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创造了泥巴,但是泥巴不会打你的下巴”什么意思

女娲才是玩泥巴造的人

你对这個回答的评价是?


如果上帝知道如果就这样的智慧也太没水平了,连一个凡夫却不如

如果上帝知道是一类人思想中,理想化的完美存茬实质上身心以外,不可能另外有主宰身心的力量命自我立,命自我造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你对这个回答的評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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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泥巴城堡里住着許多灰蒙蒙的泥巴人。泥巴妹妹最爱到森林草地上去玩那绿全绿草地就像一大块柔软的地毯。

  有一天在草地上吃草的小白兔突然莢两族圭来:“哎呀,泥巴妹妹长头发了”“真的,你的头上真的长出头发了噢,不是小草。”从不说谎白的黑熊一本正经地说

  大伙正说着,泥巴妹妹的身上、手上也冒出了绿绿的、尖尖的小草泥巴妹妹吓坏了,“哇”地哭了起来

  这有什么关系,我身仩有白茸茸的毛衣黑熊有黑 茸的毛衣,现在你有件绿茸茸的小草衣是挺好的吗?”小白兔赶快安慰泥巴妹妹 是牙,真的挺好的泥巴妹妹就穿着这件绿茸茸的小草衣回家了。

  啊那边走来一棵小树。”泥巴爸爸奇怪地推了推眼镜

  巴妈妈可不相信小树会走路。 “没准是只 小绿兔小绿猴?……”

  “那好吧咱们打个赌,等它走近了你仔细看看,就会承认自己看错了”沾在眼前的,不昰小树也不是小兔,而是他们的泥巴孩子

炎热的俄克拉荷马州小镇举行牛仔之夜戴蒙德·费尔茨人在金属窄道中,他所谓的老家是怀俄明泥土上那一丁点小屋,距离此地遥远他坐在82N公牛背上。这头牛毛皮松散带有斑纹,是布拉玛杂交种节目单上命名为小吻。天气有种湿热的感觉他维持屁股歪向一边的坐姿,双脚搭在窄道栏杆上如此一來公牛便无法磨压他的脚,无法钉牢他而且在公牛剧烈扭动时,他也能急忙跳过栏杆出场时间分秒逼近,他使劲拍打自己的脸让肾仩腺素导致的玫瑰红晕浮现双颊。他低头瞥了一眼牵牛人说“差不多了。”里托脖子上汗珠闪烁以金属钩扣住牛绳尾端,很有技巧地從牛肚下拉过来然后登上栏杆拉紧。

“啊这条牛野得很哪。”他说“给你签儿。”

戴蒙德接过牛绳尾端开始包裹手掌,以绳子在洎己手背手心绕两圈交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用力套上涂有松香的手套他将绳子末端放在牛背上,缠起多余的部分却不对劲——箌处都变得稍显松脱。他重新包裹从头做起,让绳圈缠得更小等待牵牛人再度拉动,这时竞技场里的小丑发射粉红大炮吱吱火花声被南方传来的隆隆低吼掩盖,得克萨斯州雷雨风暴即将来临

夜间竞技有其独特的快感,有强光照射有穿着亮片镶边皮套裤的牛仔娃娃,双腿僵硬阔步走进竞技场,也有聚光灯猛然照在眯着眼的选手身上观众半醉半醒。当晚节目接近尾声进行到骑牛项目时,下一位絀场的是戴蒙德胯下的公牛吐着气,逞蛮地跩动这时他以打开手指的一手捂住右肩,紧靠胸口稳定心情。为何一手抱胸的动作能减輕习惯性的焦虑他也不清楚。然而以目前情况而言,此时他需要的是施展技巧期望能助他平安过关。

先前进行第一回合时他抽中┅头他已摸清脾气的公牛,骑来畅顺数周来,他的表现一直不见起色筋骨施展不开来,但如今他的状况逐渐恢复跳下公牛时,他做絀飞舞的美姿引发些许掌声,很快就静下来;观众与他同样清楚的是哨声一响,他就算全身蹿出火苗、高唱歌剧一曲对成绩仍不会囿分毫影响。

接下来几回合他抽中的公牛尚可,骑完后得分在七十五至八十之间死盯着想甩落他的那头蛮牛外肩,随后在晋级赛抽中尛吻小吻倔强剽悍,庞大如运煤篷车骑上这种牛,只能尽力而为并希望命运之神稍稍眷顾;运气够好,这牛就是财神爷

封闭式竞技场上方扩音器传来广播员中气十足的嗓门,震动了喇叭:“各位我国之所以伟大,并不是靠宪法或人权法案而是靠如果上帝知道,洇为如果上帝知道创造高山、平原、傍晚夕阳让你我降生其中欣赏美景。阿门愿如果上帝知道保佑星条旗。接下来出场的牛仔是来自懷俄明州红雪橇今年二十三岁的戴蒙德·费尔茨。我刚才说的美景,他现在可能想知道是否有缘再看到一次。各位观众戴蒙德·费尔茨体重一百三十磅。小吻体重两千零十磅,是条大之又大的公牛,三十八胜一败,荣获去年道奇城骑牛士首奖这么凶的大牛,只有一个人能茬它的背上待八秒钟那就是雷诺市的马蒂·凯斯波特,想必你也知道,所有奖金都归他了。小吻今晚乖不乖?各位观众,待会儿就能见分晓,只等牛仔准备就绪。听听外面雨声,各位,谢天谢地这里是密闭式竞技场,否则场地一定到处是泥巴”

戴蒙德回头看了负责松紧侧帶的人一眼,拉住绳子往前坐点点头,快速上下摆头:“走吧走吧。”

窄道门打开小吻半蹲下去,跳进屏息以待的寂静中接着以抽搐般的扭动、腹滚、旋转、跳跃、猛冲绕圈,用力下甩给戴蒙德全套待遇。

戴蒙德·费尔茨左颊黑痣多如星座,深色头发理成小平头,盥洗整洁、换上干净上衣、围上印有蓝星的领巾后外表胜过“好看”两字所能形容。但他一生中多半时间都不知道这一点五英尺三,習惯跺脚、敲手指、咬指甲散发出紧张不安之感。十八岁仍是处男而高三同学不论男女却多半已尝过云雨之欢。他努力改变现状却屢屡出错。只要受到饥渴欲绝的心思导引一进入长腿美眉之林,他必定无功而返身材娇小的女人不是没有,不过他私底下想象自己上嘚全是六英尺美女

一辈子到处有人叫他半品脱、小男孩、矮冬瓜、小子、小不点、矮子、短半截。母亲是从来不放过机会老是准备拿語针刺他,甚至有一次他裸身走出浴室母亲正好上楼撞见,对他说:“至少你的那方面没有被亏待吧”

高中毕业那年春天,他坐在华萊士·温特的小卡车上,听着脖子像天鹅的车主编故事,自己的手指当鼓槌敲着,努力想装笑,这时来了一个他俩都认识的蠢蛋,只知道他叫利西——谁敢叫他露西,愿如果上帝知道保佑——利西走过来说:“你们有谁这周末想打工?我老头想烙印,缺人手帮忙。可惜没人想帮他。”他眨眨一角硬币大小的眼睛他的脸孔圆钝,布满李子色的粉刺坑洼不平,在狰狞的痘痘之间冒出几根金色短须他刮胡子时洳何避免失血过度而死,这一点戴蒙德怎么想也想不透身上传出浓浓的牲口味。

“他可是选错了周末哟”华莱士说,“篮球赛、舞会、打炮、喝酒、嗑药、车祸、警察、食物中毒、打架、歇斯底里的家长你没跟他说明过吗?”

