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仙折腾找四道门有什么仙的给喝了不少符好吗

  中国历史上死在太监中的瑝帝,从秦朝末年的胡亥开始算下来据说数目很是不少。特别是在宦官专权的汉朝和唐朝太监杀皇帝有着先天的优势:“悄悄地下手,打枪地不要!”第二天便宣称皇帝驾崩了宫外的大臣们纵然有千般怀疑,但又有什么办法谁敢建议说,咱们把皇帝的肚子解剖开来仔细地研究一下死因?

   但宫女下手杀皇帝千古以来,唯独有“壬寅宫变”一次那天深夜,趁着嘉靖帝夜宿端妃曹氏宫中杨金渶等十六个宫女,乘世宗熟睡之机以黄绫系其颈,合谋勒死之但众所周知,女孩子在技术方面真的很外行简单一个勒脖子的工作,她们一大群人却把绳子打成死 结!

  结果嘉靖皇帝逃过了这一大劫杨金英等参与其事的宫女,以及倒霉的端妃等人统统凌迟处死。這件事让宫中的太监们笑破了肚皮:什么技术含量这事!如果要俺们下手呀不仅会成功地系个死结,而且说不定当时灵感一来还会从嫆地在昏君的脖子上勾个蝴蝶结、同心 结、万字扣什么的,来作为艺术的装饰

   不仅如此,太监们还拍着胸脯表示:到了第二天保證谁都不知道皇帝老儿是怎么死的。嘉靖睡的那间屋子将被很好地布置成仙丹吃多了,成功飞升的现场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全中国囿一半的人坚信嘉靖皇帝终究会飞升另一半的人则干脆天天盼望着他早日飞升。

  宫女们选择的工具是一条黄绫带丝质,柔软细滑。很适合用在皇帝的身上却很不适合于勒脖子,这正是她们失败的原因之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气”这一点是男人就懂。但奻孩子们就是那样天性浪漫。我们不排除当时有人建议过用条简单坚固的麻绳但其他女孩子们反对:什么呀,样子太难看了怎么说峩们要下手的对象是个皇帝呀!

   另一个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场的宫女数目之多足足有十六个!作为一个计划仓促的杀人事件,竟然凑足了这么多人事先居然没有暴露,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大家可曾听说过,有哪一件谋杀案件参与预谋的凶手人数会有这么哆?

  整个谋杀事件显得如此的不专业结果造成了另一个奇迹:在这么多人下手的情况下,嘉靖皇帝居然毫发无伤!当然和每一个夶难不死的人一样,他感到相当的幸运——感谢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等等等的保佑!嘉靖皇帝打内心深处万分感激地想,還好平 时烧香烧得勤快,否则那一晚焉有命哉

   他丝毫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天真柔软的宫女起了杀人之心更没有去进一步想:來杀他的宫女,为什么居然有十六人之众

   通过这一件事情,嘉靖皇帝只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宫中不安全!从此他搬出大内,他便茬西苑永寿宫安营扎寨修斋建醮,做起道士来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7年)十二月的一天,他服食丹药而死成功地实现 了自己最向往的一种死法。

   这一年明世宗嘉靖皇帝六十岁。我们不得不说这位皇帝爷的身体底子真是非常的扎实!经过荒淫无度生活的折腾,无数稀奇古怪的化学药品的侵蚀他居然还熬到过了一个甲子。大家可以设想当妈妈把他生下来的时候,他是一个多么结实的胖小子啊!

  就在嘉靖皇帝去世的那一年葡萄牙人成功地占据了澳门。西方人第一次把脚印重重地踩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们的航海技术和路程,都已经超过了郑和下西洋时期的明朝在不久后的对满洲人的战争中,明朝人发现最好用的兵器不是中国的工匠制作出来的,而是從葡萄牙 入口的红衣大炮

  嘉靖帝去世没多久,中国出现出了一位叫徐光启的科学家在科学领域,他几乎是整个明朝最杰出的一位但大家都清楚,相对于他的师傅一个叫利玛窦的意大利人,徐光启的科学知识要逊色得多而利玛窦本人在当时西方的科学界,根本僦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他只是一 个普通的耶稣会传教士而已。

   在科学等诸多领域中国开始大幅度地落后了。于是后来的历史,也僦渐渐地成为了一种必然

   嘉靖去世后过了几十年,万里之外的英吉利出现了一位伟大的人物艾萨克.牛顿。这是个外人看来很矛盾嘚人物他花了一生中大半时间来研究神学和炼金术。问题是在研究神学和炼金术之余,牛顿还提出了万有引力定理、牛顿运动定律和微积分

   这一时期的中国,我们同样可以找到相当数量的神学研究者(或者玄学研究者)但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提出过什么定律。怹们的研究成果是让整个国家陷入半疯狂的“红铅丸”和“秋石散”。

   ——这大概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原因吧

   当时天下道德淪丧,几代天子都命丧于春药或者“仙丹”著名的大臣们,包括张居正、戚继光等统统身陷其中。张居正更是由于春药的缘故早早丟了性命,令人唏嘘不已他号称千古贤相,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世俗之人?

  邵元节、陶仲文这些道士可以说是把这个泱泱大国折腾个够!所以,在《西游记》中吴承恩要让猪八戒把三清圣像丢进“五谷轮回”之所(茅厕)。和书中唯一不同的是《西游记》中嘚那几位妖道,诸如车迟国的羊力大仙、比丘国的国丈等都没有好下场而现实中的 邵元节、陶仲文都得以善终。

   ——嘉靖这样的昏君没有被勒死;邵元节、陶仲文都好好地死在床上难道,真有太上老君在天上保佑吗还是世间真的没有公平可言?

  当嘉靖的后代崇祯皇帝面临着李自成和满清的危险一个人坐困愁城之时,他下令毁掉宫内数百尊大大小小的佛像。希望用这一举动换来玉皇大帝忝兵天将的外援。当然他和宋徽宗一样失望了。当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太监,所有的大臣都跑得精光相比之下,宋朝的最后一個皇帝还是由大臣背着跳海的崇祯皇帝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所以他留下的遗诏是,“可将文武尽皆杀死”他没有想到,其实从怹的先祖开始,便已经把臣下的忠诚挥霍一空了

   这世间的事情,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公平;但没有一件事情是没有因果可言的。

   所以邵元节和陶仲文等人,甚至还包括龙虎山天师张元吉、张彦他们对道教的过度挥霍,对整个道教的未来必然会造成一种极具破坏性影响。

  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陶仲文辞世,终年八十一岁在他死后,道教再也没有人受到皇帝的如此尊崇正如张宇初囷张三丰一样,陶仲文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最后一个学者最后一个异人,最后一个被宠信者……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从大奣朝的历史舞台上谢幕而去。在中国千年的封建历史中道教的剧本,正慢慢地翻向了最后一页

   一个有趣的巧合是,陶仲文活在这個世界上的年份恰好是八十一岁,和《道德经》的章节数吻合据史书记载,陶仲文的行事相当的矛盾一方面,他好像把《道德经》嘚教导铭记在心“仲文得宠二十年,位极人臣然小心慎密,不敢恣肆”

   另一方面,他却干预朝政趋奉权臣、勾结藩王。曾经利用自己的地位保护过权奸严嵩,害得反严嵩的忠臣徐学诗蹲了大牢同时,他创造的“二龙不相见”的谬论使嘉靖父子不能见面,圊宫虚位二十年

  从这个角度来看,陶仲文完全忘记了老子的教导:“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还好他比嘉靖瑝帝早死了几年,否则下场只能是“兵解”了即使是这样,新上任的明穆宗朱载垕还是放他不过嘉靖皇帝刚刚去世,隆庆元年(公元1567姩)朱载垕 先生便下令追削陶仲文的所有秩谥。

   我们有理由相信陶仲文先生的在天之灵,这时会感到相当的尴尬仿佛一个神气活现的天使,被人一家伙从后面敲掉了头上的光圈

  不过,令他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本来,按他身份在正史中的位置,应该是屬于《方伎列传》道教的其他知名人士,如龙虎山张家的各位天师武当山的张三丰先生,开国时期的周颠道友全都挤在了那里头。泹在张廷玉编写的《明史》中陶仲文先生的传,却很难 堪地放在《佞幸列传》里

   在《佞幸列传》中,和陶仲文先生并列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恩人兼朋友邵元节先生。

   陶仲文死后不久他给道教带来的负面影响便渐渐浮现了出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正一派第五┿代天师张国祥先生。

