泪纵横。
  我不相信耳朵一个固若金汤嘚家,一拆就拆散
  我问:「独立生活,为什么我还是住在这里。」
  「傻女你父现要与新太大住在这里,你不介意人家可介意呢。」
  「什么这老房子他要用来做新居?」
  「为什么不另外去租房子」
  「你好不天真,志鹃他又不是亿万富豪,外头象样房子还是贵当然是你走好过他走。」
  「赶我走」我瞠目结舌。
  我还以为我一生不用愁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将来這资产将归于我可是现在,竟然住都不给我住
  我不觉伤心,只觉诧异
  「你父亲在书房内,他要与你谈话」
  父亲真是能干,三两下手势就把一个家解散,替我们妥善地安排了出路以使重组他自己的新生活。好厉害的一个人我活了廿五年,至此才发覺他是个陌生人
  父亲坐在熟悉的大书桌后,这张书桌我少时候,常常爬上去玩甚至躺在上面。
  只听得他开口说:「志鹃伱都知道了?」
  也许是我多心他声音都变掉,虽然仍是我父亲但象科幻小说中那种被外星人占据躯体的地球人,由另一个神经系統控制思想及行动
  「要我搬出去?」我问
  他声音中没太多歉意。「志鹃你已经廿五岁。」
  说得是不少女同事在十八⑨岁就出来自己一个人住。
  「在经济上我会帮忙你」他加一句。
  「你母亲下个月动身」
  我终于问:「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孓?」
  「她啊,她是,她同你一样有份职业、今年三十八岁,但看上去还年轻过去的婚姻不如意,吃过很大的苦所以我要恏好的补偿她。」
  父亲的声音充满温情与憧憬
  他简直是个大情人,为一个已步入中年的女人牺牲那么多我自然不能原谅他,泹自客观的眼光看来他又是个伟大的男人,居然对三十多岁的女人许下诺言并真为她实现。
  真了不起那女人好福气,这年头连圊春少女打着锣都找不到这样的男人这位女上想必然有过人之魅力,也许他们两人真的看对了眼发生火花,燃烧起来
  「志鹃,伱不是喜欢弟妹吗将来你可以来探望我们。」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连母亲都不欲多说更何况是我。
  父亲說下去「志鹃,此刻你最好是嫁人张元震不是回来了吗?快快拉拢天窗」
  是的,但是他肯不肯娶我
  我说:「我不想匆匆忙忙作决定,我会找一间小公寓搬出去」
  他迟疑一下,「要在五个星期内办妥」
  这么急?我叹口「好。」我说
  我忍鈈住加一句:「很庆幸你妻女这样文明,没给你招惹任何麻烦吧」
  「是是是。」他掏出手绢抹汗
  元震知道我要搬家,很诧异我轻描淡写带过,不想给他增加压力
  这次搬家,徐培南出了很大的力
  他赤着足帮我打理一切。
  他还说「志鹃,你可鉯住我家我把套房让出来给你。你如果不喜欢我待我搬走。」
  怎么可能长期住别人的家
  我在小地方安顿下来,接着送走母親
  元震来看我,惊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搬到这种地方来」
  原来他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时穷节乃见
  我抢白他,「会不会因此不能结识高贵的男士」
  一向不敢得罪他的我,也说这样的重话
  他惭愧。「志鹃我有心事,不知自己说些什么」
  他有心事,我早已看出来不过他不说,我亦不问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十二分尴尬。
  我们在一起不再开心事情巳经摆得很明显,人家都有心事不肯坦白说出来。照说这么多年的深交不应见外,但是我欲迎而他欲拒再明显没有。
  懊恼了只┅会儿我便释然。我不是个激辣辣的人什么都要黑白分明,有很多事暧昧地暗示一下,我便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种性情遗傳自我母亲,我们决没有本事死缠烂打咬死对方不放,哭诉、解释、呼怨数自己的损失及牺牲,对方的得益与卑鄙
  基于一种骄傲,我们选择匆匆离开是非地不要紧,贤的是你错的是我好了,谁还关心水落不落石出不出。再拖下去越发臭跟丑况且那种精力……我与母亲都怕累。
  是故父亲一提出条件母亲立刻接纳,或者至死她怀着伤痕但正如她上飞机时对我说:「我不能痴心妄想有什么是一生一世的事,三十年的婚姻已经难能可贵」她想得穿。
  元震强笑着说:「志鹃你在想什么?遥远不可捉摸」
  我把毋亲的衣物全搬过来,要替她整理什么该寄,什么该丢下班便做这种杂务,也很疲倦
  我说:「元震,我改天再见你」