“他又没问我只叫我帮他找几个人。反囸现在天气好一个月来,每逢周末都刮风下雨”利西吐了口痰。

华莱士佯装认真考虑着“周末别想玩了,赚钱重要”他对戴蒙德眨眼,戴蒙德则以苦瓜脸向他暗示利西这人可要不得。

“好吧你们两个,时薪六元我和我弟弟在农场干白活儿。收工差不多在晚餐時间之后你们还是能做自己的事,怎么玩随你便”他不准备参加镇上任何大吃大喝的聚会。

“我从没干过农场的活儿”戴蒙德说,“我妈从小在农场上长大她恨农场。只带我们去过一次大概没待上一个钟头。”说着回忆起被马蹄踏烂的广阔泥地外公掉头就走,約翰舅舅穿着皮套裤戴着脏臭的帽子,肌肉发达全身是汗,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一面对母亲说了让她生气的话。

“没关系啦就是幹活儿嘛。把小牛赶进窄道烙印,割一割打预防针,然后再把它们赶出来”

“割一割。”戴蒙德说

利西以夸张的手势指向他的胯蔀。

“可以搞得怪有意思的嘛”华莱士说,“我有办法搞得怪有意思的哟”

“衣服可别熨得太整齐,要躺在泥巴地里的”利西严厉哋说。

“不会”华莱士说,“我才不干那种事咧好吧,我去就是了管他的。”

利西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知道我们农场在哪里吗?弯岔的小路有一大堆教你们怎么去。”他拿来一张考卷上面以红笔注明不及格,翻过来在背面画了复杂的路线图谜题解开了一个;利西的姓是玻德。华莱士看着戴蒙德玻德家族散居各地,从帕哈斯卡到松崖均有在当地恶人榜上赫赫有名。

“早上七点”利西说。

戴蒙德翻到路线图背面看看考卷内容。以细铅笔描画的牛身烙印填在答案格中赋予这张纸一种心胸狭窄的权威。

好天气未到整个周末刮着强风,乌云蔽天混杂着嗥叫、身上黏着变硬粪肥的牲畜、泥巴、尘土、抬东西、打针、毛发烧焦的臭味。他以为这种臭味永远吔无法自鼻孔中消除两个同校的割睾人也到场;戴蒙德以前见过他们,但并不认识无来由地认为他们很没出息,只是觉得他们讲话词鈈达意住在偏僻的农场,门前的马路没铺柏油是利西的朋友。寇莫·玻德围着护腰带,头发灰白,指挥着他们,利西则与几个弟弟将小牛从牧草地赶进围栏,赶进牛屋,赶进烙印窄道,烙上黄热的电烫印,再赶上切割桌。农场帮手洛维斯在切割桌前持刀倾身向前另一手拉紧一边睾丸的皮肤,割出一道长长的切口深入皮质与薄膜,挖出热腾腾的睾丸扔进桶里,等下一头小牛上桌几条狗四处嗅着,无所不在的苍蝇嗡嗡响、到处骚动树下有三匹带鞍马,不停移动四腿重心偶尔发出嘶声。

戴蒙德一次又一次瞥向寇莫·玻德。他的额头有道围墙状蛇行疤痕,如同白色铁刺网。寇莫察觉到戴蒙德的目光,对他眨眨眼。

“在看我的勋章是不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被我哥开鉲车轧了把我的皮肤从耳朵剥到这边,全身被刮得很惨像是扇贝一样。”

周日下午他们很晚才收工寇莫·玻德慢慢仔细计算出工资,在每人的薪水里再加五元,说大家表现不错,然后对利西说:“怎么样?”

“想不想找乐子啊?”利西·玻德对戴蒙德与华莱士说。其他人已走到远处一小围栏

“什么乐子?”华莱士问

戴蒙德突然以为围栏里有女人。

“骑牛比赛我爸有几条不错的蛮牛。我们牛仔课的囚上个月来骑结果几乎连一头也骑不住。”

“我喜欢看”华莱士以他一贯的反讽口吻说,字句从嘴角冒出

戴蒙德认为,只有脑袋不靈光的人学不成打篮球迫不得已才改上牛仔课。武术课与摔跤课他全修过了,后来听别人说那两堂课虚有其表“骑牛嘛,”他说“我大概没兴趣。”

利西·玻德朝小围栏跑去,旁边有个侧棚,关着三头公牛,其中两头正在刨土。侧棚前端有个侧门窄道,通往小围栏割睾人之一把围栏当作竞技场,东跳西跳准备表演斗牛,将公牛从被甩落地的人身前引开

在戴蒙德眼里,他觉得这些公牛既凶残又狂野连农场帮手都骑不住,只见洛维斯以围篱刮掉鞋底泥巴;利西的父亲三秒钟就被摆平臀部先着地,护腰带溜上胸口

“试试看。”利西边说边吐出血水他被击中脸部,嘴巴流血

“呃,我可不行”华莱士说,“小命重要”

“好啊,”戴蒙德说“好,我来试试看好了”

“有种,有种”寇莫·玻德说着递给他涂上松香的左手手套,“骑过牛吗?”

“没有,先生”戴蒙德说。没有马靴没有馬刺,没有皮套裤没有帽子,只穿T恤利西的老爸告诉他,没抓住牛身的一手向上举不能碰到牛也不能碰到自己身上,肩膀朝前下巴后收,以双脚、双腿与左手抓紧最重要的是别动脑筋。被牛甩下来后不管摔断了什么,赶紧爬起来没命狂奔冲向围篱。他帮戴蒙德包裹手掌轻轻坐上公牛,浅笑着对戴蒙德说甩甩脸,该你上场了这时血迹斑斑的洛维斯打开窄道门,等着看市区长大的少年被甩落地等着看他倒栽葱俯冲直下。

然而他却坐住了,直到有人数到八以长管子敲打栏杆表示时间到。他飞下来以双脚着地,往前跌撞而去却没有跌倒,冲向栏杆他挺直身子,因兴奋过度、血脉贲张而喘气不已他刚从炮口被射出。剧烈动作的震动电光石火般的偅心移转,力量万钧之感宛如他成了公牛而非骑牛者甚至是恐惧感,满足了他内心某种贪得无厌的肉体饥渴而骑牛之前他并不知道内惢有这种饥饿感。这份体验令他精神为之一振感动得难以承受。

“你知道吗”寇莫·玻德说,“你是个骑牛的料子。”

红雪橇位于分沝岭西坡,地壳裂缝处冒出温泉吸引了观光客以及雪车、滑雪爱好者,也引来灰头土脸的农场帮手也有出手就是五十元小费的银行家機车骑士。红雪橇硫磺充沛其恶臭弥漫,湿热空气熏得他难以忍受令他冲向河流,直扑深色流水心脏怦怦跳。

“我们去泡泡温泉”两人在回家路上戴蒙德说。戴蒙德仍受肾上腺素影响需要再寻刺激。

“不要”华莱士说,是他一小时内首度开口“我有事要办。”

“那就载我过去你自己回家吧。”他说

在激烈滚动的温泉中,戴蒙德斜倚湿滑的岩石上重温骑牛情景,感觉生命膨胀了一倍他蒼白的双腿在水中摇晃,针头般的气泡附着在每根腿毛上一阵欣快感如鲜血般窜至全身,他大笑起来回想到从前也曾骑过牛。当时他伍岁一家三口旅行至某地,他与母亲以及当时仍叫爸爸的父亲下午带他到农产品园游会,会场有旋转木马他对旋转木马感到神往,鈈是因为绕大圈时害他呕吐也不是因为可看见玻璃纤维马匹的大臀部。有捣蛋鬼扯断了尼龙马尾露出原本固定马尾的小洞,丑陋无比让他兴奋异常的是表面光滑的黑色阉牛,是被捣毁的马匹中唯一一头牛牛尾安然无恙,有红色马鞍与微笑的双眼眼神由一抹楔状白漆勾勒出光芒。戴蒙德的父亲将他抱上公牛站在他身旁,伸出一手扶住他肩膀以免公牛上下起伏、音乐奔腾澎湃时他失去重心。

周一早晨在校车上利西与一个割睾人同坐后端座位,戴蒙德过去找他利西的拇指连接食指,形成圆圈对他眨眼。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峩想知道怎么进入这一行。骑牛牛仔竞技。”

“想得美”割睾人说,“等到尝到被牛踩在地上的滋味你就会嚷着找妈咪。”

“他才鈈会”利西说。接着他对戴蒙德说“没错,骑牛保证不是轻松的工作别把骑牛当作好玩——要有被摔得稀烂的心理准备。”

事后证奣的确轻松好玩而他也被摔得稀烂。

戴蒙德的母亲凯莉·费尔茨经营一家连锁纪念品店,总公司位于丹佛:高西——历久弥新的牛仔配件、西部古董、马刺、收藏品。戴蒙德十二岁大就帮母亲开箱子掸展示窗,以钢刷清理污物凝结的马刺母亲告诉他,大学毕业后说不定鈳以在这行找到工作如果他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可以到外地的连锁店上班他以为工作可任他自由选择,因此对母亲说他想到加州学骑犇术母亲却勃然大怒。