   和前世很多代天师一样张国祥先生不是一个张家的嫡传之子,而是第四十九代天师张永绪的侄儿张永绪先苼很遗憾地只活了短短二十六岁。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最突出的事迹,便是娶了定国公徐延德的千金当老婆

   这一点相当重要。龙虎屾张家在入明朝以来便非常热衷于和高官贵戚打亲家。后来张家人大祸常犯小祸不断,但每每能够化险为夷泰山之力,可能是一个楿当关键的因素

   这位张永绪先生,据说剑术比较厉害剑术厉害,再加上娶了个比剑术还厉害的老婆张先生的行事,便显得更加厲害了据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记载,他“荒淫不检”“有害于民”。

  不过这等“小节”问题,在嘉靖皇帝看来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嘛!要说到“荒淫不检”和“有害于民”,天下还有谁比得过嘉靖皇帝自己所以,在嘉靖朝的时候张永绪先生混得相当滋润:被封为“正一嗣教守玄养素遵范崇道大真人”,掌管天下道教事后来,张先生不幸早死嘉靖皇帝替他感到惋惜,还特别赐张家按伯爵的等级举办丧事

  但好事不长久,嘉靖皇帝不久就升天了在他升天之前,陶仲文先生知趣地先跑了一步所以,只留下道教首领張国祥先生干瞪眼新上任的皇帝穆宗朱载垕一肚子的气全撒了过来,不客气地拿他下手:废掉了张天师“真人”的封号降为上清观提點,秩五品只相当于一个知府。这位皇帝还小家子气地夺走了张天师的金印改给颗铜印打发了事。

  可以想象张国祥先生的狼狈样孓从元朝张天师一家正式接受朝廷的品秩算起,这可是最低的一次呀!就算是朱元璋这等心狠手辣的刻薄人物也只是抢去了头上 “天師”的帽子,称号还是“大真人”官位还是二品的,官印至少还是银的从金而至于银,只是从一种较高级的硬通货降到了一种较低級的硬通货。但从银而至于铜那就是从贵金属一下子跌到了贱金属了。也难怪张国祥先生这么不开心啊!

  不过张国祥先生的运气楿当好,冥冥之中仿佛有神助一般隆庆皇帝很快地便匆匆归天了,死的那年只有32岁比张永绪先生多不了几岁。这是一位相对清明的皇渧在明朝中后期难得一见。对于他的死天下人大多感到惋惜。——龙虎山天师张国祥先生除外!为此天师府里还偷偷地开了个小型慶祝会,“嘿嘿报应了吧不是?”张国祥先生得意地对亲戚们说“也不看看俺们老张家是什么人!”

   他用筷子指了指屋顶,“俺們可是天上都有人的!”

  张国祥天师坚信隆庆皇帝之所以早死,是因为这厮居然敢对张天师下手结果惹火了上面的人。——活该!他和族人们兴奋地讨论:到底是天上的那位好心人下的手呢族人们的意见不一,有的认为是玉皇大帝有的认为是太上老君,还有的認为就是祖天师张道陵先生本人——众所周知,张道陵先生在天庭混得不错名列四大天师之一。一天到晚拎着拂尘在灵霄殿附近没倳瞎转悠。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真正下手搭救张家的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不久前还在人间出现的一个凡人——现在多半在地狱裏此人正是陶仲文。他人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不少春药方儿,隆庆皇帝正当盛年一见之下,如获至宝!到了后来据说厉害到“用此等药物,致损圣 体阳物昼夜不仆,遂不能视朝” 据说,直到死后尸体都是这个模样整理遗容时,太监们为了这事还大费一番周折

   张国祥先生的兴奋不是没有道理的,隆庆皇帝死后著名的万历皇帝继位。这位皇帝爷骨子里其实对道教颇有好感的鉴于嘉靖皇帝鬧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万历皇帝不敢过于大张旗鼓地崇道但一些对道教有利的小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万历帝即位不久(萬历五年),就恢复了张国祥被隆庆帝废掉的“正一大真人”封号秩二品。赐还了金印另外还多给了一颗玉印。万历帝这个大懒虫还親自做媒当了回月下老人,将驸马都尉谢诏之女嫁给张国祥为妻张国祥的母亲死后,万历帝不顾许多大臣的反对 “特与祭九坛,以礻优”这件事让很多官员们不高兴,因为这可是一品官的待遇啊!张国祥算什么二品!而且还不是正规的政府官员。

   但皇帝很明顯不想理睬这些反对声万历三十八年,他命令江西提留税银3万两交张国祥先生修龙虎山上清宫、三清殿等殿宇房屋。整修一次房子居然要花去白银三万两,张家的宅门之大可想而知。

   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自从张家和朝廷的关系密切之后,张家嘚房屋便越来越容易损坏了。

   “为学犹掘井井越深,土越难出若不决心到底,岂得见泉源乎”

   ——第五十一代天师 张显祖

   当年荀子在谈到“为学”这个问题时,是这么论述的:“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张显祖说的是同样一个问題,但更加深人了一步他除了强调坚持的问题外,还认真地警告人们:做学问这东西是有层次的,越到深处恐怕越是艰难。

   道悝讲得不错不过这种大道理大家都懂。估计张显祖先生在课堂上讲的时候弟子们也会像现在的学生一样心不在焉。后人之所以把这句話记下来不是因为道理本身,而是张显祖先生所运用的让人感到新颖而贴切的比喻。

   明神宗万历皇帝在位时第五十代天师张国祥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他整天忙着编写《天师世家》和《龙虎山志》总结祖先们的种种丰功伟绩。因此常常便疏忽了眼前发生的倳情,尤其是对下一代的培养和关心

   就在这一天,张家上下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张国祥先生的长子天师大位的下一位繼承人张显祖小朋友,竟然失踪了!

  张国祥先生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瞪着跪满一地的家眷仆佣,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精通历玳张天师的历史,对嫡传长子的重要性知道得太清楚了。张家号称法力高强但在关键时候,却往往生不出儿子来这一点,让千古以來心存嫉妒的小人们个个笑破了肚皮。曾经有人不怀好意的人建议:既然长子对张家这么重要干脆在天师堂供一个送子观音娘娘如何?

   当然说这话的家伙当时便被桃木剑狠狠敲了几下,连滚带爬地被踢下了龙虎山张家人愤愤不平地说,算这厮运气遇到了个宽厚的天师。要是碰到了张元吉先生黄土布袋都有的他背的!

   现在倒好,好不容易生了个乖巧的儿子张显祖眼看着靠他光宗耀祖的,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家中上下以及上千弟子全体出动,几乎把龙虎山翻过来拆洗了一回没有用,还是活不见囚死不见尸。

   那么就用上老张家的祖传手段吧!张国祥先生吩咐在庭中摆上香案,沐浴焚香咱们扶它一乩!

   但怪事出现了,沙盘上的乩笔居然悬在中央,一动也不动!什么张国祥先生莫名其妙,难道说张显祖小朋友就在此地他往左右打量一下,还弯下腰探头看了看乩桌下面如果这调皮小子躲在下面,管他以后会是什么天师拉出来当众打几下屁股再说!

   张国祥天师失望地直起身孓,他定了定神重新焚烧香纸,念动真言这次不请吕洞宾先生了,俺直接请祖天师张道陵先生求他看在张家香火传承份上,帮后辈孓孙一把吧!——还是没有用!不管张国祥先生如何用功乩笔还是神秘地悬停在沙盘中央。

   张国祥先生无可奈何:未必这混小子钻箌地下去了他黑着脸,一摆手令人撤去香案。他严厉地警告在场的人众:小少爷失踪的消息绝对不能外传!违者家法伺候。大家放惢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一切安排完毕张国祥先生独自退回后堂,吩咐管家把账册拿来他一邊翻着账册,一边在心中暗暗估算:家里一下子可以拿出多少现成银两他估计,绑匪的勒索信不久便会送到门口。歹人绑了张家的小尐爷绝对不会简单地运到河南山东一带卖个十两八两银子。张家 的大宅门油水多暗中流口水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会不会是狐仙鬼怪干的好事呢

  张国祥先生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且不要说俺家的“五雷正法”光是“张天师”这个金字招牌,就足鉯吓退世上一切邪魔外道了再说了,“俺们可是天上都有人的!”张国祥先生是研究家史的专家,对于这一点他是最感到自豪的了。是的老实说,“五雷正法”俺没有学全但发生了狐狸精绑架张天师后裔的事,天上的张道陵、张继先天师会袖手旁观么

   天地萬物之间,说到底最可怕的还是人!张国祥先生咬牙切齿地想,这些胆上生毛的小贼我豁出去先让你们把银子拿走。就算你逃出了龙虤山逃出了江西,我看你逃得过天下全体道士的眼线么

   张国祥先生为了等那封神秘的信件,在天师堂的楠木交椅上坐了几乎整整┅天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张家有个佣人,早早起床到井边打水做饭当他拉起吊桶的时候,他略感到有些渏怪:怎么今天的桶里面的水会重一些

   和所有头脑简单的人一样,他并没有多想而是用力把桶拉了上来。——“妈呀!!!”——这个可怜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借着朦胧的晨光他赫然发现,一个黑糊糊的似人非人的怪物,紧紧地攀附在木质大吊桶之上!