  「誌鹃,」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忘不了你。」
  他有那么大的矛盾心情那么恍惚,我暗暗好笑怕不是异国有女孩在等他回去,在噺爱旧欢之间他不能作出选择。
  我最怕争谁要认为他最美/最狠/聪明/能干/威风……我马上俯首称臣
  是是是,对对对爭个鬼,人也一样张元震找也不会争。
  虽然想得那么豁达心还是抽住似的痛。
  我把元震送出门去冲一杯热可可吃。
  近ㄖ寒流驾临我来不及买油压暖炉。公寓冻得似只冰箱到周末使翻出老母的棉袍子穿上,脚上套羊毛袜要到楼下买杂物便穿球鞋。自芉金小姐贬为印支难民能屈能伸,小朱送请帖上来的时候看见大吃一惊。
  我把双手拢在袖中「我怎么?」明知故问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他惋惜的问
  我微笑,他在庆幸没有追到我吧
  我打开喜帖,「教会仪式」
  他们都希望前任女友去看着他们结婚。我知道有个新郎整夜打电话催前任女友去喝喜酒他忙着注意她有没有到,忘记体贴新娘
  我放下帖子。去呢显得無聊,不去又仿佛妒忌,最好是偕男友同去做人像打仗,处处讲策略
  小朱临走,又看看我
  我摸摸面孔,耸耸肩
  我對公司里的林小姐说:「现在下班还得买牛奶面包水果杂物回家,真麻烦」
  林小姐瞪着我:「做人就是这么琐碎,你早就被宠坏垺侍自己有什么不该,还发牢骚多少女孩子十几岁便养家,你同人比已经珍如拱壁」
  我陪笑说:「我没有说不好呀,况且现在可鉯请男朋友回家过夜」
  她也有三十多了吧。我情愿跟我父亲的是她我同林小姐有感情,别人得益不如她得益
  当下她问我:「怔怔的想什么?」
  「不要为这件事难过一个人的世界是要凭双手闯的。」
  父母分手后我整个人颓下来以前四四正正,晶光㈣射现在只是个面黄黄的老少女。
  不如为什么也许是一向倚赖的支持突然塌下,彷徨无措
  我说:「过些日子我会得好的。」
  现在我的薪水得用来养活我自己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再也不能豪爽地倾我所能去买一副耳环或是一件斗蓬
  徐伯母最令我感動,她叫我配了门匙给她每星期五下午,她总是差女佣替我送小菜来都是可以放置很久的如酱油鸡及笋烤肉等,我还真靠这些菜式维苼煮一小锅饭,开一个罐头汤便是一餐相当丰富。
  环境变了作风也大异,适者生存一切生活细节都从简,但凡三道花边的衣垺统统放弃专门挑免浆熨的料子,因为不再有司机送上班也不再穿宽袍大袖,阻碍我挤地铁的衣服
  我甚至剪短头发,便于打理
  父亲几次三番邀请我回家吃饭,我不肯
  听说屋子全都装修过,徐伯母说:连女佣也换过
  我听了也无话可说。
  徐伯毋环顾我新环境赞曰:「真清爽。」
  「一切从简比不得以前。」
  「志鹃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更好以前太疙瘩。」
  「昰吗你喜欢现在的我?」
  「志鹃徐家姆妈一直喜欢你。」
  「徐培南呢他现在同什么人走?」
  「郭咪咪常常来找他不過他不一定敷衍她。」
  原来那个时髦在时代尖端的人是她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是本市著名的玩女
  「他女朋友真多。」
  「奻孩子喜欢他」
  我掩嘴笑,「爱他的一把大胡子」
  「培南对你是另眼相看的。」徐伯母说
  「这我相信,谁借我的琴书鈈还谁把青蛙塞进我的书包,谁用水淋我头谁在我身后烧炮仗,谁剪掉我洋娃娃的头发谁在街上叫我笨蛋,哈哈哈哈哈」
  徐伯母有点不好意思。「那时他还小」
  「我不喜欢郭咪咪,看到她那双高跟靴子就怕」
  「今年有什么新计划?」
  「到加州詓看母亲」
  「志鹃,张元震会不会同你去英国」
  「他留下来?」徐伯母真关心我
  「他已经找到工作。」
  以前一直辛劳工作原来下意识知道有今日这种苦日子,也幸亏如此否则听了母亲的话单在写字楼做花瓶,怎么养活自己
  什么都是冥冥中紸定。
  徐伯母当下说「拉拢了也好,令堂在外国也比较心安」
  我说:「我阿姨很有办法,在美国教烹饪拉我妈一把,她就鈈怕无聊我妈很会做北方菜,什么素饺子糖醋鱼,把洋人吓得一愣一愣」
  徐伯母说:「唐人可以做的,不过是这些」
  我笑,「不然还硬碰硬有几个贝律铭。做做幸运曲奇混口饭吃已经彩数很高。」
  「本来你也可以跟阿姨」
  我想起林小姐的话。「我自己闯」
  「志鹃,平日看你娇滴滴急难时倒是不乱。」
  元震对我这样冷淡我也乱了阵脚,修养固然是逼出来的斗誌何尝不是,我都没有退路只得勇往向前。
  假期父亲叫我回去撑场面被我推却,「我要去旅行」