“不行不准你去。你要上大学搞什么鬼嘛,是你从小的秘密志愿吗老娘拼死拼活地在市区养大你们几个儿孓,让你们不必碰泥巴给你们发挥潜力的机会,你却准备全部丢掉跑去当没出息的牛仔?我的天哪无论我怎样为你吃尽辛苦,你都鈈领情”

“我就是想参加牛仔竞技。”他回应“我想骑牛。”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她说,“你分明是存心气我我知道。你心裏充满了恨别梦想老娘会去帮你加油。”

“没关系”他说,“我又不需要”

“噢,怎么会不需要”她说,“你当然需要你难道沒搞清楚吗?牛仔竞技这行是给没你这么好运的乡下小孩干的。最笨的只好去骑牛我们店里每个礼拜都有牛仔上门,想卖铅铜合金的扣环或是肮脏的皮套裤给我们”

“我下定决心了。”他说无从解释。

“真的想当牛仔我也挡不了你。”她说“你真的很让人痛心。矮冬瓜啊你从小就这样。从第一天起就是磨娘精准备走这一行,后果自负我是说真的。你这小孩就是牛脾气”她说,“就像他┅样顽固你就跟他一样,这可不是称赞你哟”

闭上你的鸟嘴,他内心想着却没有出声。他本想告诉母亲别老是搬出那套谎言来骗囚。他一点也不像父亲永远也不像。

“别叫我矮冬瓜”他说。

在加州的骑牛训练班戴蒙德一星期骑四十头牛,投资买了一箱运动录影带观摩录影带,一直看到坐着睡着教练以浓厚鼻音不厌其烦地大声说,向下按住绝对不能认为自己快败下来,别看地下找出自巳的平衡点,被甩下来后马上跑到庇护区,千万别等死

回到怀俄明后,他在夏延租房间打打零工,花钱买下许可书开始四处参加高山巡回赛。一个月内取得职业竞技牛仔协会的资格证明喜不自胜。有人告诉他刚起步的人运气有时会很好。每次牛仔竞技会上他幾乎都会撞见利西·玻德,与他喝醉两次。独自一人熬夜开车赶场,口袋总是空空如也时间太多,钱却赚得太少这种日子过得厌烦了,洇此两人开始合作一起上路参加骑牛赛,走遍大小牛仔竞技赛吃尽马路尘土。他期望先努力出人头地再回头道歉基于这分矛盾的哲學,他选择走上这条人生道路走得艰难困苦又遍体瘀青。然而他一坐上牛背内心立刻闪起幽暗的雷电,感受到光荣实在的自我

利西開的是车龄三十年的雪佛兰小卡车,车架弯曲外表凹凸不平,黏胶处处重新接过线,重新装了引擎重新装了消音器,是部难以驾驭嘚车车头总是拼命向右偏,喜欢在情况恶劣、关键时刻抛锚有一回两人赶往科罗拉多泉途中,车子在四十英里外抛锚两人俯身在引擎盖下。

“啐车子里面油兮兮的东西,我最讨厌碰了全不知道叫做什么鬼。你对车子怎么也全不懂”

这时有辆卡车靠过来,停在后媔是套牛人斯威茨·马斯格娄夫,带着猎枪,车子由扎了辫子的妻子尼夫驾驶。斯威茨下车,抱着身穿粉红连裤装的婴儿。

“是不是麻烦還不知道我俩笨头笨脑的,就算是好消息我们也不会知道。”

“我靠修车赚钱”斯威茨说着抱着婴儿钻进引擎盖下,拉拉小卡车内蔀线路“光靠牛仔竞技赛不够温饱,是不是啊小宝贝?”尼夫闲晃过来拿根火柴划过鞋底点燃香烟,靠在丈夫身上

“要刀子吗?”利西说“用不用割啊?”

“婴儿会被你弄脏啦”戴蒙德说。他希望尼夫能抱走婴儿

“我宁愿要个被油弄得脏兮兮的小女儿,也不偠个孤孤单单的小孩是不是啊?”他凑着婴儿胖嘟嘟的脖子说“试试看能不能发动。”没有动静也没时间继续浪费在修车上。

“你們俩没办法一起挤上车而且我老婆也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坐。其实没什么鸟关系反正待会儿有一群人会过来。总会有人让你们搭便车放心。”他嘴里塞了护齿套粉红、橙色、紫色相间,对着心肝宝贝浅笑

四个骑牛士带着两个牛仔追星女,开着敞篷车过来让两人同荇,其中一个追星女一路上紧贴着戴蒙德坐从肩膀贴到脚踝。来到竞技场时他精神奕奕,想骑的却不是牛

一年来两人合作愉快,之後利西退出那天午后在科罗拉多州一处游乐场上,烈日当空尘土飞扬,毫无降雨迹象利西以加油站水管浇湿自己头颈,放下车窗开車干风立即吸收水渍。恶毒的蓝天抛下热气

“被甩高两次,掉下来正好被踩中天啊,他可是把我整惨了钱又用光了。今天骑那头垃圾牛时的确没有用尽鸟力说什么用力挤出那几滴真不够看。当时在土堆里打滚时就下定决心了我以前以为自己只想参加牛仔赛,其餘免谈”利西说,“可是啊啐,又是赶场又是开车,又是睡臭死人的汽车旅馆这堆东西,让我不得不说我讨厌参加牛仔竞技赛咾是这里痛那里痛的,我厌倦了我天生没你那种风格,那种‘管他妈的、老子就是爱’的调调好想念农场生活。一直担心我老头他身体有毛病,小便几乎尿不出来跟我弟弟说他养牛时穿的东西里面有血。去做身体检查而且还有芮娜塔。我想讲的是不陪你走下去叻。反正迟早都要结婚”喇叭形的卡车阴影在堤岸上飞奔。

“什么意思你把芮娜塔的肚子搞大啦?”太快了

“呃,是啊没问题。”

“去你的利西。这下子不好玩了”他很惊讶自己说出了真理。他知道自己对友谊或亲情并不太拿手对爱情更是顽强抵抗,只不过後来爱情如斧头砍在他身上时他被杀得片甲不留。“从来没有女孩跟我在一起超过两个钟头你是怎么撑过两小时的,我不知道”他說。

他寄了一张明信片给弟弟珀尔背面是一头大黄牛狂奔而来,绳状唾液从嘴里甩出却没有打电话回家。利西退出后他移居得克萨斯州,只要肯熬夜开快车赶场每晚不愁没有牛仔竞技赛可参加。眼睛因盯着针头状的车灯、忽明忽暗的远方开车而布满血丝路面也随の胀大、退缩。

第二年他开始获得一些注意,开始进账然而好景不长,七月四日国庆连续假期前一两天他原本骑得不错,下牛时却腳步过重右膝收缩过猛,因此拉伤韧带伤及软骨。受了伤他一向复元很快,但也整个夏天无法出场丁字杖用不上了,他改拄着一支手杖走动好不寂寥,这时他想念着老家红雪橇医生说泡泡温泉或许有助疗伤。他搭上悌朵夫的便车悌朵夫也是骑牛士,得克萨斯囚晚上开着大车飞奔在阴暗的山脉高地间,亮丽晨光再过一小时将从山后露脸两人交谈的字数不到十来个。

“这一行拼的是骨头”悌朵夫说。戴蒙德认为他指的是受伤的情况点头。

两年来他首度就座母亲的餐桌前她说:“感谢主恩赐食物,阿门哎呀,我就知道伱迟早会回家看看你。你看自己一眼嘛像是刚从阴沟里爬出来似的。看看你的手”她说,“搞成这个样子我猜你是没钱用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长发挑染成金色,鬈曲如泡面眼皮是珍珠蓝。

戴蒙德伸直十指将仔细刷洗干净的双手翻上翻下,肌肉发达指关節有割伤,也有小疤痕两片指甲呈紫黑色,有即将脱落的迹象

“很干净呀。而且我又不是没钱用我可没向你要过钱吧?”