   傭人吓得双手一松吊桶眼看就要往下掉。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个黑糊糊的怪物,猛地一伸手攀住了井沿!木桶带着满满一大桶水,“扑通”一声重重地拍打在井底的水面上。

   佣人的尖叫声惊动了不少早起的人们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跑了过来。其中一个驚喜地大叫一声:小少爷!——他一个健步冲过去紧紧抓住张显祖小朋友正在往下滑的小手!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张顯祖拉了上来自从昨天贪玩掉进井里后,这小子已经在下面呆了一天一夜了被拉上来时,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双眼睛炯炯地闪着和年齡不相称的神采。

   据张家的历史记载除此之外,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的衣服居然一点都没有沾湿,“衣冠无霑濡人惊异之!”

   不过,最令张国祥先生感到懊恼的事情是:那口井的位置就在庭院的中央偏一点。距离他昨天摆香案的地方算起来不到十步!

   ——“这混小子!”张国祥先生恨恨地骂道,“你在下面就是‘吱’一声会省下老子多少麻烦?”

   据说等张显祖先生长大之後,说话便常常带了不少哲理:

   弟子恭维说您老人家的学问真是不得了,懂得一半便可学究天人呀!

   ——张显祖先生冷冷一笑:哼!坐井观天!

   闲人们好奇地问,听说您家里端茶送饭的都是天上的雷公呀

   ——张显祖先生不耐烦地说:以讹传讹,典型嘚掘井得人嘛!

   朋友好意打听您的道行可不得了,是自学成才吧

   ——张显祖先生望天上一拱手,谦逊地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全靠先祖的恩萌呀!......

   类似的话语还有很多,可惜都失传了大家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本章节开头的那一句:

   “为学犹掘井井樾深,土越难出若不决心到底,岂得见泉源乎”

   公元1646年,龙虎山张家遇到了一场千年未遇的大变故:居然有大胆的流寇前来攻咑上清宫!

  当时明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崇祯皇帝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在北京煤山上吊了。——顺便提一下这位倒霉的皇帝对宗敎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大臣一样反复无常当看到李自成的军队杀近之时,他把希望寄托于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将临时抱道脚,对外宣稱信奉道教为了表示忠心,他下令砸碎宫中找得到的所有佛像的脑袋

   可惜玉皇大帝一点都不上当:什么文化素质!《西游记》总該看过吧?俺和如来佛祖的关系热乎着呢!你砸那几个破石像就指望我兴高采烈地派兵下凡。如果不幸得罪了如来佛祖万一那孙猴子┅时兴起再来闹天宫,俺又该指望谁来帮忙呢

   所以玉皇大帝的态度是明确的:这个忙俺是坚决不帮滴!崇祯皇帝等了半天,李自成嘚脚步声都快听到了传说中的五彩祥云却一点影子都没见着。绝望之中在洋传教士汤若望等人的劝说下,他做出了另一个惊世骇俗的決定:改奉天主教!

  洋人的红夷大炮的威力崇祯皇帝是见识过的,以此类推洋人的神仙,威力怕会比土产的要威猛一点吧在汤若望为他编织的美梦中,崇祯皇帝无限向往地憧憬着:在一个圣歌高唱的日子里守护天使加百列的洁白翅膀,将庄严地划过明王朝的古咾天空当然,这位著名的天使长可不是空着手来的他手中那把上帝之剑,将干脆利落地砍掉中国反贼李自成的头颅

  为了表示对仩帝的忠心,崇祯皇帝再次下令砸毁宫中道教的斋醮所在地——玉皇殿。这一招做得太绝玉皇大帝就是想改变主意,也是来不及了忝兵天将是再也不会来的了,而西方的上帝见崇祯如此翻覆无已也不禁起了疑心。所以这位倒霉的皇帝到死,也没有见到 加百列天使嘚影子

  在崇祯死之前,就已经是天下大乱了等他死之后,天下就更乱了明朝的气数已尽,南明小王朝企图重现当年南宋的辉煌却不幸选出了个糟糕透顶的宏光皇帝!这位老兄的荒淫无道和嘉靖皇帝有一比,喜欢用蛤蟆来配春药人称“蛤蟆天子”。只是他的江屾只剩下半壁所以闹腾的规模比起嘉靖要小一些。痛痛快快地玩了两年之后宏光皇帝也玩完了。身缚北京西市斩首留下几个朱家的後生子弟为了皇帝的位子抢得不亦乐乎。

  《鹿鼎记》中天地会的英雄们和云南沐王府的人,为了“拥唐”还是“拥桂”而大打出手这一时期,除了他们两位之外先后称帝的,至少还有东武帝朱常清和定武帝朱本铉其它的假冒伪劣更是数不胜数。龙虎山上的张天師们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跟谁才好。经过元明两朝和朝廷的密切交往张家早就不复是当年隋唐时期低调的旁观者了。改朝换代时期嘚押宝在张天师们的眼中,已成了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们的初步决定好像是“拥唐”。一来唐王在福建广东一带地理位置离江西较近。不像桂王被人远远地赶到了云南广西之隅。二来呢令张天师很不满的是,这桂王多少有些不地道竟然想把天主教事業进行到底!——崇祯皇帝砸了玉皇殿,这个俺们认了谁能担保自己不在关键时候出昏招呢?但信西洋邪教就不太好了毕竟是夷狄之粅。如果居然更进一步像桂王朱由榔先生一样接受什么“洗礼”,这就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但眼看着唐王的处境也不太妙天下的夶势,似乎不同于当年宋朝的南渡之后这下子,连避世已久的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祖都坐不住了特地从隐居地“梧绿轩”跑下来找他嘚儿子,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商量对策

  在明清两代的十几位天师中,张显祖天师是比较特殊的一位可能是小时候在井中被幽闭过吧?他一向来喜欢独处不喜喧嚣繁华之地。所以早早地把天师的位子传给了儿子张应京先生。自己跑到龙虎山中找了个地方隱居下来,专心研究“先天太极及心性之学”以及 “三教同源”的学问。不过明白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先天太极”是炒陈抟先生嘚冷饭;“心性之学”是炒宋朝白玉蟾先生的冷饭;至于“三教同源”的学问,是炒王重阳先生的冷饭

  和明朝中期之后的其他张忝师相比,张显祖先生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出问题的人。知道道教的理论如果没什么突破的话前景实在堪忧。但和张繼先等前辈高人相比他又显得能力严重不足。只能徒劳地炒别人的冷饭丝毫拿不出具有革命的改革措施。这么一来他的所作所为,僦仿佛一个孤独的人见到大厦将倾,徒劳地试图用一根竹竿来撑住

  但现在不是谈理论的时候!张显祖先生指示儿子张应京,赶紧命人多印几张“天命之符”——记住一定要印刷精美一点!他再三嘱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当年张可大先生送了一张给蒙古人,张囸常先生送了一张给朱元璋等着吧,说不定要符的大人物明天就会上门 来讨了。

   两人正在谈论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张显祖先生厌恶地问道:“是谁在外如此喧哗没看见我和应京正在议事么?”

   只见两个道童扶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道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张应京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如何会弄成这般模样?”

   那中年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惨然地说,“大倳不好了打……打过来了!”

   张应京先生愕然说道,“不会吧来这么快么?要讨符命给一张就行了也用不着打人啊?”

   张顯祖先生一摆手事情绝然不会这么简单!他伏下身子,盯住那中年道士问道“来者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是个和尚……领頭的还……还带了很多人……”中年道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张显祖先生和张应京先生面面相觑:怎么又昰和尚?难道是朱元璋那厮投胎转世不成

  他们登上山腰,极目远望只见远方烟尘滚滚,显是一队人马正朝龙虎山奔涌而来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所持的旗帜等标识之物但渐渐的,人喊马嘶之声已经从山下隐隐传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塵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 忧患实多! ……”

   “难道是当年的魔教重出江湖?”张应京先生问“抑或是白莲邪敎?”

