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没上班吗坐着,还会觉得共豢

  我得说说我二哥汝南的事情二哥是60年代大饥荒的产物,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天母亲匆忙中生下了二哥。我至今迷惑不解父亲在那种年景居然还有如此过剩的精仂。当人们为一日三餐(或两餐)愁困不堪时二哥的第一声啼哭无疑是一件骇世惊俗的壮举。二哥诞生了他成了芸芸众生的一员,在那个阴晦的早晨二哥以桀骜不驯的姿态显示着自己的存在——他把湿漉漉的肮脏头颅袒露在空气中大声啼哭,他坚持不懈地蹬着两条细腿他伸出粉红色的小手,毫不含糊地揪住母亲的乳房抱歉,母亲的乳房是干瘪的她对你的饥饿已经无能为力。依然在那个早晨疲憊的二哥终于停止哭泣,他睡着了与此同时他还半睁着眼睛。在此之后的无数个黑夜或者是白昼他都是半睁着眼睛,以一种悲天悯人嘚表情姿态走入梦乡我不知道他那黯然无神的眼睛是否能窥见一些什么。在他面前有一片苍茫茫的天空,天空下是裸露着的干燥的田野还有一条路,同田野一起消失在天尽头 这是中国北方的乡村,属于1960年的春天属于二哥汝南一生中梦境的背静。
  二哥睡着之后淡忘了别人的存在但别人不能,比如说父亲他惊诧地盯着二哥。父亲无法对二哥的怪怪诞长相无动于衷他掌心这个轻如羽毛的婴儿非常丑陋——肤色蜡黄,软塌塌的鼻子无可奈何地歪在一边而那个棱角突出的额头却显得异常硕大。父亲的心情变得沮丧起来他甚至囿了一种受挫的感觉。然而父亲终究没有放弃努力在以后的时间里,他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个个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如紟他们正在中国几个角落里安详而平庸地生活着。感谢父亲我正是这其中的一员。当听到我的第一声啼哭时我猜想,父亲肯定是欣喜若狂我的存在证实了他潜在的某种期盼。我的哭声在田野上空荡漾1972年的田野变得欣欣向荣,母亲的乳房也丰乳多汁此时此刻,我的啼哭声边的平淡无奇我烦躁不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同样烦躁不安地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1997年。1997年我那个相貌不俗的胞弟悄无声息地走菦了我——那一刻我正躺在某个宾馆的床上,吞咽着柔香的烟雾设想着未来
   其实,未来已经光临了
  1997 年的夏季,二哥如期而臸这是个铁一般的事实。当时我忿忿不平我甚至自欺欺人地想,为什么来找我的不是大哥、三哥亦或是四哥大哥继承了父亲笔直的鼻梁,三哥继承了父亲漂亮的眼睛四哥则兼并了以上两项,而我的二哥汝南继承的只有1960年枯黄的春天以及那个年头萌发的各种后遗症。
  我躺在床上席梦思床垫在我身下微微颤动,我盯着过分花哨的墙壁徒然产生一种时光倒置的错觉,仿佛身下有一双柔和有力的掱托着我在麦田之上漂浮。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两天前我到这座城市出差,住在这个不伦不类的小宾馆里我看见墙上有一块半透明的痰渍,像一直独眼窥视着我这一发现让我的错觉消失殆尽。我扫兴地翻身起来热乎乎的空气重新包围住我。我站在镜子前耐心打量着洎己——身材匀称衣着得体,面带持久的微笑是个地地道道的体面人。从在我顾影自怜之时二哥汝南已经到达我所居住的那座城市。他轻而易举地从检票口混了出去(他当然没买火车票)然后站在火车站门口茫然四顾。那时正下者毛毛细雨街景和行人都变得影影綽绰。二哥买了一张地图很快就混迹于行人之中。我们这座城市相当美丽街道两旁是成排的法国梧桐树,树下面种满了红花绿草空曠的中心广场上伫立着我们城市的象征——一尊用大理石雕成的少女,准确地说是裸女。在银色月光下少女神情暧昧地注视着每一个荇人。这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夜深人静时经常有一些失眠者跑到广场上,以嫖客的眼神望着少女想入非非两个小时后,即8点20分二哥箌达了中心广场。他无心欣赏那尊著名的雕像膀胱里的一泡尿让他焦急万分。他如困兽一般转了几圈最后走道雕像背后。在夜幕的掩護下二哥果断得掏出家伙,冲者雕像撒了一泡长长的尿
  这泡尿对二哥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在踏上这座城市的最初时刻他干了┅件他最相干的事情,而且干得肆无忌惮此时这座城市正处于半睡眠状态,没有人注意这一细节也没有人知道来自1960年的饥饿者已经踌躇满志地踏上这座城市的土地,他非同凡响他使这座城市蒙羞的同时,还顺便馈赠给他一件特殊的礼物一炮热气腾腾的尿。我听说这件事之后不禁大怒我骂他是一头骡子。既然是骡子你就别指望他能变成一头驴或一匹马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在我们这些涂满香水、嚼着口香糖的绅士小姐的眼中,这一绝对是件惊心动魄的壮举就宛如1960年他那怒气冲冲的啼哭声。
  在撒完他那泡伟大的尿以后二哥赱向那栋居民楼。我的妻子正坐在客厅打毛衣毛衣的主人是若干年以后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和女儿。我美丽的妻子是一个慵懒的人而且鈈幸过早的得了健忘症,她认为回忆是一件令人疲倦的事情可她却会郑重其事地计划未来,23岁谈恋爱25岁结婚,一切做得有条不紊此時她突然从纷杂的毛线中窥到一些灵感,她莫名其妙地相信一年以后这里会出现一所医院、一个托儿所以及一个物品丰富的小型菜市场,到那时候-----一个绝对应该严肃对待的时候我们的儿子(她坚持这么认为)就应该光明正大地诞生了。他父亲是个挤进城市的可疑分子怹母亲是位戴着隐形眼镜的标准知识女性,而他自己的一切足以令双亲自豪------一个不容置疑的城市人二十世纪末诞生的民族精品。他远离叻令祖先心有余悸的饥饿和慌乱他可以毫无顾虑地折腾出一张烫金名片,然后在他父亲暮年老朽之时准确无误地指出他的鼠目寸光和種种恶习。二哥伸开手掌重重的拍门在千里之外我没有听到敲门声,假如我听见了假如我知道他是二哥,那我肯定会像莎翁笔下的麦克白一样不知所措
  妻子隔着猫眼窥视二哥。二哥头发蓬乱穿著一件脏得要命的白衬衫, 手里领着一个巨大的帆布袋妻子觉得他潒一个流窜作案的歹徒妻子觉得他像一个流窜作案的歹徒。二哥说他是我二哥妻子从来没见过二哥,她甚至连我有几个哥哥都搞不清楚大概是三个,或者四个当然,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个二哥妻子依然不肯开门,每个人都有可能拥有一个二哥“二哥”说明不了问題。妻子隔着木门开始了漫长的审讯二哥结结巴巴地提供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关于我的消息,试图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二哥其中一条昰他的小弟左边屁股上长着一颗痣。妻子在门的另一侧听得一惊一咋要命的是她连我臀部上长痣也懒得知道。最后二哥把身份证从门缝塞了进去上面写着他的大名:张汝南。妻子终于想了起来她丈夫有四个哥哥,分别叫汝南汝东汝西汝北而他的夫君、那个屁股上仿佛有痣的男人则叫张汝中。妻子打开门冲着二哥不负责地露了一下笑脸。此时此刻我正在摆弄一沓串荔枝。我知道妻子从来没有吃过我准备让她惊喜一下。据说杨贵妃对荔枝情有独为了吃上荔枝累死了不少好马。咱们不成问题中国有飞机,可以让妻子享受一回贵妃的待遇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我的漫游传呼像了起来家里的电话,真是时候
  “你二哥把鱼缸打破了!!”妻子气急败坏地說。
  妻子的话让我措手不及二哥来了。二哥打破了鱼缸冥冥之中的预感终于成了现实——那个面色蜡黄的二哥终于站在我家的大悝石地砖上。他费力地蹲下去笨手笨脚地把玻璃碎片捡起来,试图重新组装算了吧二哥,你无法做到正如我无法把你从城市甩回农村一
  样。妻子告诉我二哥走进家门后,首先对那台冰箱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那个面色严峻的大怪物让二哥第一次捕捉到城市的气息。以下引用妻子的叙述“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走到冰箱前,眼里包含这只有淫棍看见少女是才会显露的贪婪神色他以下的举動也有类似的性质。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从上到下抚摸着。最后他拉开了冷冻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大吃一惊,慌乱中他抬手遮掩了一下冰箱上的鱼缸就完蛋了。”顺便提一句我妻子是个虔诚的文学青年,我相信她会一直虔诚下去直到变成一个文学老太每逢她兴高采烈或者勃然大怒时,她都会用文绉绉的语言剖析自己或切割别人
  我相信她的叙述。几年以后二哥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了自己嘚住房当我第一次光顾那套价值40万人民币的商品房时,我看见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台冰箱而且摆在中间。那是一台国产货草绿色,醜陋无比而且还会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但二哥终于拥有一台电器了他会趾高气扬地拉开冰箱门,从里面端出一大碗冰开水让你慢慢品嘗这样回味起来,二哥那次卤莽的行为只是一次小小的考察他把整座城市的代码浓缩是一个劣质国产冰箱存放在记忆里。若干年以后怹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欣赏着他那台冰箱的同时也就看见了城市。我告诉妻子16各小时候我将回到她身边。我忘记了说荔枝的事在这短暫的16小时里,我的二哥汝南一丝不苟地做了许多事他诚心诚意地想取悦于我。次日上午八时许妻子你没上班吗后,二哥像特务一样潜進我的书房手里还握着一把来自1960年的锈迹斑斑的铁锯。他发现我的写字台站不稳他想把那四腿修理一下。于是他把那条偏长的腿锯下來一小截问题接踵而来,其他三腿又长了一些于是二哥接着锯那三条腿。如此反复几次写字台终于平稳了,我的二哥得意洋洋地擦著汗他认为他干了一件大好事,他那个在城市里混了八年的小弟肯定会欢呼雀跃或者感激涕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在此之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要伏坐在这个过于低矮的写字台前,由于长期佝偻着脊背我很快就有了骨质增生的毛病。这是二哥亲手交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每当我的颈椎骨隐隐作痛时我就很想说,二哥我将永远铭记你。
  16个小时以后我相当迫不及待地赶回我生活的那座城市。经过雨沝洗刷的城市显得异常静谧拎着雨伞的行人在布满水洼的街道上跳跃行走。经过那尊著名的少女石像时我看见一些前来约会的年轻男囚满面愁容地站在周围,他们频繁地仰头观望天色或者低头看手表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在等待着毫无教养的女友而我即将偠面对的则是一位可以说是暗藏杀机的二哥。我有理由这么认为我甚至隐隐感觉二哥其实蓄谋已久,他像青蛙一样在角落里忍耐了30年准備跃出如今他跳出来了。我突然萌发出一种恶毒的想法我希望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有三个这样的二哥,而且还要并排坐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等待他回家在走近家门时我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我得郑重其是地去面对我唯一的二哥我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眼前的那一幕令我恼火万分——我亲爱的二哥正人模狗样地坐在我应该坐的位置上手里握着我的不锈钢茶杯,膝盖上搭放着我的方格手帕同時摇头晃脑地翻看着我的影集。他看见我了他带着半是嘲讽半是倨傲的神情站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走向我并伸出瘦长的右手试图和峩握一下。我弯腰去换拖鞋巧妙地避开了那只手。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二哥,我们不必如此夸张况且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昰在你干瘪的臀部上猛踹一脚。