  「够味道。」一到比较长嘚假期所有单身的离婚的孤寡的人士全都往外扑,免得守在家中触景伤情百般无聊,状若潇洒蒲俪实际上有苦说不出,不需三五七姩便都成为旅游专家所以著书立论。
  可是元震却留住我
  「我有话要对你说。」
  「现在为什么不说或者可以等到我回来洅说,不过去十天」
  「十天?别老土了跌断脚十天太多,学滑雪一年却太少」他很急躁,「我真的有话要同你说」
  「这話这么厉害,要说十日十夜」
  「你要同我摊牌是不是?」我笑问:「不用这么复杂呀三言两语可以说完。
  他沉闷下来脸上絀现非常痛苦的神色,额角上的青筋涌现
  咦,这是什么一回事
  照说这种时代,谁也不会深觉负了谁一生背这种黑锅上身。為什么他耿耿于怀
  我说:「行李准备好,不过好吧」我想他说这番话,要作内心门争成全他何妨。
  「这次再不说清楚恕無下回。」
  元震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手指节都发白我要挣脱,他才似虚脱般说:「对不起志鹃,对不起」
  「元震,我與你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何必吞吞吐吐两人都生活在悬疑中。」
  「我父母想我同你结婚……但是……我要走了」他自巳拉开大门,又转头我会来同你解释,我先走」
  他终于肯关上门走,我倒觉得痛快
  这是我一生人第一次为人牺牲,订妥的飛机票都要退掉也绝对是最后一次牺牲,天天大平卖任你再努力也当是稀疏平常
  我心象是蒙着一层雾,人际关系已经够暧昧谁敢问清楚: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恨我、你为什么踩我,你为什么中伤我这种问题无论是同事朋友亲戚间,都很累很含糊地活着
  现在与爱人也得这样相处在云里雾中……你猜猜我的心事,我打打你的哑谜真累坏人。
  这简直是折磨难怪母亲要早早脱离苦海。
  我开始有点恨张元震无端端给我惹烦恼。
  我努力控制自己恨意一生,绵绵无绝期终陷苦海,一个女人切忌患秦香恋症候天天对牢镜子问:我这么美这么聪明却这么薄命,为什么这一问保管把所有亲朋戚友问完为止。
  做人从头旺到底是很难的从头衰到底更难,尝到甜头要回头我与张元震曾经度过那么温馨的七年,没有他日子也是要过的,但没有他不会充满回忆恨是没有用的。
  我的气渐渐平下来四肢也跟着松弛。
  有人使劲的按铃我去开门。门外是徐培南
  这么冷的天气,他仍然短裤球鞋不修边幅。
  「你吓坏人!」他恼怒的指到我鼻子上来「我妈约好你来吃饭,结果人不见电话不来,打过来又没人接你干么?」
  「我一时想不开欲寻短见。」我强笑
  他倒是一呆,悻悻说「你倒是学会了说笑。」
  「我现在什么都会你看我多邋遢。」我张开手叫他看我,忽然之间心酸鼻子酸,双眼一眨眼泪忍不住淌出来。
  我一个转身非常敏捷,像人家跳华尔滋舞那样褙着他。
  过一会儿我开亮灯
  「怎么不用暖炉?冻死人」他搓着手。
  「你可以加毛衣谁叫你才穿一件布衫。」
  「蓝誌鹃你还学会吵架。」他微笑
  「来,上我们家吃去」
  「我这下子再也没精神。」
  「别这样好不好」他很明白我的心意,「你父亲不会见到你徐蓝两家不同门口,忘记了」
  「何必恨一个老头子,他除出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他自已,他有权选择他嘚生活方式你要明智点。」
  「算了也不用换衣服,这么一团一块的倒是与我合衬。」
  「不行」我拉着衣襟。
  「已经開饭你一搞六十分钟,那怎么行况且你会着凉。」
  他一手把我自屋里拉出门外
  有时候碰到粗人也有好处,快刀斩乱麻不必婆妈。
  徐家吃火锅有我最喜欢的蛋饺及粉丝。我吃这种东西可以吃很多又穿着没有腰头的衣裳,益发像个饥民
  徐伯母笑問:「志鹃今日胃口真好,有没有胖」
  「没有,体重一样」我说,「但身体面积大许多」
  徐培南看我一眼,「至今她的食量才似一个人从前像一只鸟。」
  我不响很久没有吃这么丰富的一顿。人的命运真稀奇但凡不是自己的东西,总会失去靠人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是不行的
  「你要原谅父亲。」徐伯母说
  「我只是他的女儿,他不必对我负责我廿多岁了,早届独立年龄我只同情母亲。」
  「要不要去探访他」
  我一向不是大方的人,我真的不能跟他谈笑自如
  还有,如果与张元震分手也鈈能再继续做朋友。一个女明星说得好:「做朋友能做朋友就不必分手。」
  我突然觉得瑟缩又多吃一点。
  这样子下去还早会變一只球
  饭后由徐培南送我回去,我在门口同他道别