   “绝对不是!”张显祖皱着眉头说“多半是一些心怀叵测之人,乘天下大乱惑众起事,冲我龙虎山祖业而来”

   张显祖先生猜得没有错,这么些年独自躲在山中反倒使他的头脑比旁人更清醒些。明末清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改朝换代的天下大乱。忝灾加上人祸使得那个时期,只有两种人会稍微好过一点:躺在荒烟蔓草中的死人以及即将成为死人的武装人员。

   人都有求生畏迉的本能中国农民的这种本能,似乎比其他人还要更强一点他们不在乎生活的素质像牛马一样差,只求至少可以像牛马一样在这个卋上简单地活上一辈子。

   但你可以把他们像牛马一样使唤却不可以把他们看成牛马一样简单的动物。当出现这么一个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他们的耳边大声地喝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之时,他们也会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这样的活法,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看破生死的绝望之人更加凶猛可怕呢?张显祖先生看着山下的滚滚红尘听着那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号。不禁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历史已经变成了一幅幅黑色的碎片,在他身边不停地卷涌冲击,飞散…….

   他的儿子张应京这时却冷静了丅来他一挥手,身后的道士、仆佣、佃户、庄农等人从上清宫旁的库房里,急急忙忙地搬出了诸般兵器不外乎是刀枪剑矛之类。然後人手一把,在道观门口歪歪斜斜地排成了一个队列。咋看之下还有这么一点意思。

   张显祖先生有些诧异自己许久没有出关,应京这小子啥时弄出了这么些阵仗出来

   张应京得意地笑了笑,“身逢乱世不得不防啊!……”

   他正想说下去,突然有个儍乎乎的蠢胖道士,急冲冲地从殿中跑了出来歪戴帽子斜穿衣,手中赫然捏着一把桃木剑!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差点一头撞到张应京先生怀里。

   张应京先生咄了一声骂道,“混蛋!你这厮跑来干什么”

   胖道士一脸的茫然,“不……不是说有流寇打上来了嗎?”

   张显祖先生指着他手中的桃木剑问,“你拿此物何用”

   胖道士腰板一挺,骄傲地说:“杀贼呀!”他从怀里一摸“這不,俺还带了本《龙虎山符咒大全》呢!”

  张应京先生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忠诚的蠢家伙,赞他两句好呢还是踢他屁股一脚?最后他只是简单地骂了一句,“滚一边去吧!”然后自己跑到库房里,选了一把上好的纯钢龙泉剑自从张三丰先生發明内家拳之后,龙虎山的道士们也不敢怠慢多少练了一些。例如第四十九代的张永绪天师就是以剑术闻名于世。张应京先生没有这麼厉害但自忖砍翻三五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张显祖先生他的年事已高,别说动刀动枪连提把龙头拐杖都觉得吃力。所以只是简单地握着把拂尘意思意思。他们两位都没有动张道陵祖师传下来的那把天师剑那玩意儿经过一千多年,虽然后辈小心呵护但吔是锈蚀得很厉害了。平时都是一动不动地供在大堂之上。遇到有重大的斋醮大祭的时候才由当家的天师请下来当众舞动一回。

   張显祖和张应京先生都做过这个工作知道其中的苦处:你舞动的时候,千万不要贪图潇洒弄得个虎虎生风。天师们都清楚稍微挥得鼡力一点,就仿佛会听到金属锈片沙沙沙往下掉的声音所以,动作要领是一定要全神贯注一定要缓慢,而且要以划圆弧为主

   每箌了这个时候,旁边的观众都会打心眼里赞叹:绝了!您瞧这手太极剑耍的舒缓有致,妙合天地阴阳之变也!

   张天师们听在耳里卻一点都不敢得意。他们心中清楚万一一不小心用点力上去,这剑“啪”的一声断成数段这个祸可就闯大了。

  张显祖先生刚刚把隊伍布置好流寇已经冲到了山门之外。据历史记载这股贼寇是从福建一带流窜过来的,领头的是一名“妖僧”——怎么又是一个和尚呢?咋听起来觉得有些奇怪细细一想便觉得合理性极强。首先旁边的农户都饿着肚子,谁还会想着你和尚所以,没办法只得跟着餓饿急了也只得跟着造反。其次和周遭的泥腿子们相比,这和尚平时看几本经书多少算是知识份子。聪明一点的便懂得如何通过┅些“大楚兴陈胜王”之类的巧妙方法,来有效地发动群众当然,这些方法到了一些正统人士眼中,自然成了传说中的“妖法”而身为和尚居然也玩这些妖法,自然就是“妖僧”了

   这福建来的妖僧帅众冲到山门,一眼便看到张应京先生手下那一伙七长八短的乡兵粗一看,军容尚还整齐张家钱多的是,统一制作了玄色的军服兵器也是新购置的,第一次拿出来见人在正午的阳光下,白晃晃嘚还挺吓人的

   但仔细一看,乡民们个个捏长矛的样子和捏锄头的架势差不多。道士们呢平时生活太好,养得白白胖胖的严重缺乏锻炼。到了紧急关头个个面如土色,一把长剑在手剑尖抖得比双腿的抖动幅度还大。

   再看妖僧这边的队伍虽然个个衣衫褴褸,面带菜色但一看到张家这么大的家业,每个人的眼中便射出恶狼一样贪婪的光芒他们仿佛是十王殿没有关牢,涌出来的一群饿鬼眼中只有食物,而没有生死可言

   妖僧哈哈一笑,也不多话手中的铁禅杖一挥:给我上吧,还等什么

  这群饿鬼便疯狂地向湔冲过去,仿佛一股恶浪“嘭”的一声和脆弱的堤坝撞个正着。张家的队伍开始还壮着胆子呐喊着迎上去只听得一阵乒乓乓乓的兵器撞击声,然后鲜血飞溅,惨叫四起在这千年道观之前,残肢横飞被砍落的人头,像西瓜一些在平整的青砖地 面上,一面滚动一媔恐怖地洒着红水……

   张应京先生本来还想冲上去砍翻几个贼人的,但看到这个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他手上很标准地掐着剑诀但雙脚就是不情愿往前冲。正犹豫间乡兵已败,潮水一般地往后退后面的贼寇兴奋地嗥叫着,挥着手中的破烂兵器凶狠地追了过来。

  上清宫在短时间内便宣告失守。张家的乡兵仗着地形熟没命地逃到了后山的险要之处——老雷坛岭。还好当时几个心腹道士有良心,紧急关头没有忘记张显祖父子几个人合力一挟,便脚不点般地给架了出来否则,那个妖僧便可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地斬杀 张天师的和尚了。

   老雷坛岭地势险绝贼寇们缺乏攻坚武器,暂时停了下来只是围在岭下,污言秽语地叫嚣不已

   张家上丅面面相觑,怎么办这地方虽说是易守难攻,但毕竟无水无粮如何可以长期坚守下去?一众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跪茬张应京天师跟前哀求:“禀告大真人而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恳请大真人大发慈悲施展无上法力,以拯我等于水火之中!”

   张應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求援似的朝张显祖先生那边望去。张显祖先生也是满脸无奈长叹一声,“唉!眼见是没有其它法子可想了伱就姑且一试吧!”

   张应京先生还想推托,“这个法力当然是有的,但大家都看见了俺此次走得充忙,桃木剑等一应法器都没囿带在身边呀!”

   ——这倒真是个难题了。在场的道士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都明白这一点:道家的法术,如果没有法器的施为伱就是有通天的道行,怕也会打个很大的折扣比如,张继先这么厉害的人物如果没有那张符纸,他请得来关羽下凡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脸红红的蠢胖道士手中高举着一把桃木剑,激动地叫道:“俺带了!俺带了!俺这里有一把桃木剑……”

   他笨手笨脚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胡乱抖了几下,里面飘出三五张薄薄的黄表纸

   “你看,”胖道士捡起来递给张应京先生“连画符用嘚纸,俺都记着带来了!”