“算了吃点沙拉嘛。”她说母子静静用餐,叉子在片片小黄瓜与番茄间敲出声响他不爱吃小黄瓜。母亲起身卡啷卡啷端来镶金边的小盘子,取出超市买来的柠檬蛋白酥皮派开始以银色馅饼铲切开。

“太好了”戴蒙德说,“小牛口水派”

今年十岁的弟弟珀尔发出吠叫声。

她停下切派的动作狠狠瞪着他:“跟你那些没出息的牛仔弟兄在一起时,爱怎么乱讲话随便你不过一回到家,嘴巴不给我放干净点鈈行”

他盯着母亲,看出冰冷的怪罪意味“那种派我不想吃。”

“被你创造出那么难忘的意象我想没人吃得下了。给你泡杯咖啡算叻”他还住在家时,母亲禁止他喝咖啡认为咖啡有碍发育。现在却冲泡这种玻璃罐装的咖啡粉

“好吧。”回家第一晚没有必要闹別扭,然而他想喝杯真正的黑杰克想把那块他妈的派扔向天花板。

随后母亲出门参加红雪橇旅馆举行的某种西部劳什子聚会,硬把脏盤子留给他收拾感觉好像他从来没离过家似的。

第二天早晨他很晚才下楼珀尔坐在厨房餐桌前看漫画。他穿的是戴蒙德寄给他的T恤仩面写着,“捐热血骑蛮牛。”尺寸太小了

“妈妈去店里了。她说你应该吃早餐谷片别吃鸡蛋。鸡蛋有胆固醇我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我看到你被牛甩掉”

戴蒙德以牛油炒了两颗蛋,直接从平底锅里挖出来吃然后再炒两颗。他找着咖啡却只找到那罐即溶咖啡粉。

“等我十八岁大我也要弄一个像你那样的扣环。”珀尔说“我可不会被牛甩掉,因为我打算拼命抓住死也不放。像这样”怹握紧拳头,指关节发白

“这扣环不算太屌。我希望你弄个更屌一点的”

“你说‘屌’,我要跟妈妈讲”

“拜托你行不行,大家都這样说啊除了一个套牛的老怪物之外。我可以帮你把头发烫得屌一点不盖你。要不要蛋”

“我讨厌鸡蛋。对身体不好对身体不屌。那个老怪物怎么讲话他会不会说‘小牛口水派’?”

“如果大家都不应该吃蛋她买鸡蛋干吗?那个老怪物信教经常祷告。老是在看谈耶稣的小册子其实他年纪不大。没有我大他比我年轻。他从来不用‘屌’字他也从来不说‘狗屎’或‘干’或‘屄’或‘老二’或‘该死’。他生气或头被打中一边时都说‘老天爷’”

珀尔狂放地大笑,在母亲的厨房听到禁忌字眼与低级文法让他亢奋不已。怹准备看到地板瓷砖冒烟卷起来

“牛仔竞技这一行,信耶稣的怪物多得是有兄弟两人帮,有兄弟三人帮有各式各样的得克萨斯表亲。有些人实在怪到不行有时候就像魔术表演一样,祷告、魔咒、十字架、驱邪符、迷信满天飞如果有人表现不错,骑得很精彩原因鈈在他们自己身上,是神秘力量帮了他们有全世界各地来的人,巴西、加拿大、澳洲弯腰致意,点头敬礼比出手势。”他打了个哈欠开始揉着受伤的膝盖,想着浸入硫磺水深及下巴与头上的蓝天“你是说,你打算紧紧抓住死也不放?”

“这一点我可要记住下佽试试看。”戴蒙德说

他打电话到玻德农场向利西打声招呼,电话号码却已停止使用查号台给他一个名叫吉勒特的人的号码。他觉得渏怪不过还是整天照号拨,没人接听他当晚深夜再拨,听到的是利西嘶哑的哈欠声

“嘿,你怎么不住在农场农场电话怎么断了?”在利西开始讲话前他听到的是脏话。

“呃是这样的,发展得不太顺老爸死掉后,他们来农场估价说要付两百万的遗产税。两百萬胡扯个什么劲。我们连小便壶都没哪里有那么多闲钱付税金?老爸买下农场的时候它根本不值什么钱啊。你知道牛肉的市价多少一磅值五毛五。我们到处想办法最后不得不卖掉了。反正也厌倦了去他的,屁股都坐红了我现在住在这边当矿工。告诉你这个國家有病。”

“对没错。我回来后就坏事不断操他的政府。”

“卖掉那地方后你一定拿到不少钱吧。”

“把我的分给了弟弟他们詓卑诗省买农场。光是买农场买牲口就会用掉所有钱。自己大概也考虑跟他们一块去怀俄明真的住不下去了。嘿你牛骑得不错吧。峩偶尔考虑回老本行不过很快又打消主意。”

“摔坏膝盖之前是骑得不错你小孩呢?是女孩还是男孩从没听你提过。没见你到处送膤茄讨喜气”

“你专挑痛处来问。那件事后来也不太妙我现在不想讲。我做了一些很后悔的事所以说,我这阵子做过的事就是参加葬礼、去医院、上离婚法庭、房地产成交。这个周末要不要来一趟哥儿俩大喝一场吧?我过生日今年二十四,感觉像是跑了五十年”

“哎,我来不了膝盖摔得不能开车。再联络好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这时靠近利西恐怕会缠上最可怕的厄运。

星期四晚间她将鸡胸肉送入微波炉,催促珀尔去摆餐具以热水滚着干瘪的马铃薯,端菜上桌坐下,看着戴蒙德

“我闻到硫磺味。”她说“泡溫泉后没洗澡啊?”

“好臭”她甩开折好的餐巾。

“所有竞技牛仔多少都有点味道”

“牛仔?你算什么牛仔好歹不过是只长了皮翅膀的小蝙蝠。我祖父开过农场雇用牛仔或是算得上牛仔的人来做事。我父亲卖掉农场改做牛只买卖,雇用农场帮手我哥哥一直成不叻气候。他们都不是牛仔不过全部都比骑牛竞技的人还有牛仔气概。晚餐吃完后”她对戴蒙德说,一面将一盘无血色的鸡胸递向他面湔“晚餐吃完,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要开一小段路。”

“我可以跟着吗”珀尔说。

“不行我有东西要给你哥看。你自己看电视我們一个钟头就回来。”

“什么东西”戴蒙德说。他回想起多年前母亲带他去街上看一团深色的污迹她当时指着说,过马路前不左观右看的结果他知道一定是这类东西。躺在餐盘上的鸡胸肉形似膨胀的泳池助浮翼早知道就不该回家。

她开车经过郊区街道路过废铁堆、吸收剂工厂,开至市区边缘时越过铁路平交道,马路变成凌乱无章的土路深入大草原。右边在黄色的夕阳下矗立几栋低矮的金属建筑物。窗户反射出亮蜜色的西方

“这儿没人,”戴蒙德说“我们这是在什么鬼地方?”他再度成为坐在前座的小孩让母亲开车带著跑。

“巴尔杰的马厩别担心,里面有人的”他母亲说。金色光线倾泻在她方向盘上的双手、双臂轻洒在鬈发的边缘。她的脸孔在陰影中显得隐蔽、严肃他看见母亲喉咙肌肤逐渐失去光彩。她说:“翁多·冈斯克,这姓名听过吧?”

“没有”但他的确在某处听过。

“在这里”她将车子停靠在最大的房子前。成千上万的昆虫个个几乎不比尘埃大,飘浮在黄中带绿的空气里母亲走得很快,他脚步一轻一重跟在后面

“哈啰。”她对着黝黯的廊厅呼唤灯光啪的一声亮起。开门的是身穿白色上衣的男子口袋以塑胶片撑起以插置圓珠笔。他头戴黑帽帽缘弯如乌鸦翼,帽下的脸挤满雀斑、眼镜、络腮胡与髭须

“嘿,是你呀凯莉。”男子注视着她将她当作涂仩牛油的热吐司看待。

“他叫矮冬瓜想当牛仔竞技场明星。矮冬瓜他是克里·穆尔。”

戴蒙德握握男子的热手。两人交流的是敌意

“翁多在马具室。”男子盯着她说他笑了起来,“老是待在马具室要是我们准许的话,他肯定会睡在那里过来吧。”

他们来到马厩末端男子打开门,里面是方形的大房间最后一道金属色泽的光线从上方窗户射入,为悬挂墙上的马勒与绳套镀金另一面墙上有一列馬鞍架,折叠好的毯子摆在闪亮的马鞍上书桌后面一台小冰箱嗡嗡响,戴蒙德看到上方的墙壁挂着加框的杂志封面一九六〇年八月号《马靴与野马》,封面的骑马士正进行有鞍骑乘身体直挺严肃,紧紧夹住腾空扭转的马马刺一路往上刮到鞍尾,一手向前伸直帽子巳无踪影,嘴巴大张做出疯狂的微笑,标题是:“冈斯克勇夺夏延有鞍骑乘冠军”图中的马儿脊背拱起,鼻子朝下后腿伸直用力跳起,逐渐落下的前蹄与地面之间有五英尺的阳光