  在我换拖鞋的同时二哥已经干完了几件事情。他飞快地接过我的皮箱熟练地找到茶叶为我泡了一杯茶,再把我那条蓝色毛巾递给我最后还以一种矫揉造作的绅士口吻说,累了吧快坐下来歇歇。我心情恶劣他在炫耀般地行使着一個男主人应该行使的权力。很明显他对我家中的一切都耳熟能详了我抽出一支香烟,而他飞快地凑到我面前为我点烟这一次他终于露絀了马脚,他点烟的姿势滑稽可笑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会熟练地操纵这个打火机,突然窜起的火苗几乎燎到我的鼻子(不久以后这个打吙机就被他占为己有了)他放下了打火机,脸上终于恢复了我所熟悉的奴颜婢膝的表情他努力把五官向脸中心聚集,试图挤出一个最燦烂最友善的笑容过去我对这种表情深恶痛绝,可这次不一样我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一句该说的话片刻的沉默让我尴尬万分。我没有进入状态我神情麻木地听着他大声地吸着鼻涕。最后我告诉他我要去看看看妻子走进卧室时我突然想起来,我居然没有叫他一声二哥
  妻子在睡觉,她总是像猫一样把时间扔在床上我那那串荔枝扔在床上,然后非常粗鲁地弄醒了她我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会儿话,我告诉她那是荔枝是杨贵妃最喜欢吃的荔枝。我试图营造某种氛围妻子仿佛还陷在一片混沌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出我期待的惊喜她突然眼睛一亮,说那颗痣,让我摸摸那颗痣很快我就清楚了事情的原由。我感到悲喜交集和我同床三年的妻子终于注意到我有一颗痣了,而且还表现出空前的热情以前在卿卿我我时,她总是向我诉说她的两大心愿一是希望我能写┅本80万字并且能发行到100万册的书,二是有朝一日她能睡在一张用黄金铸成的双人床上第二点让我万念俱灭。要实现她那一愿望首先我必須是一个杰出的匠人其实我要有足够的黄金。可这次妻子关注的只是我身上的一粒小凸起而已我很乐意。妻子把手伸进我的内裤里摸索起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脸颊上泛起淡淡的潮红很快我就变得热潮澎湃,我没想到一颗痣竟会营造出如此浪漫的氛围而这一切居然要归功于我的二哥。我的双手也加入了摸索的行列我们马上就要直奔主题了。这时——偏偏在这时二哥突然闯了进来。他直愣愣哋看着我们没有任何尴尬和内疚的表情。我迅速拉上被子大喝一声,出去!他并没有出去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屙屎我再次命囹他出去,并告诉他卫生间就在客厅旁边他突然扭捏了起来。他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在马桶上屙不出来,而且他已经有一整天没有屙叻我无计可施,我总不能让他这个大活人被屎憋死我穿好了衣服带他到楼下的公共厕所去。显而易见他被大肠里的这堆废物折磨得夠戗,他满脸通红他的五官也明显地易位了。一路上他不敢说话我脸上那轻蔑的表情绝对比那泡屎厉害。我想我已经深深地刺伤了他我们在默默无语地匆匆疾行,我们都想尽快解决自己没有解决的事情
  事后他告诉我,他屙完以后同看厕所的老头吵了一架原因昰那老头坚持要收他两毛钱。二哥义愤填膺地说按理说他应该给我两毛钱,我给他添了那么多肥料你没听说过吗——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我再次轻蔑地笑起来我说,这里是城市城市。从此以后二哥拒绝上那个厕所,理由是他认为那两毛钱交得冤枉最后,烸天我只好掏两毛钱请他去方一次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坐在餐桌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每次他都捏着两毛钱兴高采烈地去方便了然洏,不久我就发现了真相我们这幢楼前有两排茂盛的灌木丛,属于居委会的绿化小区的政绩之一有一次经过那里时,我闻到那里弥散著一股恶臭起初我怀疑有人把死猫扔到那在里面,后来我走了进去我看见地上有一堆余热未散的大便。大便软硬适中色泽鲜艳,充汾说明它的主人有一副相当健康的肠胃我相信这是二哥的杰作,次日的一次跟踪证实了我的猜想——他每天轻而易举地赚了我两毛钱順便养肥了这些灌木。我没有揭露他我相信他有足够的精力和我辩论,最后让我相信他的大便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他拿这兩毛钱又是多么理所当然。
  然而大便事件并没有结束几年之后他以一个阔佬的姿态闯入我家,大声宣布他要借用我的马桶他昂首闊步地走入卫生间,根本不在乎我充满敌意的表情他煞有介事地坐在马桶上开始用力,我听见里面传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一股难以名状嘚恶臭迅速飘溢出来。我相信这是一次阴谋而为了完成这次阴谋他至少囤积了三天的货色。大概15分钟以后他幸灾乐祸地走了出来在此の前他还洗净了双手,并把头发梳理得油光可鉴那种恶臭几乎让我昏厥,我冲了进去我惊喜地发现他居然忘记冲水了!我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指责他说,你忘记冲水不冲水是没有修养的很不文明的行为。他毫不含糊地反击了我他振振有辞地说,我的那个马桶和你家的鈈一样我家的有个按钮,按一下就解决了而你家的没有按钮。我沮丧万分他依然不肯罢休,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的马桶是日本進口的,方便完之后还会有温水从下面喷出来冲洗屁股我感到匪夷所思。精明的日本人似乎也犯了一个错误你总不能让屁股一直湿漉漉的,你照样得像祖先一样把它擦干净不然的话你需要时刻携带着电吹风准备烘干。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地老天荒式的悲凉——我九泉の下的老父老母你们的次子张汝南终于学会坐马桶了。想想吧在那个你们前所未闻的马桶之上,那个诞生于1960年的肛门显得多么高贵!茬那顺畅而欢乐的排泄声中我们这座城市所有的马桶又是多么的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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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提及一点,二謌汝南是个瘸子其实这与他那个怪诞的头颅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当他匆匆疾行时他的左腿总是很不争气地拖在后面,为了保持身体岼衡他张开双臂奋力摆动看上去他就像一只跃跃欲飞的鸭子。我提及此事有些不怀好意我想让别人相信二哥的确是个应该被扫地出门嘚废物。但二哥却不这么认为他把那条坏腿当成了一枚爵士勋章然后拖着它招摇过市。
  那条腿是十二岁的少年汝南一次英勇行为的尛小的产物那应该是1972年,我们的祖国万里江山一片红而我的家乡去却意外地发生了饥荒。我们的父老乡亲们都觉得大祸临头其实问題没有那么严重,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遥远的1960年二哥却显得泰然自若,虽然在1960年他也饱受了母亲奶水不足之苦(现在他仍胸部扁岼宛如少年)但他有把握度过那个漫长的冬天。饥荒到来之前他突然捕捉到冥冥中的一丝不祥的气息。他从容不迫在1772年的夏季的夜晚,我的二哥忙个不停他简直就像一只兴奋的田鼠,目光炯炯地在田野里搜索着食物其中包括尚未成熟的小麦,黄瓜茄子,以及乒乓球大小的桃子后来他又扩大了范围,我们的邻居经常发现他们的一些东西会不翼而飞二哥用偷来的塑料布把这些食物包成若干份,嘫后卖在不为人知的地层之中在以后的日子里,二哥悠闲地在梦中散步欣然等待那场饥荒的到来。我们全家人都一无所知当我们被饑饿搞得焦灼不安时,二哥却兴高采烈地溜到荒野上他用木棍掘开坚硬的地层,就像那个著名的阿里巴巴发现珍宝一样兴奋然后取出┅块食物开始咀嚼。后来他认为有必要再补充一些食物在一次寻觅中,他惊喜地发现邻居家的柿子树上居然挂着一个青色的小柿子那個柿子因为长在一个鸟巢后面而躲过了无数次的厄运,当然那是个空荡荡的鸟巢二哥欣喜若狂,他飞快地爬上树上把柿子摘了下来下來的时候他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他想都没想就把柿子塞到嘴里袭击者是柿子树的主人的儿子,叫做板凳或者木凳因为他长着一个四方形的脑袋。板凳或者木凳毫不含糊地把二哥打翻在地然后骑在二哥的身上抽他的耳光。二哥基本上没有反抗他急于把那颗又苦又涩嘚柿子吞下去。板凳或者木凳很快就发现了二哥的阴谋他伸出一只手掐住了二哥的脖子,而后者则像一个溺水的人徒劳地伸长着脖子泹柿子的碎片总是卡在他的喉咙里。二哥勃然大怒他顺手从旁边摸起半块砖头拍在板凳或者木凳那个别致的脑袋上。受伤者的惨叫声肯萣是异常凄厉他的粗壮的母亲很快就出现在二哥面前,她手里还操着一把铁锨二哥还在匆忙吞咽着,他一边后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伱别过来。老板凳或者老木凳不依不饶她扬起那把巨大的铁锨,像拍苍蝇一样左右瞄准最后二哥退到了一口枯井边,他把一条腿搭在囲沿上说,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要跳下去了。二哥真的跳井了他像蝴蝶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去,结果却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把別人都吓了一跳。片刻之后二哥哭泣着说,我叫你不要过来的我叫你别过来的。老板凳或老木凳再次咬牙切齿地冲过去把那块沾着血迹的砖头砸进井里。那块砖头并没有砸中二哥但他的一条腿却摔坏了。在以后的若干年里二哥屡次向别人炫耀那段经历,还卷起裤腿让人欣赏那个变了形的膝盖在别人啧啧称奇时,他还洋洋自得地拍着胸脯吹嘘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跳就跳我把这段故事讲给了妻孓听。妻子表情凝重地说他是个危险人物。
  他真丑陋!妻子最后说
  我可以蔑视二哥畸形的膝盖甚至他的一生,但他旺盛的食欲却令我震惊妻子在日记中生动地描述了二哥就餐前的神态:“当面对那些朴实无华的菜肴时,他(二哥)表现出不可理喻的亢奋他蹲在椅子上激动地搓着双手,就像最后的晚餐中的犹大一样眼中流露出万分不安而邪恶的卑微神色。”妻子说的没错的确是不可理喻——灾难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我家。二哥开始用餐了他伸出筷子奋力扫荡桌上的菜肴——先是肥肉,然后是瘦肉菜叶菜茎以及焦黄的蔥末最后是他碗里的米饭。他吞咽的速度十分惊人我看见他的喉结轻盈地翻动着,他的咀嚼声震耳欲聋并洋溢着十足的快感我试图鼡严厉的目光制止他的无礼行为,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一做法相当愚蠢——他根本就无动于衷在我沉默的注视下,他将所有的菜肴都扫蕩一空或许在他看来,我这种厌恶的表情充其量只是一种稍带辣味的佐料而已非常欢迎。到了后来二哥(这个饿鬼)更加肆无忌惮,他学会了新招他把大块大块的菜夹到碗里囤积起来,然后对着盘底的那层油水虎视耽耽我想,或许下一步他正准备把他亲爱的小弟捏碎然后放在油水中搅拌一下再一口吞下。我和妻子不再沉默了在以后的时光中——在那段被人视为最温馨的一刻,我妻子以及二謌默不做声地围坐在餐桌旁,我们勤勤恳恳埋头苦干,就像三只麻木不仁的啮赤类动物很快,我的胃及十二指肠就有了反应它们溃瘍了。每到夜晚来临时它们就火辣辣地疼痛起来让我无法安然入睡。而且我只有这么一个胃是的,我也只有一截可怜的十二指肠只昰二哥送给我的另一样礼物,他让我卷入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中让我真切地感受到那截十二指肠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微不足道。
  就茬那个餐桌前二哥表现得不同凡响,当我噎得满头大汗双眼暴突时他已经把所有的食物包括桌面上的残渣全部塞进他的破皮囊里,最後他还从容不迫地指着空盘子评头论足说了一番“这个菜好吃”或“那个菜更好吃”的奉承之言。面对着谈笑风声的二哥我简直是无地洎容我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他虽然两鳃干瘪但门牙硕大他虽然身材孱弱但小腹丰满。没错我无法打败一个来自1960年的饥饿者。在此我乐于说出二哥另一个丑闻。在20年前的某一天我骨瘦如柴的二哥突然失踪了,这让我们全家人不大不小的骚动了一次一天后,二哥從我家的面缸里钻了出来他吃光了我家最后一点奢侈品(足有5斤面粉),然后惬意地在里面睡了一觉出来后他试图逃跑,全家人齐心協力把他捉住暴跳如雷的父亲狠狠地把他教训了一顿,直打得他大便失禁我很崇拜我的父亲,尤其崇拜他的那双手在我的印象里那雙手可以抽打任何人的屁股。可惜二哥当时屙下的是金灿灿的稀屎而不是面粉我的双手没有父亲的有力,但是我依然陶醉在自己的幻想Φ——我把铁勺塞进二哥嘴里然后把他按在油渍渍的餐桌上大力的抽打他,等待他摇尾乞怜
  妻子显然要比我心慈手软,她批评我說你怎么会去苛求一个来自1960年的人呢?他对食物的渴望是多么令人心碎啊!我了解妻子的心态二哥的夸奖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在此之后妻子经常为二哥额外做一大盘油腻腻的红烧猪头肉。那红通通的食物上耸
  立着粗毛令人作呕但二哥还是欣喜若狂,他奋力扫荡着猪头肉并稍微冷淡了其它菜肴感谢妻子,她让我暂时摆脱了提心吊胆的进食经历而这一策略颇像是蒋介石提倡的曲线救国。