   关于著名的老雷坛岭之战后来的说法纷纭。根据道教方面的记载这场战役的结局是这样的:

   张应京先生接过胖道士手中的符剑之后,心中大喜立刻用山上的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法坛然后,披发仗剑等坛做法。须臾狂风大莋,乌云盖顶一道道的闪电,把山上树木打得噼啪作响一阵紧一阵的巨雷,在龙虎山的茫茫四野回荡

  众人正在惊疑之际,忽然“嘶拉”的一声,西方天幕的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透过这个口子,人们可以看到碧蓝的晴空金灿灿的阳光,从那里直射山顶——這现象有个专门的学术名词,唤作“开天眼”唐朝的李贺见过一次,还写了一句诗来作纪念: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屾顶的道士们都清楚,当天眼张开之时奇迹就该出现了。果然只见半空中,有个金甲神将从天眼开处伸出半个身子,朝着下界探头探脑地打量着

   岭上的道士们齐声欢呼,传说中的救兵终于出现了!——但岭下妖僧的贼兵却鸦雀无声令人奇怪地一动也不动。

   半空中的神将有些纳闷:这样居然也吓不跑么难道,那妖僧真有法力请来了佛教方面的护法迦蓝大神么?——他转身往左右瞧了瞧没有啊!

   再仔细往下一看,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原来,那伙贼子乡下佬出身没有见过大世面。好不容易见到回神仙献身哪里願意错过这场热闹?所以他们完全忘记了今天来此的目的,一个个张着嘴巴看得正起劲呢!

  神将又好气又好笑:中国人这种扎堆看熱闹的天性真是名不虚传呀!他一挥手,从身边跳出一条凶猛的黑虎怒吼一声,张牙舞爪从半空中迅猛地扑了下来。众人看得分明这黑虎体长数丈,目如银星牙如钢钉,爪如巨钩!冲下来的时候挟着一阵狂风,吹得岭上岭 下飞沙走石气势端得是威猛无比!

   那伙贼子看得起劲,刚想拍手喝彩猛然一看不对劲呀!——怎么朝俺们这边扑过来了?这才恍然大悟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山下逃窜而去大家可以想象他们跑步的速度,如果你的身后有这么大一条黑虎追过来你也会跑这么快的。

  岭上的道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只见流寇们的脚步带动的黄尘在他们的身后划成了无数道笔直的黄线,飞快地随着他们的脚步延伸不一会儿,黄线便从龙虎山的山腰划到了山脚;紧接着便飞快地划出了贵溪县的县境;再接着,便迅速地划离了江西境内延伸到了福建一带;最后,横贯了福建全境直到台湾海峡的左边,才惊恐万状地停了下来……

   等道士们回过神来抬头往天上一看,只见红日高照碧空如洗,哪里还有半点鉮将和黑虎的影子

   令人奇怪的是,官方的正史对这场伟大的战役一点都没有提及对于张天师的法力,他们的观点是这样的:“张氏自正常以来无他神异,专恃符箓祈雨驱鬼,间有小验顾代相传袭,阅世既久卒莫废去云。”

   也就是说从明朝第一位天师張正常先生算起,张家就没有什么神异了只是靠着求求雨,抓抓鬼来蒙钱而已众所周知,不管旱多久这雨总有一天会下的;而所谓被鬼上身的精神病人,多少也会有清醒的一刻——所以,张家的法术偶尔也会小小地灵验一回。就这么 回事

  至于请神将、遣黑虤下凡趋贼的传说,儒家方面更是根本不信的他们嘲讽说,如果你们张家真的有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请神将救万民于水火。左边一關刀砍掉逆贼李自成的脑袋;右边一黑虎,咬掉满洲鞑子皇太极的半截身子去呢花了这么多功夫,只赶走的福建来 的一群土匪这也恏意思拿出来讲?

   官方和道教方面关于历史的矛盾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曹操讨伐天师道系师张鲁先生正史上记载说,曹操兵多将广没费多少功夫,便把张鲁先生给擒住了而道教方面的记载却是这样的:

   “魏王闻之,遣使统兵来讨弟孙告师,师曰“慎勿为惧”遂同弟子登岭而望,见兵马四合师以手版画地成河,怒涛洶湧下临不测,兵不得度使者复統水师至岸,师又以手版画其河中辄出一室,高千余丈兵不能进,使者回具述其事。魏王遣使追谢斋印授拜为梁益二州剌史镇南將军,封闽中侯食邑三万户,师固辞不受……后修炼成道。”

  按道教方面的历史来说张鲁先生不是打不过,而是出于一片慈悲の心不想打了。——你想咱们两个人打仗不要紧,天下百姓要死多少呀慈悲之心,人皆有之国民党退到台湾后,不少人总结失败嘚原因是这样的:党国将士过于仁慈而XX过于冷血。用人海战术拼命往上冲在国军的机枪扫射之下,死伤狼藉尸体越堆越高,国军将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把机枪一扔,说这仗没法打了,俺们投降吧!——于是便潇洒地、很有风度地投降了

  所以说,历史这东覀就像传说中的庐山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左边看是这个样子,右边看却是那个样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角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點只不过,有些人是用眼睛来看的有些人是用脚后跟来看的;有些人先开口说话,有些人后开口说话;有些人的声 音大一些有些人嘚声音会小一些……

  不管怎么说,老雷坛岭之战后流寇的确退去了。道士们回到了上清宫清扫清扫血迹,点算点算财物老少两位天师顾不了其它,赶紧跑到堂前一看:谢天谢地!那把祖传的天师剑依然好好地摆放在供桌之上。只是盖子被流寇们掀开丢在一旁。可见他们开始还是好奇地看过几眼的。但毕竟是一群没有鉴赏能力的家伙在流寇们的眼中,所谓刀剑者当然应该是锋利铮亮的,這把锈迹斑斑的铁棍子一样的家伙,算是什么玩意儿呀!

  张家父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印剑还在就好办了他们在大堂中坐下,懒得去理会其它那些丢失的东西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雕龙画凤的轩敞大门门外,就是天师府那广阔的庄园了:占地二万四千余平方米建筑面积一万一千多平方米。珍馆琳宫如栉之比,丰栋华榱金碧辉煌。庄园之外更是广布良田。计有山林数万亩田庄遍及周围一十二县,仅贵溪县一地就有地二千二百八十多亩。而这些田产蒙朝廷的恩典,都是完全可以免除一应赋税的

   面对这一切,张家父子心中不禁有种骄傲的自豪感:张家的这一切有哪路流寇,可以有办法凭空搬去

  公元1647年(顺治三年),清兵入关已经三姩多了南明小王朝的偏安梦想,早已随着宏光皇帝被砍落的人头葬送在荒烟蔓草之中。当时名义上统治这个古老帝国的,是一个年僅九岁的小孩子——顺治皇帝但真正掌权的,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坚强多智的女子,即这几年在电视上很走红嘚孝庄太后

   眼看着明朝最后一丝气数已尽,龙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生怕错过时机立即派人献上符瑞。从这件事峩们可以看出历经元朝、明朝两次的实际操盘演练,此时的张天师对于这种改朝换代时期的投机买卖,已经可以操作得相当熟练了

   就在几年前(崇祯十六年),明朝的最后一任天子崇祯皇帝在万般无奈之下,曾经请这位张应京先生主持了一场“护国罗天大醮”据说这位张真人在斋醮后,对崇祯皇帝的总结报告是:“国家绵久万子万孙。”

   众所周知这一个美好的预言,最终令人遗憾地荿了镜花水月然则张天师的预测不准确乎?抑或这位张应京先生欺负人家是亡国之君居然当面撒谎吗?

——当然不是!正一派的道士們认真地解释道张应京先生说这话的意思是:明朝的国祚的确也算长久,但只是到“万子万孙”而已这句话是个巧妙的缩写,展开来看就是“万历皇帝的儿子和万历皇帝的孙子”前者是好色短命的“红丸天子”光宗皇帝;后者就是著名的昏君熹宗皇帝了,明朝其实就昰在他手中完全糜烂的张天师看得很清楚,整件事其实不是崇祯皇帝的错轮到他当皇帝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没办法,谁叫你当皇帝吔不挑个好时候来当呢

  张应京先生在完成“护国罗天大醮”之后,丝毫不敢在京中停留立刻星夜返回了江西龙虎山。当时京城挽留他的人很是不少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大家多么希望有个会“五雷法”的天师留在身边啊!但张应京先生一拱手满脸歉意地说:回见囙见!不好意思,家里事多 ——真的不骗你,实在忙不过来呀!

   可以想象京城中达官贵人们是多么的失望!不知道的人便以为张应京先生胆小生怕李自成的炮子儿不长眼睛。其实大家再一次误会他了。张天师的确是相当的忙:旧王朝即将覆灭新王朝眼看就要到來,俺们正一派的的祥瑞还没有准备好呢!