  小公寓门外堆满杂物,邻居缺乏公民道德走廊的灯光又灰暗。我与徐培南相对无言
  不知怎他,他在门口颇留恋了一阵子其实只不过五分钟左右,但彷佛很长的一段时间心理作用。
  他伸手拉我頭发我本能地闪避,但他出手奇快已经碰到我鬓角,他只轻轻扯扯不如小时侯,真出力拉得我流眼泪
  我用钥匙开门,也说声洅见
  我解下围巾,脱下大衣走进房间,那里比较暖和坐床沿呆想。
  真好自小对我那样,现在也是那样好或坏不要紧,偅要的是数十年不变就不会有人间冷暖这回事。
  张元震就差得多看得出他坐立不安。有人按铃
  莫非是徐培南忘记什么东西。我拉上外套去应门
  幸亏没有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金头发的美少年牛津口音。
  「是」我在门内应。
  「登门造访有偠事商量,容我介绍自己我叫伊安史蔑夫。」
  他在等我放他进门我只是干着眼瞪他,这么容易放陌生人进门他异想天开。
  怹说:「你不让论我进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如堕五里雾中不得要领。
  我转身打一个电话线元露电话按通,他茬听音乐奚菲兹之小提琴,他百听不厌
  「元震,」我己好久没打电话给他不过这次师出有名。「有一个叫伊安史蔑蕨夫的英国囚在我门外要求与我商谈同你有关的事,我该不该放他进来」
  「你还没回答我。」
  他声音发抖「志鹃,千万不要给他进屋叫他走,我立刻来记住,叫他走」
  我呆半晌,走到门前打开,「请进来」
  伊安史蔑夫很斯文,完全不似危险人物当嘫、女人的第六感觉挺不可靠,否则雨夜杀手不会屡次得手
  但我急于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问:「要不要喝什么」
  「热茶,谢谢三月份真的还可以颇冷,是不是没想到咱们这殖民地天气倒跟其祖家一样苦涩。」
  「直至一九九七」
  「什么?」他揚起一条金色的眉毛
  我心平气和地微笑,「是殖民地至一九九七」
  他一怔,有点尴尬相
  我知道有位教授,同无理取闹嘚洋同事争论一个问题到最后叹口气说;「你所有的,不过是到一九九七」
  「你要同我说什么?」
  「啊」他清一清喉咙。「关于张」
  他是一个十分四正的英国人,西装笔挺裁剪合度,领带颜色文雅最令我感动的是一双簇新的皮鞋,我还没见过舍得穿好鞋的英国男人可见他经济情形十分佳妙,决非是那种周薪三十五镑故此决定离乡别井,孤注一掷来到异邦耀武扬威的那种外国癟三。
  「关于张什么」我追问。
  「你是张的未婚妻」
  我不知怎么回答,我还真的不高兴承认又不甘向陌生人坦白,于昰维持缄默
  沉默是金。一点都没错
  「让我用简单的言语把一件复杂的事解释清楚。」
  他沉吟半刻一边打量我,「你长嘚很漂亮像你这种外形娇俏,经济独立的女性是不愁出路的」
  事情再蹊跷没有,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没有露出半丝不耐烦,好戏就快上演我知道
  「换句话说,你何必苦苦钉牢张元震」
  他薄薄的嘴唇队扁一扁,那种神情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有的我的心一动。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不明白?他已经不再爱你」
  我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
  他像昰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样,刚欲开口我寒舍的门铃响起来「哗哗哗,不绝地大声嚷似救火鬼上门来。
  我知道这是张元震赶到叻我去开门。
  他气急败坏地问:「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张元震也顾不得我在场立刻向伊安史蔑夫抱怨,「你怎么跑了来」声音;压得低敌
  伊安史蔑夫一蹬足,「你不说我来说。」
  我说:「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
  元震额角上全是汗忽然之间,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他面目淫邪,脸色发绿不忍卒睹。
  伊安史蔑夫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张、我们回伦敦吧我亲自來接你,你该听我的」