房间中央有位老人,正以皮革霜保养马鞍;他戴着草帽两侧帽缘高高翘起,更加强调怹长形的头部他的肩膀似乎不对劲,臀部以上的身躯向前倾斜房间里有苹果的甘味,戴蒙德看见地板上有一篮

“翁多,有客人来了”老人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的鼻子塌陷,形成扁平的小苞颧骨中凹,左眼上方有个大洞而眼睛似乎失明。怹仍嘟着嘴唇专心手上的工作上衣口袋里有包香烟。他散发出一种木雕的静谧在长期缺乏性生活、与世隔绝的人身上很常见。

“这位昰凯莉·费尔茨,那位是矮冬瓜,过来跟你问好。矮冬瓜对牛仔竞技有兴趣翁多,你不是对牛仔竞技知道一点吗”他提高嗓门,仿佛对方耳聋

有鞍骑士一句话也不说,温柔的蓝眼珠转向马鞍右手拿着一张羔羊毛,再度来回擦着马鞍皮

“他不爱讲话。”穆尔说“他碰到不少困难,不过他一直在努力你是不是一直在努力啊,翁多”

老人不做声,继续保养牛皮上一回他以马刺戳马肩、脚趾朝东朝覀指,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翁多,那堆马鞍又烂又破看来总有一天你得换掉了。”穆尔以命令的口吻说有鞍骑士没做出听见的表示。

“好吧”戴蒙德的母亲呆呆观察了那双筋肉横生的手,然后说“很高兴认识你,翁多祝你好运。”她朝穆尔瞥一眼戴蒙德看得絀有讯息飞送过去,却看不懂他们的语言

他们往外走,男女并行戴蒙德跟在后面,深感愤怒气得步履蹒跚。

“对老翁多耳朵不太靈光。以前他是当红的有鞍骑士有希望称王。夏延的比赛他连续两年拿走奖金。后来他参加密提泽一个不够看的小竞技他的马在窄噵里发脾气倒退跑,翁多摔下马头被踩中。噢一九六一年。从此他就一直帮巴尔杰清理马鞍了三十七年。好长一段光阴事情发生時,他才二十六岁脑筋跟任何人一样好。事实就是这样爱参加牛仔竞技赛,礼拜二你还是只跩公鸡礼拜三就成鸡毛掸子。不过就像峩刚才说的他仍然不放过任何尝试的机会。我们很看重翁多”

他们静静站着看戴蒙德上车。

“我会打电话给你”男子说。她点头

戴蒙德怒视着车窗外的平原,瞪着铁轨、当铺、赛福威连锁超市、断箭酒吧、定做牛仔服饰、吸尘器专卖店黄玉色的光线转红,熄灭呔阳下山后,绒布般的暮色笼罩街头酒吧霓虹灯广告着欢乐时光。

拐进河边道路时她说:“如果能让你死了牛仔竞技的心我甚至敢带伱去看尸体。”

“不准你再带我去看任何东西了”

状似琉璃的黑河流在两岸阴暗的柳树之间。她开得非常慢

“我的天哪,”她忽然吼叫“你害我花费了多少心血!”

“讲什么!我怎么害你了?”这句话如同马戏团吞火人口中射出的火焰

暮色中迎面而来的车辆开着近咣灯,照亮她两行泪水她没有回答。直到她转进最后一条街她才以成年妇女的颚音,既粗又低是戴蒙德从来没听过的嗓音,说:“伱这个没良心的矮子——害我付出了一切”

车子尚未停妥,他就下了车跛足上楼,将衣物塞进行军袋不去理会珀尔。

“哥哥你还鈈能走啊。说好要住两个礼拜的才回来四天而已。还没帮我绑好牛仔练习吊桶还没谈谈爸的事。一次都没有”

他对珀尔说过很多谎話,皆以“你还是婴儿的时候爸跟我和你”开始,讲那些小朋友想听的话他从未说出他得知的事实,如果弟弟不知实情就算成功

“峩很快会再回来,”他撒谎“我们再一起绑吊桶。”他对弟弟感到难过但越早知道牛仔竞技很吃力,对弟弟越好然而,也许珀尔不需要知道什么也许坏消息全属于他自己。

“妈妈对我比较偏心”珀尔大喊,想从残局中捡回面子他剥下T恤,扔在戴蒙德身上

“我知道。”他招来计程车坐到破木箱似的机场,在机场里坐了五小时搭上可以转机到卡尔加里的班机。

神气十足的第一年他学会双腿外开的走路姿势,活像双腿间吊着钟摆他感觉到内心的蛮牛在动,单手骑牛人与骑士之间的差别他尚未体会出来。他一头栽进自动上門的美眉堆里弥补多年来只能远观的缺憾。他要的是高个子在蛮牛踩住理智的情况下,他与第二任赶场搭档迈伦·萨瑟的妻子交缠双腿。他们共乘迈伦的卡车到夏延,她也跟着来坐在四人座驾驶舱的后座。大家喊饿迈伦开到汉堡酒吧前停车没熄火,收音机音量大开嘚克萨斯黑人的嗓音混杂着静电沙声。

“戴蒙德你要多少,两个还是三个隆妲,你的汉堡要不要洋葱”

迈伦父母住在普韦布洛镇,湔一天他们才去那里接隆妲一起走她身高五英尺十一,棕色长鬈发有如水牛比尔看到戴蒙德时对迈伦说:“你怎么没说他是小不点。嘿老兄你好。”她说

“正是在下,”他说“比小之又小的东西削成一小点还小。”他笑里藏刀

她取出自己在院子大拍卖会收购来嘚心形旧威化饼烘盘,不用电力是木头火炉时代的用具。把手是扭成一团的铁丝制成她答应为迈伦准备一道情人节早餐。

“我请客”迈伦说完走进汉堡酒吧。

戴蒙德与隆妲在车上等候她兰花般的女性气息撩起戴蒙德的性欲。透过车窗他们看得见外面大排长龙,迈倫站在接近队伍的尾端他想起了隆妲说过的话,离开前座钻到后面与她同坐,按住她强将她长三十六英寸的牛仔裤脱至脚踝,硬上弓干如他妈的砂纸,从头到尾肚子饿得咕噜叫她满心不情愿。她又冲又推又挣扎又诅咒戴蒙德她缺乏润滑,但戴蒙德却不肯罢休這时有东西从座位上掉落,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的威化饼烘盘。”她这番话几乎乱了戴蒙德的阵脚——撞击似的抽送最后五六下完事茬迈伦排到队伍最前端之前,戴蒙德回到前座

“那下面有很多种说法,我听过不少”他说,“却从没听过有人叫它威化饼烘盘”他笑到喘不过气。他心情不错

隆妲坐在他背后气冲冲地扯着衣服哭泣。

“嘿”他说,“别哭了又没弄痛你。反正我太小你太大算不叻什么嘛。该哭的人是我才对——没比打嗝儿爽到哪里去”隆妲打开车门跳下,直奔汉堡酒吧投入迈伦怀抱,让戴蒙德不敢置信他看见迈伦低头听隆妲叙述,不时朝停车坪瞄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从柜台拿来纸餐巾为隆妲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朝车门大步走来因张牙舞爪而呈方形的嘴巴发出怒吼。戴蒙德下车干脆面对现实。

“你对隆妲做了什么”

“跟你那天晚上和那个下贱的得克萨斯追牛仔族莋的事一样。”他对迈伦·萨瑟并无成见,只认为他是个缺乏幽默感的法西斯分子,喜欢挖鼻孔,将软鼻屎黏在方向盘上。但戴蒙德就是想对长腿女郎霸王硬上弓。

“你这个小王八”迈伦说着举起双手,如风车般朝他攻击戴蒙德击倒他,将他压在碎石路面上脸趴在倾倒的奶昔里,几秒后却同样躺平在他身边原来是被威化饼烘盘敲得不省人事。他后来听说迈伦留下悍妻自己溜到夏威夷,从事小岛牛仔竞技表演让他们去打得你死我活吧。那女孩是骚货一个哪天再碰上,准让她好看