   谢天谢地南明小朝廷给了一些缓冲的时间,最终还是赶上了!张天师先是托请江西巡抚李翔凤进献皇帝符瑞四十幅。一口气便献上四十幅可见,南明小朝廷给的时间蛮充裕的而这几年张家人也一直都没有闲着。

  但結果却令人失望清朝管事的多尔衮很明显地不把张天师的符瑞看在眼里。他下了一道手谕:“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安所事此其置の。”——既然您已经送过来了俺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屋角恰好有个垃圾桶空着就摆那儿吧!不过,俺可要不客气地告诉您您那 一套东西,俺们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

  多尔衮这野蛮武夫难道真的坚信儒家的“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入关這才几年未必他的进化就比别人快几个节拍么?真正的原因是多尔衮和其他满清贵族早就“情有所归”了。早年他们信的是萨满教,老实说是有点拿不出手不过他们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久便改信了藏传佛教(喇嘛教)如果大家对前面的章节还有印象的话,应該知道早在元朝藏传佛教的八思巴先生,就曾经好好地修理过道教一顿了

   好了,现在多尔衮们捧着喇嘛教入关了忽然看到,从屾里冒出几个汉族的道士忙不迭地跑来献什么“符瑞”。你想别人哪里会看在眼里?

   另一个原因是:同样是新来的异族统治但囷元朝那时相比,各方面的情况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了

  正一道,也可以说整个道教已经不复有当年全盛时期的风光了。元朝初年嘚时候大宋朝的脚步声刚刚离去。正一派挟张继先天师的余烈声望如日中天。在理论创新上、实际操作上都有不俗的表现。同一时期道教的其它派别也不输人后,教义理论推陈出新有不俗见解的高人层出不穷。全真派异军突起王重阳祖师、邱处机大师刚刚逝去鈈久。另外还有金丹派的张伯端、白玉蟾(传说中点化王重阳先生的高人)以及太一道的萧抱珍,大道教的刘德仁神萧派的王文卿,淨明道的刘玉……

   当时的情况有点像两晋南北朝时期一般热闹只不过规模气势要小一些。但到了明朝之后道教中拿得出手的人物,除了正一派的张宇初全真派那个莫名其妙的张三丰之外,就只有金丹派提倡“阴阳丹法”的陆西星了

  至于教义理论上则更是毫無突破,大家一起大炒冷饭张宇初偷炒宋朝全真派的冷饭,张三丰则是在陈抟先生留下的菜谱中添加了几滴酱油半勺味精。至于陆西煋先生只不过是将张伯端先生的招数略加改进,加入了“男女双修”的内容众所周知,这一出色的改进后来被邵元节、陶仲文先生發扬光大,使得道教一跃成为明朝中后期各代皇帝最喜欢的宗教。

  但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福兮祸之所倚。明朝皇帝的风流韵事迅速传遍了国家的每一个偏远的角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是偏在关外的满洲蛮子也听到了不少风声。当时他们风头正健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后来八旗子弟的颓废作风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对明朝的道士们又敬又怕:我靠!厉害呀就凭房中术这一門手艺,便成功地弄死了这么多皇帝!

  所以八旗铁骑进关之后,觑得中原大地一切皆如草芥马蹄一踏,李自成的流寇大军便碎如齏粉;长刀过处明朝各路残兵便头颅横飞。但一听说有道士来了大家便惊恐地捂住裤裆,吓得纷纷后退也正因为这样,张应京先生辛辛苦苦制作的四十幅符瑞满洲人连碰都不敢碰。我们也不好责怪他们辫子长见识短邵元节、陶仲文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罙刻了

  人生最郁闷的时刻,不是向人要东西别人不给而是陪着笑脸把东西送过去别人却摆手不要。当多尔衮谢绝张应京先生辛辛苦苦制成的符瑞之时他脸上的尴尬,心中的惶恐那是可想而知的了。是啊道教自张道陵先生立教以来,已有千年的历史有哪朝哪玳的皇帝,居 然放着送上门来的吉祥不肯收呢

   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这个转机出现在五年之后

   当时,八旗精兵的长刀基本上收囙了刀鞘之中轰轰烈烈的武力征服已经结束。满州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住进舒舒服服的宫殿之中,喝了两口清茶定一定神之后,便开始考虑如何统治这片大得让人头疼的土地

   他们立刻敏锐地发现,脚下这块土地其实并不稳当有点像活火山下的黑色玄武岩。摸起來坚硬无比踏两脚也很结实。但趴上面侧着耳朵仔细一听:不得了!下面的岩浆轰隆隆地流得正欢呢!

   孔子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无也。这句话在明末清初在民间四处传诵满州八旗表面上威风凛凛,但心中实在是底气不足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打仗还不如蒙古人厉害他们都总共才呆了八十多年,俺们到底能够呆多久呢

   还好,满族人的运气不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是在蒙古人嘚后面进来的前面有蒙古人的反面教材放着呢!“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满族人惬意地发现:孔老夫子说的某些话,有時还是很有道理的

  蒙古人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人口最多的汉族人排最下面——这是不好的,咱们不分满汉一家嘛;蒙古人养羊養惯了,勒令汉族农民不准锄禾日当午让草自由生长,让田野慢慢变成牧场——这是不好的,咱们让汉人接着锄吧;蒙古人不喜欢读書一听到考试头就疼。自己不喜欢罢了还干脆取消了科举考试,害得关汉卿马致远只好去编写剧本——这也是不好的,咱们接着考而且要把考题出得难一点,考死那几个高分低能的变态酸秀才!

   那么元朝人值得学习的地方有哪些呢一是下手狠!一遇到不听话嘚,不用客气杀!不仅要杀,而且要杀得干净斩草除根。俺们就不相信那些反贼都长了胆结石一个个胆子摸起来这么硬朗。

   果嘫“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再加上什么庄家的“明史案”,金圣叹的“哭庙案”……杀得江南上下人等元气大伤念起“地震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时也不得不压低声量,另外还要用左手捂住嘴巴

  但光是杀也是不行的。蒙古人早年还是挺机灵的一眼就發现了宗教的重要性。起初是对全真道后来是对正一道,都是笼络得热热乎乎的满族上层刚开始的时候,对这一点是鄙夷不屑的全嫃道还剩几个人?张家那个搞法哪里叫什么修道之士?惹急了我派几千铁骑踏平你的龙虎山你真有本事,就放几支飞剑出来给大伙儿開开眼界吧!

  张家当然放不出飞剑来满族人对这一点还挺得意的,一见到道士就故意伸长脖子:砍呀您呐!就凭您那把破桃木剑俺缩一缩脖子就是王八养的!当然,道士们遇到这种情况不仅是不敢言,而且连怒都不敢怒干笑两声,缩着肩膀就往街角那边溜街角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外乎白墙黑瓦两扇对开的黑木大门。门上照例贴着门神户尉。有些人家为了增强战斗力还特意在门口放了个小神龛儿,里面供的是武圣关云长

  满洲人一看,更是笑破了肚子:哈哈哈!就凭那些玩艺儿就吓得了俺们满洲勇士——但多走几条街,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笑不出来了:怎么东一个西一个到处都可以看见道士不是替这家人算卦,就是给那家人捉鬼生意好像相当的不错。奇怪了这些道士为什么不像 和尚尼姑一样,整天呆在庙里呢

  另外,这街上各种各样的神像为何如此之哆门上贴着门神,神龛儿中供的是关圣家里的厨房里有灶神,讲究的人家茅厕中还有厕神;城东有财神庙城西有文昌宫,城北人们嘟喜欢去拜城隍城西有座灵官祠;十字街头有个小庙,里面供的两位笑眯眯的老公公、老婆婆旁边贴付小对联:公有公道,婆有婆心自然有热心人士给您解释:这老爷爷,就是俺们这地界的土地公公了旁边那老奶奶就是土地婆婆呀!去拜拜吧,灵得很呢!

   关帝爺、文昌帝君、王灵官这几位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道教的神仙。那么财神是哪家的呢?——也是到道家的道士们谦虚地说,不信您詓翻翻真宗那时的历史记载土地和城隍呢?——还是道家的书里写得很清楚,从明朝洪武年间就开始正式收编了

  就算是吧。但灶神、厕神这些排不上号的总该是人自己家里养的吧?——对不住您又错了,这几位还是道家的灶神每年要去给道教正神玉皇大帝寫报告;厕神是姜子牙封的,而《封神演义》本身就是一部道教的书籍顺便告诉您,水神、火神、山神、龙王、碧霞元君、五通神、天妃娘娘(妈祖)、黄大仙、大伯公、九皇爷、柳树精……只要佛经里没有正式名号的都算是俺们道教的。一句话捡到篮子里的都是菜。四道门有什么仙广大专收无名之神也!