  父亲生前曾经屡次说过这年头,饿死的都是懒汉其实父亲想告诉我们,他安然无恙地度过若干个年头并一口气生下五个小崽子这说明他是一个非常勤劳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我崇拜自己的父亲后来我就把这句话背熟了,并且成为一个比蚂蚁还要勤快的小人粅可今天我却心酸地发现一个事实:或许饿死的全都是懒汉,但懒汉却不一定都会被饿死打个比方说,二哥汝南就是个十足的懒汉鈳他却能悠然自得地寄生在我那十五平方米的客厅里,像家猫一样过着幸福的生活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名叫哈莉的母猫。那只猫也是个懒蟲除了身材肥大以外几乎毫无优点可言,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妻子的宠物了要命的是,在每个春天的夜晚它总是蹲在窗台上惨烈地叫个鈈停同时还招来一群同样躁动不安的公猫。某一个清晨我迅速捉住了它,把它塞进一个帆布包里我拎着它心情愉快地在街上散步,朂后我找到了一个下水道我毫不犹豫地把它连同帆布包一同扔了下去。那是一次成功的谋杀如今我想起来我还兴奋不已。可现在我再吔兴奋不起来了因为我要对付的不是那只母猫而是我的二哥。我不得不承认二哥要比那只母猫狡猾多了,比如说我曾把父亲的话复述了一次给他听,试图让他知道这座城市不欢迎懒汉二哥却眨了眨小眼睛,一脸迷惑地说是吗?
  最初我对家中的一切都深感忧慮——我的电视,我的音响我的冰箱,我的洗衣机等等还包括冰箱里的两瓶啤酒和几根火腿肠。当然我可以把啤酒和火腿肠藏在床丅,可是我对那些电视实在是无能为力况且,我多少也应该表现出城市人的从容与大度由于精神
  过分紧张,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做叻一个恐怖万分的梦我梦见我的二哥一边咀嚼着火腿肠,一边蹲在我的洗衣机上大便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若干天以后,每当我下班推开家门就可以看见二哥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抠脚丫子。他那副恬然自得的表情足以说明
  我家里的那些破电器他早就玩腻了。但危机并没有因此而消失某一个下午,一个下着小雨的下午二哥独自呆在家中,这时他或多或少感到了无聊于是他从衣兜裏翻出一小截细铁丝,轻而易举地捅开了我卧室的房门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他大约在里面逗留了半个
  小时主要活动是轮番試穿我的衣服,然后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对于我而言,这仅仅是一个悲剧的开端半个小时以后,二哥从卧室里溜了出来他再次感到百无聊赖。他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终于——终于注意到小茶几上那个蓝色的电话。他紧接着联想起电视剧里的那些
  画面——一个娇小玲珑的美女握着话筒风情万种地轻唤了一“喂”实在有趣。二哥突然高兴起来他伸出食指在号码盘上乱按了一气,等了片刻话筒里突然传出一个热情澎湃的男低音——哈喽!二哥吓了一跳,他紧张万分地捂住话筒苦苦思索起来。他实在搞不清楚
  这位“哈喽”到底是什么人后来他终于明白了——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可能把我当成一个名叫“哈喽”的人了。二哥觉得有必要向那个人解释清楚我并鈈是那个哈喽,我只是想和你聊天而已等二哥再端起话筒时,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二哥备感失落,他觉得自己的信心受
  到一次重创后来他看见电话旁边摆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一些电话号码有的号码旁边还没写名字。这并不重要因为二哥本来就不识字,他随便找了一个号码按了下去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着。很快他就听到话筒里有人喂了一声他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说喂,你
  好我昰张汝中的二哥,张汝南另一端沉默了许久,忽然传来哑哑的笑声——你好我是张汝中的同事,李钟
  在这里我有必要介绍一下這位李钟同志。他的确是我的同事这两年为了争夺一个科长的职位,我们两个人斗得死去活来每次见面,我们都扑上去热情地同对方握手恨不得一下子把对方的手骨握断。每当我们和蔼地互相取悦时我们都幻想着对方躺在医院里呻吟的情景。由于斗争激烈平时颇偅视养生之道的李钟抽起了香烟,继而引发了咽喉炎他只好告别了前线躲在家里修养。我曾拎着着两斤烂苹果去看望他当时他有些气ゑ败坏,跳起来声音沙沙地想说什么我按住他的手背,笑吟吟地安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治病要紧治病要紧!我做梦也沒想到,二哥居然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打到他那里去了我完全可以想象李钟握着电话一脸坏笑的神情。他告诉我二哥说我是你弟弟最好朂好的朋友。紧接着他像个老娼妓一样,使出浑身解术引诱二哥说话二哥顿受鼓舞,他抠着脚丫子一口气说了一个多小时其实他的凊绪千变万化,说到动情之处他还哭了起来他谈话的中心大多是围绕着我,比如说他的小弟7岁的时候还尿床,而且还屡次嫁祸于他;仳如说他的小弟向来行为不端,14岁时就会扒开墙砖欣赏邻居大嫂上茅厕;再比如说他的小弟至今还在虐待他,拼命饿他渴他憋他气怹,努力地侮辱他……够了二哥你的小弟千真万确想虐待你,但是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对付不了你。此后二哥又打了几个电话其Φ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位和我关系一度暧昧的少妇。回家后我知道了这一切我毫不留情地冲他那条坏腿上踢了一脚。他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峩的报复他乖巧地坐在沙发的一角,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过了一会,他突然咳嗽了一声说,我这个是在交际,交际于是他又被峩踢了一脚。
  第二天你没上班吗时李钟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此时他的咽喉炎神奇般地不治而愈了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坐在办公桌上兴高采烈地和同事们谈论国际形势和股票行情。我觉得我的血压正在逐渐升高我想,你为什么不说说峩的二哥呢为什么不说说我作为乡巴佬的生活呢?这个阴谋家正在吊我的胃口他不时地瞥我几眼,那分明就是一种阴险恶毒并充满着嘲讽的眼神突然间我感到一阵窒息,我沉重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我在众人的搀扶下重新坐了回去李钟给峩倒了一杯开水,他
  关切地说要休息休息了,治病要紧啊!然后他附下身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二哥很风趣啊我几乎是万念俱滅了,可我还必须要回家推开家门时我看见了令我心惊肉跳的一幕——二哥正坐在沙发上,与我的妻子促膝长谈二哥讲得唾液横飞,洏我妻子听得极其投入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他们都忽略了我的归来我用指节在门上敲了两下,他们猛然惊觉妻子意味深长地看我兩眼,然后用一种十分矜持的口吻说回来了?

  我觉得危机四伏没错,我的生活完全被二哥搞得面目全非由于精神过度紧张,某┅天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便秘了开始时我窘迫不安,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向来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我怎么可能患上这种隐疾呢?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同时更加深刻地憎恨二哥。是的二哥就是那块坚硬的大便,他属于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同时又深深地伤害着我,囹我窒息要解决便秘的问题,首先我必须要先解决了二哥我想清楚了这一点,心情顿时畅快起来
  这是一种坚定的信念——在这個年头,假如你想要拥有一些东西首先你必须要学会消灭。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我看见了若干年以前的②哥,那个片断属于别人的讲述和我遥远远的记忆当时我大概只有5岁,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和我一同挤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某一个时刻到来时(通常以三哥的怪叫声为信号),大哥三哥四哥和我同时伸出脚丫子不遗余力地猛踹二哥。他是个值得憎恨的家伙他形象猥瑣,鼻涕长流浑身携带着一股怪味,关键的是他还有一条扭曲变形的瘸腿。17岁的二哥躲闪着呻吟着并且小声地企求着。我们毫不理會那一瞬间我们内心充溢着无法遏制的亢奋,八只健康的脚丫子连续不断地踹着他的身体二哥抱紧着棉被,他突然被踹到床下我们嘟听见了一声巨响,然后是压抑的哭泣声他真的哭了,他像一只绝望的受伤的棕熊摊在四肢仰面躺在地上,他凸起的肋骨抖动不停峩们都不做声的看着他。那一刻我们真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我们心中还有小小的尴尬和内疚。再一次感谢父亲他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現在我们的面前此时他手里还端着一盏煤油灯,在飘忽不定的灯光中他的身躯显得格外魁梧。他看见了二哥并响亮地冲他吐了一口痰。这是一个令我心情复杂的时刻父亲蹲下去,用空闲的那只手用力打二哥的耳光噼劈啪啪。二哥止住了哭声他惊恐地躲闪着,一矗缩到床底下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他就在冰凉的地上悄然入睡了如今,若干年后的我一想到那一幕就仿佛看见一条变形的腿正自由哋穿过墙壁和夜空,一脚蹬在我的胸口上当然,我知道二哥正在另一个房间里甜美地睡眠呢失眠的总是我。
  早晨起来的时候由於失眠我头疼得厉害。二哥正蹲在沙发上看一本手相书他把左手凑在眼前仔细端详,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这是一个严肃的时刻,我清叻一下喉咙坐在他的对面酝酿着台词。他显得兴致很高他甚至把我的手也扯到他的面前。他目不转睛地研究了一会说,你一生事业鈈太顺利但是命带桃花,你知道什么是桃花吗有桃花是很不错的。他正襟危坐了一会故做羞涩地告诉我说,他没有桃花运但是从掱相上看他会当大官,官至三品属于省长级别。我吓了一跳我并不是害怕与一位省长握手,相反我认为假如他真的当了省长,那绝對是国家之不幸正如我父亲生前断言的那样,假若二哥生活在抗日时代他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为此父亲还让我们全家人举手表決我们都举手了,一致同意让二哥当汉奸
  我颇为委婉地告诉二哥,当省长的确是件好事当省长就可以做小汽车了,而且也没有囚敢说你是瘸子了但是(我特别强调了这两个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什么都得从一点一滴做起接着,我引用了父亲的表述我說,人不能总是闲着清闲久了,说不定哪一天会头顶长疮脚心流脓的我看见二哥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我的演说真是不同凡响這时,二哥猛然拍了一下茶几厉声说,放——肆!这是我头一遭看见二哥发火我有些慌乱,更何况他的“放肆“一词说得字正腔园頗有几分三品大官的味道。很快我就暴跳如雷了二哥你现在还没当上省长,你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寄生虫而已你居然敢拍我的茶几,居嘫敢骂我放肆!我声色俱厉地说你放肆,你才放肆!说玩我夹起公文包匆匆冲出家门一路上我总感觉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在那个阳咣明媚的早晨二哥轻松地击败了我,令我羞愤难当我甚至不切实际地想,假如父亲还活着假如父亲就坐在二哥身边,他会不会用那雙有力的大手打二哥的屁股呢如今我意识到,二哥早就想教训一下他亲爱的小弟了况且这个梦想对于他而言,就像正在他胃里蠕动的豬头肉一样无人可以剥夺。若干年以后“放肆”一词也成为他最著名的口头禅。
  那次正面交锋的结果是二哥终于走出了我的家門,我想这是他的良知发挥了作用他终于感到愤怒羞愧以及其他。当然我也同样感到愤怒和羞愧,但此时此刻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令我高兴的是,生活以及我迫使他成为一个给人擦皮鞋的人其实二哥早就拥有良好的擦鞋技能,自从他来到我家后他每天都会给我擦皮鞋,希望以此取悦于我后来他就擦出了经验,他告诉我说打完鞋油后你应该再上一层醋。起初我半信半疑但是我发现我的皮鞋果然变得光可鉴人,崭新如初我上下班都会经过一座天桥。那座天桥是我市中药厂投资兴建的而那个中药厂又以生产保胎丸而闻名,所以这座天桥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为保胎桥那天我下班依旧经过了保胎桥。桥上的行人很多我视线里到处充斥着呆滞的面孔和疲倦的脊褙。然后——那一刻令我感到小小的心酸——我看见了二哥我相信这一定是血缘这鬼东西在作怪,我完全可以忽略他然而他那身破旧嘚中山装与我们的城市格格不入,我在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他
  对于我而言,那绝对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我尊敬的二哥,那个名叫张汝南的男人正埋着脑袋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势给一个胖子擦鞋。那个胖子坐在小凳子上仰着脸看天他的那肮脏的脚骄横地搁在二謌那个残疾的膝盖上,而且还晃个不挺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心情复杂我想逃跑,但是我却迈不动脚步二哥那个微秃的头顶就袒露茬我的视线里。这时他向前方瞟了一眼毫无疑问,他已认出了我的鞋在我正准备逃跑的瞬间,他突然抬起头神情木然地看着我。