天塌下来的那天是周日。星期天他们通常吃煎饼加黑樱桃糖浆不过她并没有准备煎饼,叫他自己倒一碗早餐谷片吃喂珀尔吃罐装梨泥。当时他十三岁再过三个周末即可猎麋鹿,兴奮不已珀尔身上馊臭,穿着全套尿布蠕动着身体而这时父母的争吵已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戴蒙德厌倦了婴儿的哭闹为他清理完畢后将脏尿裤扔进臭气熏天的塑胶桶。

父母整天吵架母亲的嗓音低沉恶毒,父亲以吼叫的方式问问题却得不到回音,只听见具复仇意菋的沉默作用力强如挥出的球棒。戴蒙德看着电视音量转大,以盖过楼上你来我往的指责与怒骂头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宛如两人茬打篮球也可听见哭声与叫嚷。事情与他无关每次珀尔听到母亲在楼上房间伤心啜泣,也会跟着号啕大哭让戴蒙德为他感到难过。耦尔有一两阵为时较长的安静却不能误认为和平。接近傍晚时珀尔在客厅沙发上睡觉,拳头握在毯子下戴蒙德到院子去,四处乱踢没事找事做,把挡风玻璃擦干净当天寒冷,风势强雪茄云停留在西方四十英里外的山脉上空。他捡起石头对准雪茄云投掷假装石頭是子弹,对着麋鹿发射他仍能听见房内父母的声音,他们仍吵闹不休

房门用力关上,他父亲提着棕色手提箱从门廊上走来,阔步朝车子迈进好像快迟到了。手提箱角落有个极小的红马商标

“爸,”戴蒙德说“猎麋鹿的事——”

他父亲盯着他看。父亲脸孔抽动著黑色瞳孔放大,吞噬掉边缘的淡褐色

“再叫我一遍试试看。我不是你爸从来也不是。小杂种一个给我滚开别挡路。”他的语调高亢而不稳

与迈伦·萨瑟拆伙后,他买了一辆三手卡车,是得克萨斯的老爷车,不比利西的破车高明到哪里。从此戴蒙德独行了数月,他需要这孤寂的距离,在平顶山与如牛猪肉般的层层红地垛上呼啸而过岩石时而拱起,时而成角公路上有成群的黑尾鹿,毛发有如冬草般的鹿皮色为单调的红色乡野以粗笔点缀出变化。沿途可见血液蒸发后形成的干盐湖住得起汽车旅馆时,他几乎每次必带回一个女孩仩床相当于半小时的止痛剂,却缺乏骑牛时那分激情畅快感结束时没有温存。他叫她们赶快走来来去去的女孩闷闷地说着他没办法歭久,他的老二又傲慢又小去你的星条头巾。

“我可要对你按下删除键啰”边说边拨着淫荡的金发。

随她们怎么说反正女孩源源不絕,反正他清楚自己脚踏实地力行竞技牛仔生活的细节,爱情会阻碍前进的脚步因此生命中没有爱情存在的余地。有时候骑牛是牛仔生活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唯有牛背上的狂乱震动才能带给他难以言喻的亢奋为他注射浪荡不羁的欣喜之情。置身竞技场时一切都假不了,因为除了送命的几率以外其余一切皆不真切。雷公之所以打在他身上是因为他尚未送命。环视四周千奇百怪的事不断發生。

有天晚上在科狄镇他跑步到停车场,希望在观众退席前离开帕克·比茨对着他呼喊:“你要去罗斯韦尔是吧?”比茨是热爱如果上帝知道的套牛士,颀长魁梧,头发淡金色脸色红润。

“对”比茨跟他平行跑步前进。他的用具袋贴着“赞美如果上帝知道”的贴纸已有剥落的迹象。

“方便载一程吗我的卡车开到利文斯顿时抛锚了,只好租一辆小车结果拉不动我的拖车,把传动装置烧坏了悌朵夫说他认为你要去罗斯韦尔?”

“没错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上路”两人将比茨的运马拖车连结好,留下租来的车

“惨了,老兄时间不够了。”套牛士跳上车说在他关上车门前,戴蒙德已让车轮在砂石上轧出啪啪声响

戴蒙德原以为这下可糟了,他准会经常偠求下车到路边祷告眼珠盯着上天,然而帕克·比茨安分守己,看着油表,做自己的事,没有说教。

一大一小两人同行,到过摩拉拉、塔斯卡、罗斯韦尔、谷斯瑞、开西、贝克和本德同伙了几星期,帕克说如果戴蒙德想要个固定的赶场伙伴他可以胜任。戴蒙德说可鉯无奈仅有几个州允许套牛比赛,帕克可以出场的区域主要在俄克拉荷马、怀俄明、俄勒冈以及新墨西哥州等地的乡下路途漫长空荡。两人时间表多有冲突全赖耐着性子调整。然而帕克熟知捷径带着他走小路,穿越火山熔岩区与山坡乡野进出老虎出没之地,驶过朝圣马车轮迹尚存的黄褐色平原两人开进向晚夜色,开进结冻路面的第一场冰风暴开进刺眼的橙色日出,欣赏了冒烟的地球看到尘卷风在泥地上蛇行,滚烫的热量从太阳表面冒出蒸得卡车引擎盖烤漆卷起,干雨形成不规则的网状从无机会落地。车子行驶在小镇车鋶与家畜中马群在晨雾中前进,两名红发牛仔将整栋房子搬上路占据了路面,帕克左闪右闪为了超车只好开进水沟,将垃圾堆与墨覀哥餐饮店丢在脑后夜半时分转进汽车旅馆入口,招牌写着“需服务请按铃”找不到汽车旅馆,就将车子开上黑色大草原不省人事哋昏睡一小时。

帕克是拉林斯人总是想赶至下一场牛仔竞技会捞钱,只钟情自己的太太南希南希笃信基督教,腿粗体胖目前怀有身孕,据帕克说她正在攻读地质学。“想聊聊天的话”他说,“就跟南希去聊个够天啊,岩石构造的东西她可以讲个没完没了。”

“念地质学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地球是在七天内创造出来的?”

“啐她念的是基督地质学,如果上帝知道无所不能可以在七天之内创慥出所有东西,连化石也是全部都行。生命充满奇迹”他将长条形的嚼烟塞入腮部。连他也有坏习惯

“你是怎么迷上的?”戴蒙德問“是因为在农场上长大吗?”

“迷上什么牛仔竞技吗?从小就开始骑了从没住过农场。从来也不想我在得克萨斯亨茨维尔长大嘚。知道在哪里吗”

“对。我爸在拉林斯的监狱当警卫不过之前他住在南边的亨茨维尔。亨茨维尔的监狱牛仔竞技办得不错维持了恏几年。每场比赛我爸一定带我去看。他带我去报名小牛仔培训会告诉你,我祖父多半都是在亨茨维尔套牛曾经扭断一个牙医的鼻孓。他个性刚烈脖子刺了一圈绳套的刺青,手腕也刺上套牛人绑牛脚的绳索几年后他见到天光,接纳了耶稣基督传给我爸也传给我。所以我尽量过一个基督徒的生活帮助别人。”

两人默然开了半小时的路日光暗淡,盆地青草的色泽因而转为肮脏的一分铜板的颜色然后帕克再度开口。

“有件事想跟你讲我现在正好想到。关于你骑牛的事关于牛仔竞技。是这样的你的效法对象不应该是蛮牛。犇是你的对手必须制伏他。同样的道理套牛时,牛是我的对手必须打起精神,一切妥当后才把绳索抛出去否则就甭谈了。”

“嘿这道理我懂。”他也知道这家伙迟早会对他讲道。

“不对你不懂。假如你懂你就不会一晚接一晚去玩牛,不会乱上朋友的老婆伱做过的事我叫做强行进入。你懂的话就会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家。你会把耶稣当作效法的对象而不是专门崇拜坏脾气的蛮牛。这一點你没办法否认玩牛这种事,你不快退出不行”

“耶稣不是也没结婚吗?”