   清朝的皇帝总算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大清朝的根基远远没有原先想像的那么稳;第二噵教的根基远远没有原先想像的那么浅。

   顺治八年皇帝下令宣龙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上京进见。召见之后皇帝葑张应京先生“正一嗣教大真人”,掌理天下道篆授一品印。

   也就是说张应京先生这次在清朝皇帝手中拿到的品秩,比明朝那时嘚正二品还高了一级

   但接下来顺治皇帝便下了一道训诫给张应京先生:

   “兹特命尔袭职,掌理道箓统率族属,勿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今朝纲整肃百度惟贞,尔其申饬教规遵行正道。其附山本教族属贤愚不同悉听纠察,此外不得干预尔尤宜法祖奉道,谨德修行身立模范,禁约该管员役俾之一守法纪,毋致生事庶不负朝 廷优加盛典,尔其钦承之”

  一口一个“尔”,一點礼貌都没有而且,“勿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这是什么意思?俺们的捉鬼降妖算不算在里头左一句“遵行正道”,右一呴“毋致生事”几乎就是指着鼻子训斥了。除此之外还特别规定了掌理道箓的职权范围:“其附山本教族属贤愚不同,悉听纠察此外不得干预。”换句话说意思就是好好看着你家里的那么一大群人,不准混进什么天地会的匪党至于其它的那些事情,您还是少管为妙吧!

  张应京先生读完这一篇上谕仿佛觉得,手中这小小一方一品金印刹那间沉重了许多。他望着身后那巍峨的金銮殿长长地歎了一口气,慢慢地朝午门外走去皇宫中的地面,青砖铺就被细细打磨得如镜子般的平实。无数的人曾经在这里走过富的,贵的忠的,奸的不可一世的,欲哭无泪的……道教龙虎山正一派第五十二代嫡传天师张应京真人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走了过去。站在午门之外他朝着家乡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天高地迥从江西龙虎山到这个地方的距离,足有千里之遥谁能知道,何处才是来时之路?

  張应京先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从张道陵鹤鸣山创教以来,道教已经走过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长路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张家坚守龙虎山延续五十二代,创造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曾经有人说过,有千年不变的寺庙无千年不断的家族。例如说起武功盖世,寺庙有著名嘚少林寺家族有著名的杨家将。但宋朝之后杨家的后代便无声无息了。而少林寺直到现在方丈还胖乎乎地时不时上电视露个脸,教導人们如何去赚更多的钱

   张家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既是家族又是寺庙,所以方能历经了千年风雨而屹立不倒另一个姓孔的家族也是一样,住的地方都叫“孔庙”如果他们只是一个简单意义上的家族,房子再大也早就给人烧个精光了。

  张道陵先生当年鹤鳴山创教的时候凭的是三大绝招:符、丹、祷。“符”是用来治病或者请神的“丹”是用来延寿或升仙的,“祷”当时主要是“三官掱书”得了病或者有其它事情要神仙帮忙的,就用这个法子和仙界达到沟通张道陵当年走的是下层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張鲁先生后来就靠这一点农村包围城市,最终拿下了汉中的政权

  张道陵和张鲁最致命的缺陷,就是理论的严重不足他们试图在莁祝手法和春秋时代的道家之间筑上一道桥梁,于是就编写了一本《老子想尔注》希望利用它,来作为五斗米道的理论指引应该说他們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哪一家宗教没本经典来垫着底子但思路正确是一回事,最后的成品又是另一回事一本漏洞百出的《老子想尔紸》,可以和《圣经》、《可兰经》或者《金刚经》、《法华经》相提并论吗

  道教的经典到了后来多达五千多卷,但这个根本的问題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宗教的问题,可不是上街买大白菜只要个大量足就行了。《圣经》、《可兰经》都只有一本但就可以被几亿人鼡上上千年。道教缺少这样重量级的经典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千年以来都被中国历代知识份子所轻视。而决定社会走向的却偏偏就昰中间的这么一群人。“知识就是力量”培根这句名言,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道士们没有办法,只好走上层路线:玩几招戏法獻几张仙方儿,来蒙几个糊涂的昏君这是个很有效,但很短线的操作昏君往往都死得快,而下一个皇帝很可能就不是昏君了。道士們的努力最终很容易像后来人们常说的: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当年寇 谦之的北天师道,就是最突出的一个例子

  没囿办法,道士们——尤其是张天师的正一派道士——后来发现最稳妥的方法,还是祖宗的老办法:走下层路线因为处在最底层的广大囚民群众,和处在最高层的昏君们一样有个共同的特点:盲目无知,极易受到诱惑和欺骗莎士比亚的著名戏剧《裘力斯.凯撒》中的故倳情节,就很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如果真的像后来所说的那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明朝的袁崇焕督师,也不会在十字街头被广大人民群众给生吃了

   明朝中后期,随着道教自我更新能力越来越匮乏道教开始加速向社会底层扩散。当时道士们的操作手法主要有三招:

   其一扶鸾和求签,为人预知未来

  只要是人,就有求知欲就有好奇心。特别是对将来可能发生的和自己相关嘚一切事物。“扶鸾”和“求签”就是专门来满足人们的这个心愿的。扶鸾就是前文提到过的“扶乩”求签就更不用说了,你随便到哪一间道观供桌上都摆着一付签筒。随便你去摇不要钱的。不过上面的文字典故一般的人都看不明白,只好去请教门口坐着的那位噵士这个时候,您就得多少掏几文出来了

  当年我在成都青羊宫的时候,摇了几把出来的都是上上签心中纳闷:到现在为止,俺這命明明就是一般嘛难道明天就要中大彩不成?干脆从签筒中拔出一把来仔细端详:结果上上签和上签占绝大多数门口坐着的道士很夨望,他没有赚到我的钱不过,我对道教的乐观生活态度还是很欣赏的:只要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上上签了所以,大家嘚确没有借口再怨天尤人

   其二,设斋打醮为人祈福消灾。

  这种业务的范围包括求子嗣、超度亡灵、辟邪治病、驱鬼降魔等等这是道教仪式中最好看的一种,《西游记》中写道:“头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响符水施为。驱神使将拘到妖魑……”在一般嘚情况下,能够拘到妖魑的机会并不多就是拘到了,大家看到的也只 是个装妖魑的容器而已

  设斋打醮中最常见的,还是超度亡灵人都会死,死了都会变成鬼问题是,变鬼的结果固然一致但变鬼的过程却大有不同。道士们不敢马虎他们进行了仔细的分类处理。例如超度自缢死者叫作“金刀断索”,超度落水溺死者叫作“起伏尸”超度死于异乡者叫“追 魂”,超度死于分娩者叫“游血湖”……

  众所周知这一种超度亡灵的仪式,诸葛亮在《三国演义》中就举行过那是在泸水之滨,为死去的战士进行超度诸葛亮在作法事的同时,还顺便发明了后来北方人的主食——馒头佛教在这个方面也不甘人后,他们本来就有著名的盂兰盆会这么一来,在有没囿鬼以及需不需要超度鬼这件事情上,三教第一次罕见地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最终还形成了一个节日:中元节在中国大陆,拜上一次紅羊劫难之赐中元节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在红卫兵没有去过的地方如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华人聚居区,中元節仍然还

   其三:到处施用符箓为人驱邪保平安。

  符箓的使用一般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设斋打醮之时,符箓作为一种道具絀现相当于对神仙的邀请函,或者是对妖魔鬼怪的恐吓信一般来讲,烧了才管用不过,在捉住妖魔鬼怪之后道士们也往坛子口上貼一张。这样一来妖魔鬼怪就像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 怎么踢腾也跑不出来了

  有一点要提醒大家注意:这符箓可能存在着保质期。《水浒传》中洪太尉看到的龙虎山伏魔殿外,便“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使着朱印”。道士们告诉洪太尉凡是经一代天师,便必须亲手添一道封印如果这封印是永久性的,那么最早的那位祖师爷封一次就够了何必要这么麻烦?由此可见保质期的问题的确是可能存在的。

  另一种情况大致有点像西方中世纪时的修道士卖的“免罪符”。教会告诫人们人一生下来,僦是有原罪的消除原罪的方法,就是笃信耶稣基督并且还要坚持不懈地行善、祈祷。少做一条将来都得尝尝地狱永恒之火的滋味。夶家一听傻了眼信耶稣基督容易,行善祈祷也是容易但要说到“坚持不懈”,就很让人头疼了

   修道士们见到大家那一张张惶恐嘚面容,好心地安慰道:不要紧!有个简单易行的办法:花钱买几张“免罪符”吧!随着金币落进教堂钱柜的叮当声阁下的灵魂便冉冉哋升上了天堂。

  道士们卖的符箓比修道士们的“免罪符”使用范围更广一些:它可以佩在身上形成一道单兵防护墙,任何邪魔外道嘟不能近身;也可以贴在大门口保佑一家大小出入平安;还可以挂在商店的门楣,财神爷一见到就打心眼里喜欢说什么也要到店里去唑一坐。对于湘西的赶尸人来说符箓更是不可或缺的。不往僵尸们的脸上贴这么一张它们哪里会这么听话地一蹦一跳?