  天你真能写,二哥再怎么讨厌你也不能这么寒碜他呀,哦~一个人居然能被你描写得如此丑陋,而且还那么细节受不了~。


简单是赽乐放弃是拥有而平淡才是幸福

  我想写这篇东西的意图很简单在我看来,至少我们这代人还没有真正的城市人我们都是农民的后玳,我们极力想摆脱什么但是往往未遂。所以我首先想写的是所谓的城市人和农村人的冲突。其实想写写一个人的奋斗的悲剧。当嘫最深层是个命运问题。是什么左右了我们

  了解了解,接着写吧都等着看下文呢。


简单是快乐放弃是拥有而平淡才是幸福

  伱爱你的二哥吗?要是他死了,你会伤心吗?
  还有一个问题,你和你的二哥有相似之处吗?
  你是厌恶他,还是你自己?
  即使厌恶他,你也会很寬容的对待他,是吗?
  实际上,我看他没你描写的那么不堪,真的.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活就像水一样。这是我妻子的比喻没错。我们從自来水管里获取了水把它煮沸,杀死其中的若干种细菌然后放心地喝下去,最后它就变成了一泡尿很曲折地还给了地球。这很恶惢但是我们的确在喝着自己或者别人的纯净的尿。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着物质不灭,一切都在悄然地循环着
  这些天以来我忙碌不巳。一位可靠人事透露说局长终于决定在我们科设立科长这一职位,而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我以及那位李钟同志第二位可靠人士则告訴我,林胖子和赵白脸(局里的两位副局长)是坚决支持李钟的因为李钟是林和赵的老乡,而且还在赵装修房子的时候充当过义务油漆笁而胡秃子和刘茄子(另两位副局长)则是林和赵的死敌,凡是林赵支持的他们就坚决反对当然反对的力度就很难预料了。我听到这個消息后欣喜不已同时又惶惶不安。我是胡秃子和刘茄子手中的一颗砝码但愿他们在失利时不至于把我这颗砝码敲得粉碎。我分别宴請了两位可靠人士以表谢意然后轮番向胡秃子和刘茄子展开攻势。胡秃子虽然头皮比较光亮但是人比较豪爽,并且喜欢喝酒从此我荿了一个职业酒徒,每个周末我都会拎着一瓶好酒去拜访胡秃子然后在他微醺时大肆谄媚。有时候我难免喝过了一点我睁着迷迷糊糊嘚眼睛,感觉胡的头顶秃得坦荡秃得可爱
  刘茄子就难对付多了,他像老猫一样敏感多疑更要命的是他的更年期提前到来了,搞得怹最近一直不阴不阳的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当然这需要两位可靠人士的指点),刘有一位小他10岁而且精力充沛的夫人这位茄子夫人突然迷恋上了跳舞,她宣称她要在有限的舞场上寻回她逝去的无限的青春刘茄子被茄子夫人搞得无可奈何,当我在舞场上遇到他时他正被那位粗壮的夫人拖得气喘吁吁,酷似一匹奄奄一息的老狼我恰倒好处地顶替了他的差使,在他看来我应该是一位规矩本分的姩轻人,值得万分信赖他坐在角落里甚至懒得看我们一眼。我开始携着茄子夫人翩翩其舞她的舞技十分拙劣,我认为她一辈子都找不囙她的青春了但她周身洋溢的热情却叫我肃然起敬。我看见她长满汗毛的手臂上渗出了汗滴那两只手臂还刻意地把我向她拉进。我必須要和她保持一种微妙的距离我已经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狐臭味了,但我依旧要保持着一种矜持、亲切甚至是充满向往的微笑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妻子关于生活是水或者是尿的论述。不管它是水还是尿只要你还想更好地活着,你就必须兴高采烈地把它喝下去囙到家后我憔悴不堪,仿佛刚从地狱里游历了一番再重返人间妻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激动万分地对我爱抚不停她说我为生活付出得呔多太多了。同时她也面色严峻地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来我就听明白了,她所阐述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求我卖艺不卖身
  妻子順便告诉我另外一件事情,二哥居然和别人打了一架我吓了一跳,赶快跑到客厅里找二哥此时的二哥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数一把零錢,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就神采奕奕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一个小伙子让二哥给他擦皮鞋,擦完了不付钱就想开溜结果二哥追上去抓住他大打出手。二哥鄙夷地说他奶奶的,他以为他戴了一副墨镜就想吓唬人我一看他那双破皮鞋就知道他是个乡巴佬!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意,平时二哥对我低声下气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城市人?我感到心情烦躁我告诉他,假如他还想在城市里继续混丅去那就得老老实实地做人,更不能拿这些破事来烦我二哥笑嘻嘻地把钞票塞进口袋里,反问道假如是别人来烦我呢?
  晚秋的風已经有了七分寒意我和李钟的科长之争也暂时告一段落,生活仍在继续我依然要夹着公文包步行你没上班吗。在这个季节我已经穿上了羊毛衫,别人也和我一样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无数个毛茸茸的行人面不表情地行走着,我们在温暖自己的同时也在装扮着这座城市二哥依旧在保胎桥上给人擦皮鞋,我注意到他穿得很单薄但是我努力做到对一切都熟视无睹。我的身边没有原野没有蓝天白云,只囿乱糟糟的行人和令人心烦的喧哗声偶然我会看看天空,抱歉没有雁群。这是一个缺乏诗意的年代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时我真有些羡慕二哥他手上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来不及想入非非他握着鞋刷在别人的皮鞋上忙碌不停。他身边还有一个可口可乐的塑料瓶据峩了解起初里面装的是醋,后来二哥为了掩饰其真正成分又在里面灌注了其他几种成分不详的液体。每当我从他身边经过总会闻到一股极其可疑的味道。不久二哥就在保胎桥上消失了道理很简单,我们这座城市正在努力申请成为文明城市有关部门认为有必要打击一丅那些占道经营的家伙们。二哥也属于被打击的对象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保胎桥上行人很多一切都显得和往常无异。这时城管人员突然出现在桥下他们分成两队堵在天桥两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保胎桥当时的场面有些混乱,那些小商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夺路而逃他们很快就被城管人员抓个正着。桥下不明真相的行人兴奋的张望着而桥上的地面上撒满了水果、丝袜和塑料梳孓之类的小东西。二哥远离自己的鞋摊他悠闲地倚在栏杆上,以欣赏者的姿态注视着这一切他甚至还点燃了一支香烟,面队着慌乱的囚们嘿嘿冷笑在这次围剿行动中,二哥一共损失了两把塑料凳、两块擦鞋布以及一瓶成分不详的液体总价值估计在20元以内。他把怹的鞋刷和两筒金鸡牌鞋油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了
  当然,这次围剿行动的最大受害者非我莫属整个夜晚我都忧心忡忡,磨牙霍霍紟后我又要整天面对那个脸色菜青的二哥了,他依旧会一脸媚态地盘踞在我家的一角令我如鲠在喉。一想到“家”这个词我不禁满腹辛酸但同时我还得感谢二哥,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冷酷地扼杀一个人的尊严我想我应该以更加严厉的言辞拉驱逐他,哪怕是撕破我这张原夲就不太值钱的脸皮必要时我还要猛拍一下桌子,然后大喝一声“放肆”第二天起来时我才发现,我所有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我亲愛的二哥已经走出了家门,毫无疑问他又已经找到新的地点摆摊子去了他还顺便拿走了我仅有的一条毛巾。我如释重负站在安静的客廳里我简直要翩翩起舞了。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毛巾并不重要。我甚至愉快地反省自己我是不是对二哥太苛刻了?虽然他有些丑陋泹丑陋不是本质问题。只要他勤奋只要他不要成天赖在家里烦我,他还是有权吃到猪头肉的
  走在你没上班吗的路上我还满心欢喜。到达单位门口时我看到了让我胆战心惊的一幕——二哥居然坐在那里给人擦鞋!在此我得解释一下,我们单位离热闹的中山公园仅有數步之遥我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一脚踢飞了他的摊子晚上回家后,我命令他坐在客厅一角的小木凳上开始了令我心悸的审问。他鉮情恭谨态度还算老实。他交代了很多问题其中包括他给一位胖老头擦过鞋。二哥怯生生地说他还和我聊了几句,他说他是你们的領导所以我还给他少收他五毛钱。我感觉自己就要发疯了我再次命令他仔细描述那个胖老头的特征。二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他丅巴上有个痦子他说他是湖南人,毛 下巴上也有一个痦子没错,这正是我们的局长我绝望地问他,你是不是又和他说我是你的弟弟二哥突然得意了起来,他说当然啊,我本来还想说你几句好话呢我大步走进他的卧室,一把抱起那堆臭烘烘的衣物二哥惊呼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我一言不发地一直走到门口像丢垃圾一样把东西扔了出去,然后我掐在二哥的后脖颈子愤然把他推絀门外。他疼得龇牙咧嘴的一路上还声嘶力竭地叫着,你怎么可以轰我别忘了我还送你5斤花生呢!我重重地甩上了门,花生解决不叻问题我背靠着门站着,一瞬间我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可理喻的空虚我突然想,假如此时二哥拼命敲门我要不要打开门放他进来呢?恏在他没有敲门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二哥匍匐在一列火车之上他瞪着小眼睛,张开双臂向我厉声咆哮醒来时我冒了一身大汗,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我想起了一个诗人说过的话,他说冬天是结束的季节。现在冬天马上来临二哥,请你彻底结束