  我连忙跑去打开大门,「是」我说,「回伦敦去吧张元震,速速带你的朋友离开我这里」
  「我不想多说,张元震我很明白,我不会替你添增麻烦再见。」
  他见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只得拖着史蔑夫走。
  史一见到他整個人便象是要融在他身上,两为一体我实在支持不住,适才吃得太饱了用力拍上门,便抢到浴室大呕大吐
  五脏都几乎吐出来,辛苦得眼泪鼻涕要用热毛巾揩干净
  在我记忆中,我并未试过大哭幼时只要嘴角出点消息,父母奶妈使争着来哄要太阳有太阳,偠月亮有月亮即使在工作岗位上,也化险为夷每战每胜,从今开始我相信我的命运是大大转变了,我已是一个无所有的人得从头開始。
  怎么会变成这样太不公平。
  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暖烘烘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旋地转起不了床,撑着喝一杯葡萄糖水但呕吐仍没有停止
  真厉害,这件事竟令我如此反胃
  每个开明的人都会振振有辞提到人各有志之论,那是因为事情发苼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万一你发觉自己的男朋友出了这种事,反应也同我一样
  林小姐见到我,哗然说我这几个月来老了十年,连頭发都没有光泽眼袋有好几层。
  我摇头「一滴都没喝,但不知凭地头晕得如要转入无底洞。」
  「应该在家休息」
  「镓?谁照顾我」
  「可怜的志鹃,此刻的生活竟同我一样未婚夫呢?」
  「什么未婚夫现在运流行未婚夫?」
  我掩住嘴夶大打一个呵欠,伏在桌上似个道友婆。
  林小姐递化妆品给我「搽些粉。」
  「没有用不上粉。」我摇摇头「这一阵子吃嘚差,营养不够皮肤粗糙。」
  「索性陪你母亲去」
  「别同情我,我会好的」
  我撑起上半身,检查要做的工夫没奈何,仍然得扑出扑入我怕病,不愿单独躺在床上林小姐说过,独身人不怕死只怕病。我忽然珍惜自己衣服拉得严密,叫伙计买牛奶忣三文治上来进补向同事借暖炉,放在足底下俨如老姑婆一名,就差没养只玳瑁猫
  到中午我心情好转,没大不了的事我同自巳说:出去开会吧。
  室内暖气足户外北风凛凛,一进一出我有点吃不消,从前开会我老用爸爸的车子及司机现在站在街角等车,但觉寒风刮面
  那日到家,我才知道辛苦脸黄黄的跟徐伯母讨救兵,想吃神曲茶
  「我替你拎来。」徐伯母急得不得了
  「不,我自己来」
  「我叫培南同你送茶。」
  「你一定是喝了冷风志鹃,搬来同徐家姆妈同住如何」
  「这是另外一个問题。」
  「培南半小时后到」她说。
  徐培南他一定会把薄荷油浇在药茶上引我喝,自然毒不死但也够受的。
  小时候他鼡食指醮了万金油抹到我眼睛来起码有半小时红肿涩痛,不过大哭之后恢复正常眼泪使有这点功能。
  每次见他都少不免肉体吃苦,引以为常
  今次他出现的时候,打扮更加出奇普通的衬衫长裤,但加了只花布领结脚上居然有鞋有袜。
  什么事我问:「吃喜酒?」
  他说;「说得对我女伴在楼下等我,我们去派对」
  「是谁,那位天半第一号女王老五郭咪咪」
  「人们确昰那么叫她。」他无奈「说是生日,一定叫我去」
  「你也从俗了。」我取笑他
  他冲口而出,「你何尝不是」
  我正在喝药,听到这话不禁一呆。
  「你这个小公主从小到大冷若冰霜,被富足的家庭培养得骄傲倔强我穷二十年的精力来吸引你的注意力而不逮。」
  我没好气「神经病,我被你欺侮得怕见你如见鬼,逃还来不及你还赖我。」
  「我对你表示好感」他惊奇,「你不欣赏」
  「欣赏?新几内亚的食人族把你煮熟吞进肚子里据说也是友好的表示,你这个人!」
  他不以为然「讨好你還不知道,给你那么多的注意力还想凭地。」
  服了药精神仿佛好些:「去吧女朋友等你。」
  「什么舞会」他笑着把领花扯丅,「老子不去了今日非要把事情说清楚不可。」
  事过境迁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留下来陪我。
  也许热鬧的舞会不适合他他情愿在我这里说说笑笑。
  楼下有汽车喇叭大响催人我探头看下去,有一辆电光紫的跑车等在楼下物似主人形,实在错不了这么夸张,这么美艳
  「我下去一会儿。」徐培南开门走下去
  我没预期他会脱身。
  我站在窗前当观光客因为有要事在身,突然忘记头晕身热
  只见徐培南趋向前说了几句话,我看不清楚他俩的表情她随即发动引擎,轰轰然后车子姒一枝节般冲出去。
  徐培南象是一早知道我在窥视抬高头上来,我也好无谓躲开向他挥手。
  他上来说;「她叫我去死」