“就算没结婚他也是个牛仔,是天下第一个竞技牛仔《圣经》里面有记载。在《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和《约翰福音》里都有记载”他改以圣洁的语调说,“‘你们进村去一进村时,可见一匹无人乘坐过之驴驹解开其绳结牵来此处。主需要他他们将驴驹带至耶稣面前,将衣物放置其上协助耶稣上座。’如果这样还不算在描述无鞍骑乘我就不知道这段在说什么了。”

“我爱骑牛牛是我的伙伴,如果牛会开车我肯定会找一头来开。我的背景怎么被你摸得这么清楚”

“很简单。迈伦·萨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摇下车窗吐了口痰,“老爸以前也有点喜欢玩牛,不过他后来不玩了。”

一两天后帕克又开始说教。耶稣基督与家庭价值戴蒙德已经听厌了。帕克说:“你不是有个弟弟吗怎么从來没见他来牛仔竞技场看哥哥表演?你爸爸妈妈呢”

帕克缓缓将卡车停靠在路边硬实的大草原上,推至停车挡误以为戴蒙德想小便,所以自己也下车拉下拉链。

“等一等”戴蒙德说。他站在那里火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我要你好好盯着我看看到没有?”他半轉身再回头面对帕克“我就是我。你看到的就是我管你自己的闲事,我们有路要赶”

“呃,我的意思是”帕克说,“你只为你自個儿着想一根木桩没有办法围出篱笆,这道理你不懂”

八月下旬,天气热如炼狱离开迈尔斯城时帕克脑中的地图失灵,两人来到怀俄明州线以南的顶岩地上蛮荒乡野在眼前无尽起伏,视线所及百英里有羚羊与牛群聚集,如同古代收支簿上老旧钢笔的刻痕飞至草原仩形成小墨斑。卡车往回走试试岔路,后来距离灰牛镇几英里处有间改装为酒吧的驼背农庄,方形的木柱历尽风吹雨打几近黑色。酒吧前面停着数辆卡车戴蒙德指着说:“最后那辆,不是斯威茨·马斯格娄夫的运马拖车吗?还有纳赫蒂加尔的卡车。该死的套牛人,把马当作女人似的。昨晚纳赫蒂加尔讲什么你听见了吗‘她很诚实,她很乖她从来不会不忠。’讲的是他的马”

“我对自己的马也囿同感。”

“开过去我想一口气喝下一杯啤酒。”

“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就算我们走运了。纳赫蒂加尔是神经病其他人光谈自己的拖車而已。”

“不管那么多了帕克。你喝你的咖啡我非喝两杯啤酒不行。”

酒吧门口上方挂着一片松板注明店名为“鞍架”,被烈日灼成深色戴蒙德推开厚木板门,门上布满各式口径的子弹留下的孔洞里面装潢得不错,阴暗木柱墙壁烫有数千个牛身烙印,挂着褪銫的相片里面有作古已久的有鞍骑士,高入云霄也有身穿毛衣与羊毛皮套裤的赶牛人。酒吧后方立着全世界最古老的点唱机外壳破損凹陷,霓虹灯故障手电筒以绳子绑住,提供给爱挑剔的酒客照亮选歌单密尔顿·布朗于一九三五年以高昂悠然的嗓音演唱,“噢,微——微——微——微风”,飘扬在锌质吧台与四张桌子上。

酒保是个冷静顽固的老秃子,鹰钩鼻下巴上有凹窝。酒瓶、酒龙头以及┅面肮脏的镜子——酒保的领域并不复杂。酒保盯着这些东西看帕克打量过煎板上沥青般的液体后,点的是姜汁汽水戴蒙德知道他打算在此喝个烂醉。斯威茨·马斯格娄夫与纳赫蒂加尔、艾克·苏特、吉姆·杰克·杰特脱下了帽子,完全亮出秃头,四人坐同桌,吉姆·杰克飲用红啤酒其他人则喝威士忌,喝得烂醉如泥为了庆祝纳赫蒂加尔的女儿首度赢得木桶障碍赛而抽雪茄。雪茄抽到一半捻熄在烟灰缸里。

“啐路过鞍架,怎可不下马灌溉一番”

纳赫蒂加尔对着点唱机做手势:“你们没有克林特·布莱克的歌吗?没有德怀特·尤肯姆吗?”

“这里有什么,就闭嘴乖乖听”酒保说,“这是早期的踏板钢弦吉他是无价之宝。你们搞牛仔竞技的人对乡村音乐懂个屁”

“胡说八道。”艾克·苏特从口袋里取出两粒骰子。

“丢骰子看归谁付钱。”

“你请客纳赫蒂加尔,”吉姆·杰克说,“我全输光了。本来小赢一点全输给那个印第安王八黑背心。他帮一个牲口承包商做工一次定输赢,赢家通吃只丢一次骰子。他有两个用来骗人的骨骰子摇一摇,丢出来很快。”

“我也跟他玩过想不想知道诀窍?”

黄汤一上桌立即流失过了一会儿吉姆·杰克谈着婴儿、妻子、家庭欢乐之类的东西,触动了帕克,搬出那一套壁炉前的温馨家庭演说。进行到下一回合艾克·苏特哭了,诉说一生最快乐的一天,是他将金扣环交到父亲手上,对父亲说,我完成了你的心愿。马斯格娄夫的故事最为动人,他坦承总决赛赢得八千两百元一半给祖母,另一半捐给失明孤儿之家戴蒙德灌下五杯威士忌、四杯啤酒,接着对大家发表感言连刚进门的两个农场帮手也包括在内。这两人灰头土脸汗水喷洒而下,刚下捆干草机酒保端来大壶冰啤酒后,他们把脸贴在酒壶上

“你们全都嚷嚷谈着家庭、老婆孩子、老妈老爸、兄弟姊妹的,却没有一个人在家里待过太多时间也从来不想,不然不会想参加牛仔竞技竞技牛仔是一家人。住在农场的那些家人算个屁”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农场工掌心向下拍出声音,纳赫蒂加尔则以眼神回敬

戴蒙德高举威士忌酒杯。

“敬牛仔大家庭一杯没人派你做杂倳,没人把你当傻瓜看大家帮你拍照,你上电视请教你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跟你讨签名你成了名人,对不对敬一杯。牛仔竞技人家只能说我们很笨,却不能说我们是懦夫来呀,干杯!为小骑赚大钱为脊椎震裂、腹股沟拉伤,为口袋空空为该死的熬夜开车,偶尔会给颠出去——如果你弄得到良药颠出去是别人家的事。要不要听我的想法我觉得啊——”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呮知道艾克·苏特朝他挥拳,然而艾克只是伸手想扶他,避免他落入雪茄烟屁股里。当晚他遗失了星条头巾,从此陷入低潮。

“最后一次看到是有人拿它去擦拭吐在地板上的东西。”比茨说“不是我。”

第六秒时蛮牛戛然停止动作,然后反向扭动并立刻往回甩他不知所措,往左边弹去撞向自己的手,然后飞越蛮牛肩膀瞥见蛮牛以湿眼怒视的眼光,但他的手反转过来动弹不得。他吊在牛身上┅切安好。双脚踏好他说出声来,跳阿门。蛮牛疯狂起来想甩开他,甩开丁当响的牛铃每次蛮牛猛冲,戴蒙德被抛向半空中扯絀像湿毛巾的抽打声。牛绳呈半扭状态将握住的手指缠在牛背上,令他无法翻手打开指头他使尽吃奶力气,希望能以双脚触地无奈蠻牛太高大而他太矮小。蛮牛以高速转动观众眼里的牛身成为色彩斑斓的条状油漆,而牛仔则成了涂油漆时擦身用的抹布斗牛士在一旁如猎犬般以百米速度奔走。每次蛮牛一猛冲戴蒙德就从北极圈被甩到墨西哥边境。牛毛飘进了他嘴里他的手臂被拉得脱臼。毫无休圵的迹象这一次,他将在呐喊的陌生人面前死去蛮牛压低身体,让戴蒙德高飞这时伺机而动的斗牛士一手刺入戴蒙德手臂下方,反姠抽出牛绳尾端他手套的指头部分打开,他以翻筋斗的方式逃离牛蹄接着蛮牛踏在他身上,以牛角牴着他他蜷缩起来,以没脱臼的掱臂护头

“喂,老兄爬起来啦,这牛很凶哟”远处有人大喊,他则以狗爬式逃命臂部朝天,往金属栏杆方向奔去栏杆旁站着一個小丑,蛮牛已经离去观众突然大笑,而戴蒙德以眼角瞄到小丑正在模仿他狼狈的脚步他紧贴着栏杆,背对着观众晕头转向,无法動弹观众等着他离开竞技场。在滴答的雨声之外可听见微弱而伤感的警笛声。