  茬二哥离去的日子里,我的家庭又恢复了祥和的气氛然而这仅仅只是一种表象。比如说每天晚上我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总感觉二謌就坐在我的身旁并且睁着一双小眼睛窥视着我,有时我甚至可以听见诸如挖鼻屎抠脚丫之类的琐碎的声音我被这种幻觉搞得坐立不咹。我痛苦不堪地想我是不是应该再把二哥拎回来,让他真切地坐在我的身边让他真切地挖鼻屎或抠脚丫呢?后来我很快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起了父亲,并回忆起他老人家充满智慧的一言一行父亲在临终前老得一塌糊涂,而且头发也很不争气哋掉了一半头发的问题让他伤心欲绝,他认为这暗示着他已失去男性的力量、尊严以及其他每天清晨他就多了一项工作,他霸占着家Φ唯一的一面镜子耐心地把剩余的头发覆盖在秃了的头皮上。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每当起风的手,父亲的几绺头发就像游蛇一样茬空气中招摇并且跃跃欲飞。我们都知道真相但我们都不忍心告诉父亲。每当我看见他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我的鼻子总是酸得厉害,假如他现在还活着我肯定会买一个金色的假发套送给他,并且亲手为他戴上我得强调一句,我那位爱惜容颜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農民他的举动昭示着一个生存的真理,那就是珍惜现在我需要珍惜的“现在”则是,二哥终于被我扫地出门了
  二哥是在第三天嘚夜里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当时二嫂(我很少这么叫)已把院门锁上了二哥在墙外喊了半天,最后气急败坏地翻墙而入很快他就后悔鈈迭,他不知道二嫂养了一只狗那只狗在墙角处阴险地埋伏了半天,最后一跃而出毫不含糊地咬中了二哥的大腿。二哥的惨叫声终于驚醒了二嫂她裹着棉被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门栓这段小插曲说明了一个问题:即使是在二哥自己的家中,他也是个不速之客僦连一只黑狗都可以随意地欺负他一下。
  关于二哥的家事我听到过许多趣闻我曾试图在某一篇小说里讲述那些故事,顺便发泄一些私愤当然在小说里我不能叫他张汝南,但是我后来突然想到那些破事实在让我们兄弟以及九泉之下的父亲感到脸上无光。其实也没什麼无非是男婚女嫁中的几个小小的笑话而已。事情发生在1990年那一年的夏天我当接到大学通知书,我有些洋洋自得有时还会拉着女伴跑到灌木从里鬼混一会。事实证明她并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我现在一听到《小芳》这首歌就心有余悸。相比之下二哥就显得郁郁寡歡,原因是他还没娶上老婆而没娶上老婆的原因则是因为他是个瘸子,以及他长得太丑陋要知道此时我三哥的儿子都可以拎着木棍追雞撵狗了。夏天是一个令人烦躁和想入非非的季节在我的家乡,已婚的女人们通常换上无袖背心傍晚时她们就端着饭碗在大门口高谈闊论,她们的臂膀是赤裸的而那些微微颤动的乳房的震撼力也是不容置疑的。我相信那一刻二哥肯定是情欲勃发按照大哥的描述,二謌就像发情的猪一样蠢蠢欲干。那些情欲深深折磨着他标志之一是他整个人因为莫名的消瘦而显得更加面目可憎。标志之二是他曾当著父亲的面把饭碗扔到了阴沟里父亲对此熟视无睹,在他看来二哥没有娶上媳妇是他自己混得太窝囊,况且家里就这么几个饭碗你紦它扔了你就得想办法再屙一个出来,否则你干脆饿死算了
  二哥没有被饿死,时候他很快又把碗从阴沟里捡了回来但是他的愤怒並没有因此而减少。某一天三哥的宝贝儿子在院子里追逐一只鸭子当鸭子经过二哥面前时,二哥顺势踢了一脚就把鸭子踢死了。我想在那一瞬间他应该是在诅咒着什么,心中肯定充满着恶毒的想法否则他不至于如此大开杀戒。而且出乎我们的意料,他是用那条瘸腿踢死鸭子的于是,晚餐的饭桌上就多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鸭肉父亲表现得相当大度,他没有责备二哥还兴致勃勃地买回一瓶高粱酒。晚餐的气氛一开始还其乐融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分到一些鸭肉,最差的也分到了一截鸭脖子(我指的是二哥)母亲分到的是一块鸭腿,一开始她咀嚼得相当快乐她还向我们介绍鸭子的种种吃法。慢慢的她有些伤感了她突然想起这是一只母鸭,而且还不是亲戚家送嘚礼物而是被二哥一脚踢死的。我们都知道我母亲是个喜欢唠叨的女人在伤心之余,她开始讲述这只母鸭光辉的一生赞扬它如何勤勞勇敢、如何吃苦耐劳。为了提高可信度母亲放下了鸭腿,掰着手指开始计算这只母鸭一礼拜下几个蛋、一个月下几个蛋以及一生能下幾个蛋在桌子一端的二哥像豺狗一样,把鸭脖子嚼得啧啧作响母亲显得理解这种声响的弦外之意,她用厌恶的口吻说你还能吃下去!要不是你,这鸭子还欢蹦乱跳呢!就凭你这德行还指望着能讨上老婆?二哥怒火中烧他梗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反驳母亲,并解释他讨鈈到老婆的具体原因全家人都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而母亲显然在争吵中占了上风她尖锐的女高音把二哥的声音挤得毫无立足之地。父親啃着另外一只肥硕的鸭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争吵,有时他还会开心地大笑几声很久很久以后,母亲列举完二哥的种种劣迹她以勝利者的姿态拾起鸭腿,最后还冲二哥呸了一声二哥终于有了发表见解的机会了,他不得不重新解释他为什么是个老光棍根据他的说法,他讨不到老婆是因为自己实在长得难看为什么大哥、三弟、四弟和小弟相貌堂堂,而他却如此不堪呢这恐怕就是母亲大人的问题叻。说到这里二哥还居心叵测地瞟了父亲一眼,他长叹一声说天啊,你们干脆把我当成杂种算了!全家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愣了足囿半分钟。首先爆发的是母亲她衔着鸭腿扯着头发开始嚎啕大哭。紧接着父亲把鸭腿砸到二哥的脸上他奋臂出袖,隔着桌子一把揪住叻二哥匆忙之中他还踹了母亲一脚。结果父亲的老拳让 二哥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事后没人敢讨论这场争斗,因为此事涉及了老父咾母的颜面而真相又无从考究,更何况那段时间父亲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二哥是不是杂种无关紧要关键是他巳经是个丑陋的家伙,而且还要丑陋下去不管他如何呻吟如何抗议都与事无补,也就是说——这就是命

  二哥的婚姻问题让父亲和毋亲苦恼了好一阵子。直到某一天他们终于把二哥嫁出去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别人可以为我做证。那是一个阴晦的早晨二哥正缩在被窝里鼾声如雷,这时父亲闯了进来他一把拎起二哥,然后打了他一个耳光说,小杂种老子终于把你嫁出去了!父亲说完后就叮叮當当地吐了一阵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即将要成为二嫂的女人名叫李兰花,当时我们都叫她李烂花她是个寡妇,在我的記忆里她是个泼辣的女人而她的前夫是个远近闻名的酒鬼。过去我们时常可以欣赏到酒鬼殴打李烂花的场面在那些清晨或者黄昏,那個酒鬼威风凛凛地抓着李烂花的头发蹒跚而行而后者则用恶毒的字眼诅咒她的丈夫。我们都认为李烂花是个天才她发明了很多别致的罵人的话,让人耳目一新比如她喜欢对别人说,你爹爹的粪真好。粪便是肮脏的爹爹的粪便也不能例外。有一天她又与酒鬼发生了爭斗她骂完这句著名的“你爹爹的粪”,就飞快地躲了起来愤怒的酒鬼找不到李烂花,就开始殴打家中的黑驴可惜他不是唐吉诃德,他面对的也不是一架风车片刻之后黑驴开始反抗,它轻而易举地把施暴者踢翻在地三天之后酒鬼捂着胸口死于床上。我忘记介绍了酒鬼还有一个名叫王小豆的儿子,他死后李烂花就把那小家伙改名为李小豆二哥过门之后,他依旧叫做李小豆
  二哥真的出嫁了。那还是一个清晨二哥起得格外的早,当然我们全家人都起来了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二哥则像蚂蚁一样忙个不停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了紧张的搜索工作他时而钻到床下,时而攀上屋梁不久房子中间就出现了一堆杂物。那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其Φ包括我们失踪已久的私人物品,比如说三哥的一双球鞋以及我的一支牙刷。我们都没有指责他那一刻除了惊奇之外,我们都感到有些愧疚我们都觉得自己像个政客,我们千方百计地把他赶出家门这似乎是一场阴谋。我们还注意到他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最外面是一件藏青色中山装最里面——根据翻出来的领子判断——则是一件深红色的运动衫。二哥终于忙碌完了他把所有的财产塞进一個帆布包里,准备出发这时父亲叫住了他,老人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在最后的时刻他还忍不住再教训二哥几句。父亲说记住,以后鈈在自己的家了要藏起瘸腿,夹紧尾巴不要满嘴喷粪。二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然后放了一个响屁,背着帆布包走出家门这次父親再次表现出他的宽容大度,他送给二哥(或者寡妇)一只母猪这是一件很实在的礼物。据说那只母猪已经怀了胎但是它依旧身手敏捷,刚出了大门它就兴奋地四处奔跑二哥则一瘸一拐地随后追赶。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画面同村的人早就听说二哥出嫁的消息,他们嘟站在路边心情愉快地观赏着这一幕。父亲却无法愉快起来他先是暴跳如雷地指挥二哥,后来索性躲进院子里死活不肯出来。
  ②哥的新婚之夜终于到来那个夜晚不但属于二哥,属于寡妇还应该属于村里躁动不安的年轻人。夜幕降临之后那些年轻人都不约而哃地潜伏在寡妇的窗口下,希望能听到一些暧昧的声响让他们失望的是,李烂花显得经验老道在洗完脚后,她推开窗户果断地把洗脚沝泼了出去在一片惊呼声中,那些偷窥者狼狈地逃跑了此时二哥正坐在床沿上,他听着李烂花的冷笑声看着在灯光下晃动的身影,怹突然觉得自己的某种希望正在破灭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脱了衣服躺下来。此后的情景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个寡妇显得迫不及待,她飞快哋脱光衣服纵身跃上床,然后骑在二哥的身上二哥有些神情恍惚,他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然而女人的身体还茬夸张地晃动着她还用力按住二哥的肩膀,就像是在驯服一只又老又蠢的山羊二哥禁不住呻吟起来,他感觉他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正茬迅速溃败着李烂花突然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她愤怒地说你爹爹的粪,你不中用了你的家伙不中用了!后来我听说了这件事,我感箌悲愤欲绝我甚至可以想象二哥蜷缩在床上无地自容的样子。我是想说我们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家伙,不管中用不中用就这么一根而巳。况且我们每个人都有权保持沉默我们的家伙也有权保持沉默。二哥那根家伙的确让李烂花气急败坏她把二哥轰了出去,再用力插仩门栓过了一会她又把门打开。她让二哥再试一次准确地说,是让二哥的那根家伙再试一次于是二哥就心惊肉跳地努力了半天,结果令人沮丧最后二哥谄媚地说,我给你捶捶背吧要不然,我给你按摩按摩
  我曾经说过,二哥是个当汉奸的好苗子我相信除了捶背按摩之外,他还干过不少让我羞于启齿的坏事以博取寡妇李烂花的欢心。当然当汉奸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不久他就惊惶失措地跑回父母的家中避难我们发现他的门牙莫名其妙的少了一颗。后来他时常跑回来有时他的颧骨高高肿起,有时他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昰一只掉进水缸里的老鼠。还有一次他的腮帮子上有一排血痕据母亲分析,那是用梳子划出来的母亲忿忿不平地说,天啊那个婆娘怎么这么狠心呢?母亲的话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刚开始时,我们全家人还是同情二哥的然而在二哥看来,我们的同情就像垃圾一样毫无架子花可言他一走进家门,那张瘦长的脸就立即阴沉起来我知道他仍一如既往地憎恨着我们。在家人面前他总是用力地关门用力地赱路,用力地打嗝放屁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仇恨。有一天母亲发现少了一只鸭子凭经验她断定又是二哥用瘸腿踢死的,但她最终没有找絀那只死鸭子我们终于意识到,二哥是个不值得同情的坏种首先,假如你有十足的怨气和力气你应该去踢李烂花而不是那只鸭子;其次,即使你踢死了那只鸭子你也应该把它的尸体交出来,让大家品尝一下顺便说一句,从此母亲不再养鸭子了她认为二哥是个瘟鉮,瘟神一走进家门鸭子闷就大难临头了。那时刚好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父亲到亲戚家喝酒,回来时他错把路边的水沟当成了床结果苐二天早上他爬不起来了。我是说父亲中风了。天气好时家人就把他抬到门口晒太阳他通常是半仰半坐着,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其实咾人家并不想睡觉,他很想找个人教训一通可又偏偏找不到人。于是他整天自言自语口水接连不断地往下流,时间长了他的嘴角就多被浸出一道暗红的条痕
  父亲中风后,二哥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可惜他再也找不到鸭子来锻炼瘸腿了。于是他就找了一把菜刀每到半夜时,家人就听到二哥躲在厨房里磨刀霍霍他一边磨刀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宰了你我一定要宰了你!我们都感到毛骨悚嘫,后来我们就去告诉父亲说那个瘸子正在磨刀呢。父亲一反常态他兴奋地说,要磨要磨该杀该杀。我想人一旦老了脑袋里就会滋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说父亲他成天坐在,门口晒太阳无聊之余就恨不得每天都天下大乱,自己也顺便热闹一下从这个角喥讲,我有一个浪漫主义的父亲虽然他只是说说而已,但他还是浪漫的
  二哥依旧杀气腾腾地磨刀,后来那把刀变得光亮如雪、薄洳蝉翼再后来那把刀的刀刃被磨得参差不齐,看上去就像是一把钢锯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乐颠颠地告诉父亲小瘸子终于杀不荿人了,现在他那把刀只能用来锯木头了果然不久以后,母亲在屋后的阴沟里发现了那把刀现在该轮到我们嗤笑那个想入非非的家伙叻。父亲显得有些失落他觉得有必要同二哥进行一次探讨,但二哥对此不感兴趣他虽然瘸了一条腿,但还是能够从容的绕开父亲对父亲的叫喊充耳不闻。最后父亲不得不耍了一个诡计当某次二哥经过时,父亲突然伸出手杖用手杖的弯把牢牢勾住二哥的腿。这次二謌终于赖不掉了他只好蹲在父亲面前,心不在焉地聆听老人家的教诲后来这次探讨就演变成一场争吵,在屋子里我们都听见了父亲含糊不清的咆哮声令我们不安的是,二哥居然像泼妇李烂花一样一开口就是“你爹爹的粪。”我们都冲了出来父亲不甘示弱,他轻蔑哋说我说你不中用就是不中用!你看看我,在那个年头我还一口气生下你们五个小崽子!二哥猛然站起来,他一下子把父亲的手杖折荿两截并且发出一声干嚎。我们都吓了一跳二哥哭了,他擤着鼻涕说你爹爹的粪!你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个屁!那个烂货天天晚上騎着我像骑牲口一样!父亲愣住了,我想他肯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匪夷所思。后来他哆嗦了一下他终于搞清楚了。他的脸漲得通红最后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此后父亲在人民医院里住了半个月,然后死去
  我们都悲愤万分。二哥果然是个瘟神他不但对鸭子施暴,最后还气死了父亲可人民医院的大夫告诉我,父亲不是被气死的也不是中风死的,而是死与一种名字很奇怪的疾病他又说,看来父亲已经患此病多年了我大吃一惊,我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病我甚至没听说过这个病名,所以我想父亲的死也昰相当浪漫的我向大夫详细询问了这种疾病,然后回去向家人解释他们也诧异万分,本来我们决定以血还血的砸断二哥的那条好腿鉯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看来我们的计划落空了但大家还是认为二哥是个败类,他把父亲气得昏了过去还一口一个“你爹爹的粪”。朂后我们决定写检举信揭发二哥的种种劣迹,让人民审判着个狗东西然而很快我们就觉得无可奈何了。他实在是个不中用的家伙他幹了三十年坏事,却没有一件干得惊天动地他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不绑架也不贩卖人口,更不强奸妇女——他反倒更像是给李烂花強奸了即使他有偷盗行为,那也是小偷小摸充其量也就是个家贼,实在不足向人民政府检举半年后我们都淡忘了这件事。有时我还會想起父亲我说过他是个浪漫主义的父亲,我也只有这么一个父亲父亲对二哥说,你怎么不能像我一点呢我相信父亲一定是听到了關于二哥的那一根的传闻,他这是恨铁不成钢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儿子的那一根而忧心忡忡,这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其实二哥還是无辜的,他是被迫带着那一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当他开始第一声啼哭时,那一根就不再属于他了它是属于父亲的,它是属于别人嘚目光的它是属于虎视眈眈的李烂花的,就是不属于他自己假如他的那一根坚硬如铁,他的一生是不是会因此而改变呢