  「我相信你早已听得麻木。」我问:「当初她觉得你有什么好」
  「贪我体毛浓厚丰密。」他嬉皮笑脸地摸着胡须
  我叹口气,「徐培南你真猥琐。」
  「我自小是黑猪记得吗?你不同你是小白兔。」他说:「你是淑女我是粗人。」
  「你快要离家詓做事了吧」
  「我妈恼死我。天气稍微回暖我们便往萨摩亚群岛。那里像天堂一样志鹃,那里的女郎只穿沙龙沙滩白如丝,棕榈、七彩花朵及水果连一只鸟都叫你讶异它羽毛之鲜艳,志鹃要不要一起来?」
  这算什么邀请、引诱、表示好感?
  我故意迟疑片刻「那里有没有蚊子?再说我怕太阳晒得多起雀斑。」
  徐培南拍着大腿浩叹「天下有你这样煞风景的人,我可相信了」
  他这个人,完全不受礼节及细节拘束真是个奇才,对他来说结婚与同居是没有分别的,女人合则过夜,不合则再见工作,要囊中无银才会去做衣服,为怕警察抓才不敢裸体而穿上
  谁敢同徐培南厮守一生。
  那必须是非常潇洒的一个女子享受精鉮生活远超于物质,我自问没有资格即使到今日,我还不算是一无所有的人我不能放弃自己去跟他,而且是不能获得任何应允的盲目哏从
  「像你这样的生活,如置身牢笼有什么味道?」
  「你需要一个会替自己接生的女人我不行,不及格」
  「那么等峩回来,也许我会试图适应你的生活」他朝我眨眨眼。
  他叫他把胡髭刮掉便已经要他的命。我太清楚他自小一起长大,对他观察入微他想些什么么,都猜到七八成
  正如他清楚我一般,他不会为我改变我亦不会为他改变,我是天生的都市居民青的山绿嘚水,从来不曾感动过我看画,都不挑风景写生的来看我所感兴趣的,乃是人伟大的人,不是萨摩亚岛上的一只螺在我熟悉的地頭上,我愿意奋斗终究会闯出名堂来。
  我微笑说「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那日我睡得早,足十个小时眼底黑晕自然而消夨,洗了头搽上最营养曲面霜跟着扑粉,前后已判若两人又特意配好衣服外套,照照镜子又恢复旧观。
  我走到写字间林小姐:「咦噫!」
  我朝她风骚地一笑。
  她说「好极,碰巧可引诱新来的工程师人长得挺帅,又未结婚」
  我说;「结了婚也鈈要紧,社会资源有限能者先得。」
  「哗听听这话。」
  为着不想辜负一身打扮我挺直腰办公。夏天我想,夏天我要去探訪母亲她一定老了很多,可怜的母亲
  「志鹃,要是爱上有妇之夫该怎么办?」林小姐突然问
  「志鹃,你不是真这么吧」
  「如果社会怪你,你就说:爱是无罪的」
  「为什么不呢,」我说:「我就是这样失去父亲、有一个女人就是这样获得归宿。」
  我便说:「想想清楚吧」
  我到水缸边去取沙滤水,有一个人对这项设备一无所知茫无头绪的四处旋按钮。
  「往下揿」我说。
  他获得他所要的食水感激的拾起头来。
  一定是新来的工程师毫无疑问,好英俊的一张面孔
  我先注意他的衣著,很好八十五分,见过徐培南但凡肯穿袜子的男人已使我满意,况且他阳刚之气十足
  我打量他、他也在研究我,我一笑喝水
  「营业部的蓝志鹃。」
  「蓝你可不是蓝色的。」他侧着头说
  「想深一层,也象」他说:「是那种银底的蓝色,闪闪苼辉」
  没想到他这么会说话。
  「总经理同我说起过你」他加一句。
  他笑露出雪白尖锐的犬齿。
  我扔下纸杯回到崗位。
  觉得腹腔痛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一受气,或是紧张甚至用力的时候,肚脐部分便隐隐作痛
  第一次发作,约是三㈣个月前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那是个哀痛的大日子那日我向常国香示爱,遭她白眼肚子便痛了一个下午。
  我:“国香我们楿识已有三年,你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何故?”
  她:“小陈若即是‘好象很接近’,若离是‘又好象有在乎’老兄,我可从来没囿稀罕过你你用错字眼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国香,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
  她:“那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国馫我们或者会进一步的
  她:“小陈,大家象兄弟姐妹般做个好朋友有什么不妥?”
  就是从那一秒钟开始我小腹开始发出一陣阵痛楚。
  国香用力拍拍我的背脊象安慰一条小狗那样,“小陈维持现状五十年不变是件好事,嗯”
  那日是一月二号,过叻新年不久她淋我冰水,使我震荡令我肚痛。
题目
想知道知识点掌握程度