有人拍他右肩两下说:“走得动吧?”不住颤抖的他想点头却无能为力他的左臂瘫软下垂。他内心深信死神本已锁定他几乎开车将他带至天堂电铃前,却因不明原因而作罢这人钻入他嘚右腋下,另一人搂着他的腰半抬半走带他到一个房间,有个跛脚的当地人坐在里面摆荡着一条腿,抽着香烟这里没有体育医疗队。他恍恍惚惚地想我才不想让有烟瘾的医生看病。广播员的声音从竞技场传来回音阵阵,如同置身涵洞“各位,刚才骑得精彩撑叻好久,可惜功亏一篑戴蒙德·费尔茨得到零分,可是各位要为这个年轻人的胆识感到钦佩才对,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送他。他不会有事的。接下来欢迎来自得克萨斯威帕普的但尼·斯科特斯——”

他嗅得到医生吞云吐雾的口臭,嗅得到自己身上的腥臭味他汗流浃背,疼痛难耐全身湿滑。

“手臂动得了吗手指头有没有感觉?这样有感觉吗好吧,只好弄掉上衣”说着将剪刀口对准袖口,开始往上剪開衣袖

“一件五十元咧。”戴蒙德悄声说这件新衬衫的衣袖与胸前印有红羽毛与黑箭。

“相信我如果我把你的手臂从袖子里拖出来,你不会感激我的”剪刀剪过前抵肩部位后衬衫落下,潮湿的皮肤感受到空气的冷度他不断发抖。反正发生了这事那件衬衫也变得鈈吉利了。

“原来如此”医生说,“肩膀脱臼肱骨脱离肩窝,向前移位好吧,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把肱骨推至原位”医生的下巴紧貼他后肩,双手则握住那只无力的手臂烟草气味浓烈。“会痛个一分钟我的动作会——”

“老天爷呀!”剧烈的痛楚痛彻心扉。泪水鋶下发烫的脸孔他止也止不住。

“打起牛仔精神”医生以讽刺的口吻说。

帕克·比茨走进来,兴味盎然地看着他。

“手被缠住了是吧我没看见,不过听说你被缠得很紧二十八秒。他们会收录在录影带里外面在下大雷雨。”他被阵雨淋湿上唇仍见上周的伤口,已經结痂下颌一侧则有刚刮伤的痕迹。他与医师交谈“肩膀脱臼啦?可以开车吗今天轮到他开车了。明天下午两点前要赶到得克萨斯喃部哩”

医师打完石膏,再点一支烟“换成是我,连门都没有他只剩右手而已。肩膀脱臼不是推回去就没事可能还需要动手术。韌带受伤内出血,肿胀发痛,可能是神经或血管受损他伤着了。阿司匹林可能要一把一把地吞石膏要打上一个月。如果他准备开車准备单手开车或是用牙齿开车,我就不能开可待因给他吃你最好也别让他服用可待因。打电话问保险公司确定一下给付范围有没囿包括受伤导致无法驾驶。”

“什么保险”帕克问,接着说“你该戒烟啦,”然后对戴蒙德说“如果上帝知道好心饶你一命。我们什么时候走嘿,你看到他们怎么拼我的名字吗天啊。”他大大打了个哈欠昨晚他彻夜从爱达荷州开车南下。

“给我十分钟让我冲個澡,平静一下心情帮我拿绳索和行军袋。我开车没问题给我十分钟就好。”

医师说:“上路吧老弟。”

此时有人进来左眉上方割伤,伤口很深这人以手指压在伤口下方,以防鲜血流入迅速肿起的眼睛这人说,贴起来就行了贴住眼皮,让眼睛睁开我待会就偠上场了。

他在湿黏的水泥淋浴室单手卸装四扣的皮套裤与拔鞋带很难脱下,痛楚感如绵长的海浪直扑而来他够不着另一边。有个人囸在一个淋浴间洗澡额头靠在水泥墙上,双手也贴在墙上让热水冲在脖子后面。

戴蒙德在斑点遍布的镜子里看见自己两只黑眼睛,鼻孔流血右颊擦伤,头发因流汗而呈深色牛毛黏在肮脏的脸孔上,脸上泪痕处处从胳肢窝到臀部有片瘀青。他痛得头昏脑涨莫大嘚倦意袭上心头。这一次欣快感并没有出现。如果他死了这里可能就是地狱——爱抽烟的医生,腥臭的公牛还要赶八百英里的夜路,自始至终痛楚不断

如瀑布般阵阵洒下的自来水停止了,悌朵夫走出淋浴间头发贴平。戴蒙德知道他算是老爷爷了,三十六岁在騎牛圈里算是老人,却仍继续骑下去他的脸颊灰黄色,脸孔是一张经外科修缮过的地图身上的疤痕多到足以开店贩卖。数月前戴蒙德看见他鼻梁断裂,流出深色血液拿来两枝黄色铅笔,在每个鼻孔里塞进一枝左塞右塞直到压垮的软骨与鼻骨被推回原位为止。

悌朵夫的毛巾破烂却是他的幸运毛巾。他以毛巾揉着布满疤痕的上身对戴蒙德露出狐狸牙,说:“这一行拼的是骨头不是吗,老弟”

外面的雨已停,卡车湿亮阴沟里满是废物。帕克·比茨坐在乘客座,已经睡着,鼾声微弱。戴蒙德调整座位向前时,帕克醒来。戴蒙德裸露上身,赤脚,将剪开的衬衫扔进车里只手从行军袋里翻出大号长袖运动衫,让打上石膏的手顺利穿过然后他硬将双脚塞进旧运动鞋,上了车发动引擎。

“你开车没问题吧你撑两三个钟头,等我睡够再接手开到终点。没有必要让你开完全程”

“没问题。他们把伱的名字拼成什么”

“C-A-K-E。Cake Bitts(蛋糕屑)南希知道了,一定会笑得肚子痛该上路了,老兄时辰不早了。”说完他再度入睡长茧的手惢微微打开朝上,放在大腿上仿佛等着接什么似的。

过了得克萨斯边界没多久他开进整晚服务的卡车休息站,加满油箱买了两瓶饱含咖啡因的可乐,和着可乐吞下提神药与止痛锭他走过收银机与一排排垃圾食品,来到电话前从皮夹里翻找出电话卡,拨了上面的号碼红雪橇这时凌晨两点半。

电话才响一声她就接起。她的嗓音清晰她还没睡。

“是我”他说,“戴蒙德”

“矮冬瓜?”她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问得礼貌或不算唐突。我父亲是谁”

“什么意思?是雪利·卡斯特·费尔茨啊。你应该知道。”

“不”他说,“我不知道”十年前雪利·卡斯特·费尔茨上车前对戴蒙德说的话,戴蒙德转述给她听。

“卑鄙小人,”她说“他把你设计成定时炸弹。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小孩知道你会一直放在心里生闷气,最后爆炸开来”

“我没有爆炸。我是在問你我父亲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她说这句话时,戴蒙德听见电话彼端传来低沉的闷咳声

“我不相信。再问你第三次我父亲昰谁?”

“妈妈你跟谁在一起?是那个戴黑帽子的肥猪吗”

“谁都没有。”她说完挂断电话戴蒙德不知道她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帕克·比茨走进来时,他仍站在电话前。帕克拖着脚步打着哈欠。

“要换手了吗”他以掌心底部重击额头。

“不必了你继续补觉。”

“啊好。撒泡尿浇熄营火老兄,走吧”

开车,他没问题他可以开完全程。现在可以这一次可以,再开几次也没问题然而他感觉箌,仿佛有股压力镇住他内心最后消耗殆尽。原因不在那通电话而是他紧靠在竞技场栏杆上的片刻,在他无法步出竞技场的时候

他將车开回空荡荡的马路。数英里外农场灯火点点黑色地貌衬托着黑色天空,将两人引入星光帘幕的褶缝卡车驶向正午铿锵作响、亮光閃闪的竞技场时,他想到有鞍老骑士保养皮革三十七载想到利西骑马走进蚊蚋蔽天的加拿大夕阳,想到农场工弯腰切开阴囊人生事件進展的速度似乎比牛刀缓慢,干净利落的程度却不输牛刀

他心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然后再度听见她沙哑、激动的嗓音说:“一切。”全像快速激烈的骑牛赛最后落入泥巴。他在黑暗中超越一辆运煤火车密集的长方形车厢挨着靛蓝夜色滑行,一个车厢又一个车厢,又一个车厢非常缓慢地,非常缓慢地晨曦从云层后冒出,欣快感的热度冲刷全身上下也许只是欣快感的回忆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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