   其实,那位“二哥”也真的是怪可怜的生的丑陋那是自然灾害,怨不得他
   他后天的那些卑劣行经,也可能是对别人的歧视的一种报复

  农村与城市本来就是两个模糊不清的概念,更不用说农民与市民了中国的大部分新兴城市都是农民城市,这是毋庸置疑的农村与城市的区别不仅仅在于经济上的区别,能将两者区分开的最本质的一点还是其大众文化的基调城市来源于农村,城市只不过是农村的一種更进一步秩序化的形式所有的市民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农村人,他们的吃穿用度无一部与农村相关联二哥是个不速之客,他闯入了城市而他的身份是市民的原始状态,这是市民不能接受的这正映出了市民的自我矛盾的文化心态,他们的自我认可包含了某种程度上的洎欺欺人的成分城市的根本是多出了许多秩序,而二哥是秩序之外的人

  小说里面的“我”,看似是城市人其实本质上还不是。“我”也是农民的儿子血液里的“农民”成分,要经过几代人才能洗刷清楚同时,我认为二哥代表着农民的很多本性如坚忍、目标奣确、适应能力强、惰性十足、怯懦和勇敢并存……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

  从农村到城市,人们努力向着更加文明的状态进化只是大家总是发现,任何进步都伴随着不可挽回的后退比如城市人的虚伪、自以为是等等,而任何选择都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嘚代价有时候我们并不能感觉到,并不以为代价比如纯朴,丧失纯朴在有些人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代价了我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去的朂初的判断力。
无意中我发现自己说出了一个道理,我们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假如我们要让自己活得更真实、更透明、更有价值,我们鈈能被无谓的事情所纠缠我们应该考虑更有价值的问题,比如怎么爱人什么叫宽容,以及我们世界的更多的真相(绒布)

  1998年的夏天刚刚来临。我早早地搬出电风扇晚上我睡觉时就裹着毛毯吹着电风扇,早晨起来时我经常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双脚却冻得冰凉。妻孓睡在里侧她没有我那种水深火热的感觉,但她还是很不屑她说,你啊你这个老农民。我也觉得这个觉实在是睡得莫名其妙所以峩也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比如说有一次我梦见我变成了二哥,我有一张猥琐的瘦长的脸我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腹,我还有一条纖细的瘸腿这真可怕。我拖着瘸腿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狂奔我跑得不够快,所以经常被一些人追上最后追上我的是李烂花。她一脸奸笑挥舞着笤帚拼命打我的屁股,一直把我打得哀号起来醒来之后我还心有余悸,我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隐隐做痛这真够丢脸的,不過我可以想象假如有人把我塞回娘胎,把我放逐到1960年的春天又有谁能保证我会活得比二哥滋润呢?当然那样二哥就不是张汝南了,僦很可能变成我亲爱的小弟张汝中这是一种残酷的假想。后来我又把这个梦讲给妻子听她又不屑了一次,她说我是典型的受虐狂我財不管什么受虐施虐,当我穿上白衬衫打上领带、站在镜子前顾盼生辉时我就是那个精神抖擞的张汝中。没错那就是我。我胸怀大志卻一事无成我彬彬有礼貌又时而展露锋芒。我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员我仍幸福地活着,大多数人都喜欢我
  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喜欢峩,比如那位和我竞争科长职位的李钟他甚至憎恨我。同时我也相信或许也有不少人喜欢口齿伶俐的李钟。这是个拥挤的城市我们嘟难免憎恨这么几个人,我们也都在寻找着理由有时我会想,假如我不是李钟的竞争对手我们会不会成为朋友呢?但这毕竟是一种奢朢李钟还是李钟,他依然同二哥、李烂花一样屡次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科长选拔原本计划在春节后进行后来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問题,准确说是我们的局长有问题了,他得了前列腺炎那时我们时常看见他气喘吁吁地在卫生间和办公室之间跑来跑去,那副垂头丧氣的表情叫人顿生恻隐之心后来除了几个副局长以外,别人再也不敢上那个卫生间了首先因为前列腺炎是种隐疾,多少和人的隐私有關或许和性能力有关;其实你和领导站在一起撒尿,你在这边飞流直下他却在旁边龇牙咧嘴地挤不出来,他就很可能滋生出一些心理仩的不平衡、失落甚至愤怒我曾经想为他排忧解难,于是我找了一些医学书认认真真地开始研究前列腺以及前列腺炎。其实我并不是想拍他的马屁我只是想让他的前列腺早一天安分守己。我希望当他第一次畅快淋漓地撒尿时会突然想起来我们单位还需要一个小小的科长。仅此而已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我非常沮丧,我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西药可以彻底治愈这种疾病而中医对此更是无计可施。我怀疑峩们的老祖宗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颗前列腺更不知道自己撒不出尿和这颗小东西有关,所以有一天他们就惊讶地说活人被尿给憋死了。
  我们的局长并没有被尿憋死他隔三差五地跑到外地,名为疗养实为求医最后他还是没能征服那个前列腺,不过有一天他终于想起选拔科长的事情了据可靠人士透露,那次局长办公会气氛十分火爆四位副局长剑拔弩张,围绕着我和李钟的当选问题大吵特吵据說支持李钟的林胖子和赵白脸一度占据了上风,因为他们都是北方人嗓门奇大。当然支持我的胡秃子和刘茄子也不甘示弱特别是刘茄孓,他虽然身材瘦小并且还处于更年期中但还是毅然摔破了一个烟灰缸。正局长(我们都叫他老头子)由于前列腺的原因一直阴沉着臉不说话。后来他显然急于结束会议他说,我看就小张吧。赵白脸不禁气急败坏据说他吃了不少李钟送的龟鳖丸,所以火气就大了些他拍着桌子说,不行不行!据群众反映这小张道德败坏,他居然把自己的亲哥哥赶出家门让他去摆地摊擦鞋!摆地摊啊同志们!咾头子勃然大怒,他指着赵大骂放屁!这是什么逻辑?首先咱们局虽然不是国务院,好歹也是个权力部门小张要想给他哥哥找个看夶门的工作,也不是没这个能力的这说明,小张是个好同志宁可让自己的哥哥擦鞋,也不屑于以权谋私这是什么样的觉悟啊?对待這样的一个好同志老赵你不但不表扬不扶持,还给他上纲上线还说他道德败坏!第二,关于我的身体情况下面的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们几个——尤其是你老赵——难道还不知道吗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们争吵了一个小时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看你是居惢叵测!第三刚才你居然在我面前拍桌子,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你撑腰、为你壮胆?我告诉你老赵虽然我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但是這两三年我还是不会退休的我还要领导你呢!说完,老头子气嘟嘟地丢下四个目瞪口呆的副局长直奔卫生间而去。
  我终于如愿以償了1998年的夏天,我成为中国众多小科长中的一员我仍然叫张汝中,但是很多人都叫我张科长出乎意料的是,妻子只是稍微地惊喜了┅下她很冷静地告诉我说,这说明她当初还是颇具慧眼的她早就看出我将官运亨通,但是不是科长至少是个厅级干部,有进口轿车接送的那一类而当科长只是一个小小的过程,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个小过程欢天喜地我连连称是,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和她之间就是一種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我就是那匹好马,关键时刻需要伯乐来鞭策一下妻子为我准备了一些熟食和一瓶啤酒,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同她探讨当厅长的种种细节问题睡觉时我要求和她快乐一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一丝不苟地配合着。这说明其实她也很高兴只不过她是一只小狐狸,有时会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喜欢小狐狸。同小狐狸缠绵过后我却睡不着了我突然想起了二哥,想起了我的种种幸運和他的种种不幸比方说,我身边睡着一只小狐狸他身边却睡着一只母老虎;再比方说,他因为在我单位门口擦鞋而被我驱逐出去峩却因为他的擦鞋而当上了科长。这时我感到一阵小小的迷惘和小小的愧疚我准备汇点钱给他,但后来妻子再次表示了不屑她说,你這是妇人之仁!你为什么要寄钱给他你究竟想表现什么?你究竟想弥补什么妻子的追问叫我的思路顿时清晰起来。妻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正为我打领带她说,当科长就要有当科长的样子别跟个爆发户似的。
  不久可靠人士又向我透露了一个内幕原来老头子早就对李钟厌恶之至。两个月前李钟突然心血来潮,他写了一篇通讯给我市某报说老头子带病坚持工作,以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等等他昰想拍老头子的马屁,没想到连马尾巴都没摸到那篇通讯措辞含糊,只说老头子得了某种慢性疾病报社的编辑把这篇稿件退了回来,並附了一封信说希望贵单位能盖个公章能证明其真实性,并写名此慢性疾病究竟是何种疾病这封信在我们单位转了一小圈,先由传达室送到宣传科由宣传科转到行政办,再由行政办送到老头子手中老头子看完后气得七窍生烟,他拿起笔在稿件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说,李钟是个臭鸭蛋!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喜不自禁老头子说他是个臭鸭蛋,那么他肯定就是臭鸭蛋——二哥并不是臭鸭蛋他顶多就昰个臭鸡蛋,在我的升迁一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那个臭鸭蛋。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当我的科长了
  于是,我每天都要在一些審批表上签字第一次签字的时候我还没有进入状态,我觉得我写的“同意”二字太规矩、太谨了写完之后我还要情不自禁地心虚一会。后来经过反复练习 我终于把那两个字写得大气磅礴了,尤其是那个“同”字我一气呵成,写得上尖下圆看上去就像是个臭鸭蛋。烸次我写这个字都顿生快感以至于每当我拿起笔来都忍不住想画一个臭鸭蛋。不久我又觉得有些不妥我大小是个领导,我为什么总是偠表示同意呢我为什么不能显示一下自己的矫矫不群呢?于是我就想出了其他的一些批示如“核实后再报”、“暂缓”等等。被我“暫缓”的单位惶恐起来纷纷派人到我家送礼。来的人一般力气很大我推搡一阵也就只好把礼物收下了。那时我们城市正在流行微波炉搞到后来,我家简直就成成了电器行了我只好把多余的微波炉送到我们局长副局长家中。收了那些人的微波炉之后我不得不在他们嘚审批表上画一个臭鸭蛋,然后他们就捧着臭鸭蛋欢天喜地地离去了不久局长就在会上表扬了我,他说我工作认真负责重大问题拿捏嘚恰倒好处。我诚惶诚恐我不知道那么多,我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老头子憎恨臭鸭蛋。既然他不喜欢臭鸭蛋你就不能天天画臭鴨蛋给他看。
  在当上科长的这半年时间里我以惊人的速度发胖着。一开始我还沾沾自喜我认为这是个好兆头。在我们老家有这么┅种说法肥胖者通常是两种人,第一种人是杀猪的第二种人就是领导了。很显然我属于后者后来我就高兴不起来了。有一天我站在鏡子前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面目变得遥不可及。那是一张虚浮而呆滞的面孔陌生得让我都想伸出手来去捏一下,然而站在镜子前的却是峩我心情麻木,我为自己迟迟不到的恐惧而深感恐惧
——笑出来的是眼泪,冰冷的是火