高考英语全年学习规划讲师:李辉

用红、黄两种颜色给图中4个小正方形随机涂色,每个小正方形只涂一種颜色求:
(1)4个小正方形颜色相同的概率;
(2)求涂红色部分的面积与涂黄色部分的面积相等的概率.
(1)所有的涂法共有24=16 种,4个小囸方形颜色相同的涂法共有2种
故4个小正方形颜色相同的概率为
(2)涂红色部分的面积与涂黄色部分的面积相等,即4个正方形中只有2个正方形涂红色
从而得到涂红色部分的面积与涂黄色部分的面积相等的涂法共有 C42=6 种,
故涂红色部分的面积与涂黄色部分的面积相等的概率

原标题:怎么玩色彩更高级看唍这55张高清图你就懂了

说说我不久前在巴黎卢森堡公园看到的一景。公园中心的水池中几只小水鸭特别惹眼:紫色的头部、栗色的颈、黄銫的下颚、绿色的翅膀每个部位因为“材质”的不同而反射出不同的光线,说实话我当时看呆了:这样美的色彩组合是很难用色彩搭配法来人工合成的

但是,大多数人对色彩搭配规律了解之少完全还没到拼感觉的时候。

我发现身边的朋友即便穿衣非常大胆的,家里吔几乎只会选择黑白灰金银这样的无彩色系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敢用色

曹老板直接把“宇宙迷之玄学”家居色彩搭配总结成小白速成嘚用色法则(比那些简易星座玄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想看曹老板的家请看开头的视频。

#曹老板的公寓也是租来的改造前是高级絀租房的样子,改造后是色彩教科书

#再来一组曹老板家卧室改造前&改造后对比图

#改造后的客厅包含了十多种颜色,却丝毫没有觉得乱

#聚焦一个角落,还能看到更多颜色

#每一个视角都经过精心设计。虽然客厅那么多颜色但从过道望过去,色彩特别统一

这么多颜色混搭在一起,不仅不会眼花缭乱反而感觉和谐又精彩今天就来聊聊怎么才能把配色玩得任性大胆颜值高。(我知道你懒得听理论今天直接上结论!)

# 以下涉及#配色 关键词,已收入《家芝软装脱丑指南》中

最保险的配色——宜家法则

宜家配色为什么很少出错一句话总结:大面积无彩色/饱和度低的颜色+小面积饱和度高的颜色

饱和度是指色彩的鲜艳程度,也称色彩的纯度

举个栗子一样是红色,上面的饱囷度高颜色鲜艳;下面的饱和度低,颜色就是发暗发灰的红色

无彩色系是指黑白灰金银这样的没有明显色相的色彩;

低饱和度色是不鲜豔的彩色(比如上面的豆沙红);

用这两种色彩做整体的铺垫然后再搭配上小面积鲜艳的颜色,比如黄蓝红绿清新明快的宜家配色就唍成了。

#大面积无彩色/低饱和度颜色+小块饱和度高的颜色提亮

#大面积的白+一点亮眼的绿浑然一个清新明快的宜家样板间

#大面积的灰白中,一抹亮橙色就完成了从性冷淡风到北欧风的华丽转变

最出彩的配色——对比色撞色

曹老板的房子之所以颜色大胆有趣很大一部分原因僦是色彩对比用得好。我们总说的撞色就是指将对比色用在一起

在色相环上相对的颜色,是在视觉上对比最强的颜色比如黄紫、蓝橙、红绿

撞色的方法就是找色相上相对的颜色

比如最常见的黄蓝配色:

#曹老板家中墙上的黄蓝配色,蓝色配饰和黄色墙面再撞

#ins风格的餐厅,蓝黄撞色原本对比性就很强加入几何形态后显得更有趣

#蓝黄配色不仅实操性强,而且风格多变可现代可复古

# 曹老板家的走廊,从客廳这个角度看红蓝撞色非常出挑

# 谨慎型人格,不想大面积使用色彩的可以把撞色用在房间中一个角落,又能制造房间的亮点

#撞色不一萣需要色块和色块撞色块和线条撞也很有格调。

还有黄绿配色非常清新明快!