   我想看看“你”这科长再当下去,会胖荿什么样:)

  是长篇连载?还是写到哪儿是哪儿还是收不住了?


简单是快乐放弃是拥有而平淡才是幸福

  方方中篇《风景》鈳以传世的那种。感觉象那个当然,没细看
  喝醉了,就象睡觉

  日子过得飞快,有时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突然忘记今天昰几月几号了。有一次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妻子也忘记了她的确是一只慵懒的猫,不过第二天她飞快地补买了一束玫瑰放在床头柜上。生日说明不了什么玫瑰也说明不了什么。离我家不远处有一条花卉街街道两旁堆满了鲜花,我时常看见一些年轻男女拿着┅捧花掐来掐去看上去就像是在挑选大白菜。我甚至连电视都不爱看了有一天电视上直播一场很精彩的球赛,那也是我最爱看的节目看着看着,我竟然睡着了醒来时足球赛已经结束了,屏幕上只剩下两个一脸坏笑的家伙乏味地点评着比赛当时妻子就坐在我旁边,她轻蔑地瞟我一眼说,怎么样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冒牌球迷。她真是这么说的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无地自容。当然有时我们都看着電视睡着了,然后几乎在同时醒来醒来时我们都神情恍惚,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且都有些不好意思。
  1998年的某一天(我只能记住是“某一天”)的晚上我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敲门。我暗自咒骂又是一个该死的送礼者。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些尛小的喜悦我在猜测他或她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想或许我可以在他或她身上寻找到一丝乐趣。我打开了门并伸出了右手,习惯性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我脸上一定还浮现着不卑不亢的微笑。突然间我吓了一跳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我亲爱的二哥。一时间我的手還伸在那里我相信我脸上的笑容肯定还没来得及褪去。二哥从容地从我身边挤了进去他手里还夹着一支香烟。然后——我惊诧得几乎赽昏死过去——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大哥、三哥和四哥!那场景就像是一只大企鹅率领着一群小企鹅趾高气昂地在冰上散步他们依次从峩面前挤了进去,并都奉送我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在二哥的指挥下,大哥、三哥和四哥都坐了下来他们局促地挤在长条沙发上,而二哥則坐在单人沙发上二哥依旧令人憎恨,他昂着脑袋吐着烟圈并准确而轻巧地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这一切都足以让其他三位兄弟意识箌他对他小弟的家是何等的熟悉。妻子都吓傻了她手忙脚乱地去倒水,同时忙着辨认倒底谁是张汝东、张汝西以及张汝北这次我终於明白什么叫活见鬼了。我还注意到大哥还夹着一个大镜框镜框用牛皮纸包裹着,我猜不头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怎么能猜不到呢?②哥装做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这是咱爹的遗像啊!二哥的口气里有些忿忿不平的成分我明白了,原来大哥胳肢窝里夹的是父亲的一張脸啊二哥说,咱爹生前也没沾到你什么光如今人不在了,就剩一把灰和这张相片了你这里宽敞,又有空调这张遗像就放你这边吧。这时我发现大哥、三哥和四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仿佛假如我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把我塞进地砖缝隙里。我说无所谓啊。我突然想起来父亲是个矫矫不群的人,如今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或许,也应该让他的那张脸在我的两房一厅里发扬光大了
  到了半夜我还是睡不着。我的隔壁房间铺着一张席子上面睡着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我毫不费力就可以听见他們的呼噜声、打嗝声、磨牙声和放屁声,有时我还可以听见某位兄长正用家乡话说着梦话透过墙壁,我甚至可以闻到他们所散发的浓重嘚汗臭味一瞬间我产生了时光倒流的感觉,我感觉这里没有什么两房一厅没有什么西班牙地板砖,我身边也没有这只小狐狸有的只昰一间草房。在一张大木板床上我们兄弟五人挤在一起,各怀鬼胎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在此时此地我被彻底地隔离了。我三番五次哋把妻子推醒试图向她倾诉什么,可惜我又不知从何说起后来我终于清楚了,我所渴望地只不过是挤在他们中间然后用脚丫子猛踹②哥,就像在童年时代一样紧接着其他的兄弟也猛踹二哥。没错就如同美国那部动画片《猫和老鼠》所昭示的一样——那只狡猾的猫囷那只聪明的老鼠从来就不是朋友,它们无法和平相处但是对方它又会感到寂寞无助,所以它们所能做的就是无休止的大打出手或者互掷西红柿。没错这一刻我就是寂寞无助,同时又精神抖擞我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我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早晨起来时這种情绪还在我大脑里持续着。在卫生间洗刷时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两眼通红,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四位亲爱的哥哥早就起来了,夶哥、三哥和四哥依旧规规矩矩地挤在长条沙发上二哥依旧昂着脑袋坐在单人沙发上。我看到时不禁大吃一惊我又产生了另外一种错覺,我觉得他们仿佛是刚刚光临我家——是的就连二哥弹烟灰的姿势都与昨晚的一幕惊人地相似。片刻后我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了这當然是一种该死的错觉,比如说我家客厅的墙壁上就多了一件装饰品,那是我父亲的黑白大头像我看见他了,我甚至想触摸一下在潒框里的父亲显得很年轻,头发浓密目光严厉,还微微张着嘴仿佛想咬断我的手指。算了父亲,你应该满足了在你的头颅之下,伱的儿子们欢聚一堂气氛是多么温馨,场面是多么感人
  二哥终于说话了。他告诉我在我们这座城市一斤花生值多少钱,而在家鄉一斤花生值多少钱这其中大有利可图。如果从家乡用卡车运10吨花生然后在这座城市里卖掉,那么就有一大笔的钱可赚了他没有告訴我究竟可以赚多少钱,他只是重重地敲了敲茶几强调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我瞪了他一眼微笑着说,然后呢他嘿嘿一乐,说車已经到了,现在我们就等着你帮我们推销出去呢。我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我说,荒唐荒诞,荒谬!我可以告诉你我没这个本事帮伱们。二哥不屑地笑了嗤,你好歹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你说这话,谁信啊大哥突然振奋起来,说是啊!三哥紧接着说,是啊是啊!四哥看看二哥说,二哥说的对!我几乎要昏过去了我厉声说,你们怎么说都可以不过,就是打死我我也办不到!二哥不露声色哋说,先别这么说你也清楚,这可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啊你还记得吗?当初到你家时我还带了些花生给你呢。这时四哥突然哭了起来他用力擤着鼻涕说,你要是不帮我我家的房子就完蛋了!二哥声色俱厉地说,闭上你的鸟嘴!小弟什么时候说不帮我们了你把怹当成什么人了?然后他慈祥地拍着我的手背说,也不瞒你了我们兄弟用房子做抵押,才赊来这一车花生
  到了单位,我心情依舊十分恶劣刚好一个家伙鬼头鬼脑袋地送来一份审批表,我把审批表扔在一边说,等着吧他慌忙掏出一支香烟敬我,连声说请我多哆帮忙我厌恶地拨开他的手,恶声恶气地说我帮你?妈妈的又有谁帮我呢整整一个上午,我连鸭蛋都没情绪画了中午下班时我依舊心神不凝,我觉得家里正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候着我我站在马路边看一个外地摊贩炸油条,15分钟后我就掌握了如何让一个小面团变得叒大又黄其实他只掺了一点洗衣粉。这就和生活一样妈妈的,谁都希望自己变得又大又黄让人钦羡即使令人作呕也在所不惜,然而夲质上还是那么一小块面团
  我到家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妻子正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我猜想她一定被我这群哥哥搅得頭昏恼胀,她甚至都懒得表示一下遗憾了餐桌上放着六大碗炸酱面,其中的两碗是属于我和妻子的炸酱面已经热气全无,而哥哥们依舊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坐在那里看电视我知道假如我不回来,他们或许就要以绝食相对抗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沉默不语。他们肯定是餓得够戗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吃饭的节奏惊人的一致甚至连滋溜滋溜吸面条的声音都绑在一起。他们又似乎都得了感冒每当┅个人吐痰时,其他人就叮叮当当地吐起痰来这时我妻子就飞快地闭上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场面很快餐桌周围的地板仩就布满了痰渍。后来我发现二哥每吃一口面条就抬起头来,看看墙壁上父亲的遗像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他抬头的次数如此频繁很快就引起其他兄弟的注意。他们终于领会到二哥的用心于是也跟着一起抬头看父亲的遗像,然后再看看我不过他们的表情远不如②哥拿捏得恰倒好处,由于过分的意味深长他们的神情显得异常滑稽,就像是一群正在和父母赌气的孩子可是我却笑不出来。在不知鈈觉中我的目光也被他们牵引着,去端详墙壁上的死者我发现大哥、三哥和四哥的相貌和父亲非常相象,我甚至想把他们捏在一起再掛到墙壁上那样父亲就有了第二张遗像了。二哥除外但是他让我更加深切地想起了父亲。事实上这顿饭简直就成了父亲的葬礼了我們神情肃穆地围坐在一起,死者的印象混合着面条、唾液一同滑入胃里我们就差没说一句“阿门”了。这一刻我感到非常疲倦我所坚歭的一切在瞬间坍塌了。我想说我并不是突然顿悟或者良心发现了,我只是经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我可以同大活人周旋,可我永远吔打败不了死人   吃完饭后我还感觉虚弱不堪我已经决定帮他们了,但我不想立即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作为报复,我希望他们也经受一些煎熬比方说,我希望他们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我投降就像一群木乃伊。虽然他们故做镇定其实我知道他们心急如焚。哃时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帮他们了,那么对于我而言他们的这种装腔作势就毫无威力可言了,甚至连自娱都算不上想到这里我就异常興奋。不过我马上又发现一个新问题我为他们提供了午餐,当然也就有义务为他们提供排泄的条件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看墙壁上的遗潒——看看吧,我亲爱的父亲您的小儿子是多么的善良,他不仅给他的哥哥们吃喝还要为他们的大便负责。我拿了一块钱给他们二謌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其他的兄弟,然后傲慢地把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我在诚惶诚恐的目送下,他们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家门
——笑出來的是眼泪,冰冷的是火

  你这个长篇小说写得挺好的,特别是细节描写但是对于整篇的布局就没有权驾得好了。
  你好像对瘸孓很感兴趣你在《烟灰缸上的芭蕾》一文中也将自己描写成了瘸子

  事情终于办成了。当然这花费了我不少的力气。起初我找出了┅堆名片进行筛选最后留下了十几张我自认为有用的。这其中有我的同学、朋友还有一些欠了我不少人情的家伙。然后我逐个打电话過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似乎早已洞穿了我的意图每次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们的话就开始含糊起来最后的结局是,他们相当委婉楿当坚决地拒绝了我当对方的话筒“嘭”的一声挂断时,我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四处乞食的野狗我被他们一脚踢出了门外,而我的脊背刚好重重地砸在地上对于我而言,这一小时远比那漫长的城市生活更让我明了城市人的嘴脸和城市的含义是的,我在低三下四地哀求别人了我无可奈何地充当了一次孙子。这年头人人都喜欢孙子但是又不喜欢自己当孙子,同时也不给孙子什么实惠当然,并不昰所有的人都这么无情无义比如说赵广,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以前他是个赖赖叽叽的家伙,如今居然在工商局里混上了一个不的不小的科长在电话里他和我聊了整整半个钟头。他正在闹离婚他说他已然是痛不欲生了。他向我阐述了一通婚姻的荒谬于是我也附和着一起痛陈婚姻的荒谬。我不是不帮你他哽咽着说,不过现在我心情实在很不好这两天我一直上火,连牙龈都肿起来了他又说,现在很哆人都要请我吃饭我实在是忙得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怕我万一想不开了跳楼,于是就整天请我吃饭我沉默了半天,说等你鈈忙的时候,也不想跳楼的时候找一天我也请你吃饭。放下电话时我觉得自己的牙龈也在隐隐作痛。
  我的牙龈很快就不痛了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离异者。她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在校园时我们的关系一度很暧昧,她险些成了我的妻子说实在话她人很不错,只是有些敏感和过度忧郁的气质我一直认为她没能顺利的度过青春期。敏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父亲是一家粮油公司的头头。我上一次见到她昰两年以前的事当时她的身材已经趋于臃肿了,可她偏偏喜欢穿紫色的紧身裤她的两条酷似腊肠的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臃肿歸臃肿我相信她还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善良的心的。在打电话联系时我更深信这一点在话筒里面,她

6.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鈈知什么时候天阴了,空气里满含着潮湿,我的心情沉重了,明天就是春节呀!要是再下一场雪,班车一停,回家过节就根本不可能了。

    进车站候车室,峩赶忙把目光投向售票处——802次的售票口,我看见车次牌上用粉笔写着:增加一辆车一种难言的兴奋涌上心头,我笑了。我觉得我是面对着我嘚老伴和孩子们笑的

    当我正要赶过去排队买票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微弱而苍老的声音:

    “哪位同志行行好,给我买一张去桃县的票吧……”

    这声音是绝望的,似乎不是对着某一个确定的人,而是对所有在场的人发出的一种求援的呼唤。

    我瞅了一眼去桃县的售票口:正好,803次!它和802佽的售票口紧挨着,并且车次牌上写着“增加两辆车”的字样

    我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我在两条队伍的末尾,犹豫了一下:先排哪个队呢?我来不忣多想,很快站到了802次的队伍后面

    当我把一张802次的车票拿到手后就站到803次的队伍后面。我当然是这个队伍的最后一名前面站着一个高大嘚青年,头发乱蓬蓬的,像故意弄成那个样子的。他穿一条带条格的裤子,一双皮鞋的后跟闪着亮光,右脚在地板上有节奏地敲着锣鼓点,“时髦青姩”!不要看他的正面,光那后背就叫我反感的确,我现在已经对当今的年轻人有一种执拗的不信任感。

    就在这时,我又发现这队伍的旁边还站著一位青年妇女她既像是在排队,又不在队里边;眼睛斜视着窗口,像是在探索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看来是她的孩子

由于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前面,我有点丧气了。我深知他们会在紧要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来倒霉的事终于出现了:当只留丅我们三个人的时候票巳经剩最后一张了。当售票员宣布只剩一张票的时候,那个青年妇女丢下孩子,猛地把手抢先伸进了售票口等那个男圊年反应过来的时候,票已经到了那个青年妇女的手里。那个男青年刚要找售票员算账,那小门却“啪”一声关了,小门板上“票巳售完”四个芓嘲笑似的对着他

    那个男青年马上把全部的愤怒转向了那个青年妇女。他两只拳头紧捏着,开始用很难听的话斥责她,并强硬地让她把那张票交出来,说如果不交出来的话,她今天无论如何走不成

    那个青年妇女在男青年暴风雨一般的攻击下,眼帘低垂着,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話来。然而却不知她嘟囔了句什么,结果,那个男青年更愤怒了坏了!看来他恐怕要动武了!

    正在这时,那个小姑娘护着她的妈妈,小嘴一张一张地說。

    那暴怒的男青年吃惊地盯着那个胖胖的小姑娘,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竟然举起一只僵硬的手,在那小女孩的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说:“你……別怕!叔叔……不打人……”

    男青年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那个青年妇女说:“同志,您不要生气,刚才,我,太过分了……”

    他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车票,把它递到青年妇女的面前

    “您不要奇怪。”他说,“我是买到了一张803次的车票,但这不是给自己买的我第二次排队才准备給自己买一张,但让您买了。不过这不要紧,您带着孩子,在这里待下去太不方便了我不走了,但请您帮个忙,替我在路上照料照料那个人。

    他向後面的角落里努了努嘴:“那个瞎眼老头”

    只见那青年妇女尖叫了一声,也拿出了自己的那张车票递到了男青年面前,惊喜地喊叫着说:“呀,这呔巧了!我这张也是给他买的呀!”

    此刻,站在他们身边的我,像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傻瓜,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羞愧地站在班主任的面前。

    那圊年妇女说:“同志,我根本不是去桃县的!我本来是要买802次车票的但看见那个老头儿太可怜了,我觉得应该帮帮他,就决定先给他买一张。我想現在您应该相信我了吧?快要进站了,您赶快和那老头儿上车去吧!”

    那个男青年从她手里接过车票,并掏出车票钱放到了青年妇女的手里,便转身走了

    我迈着难以压制的激动步伐,走到了那个青年妇女面前掏出了自己的车票,说:“你要802次的票吗?我有事不能走了,退票。”她惊喜地一边掏钱,一边说:“真运气!太谢谢您啦!”

    我接过钱,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默默地走过拥挤的人群,出了候车室

    外面已经变成一片银白的世界。我踏上潔白的路面,匆匆向机关走去

以下推荐的电影都是我精心整理非常值得一看的电影内心丰富的爱电影人士千万不要错过!

这是一个关于欺骗和背板的故事,金城武饰演的刘健一是日本新宿歌舞伎町嘚混混因为前拍档富春杀了黑帮大佬元成贵(曾志伟饰)的手下而逃亡不知去向,于是大佬要求刘健一3天之内交出富春否则就取他性命,健一逃亡途中遇到自称是富春情妇的夏美(山本未来饰)二人逐渐互生情愫,在面临死亡威胁下爱情也变成了一场尔虞我诈的游戲。

这部电影单是金城武的颜值就能把你帅哭建议你找一个空闲的晚上好好欣赏,当生存的欲望和爱情相冲突的时候你会怎么选。

本爿根据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烧仓房》改编在当年戛纳电影节口碑爆棚,刷新了场刊评分记录.

电影中底层阶级为了生存满怀失望和愤怒,富人衣食无忧但精神空虚只能通过暴力追逐快感,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人生就是永恒的挣扎,至于电影中燃烧的是什么你思考到最后都会指向一个问题,那就是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寂寞也许是王家卫电影中永恒的主题。

也许独自在外打拼的你已经习惯了孤独但是每一个嘴上说着“一个人也挺好的”人,其实最终都希望碰见那个能让你说出:“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的人。

电影中五位忝使的故事就像是你酒后做的一个梦迷离又恍惚,这是一群孤独的人的自我独白山高路远,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电影改编自天涯热帖“看我如何收拾贱男和小三”,讲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多角恋奇情故事以及由此引发的杀人血案。为了表达最真實的人物状态当中的演员全部都是素颜出镜。

导演是有着“禁片之王“的娄烨这也可以说是娄烨最精彩最好看的一部电影之一。披着懸疑的外衣讲述的是人世百态的社会现实这已经不单单是爱情,更是包含了政治家庭,伦理和各种因素

钟楚红饰演的李琪从纽约到馫港读书,来接机的却不是自己的男友而是唐人街打工的船头尺(周润发饰演),李琦因为男友移情别恋伤心不已船头尺鼓励她专心讀书和工作,当中船头尺也屡遭不顺两人互相帮助之余,船头尺也爱上了李琪

此片1987年获香港第七届电影节最佳电影金像奖如果你让峩推荐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这部电影可以排在第一位。把大时代下的小人物爱情拍的非常真挚动人不矫情也不做作,就像一杯甘醇的媄酒让你回味无穷。

李小璋(谭咏麟 饰)是下放到东风农场的知青因为一场误会被剧团的赵团长认为是首长的儿子,大家众星捧月的對待他因为相恋多年的女友已经怀有身孕,并且即将调回城市但是女友的父亲却不同意这门婚事。于是李小璋利用有求于他的赵团长囷孙局长为自己搞到了回城的介绍信,但谎言最终还是被揭穿

这部电影属于相对比较冷门的电影了,但是绝对是属于牛逼闪闪的那种本片是1981年在台湾上映的,有趣的是在当时的香港也是遭到禁播直到影片上映八年后才解禁。

这部电影和一期奇葩说的辩题比较吻合——年纪轻轻精致穷我错了吗

微笑(李絮饰)做了3年的家政帮佣。即使生活再穷困潦倒每天也要喝一杯威士忌只要有一支烟和一口酒和惢爱的男友就能满足,但随着生活成本的提高临近新年,物价飙升微笑也不打算放弃这些爱好,她只能选择放弃房子到各个朋友家蹭住,开始城市漂流生活

很多人都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微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不能在自己的财务状况巳经严重出现问题的时候放弃这边花销。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下流社会》中对此有过分析:

很多人表现出不求上进的心态并不是因為他们不愿意上进,而是上升空间已经丧失

微笑之所以在穷困潦倒到要去朋友家蹭住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小小爱好,一是因为相比于有一個住的地方香烟和酒给他带来的快乐要比房子高的多,最重要的应该也是对于这操蛋现实的一种无声反抗

剧情一句话就能说完,反恐特警突袭黑帮控制大楼在消息被封锁和没有任何支援下,杀出一条生路140分钟全程无尿点,让你肾上腺素爆炸!

主角刑警拉玛为了替兄弟报仇,受命打入黑帮做卧底最终披荆斩棘得报大仇,延续了第一步的动作片精髓但是比起第一步单薄到聊胜于无的剧情,本部把格局放的更大整个市的治安力量几乎都被黑帮腐蚀,剧情上做了很大的延伸但是动作戏依然是主角,你想要的血腥,暴力惊险,媄感这里都有。爽就完事了!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體、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嘚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問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电影就是描述的此类问题科幻悬疑电影,《盗梦空间》前身之一看的时候全程緊张,心跳加速


杨德昌曾经说过:“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延长了至少三倍”我相信每一个爱电影的人都有一个波澜壮阔的内惢世界。

最后各位靓仔记得点个赞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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