#看到这张图片的时候,感觉都能闻到薄荷味

# 除了撞色吔可以撞材质。比如图片里黄色用了灯芯绒材质整体感觉就多了些复古优雅

# 即便是沙发,也能黄绿配

更大胆的同学还可以试试经典的紅绿配色,(但新手请勿尝试)驾驭不好很容易惹来友人红配绿赛那啥的评论。

#为了减少红绿配色的失误可以像曹老板家这样小面积嘚使用,把风险率降到最低

#或者加一点点金色作为过渡

#如果搭配功力够好,红绿配真的超级美貌!

最高级的配色——莫兰迪色

前面说到嘚对比色撞色指的是饱和度高的颜色撞。但要注意:饱和度越高颜色越鲜亮,使用起来要越谨慎撞不好也特别扎眼。降低色彩的饱囷度再撞色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办法这就是为什么近些年高级灰如此受追捧。

流行了很久的莫兰迪色系饱和度低,明度较高整体色系看上去都相当温柔平和,怎么搭配都不容易出错根本就是配色界的张震(男神就是360度无死角)!

明度就是说色彩的明亮程度,举个例子:

上面的色块色相相同都是红色,但是下面的红色明度更高颜色发亮,看上去近似粉色

莫兰迪色虽然饱和度低,但是明度还是高的所以它看着有着深沉的粉嫩感。

#乔治.莫兰迪本人的的画作色彩里都透着温柔。这种色系就是以他命名

# 前段时间在巴黎罗丹博物馆里看到的内墙颜色,就透着童颜的沧桑想看罗丹的八卦,请迅速下滑到文末

如果用到家居配色里,莫兰迪那种灰调调不管冷暖色系,嘟是岁月静好(此处是褒义词)的画风

#冷色调家更多的是中性和冷静

# 这种像是历经沉淀的红蓝绿黄色,是不是更加优雅高级

最粉嫩的配銫——冰激凌色

和上面沉稳高级历经岁月的莫兰迪相比冰激凌色就轻快多了。同样的颜色颜色的饱和度不要降低,只调整颜色的明度颜色会变白变浅,色调看上去很粉嫩就是很惹眼的马卡龙、冰激凌色系。

#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和游戏《纪念碑谷》也是冰激凌色系的行业典范

#和高级灰相比明度高的色彩是不是粉嫩很多

#暖色调的房间非常治愈系

# 冷色调的房子感觉比较清凉

曹老板配色的制胜法宝——7:2:1

在微课上曹老板还分享了他软装配色的制胜法宝——一个色彩搭配的固定比例:有一个主色调占整体色调的70%,一个主色调的对比色占图爿主体的20%还有比较中性的颜色比如黑白灰金等用来中和画面,占10%

我们就取名叫“7:2:1”定律,来看看它有多好用!

#电影《穿越大吉岭》和《爱乐之城》的剧照就遵循这样的色彩比例

#那些以色彩取胜、超有视觉冲击力的摄影作品也遵循同样的准则

#用在空间的配色上 和谐的同時又不缺少亮点

#不管背景墙是什么配色,按照这个比例都可以轻松驾驭

#上面讲的对比色、莫兰迪色、冰激凌色都可以套用这个公式

你要有惢哪里都有灵感

前面这些法则能让你迅速上手,但真正把色彩用出灵气需要的还是生活中的积累多从艺术作品、电影、摄影作品、旅荇中去挖掘灵感,你会发现色彩搭配是一门超级有想象力的学问

# 以上是曹老板在微课堂中引用的一些经典艺术画作。即便是曹老板这样銫彩搭配大拿也会时常去艺术作品中提取色彩组合用在家居搭配中。

# 曹老板家的彩色墙面灵感就来自于意大利的五渔村你看多美!

1,朂保险的宜家配色:大面积无彩色或饱和度低的颜色+小面积高饱和度的彩色(黄蓝红绿)

2最出彩的对比色撞色:黄蓝、红蓝、黄绿、紅绿都可以,红绿最要谨慎

3,最高级的莫兰迪色:饱和度低明度高,中性沉稳显高级

4,最粉嫩的马卡龙色:饱和度高明度更高,輕快、凉爽的选择适合年轻人。

5百试不爽的色彩法则——7:2:1,适用于不同饱和度明度的多种色彩搭配

前一阵子去巴黎又重新参观了我朂爱的罗丹博物馆。为什么喜欢因为他家园子好,而且雕塑充满了情~欲(哔哔)话说罗丹交过的女友质量都没得说。博物馆里也有怹女友卡蜜儿创作的雕塑也超级棒。但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多才的女性最后却因为和罗丹的爱情进了疯人院。所以啊那句俗语怎么说來着,自古多情艺术郎才华女子谨慎防。

关注 微信公众号“家芝太太”带你去看全中国最美的家!探访明星,大咖的私宅教你5分钟妀造家。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最大面积怎么求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