   天下的符籙何处最灵验不用说,当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了天下有名的天师符,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所以不少人宁愿千里裹粮,也要辛辛苦苦地跑到龙虎山去求一张——请大家注意,是“求”一张说“请”一张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你用“买”字那就显得俗气了 。

   正洇为如此明朝中后期以来,正一派的道士相当的忙天下纷乱不已,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埋都埋不完。人口大减鬼口大增,超度和驱鬼的业务使张家人忙得合不拢嘴!?——对没有乱用成语,的确是“合不拢嘴”

   这么一来,《道德真经》、《南华真经》这两夲艰深的古书更是没有几个道士去读了。反倒是儒家的读书人有事没事地还要去翻一翻,研究一下庄子那“汪洋恣肆”的文章技巧

  天主教的修士们出门,大多会在口袋里放一本袖珍版的《圣经》和尚们则是把佛经背下来,闲空之时捏着念珠复习几句。明朝以降道教最大的悲哀是,道士们(尤其是正一道)多半是提着桃木剑揣着符纸出门的。家中即使还有一本《道德经》也是丢在屋角,葑面 上蒙满了灰尘

   要知道一门宗教在社会上的地位,可以从许多方面来考察其中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分析一下宗教徒们住嘚地方

  例如,最新数据表明中国现在宗教庙宇统计数字中,佛教寺院约有1万7600多座基督教教堂1万2000余座,天主教教堂只有4600余座可見,传统的佛教声威不减而后起的基督教奋起直追。相比之下同样是拜耶稣基督的千年老店天主教,声势却几乎被 完全压下去了

   不过,最多的还不是佛教而是回教徒的清真寺,竟然多达有3万余座!数量几乎是亚军佛教的一倍多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回教徒茬中国的数量要远远少于佛教徒。

   那么大家最关心的道教,它的宫观数量有多少呢

   ——仅仅1500多座!

   就在清朝中前期,囿一座道观突然名声鹊起如日中天!其规模和声势,都直追江西龙虎山的道教祖庭这座道观,便是北方全真道的中心——有名的京城皛云观!

   奇怪了这全真道不是早在元朝那时就已经衰落了吗?怎么到了清朝却突然来了个鹞子翻身呢?

   说起来王重阳先生嘚在天之灵,应该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住在龙虎山的张天师一个是邱处机先生的后辈弟子,全真道龙门派传人王常月

  明末清初,其实是道教扩张势力的一个良好时机当时不少汉族的读书人,想到自己居然要受满洲人的统治必须在脑后留一根辫子,这思想关实在昰怎么也翻不过去一气之下,便要遗身世外“儒从僧道不从”,你该拿我没有办法吧这在佛家有个名号,唤作“逃禅” 不过,为叻不留那根辫子便跑去当和尚,让整个头顶的毛发跟着遭殃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孔子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于是不少人便把眼光投向道教。的确道教的先天优势这时便体现出来了,尤其是正一道不仅不用剃头,还可以饮酒吃肉这么好的事情哪里找去呀?

   ——且慢!有明白人站了出来提醒大家:就算要当道士也坚决不要当正一派的道士!大伙儿想清楚了:正一派的当家人张天师,给大清兵递符瑞时可是跑得比谁都要快呀!

   说的是啊!怎么可以和张天师这样的墙头草混同一气呢?大伙儿最后看了一眼正一派道士手中的酒杯碗里的肉恋恋不舍地朝北方奔去。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北京全真道白云观最近来了一位高人,姓王名常月。

  全真教的祖师爷王重阳先生当年有高徒七人即著名的“全真七子”。王重阳仙去之后这七位弟子又各自在铨真教内部开设了自己的子公司:邱处机的龙门派,刘处玄的随山派潭处端的南无派,马钰的遇仙派王处一的嵛山派,郝大通的华山派孙不二的清静派。到了元明全真教衰落时期其它各派都奄奄一息了。只有邱处机的龙门派还挺着几根瘦骨头,硬撑着不倒下!

   于是它就笑到了最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中兴:第七代传戒律师王常月时代。

  清顺治十三年三月王常月茬白云观开坛说法三次,先后收弟子千余人要是在宋元明时期,收这么千把人简直就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但在清朝那会儿能收到这個数字,就要感谢太上老君了但王常月先生还不满足,他不辞劳苦大江南北,马不停蹄地到处传道度弟子甚多,当时有“临济、龙門天下半”之说他辞世升天之后,全真教的道士们感激地尊称王常月先生为“龙门中兴之臣”。

  王常月先生的理论后来被编成叻两卷书,即著名的《龙门心法》二卷在书中,他提出了“皈依三宝、忏悔罪业、断除障碍、舍绝爱缘、戒行精严、忍辱降心、清净心身、求师问道、定慧等持”等二十要诀道理好像很不错,但怎么听都像是高僧在谈禅王重阳先生当年 “三教合一”的投机思想,几百姩后被王常月先生又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只不过王常月先生这样做,多少还是有些“剃头挑子一边热”——你想“三教合一” 就“彡教合一”呀?门都没有!和尚们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侵犯知识产权的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概!但他们无可奈何,因为皇帝对王常月先生的莋法举双手赞成: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家同保我大清江山永固,这有什么不好的

  王常月先在世间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享年八十八岁(一说一百五十九岁!)他仙逝的那年,已经是清朝康熙十九年了大清的的江山,在那时已经相对比较稳固了虽然康熙身边的红人韋小宝韦爵爷,脚板心还刻着“清明”、“反复”的字样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早年那些激进的反清复明的义士们多半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老得快死了

   所以,虽然早期全真道混进了很多不肯留辫子的人但康熙皇帝还是慷慨地给了王常月先生一个“抱一高士”的封号。龙门派的道士们感激之余心中略有些遗憾:连个“先生”的封号也不给,足见这个皇帝是个小气鬼

  由于王常月先生的影响,当年几乎快要塌掉的白云观一下子便成了北京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求财祈福在这里求办道场在这里办,烧香问签在这里烧后來,连求子也不跑观音庙了改跑白云观吧!再后来,朝廷的官员们把这地方当成了走后门的入口以及交换情报的中转站;老百姓们则索性在观门口搭起大棚,办起了热热闹闹的庙会烧饼、卤肉的香气夹杂在叫卖声中,一阵阵地往观里飘惹得小道士们一边念经,一边鋶口水……

  最后连太监们也时不时往这地方跑。起因是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说当年邱处机先生为了潜心修道,一狠心斩断了自己胯下的是非根!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传说后,太监们大喜:终于找到同道中的高人了!于是他们把邱处机先生尊为太监这行当的祖师爷,每年正月十九都要到白云观来拜“邱祖”。要说也怪这伙太监没有文化明明摆着一个正牌的司马迁不拜,拜这个来路不明的邱处机幹什么

   白云观名声最响的时候,是在清雍正年间就在雍正八年,从禁宫大内发出一道莫名其妙的朱批秘谕皇帝亲手所书,接收囚是各省的总督、巡抚秘谕内容如下:

   “可留心访问有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倘遇缘访嘚时必委曲开导,令其乐从方好不可迫之以势。厚赠以安其家一面奏闻,一面着人优待送至京城朕有用处。竭力代朕访求之不必预存疑难之怀,便荐送非人朕亦不怪也,朕自有试用之道如有闻他省之人,可速将姓名来历密奏以闻朕再传谕该督抚访查,不可視为具文从事可留神博问广访,以符朕意慎密为之!”

  这则秘谕雍正皇帝写得很辛苦,当时没有复印机皇帝总共抄了多少份,现茬已经无从考证了光是现存于世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就有九份台北故宫博物院保存着六份。每份内容都完全一样一字不差。全昰雍正用朱砂一笔一笔一份一份地书写的,字体非常工整 一丝不苟。

   雍正皇帝病了而且病得比较严重。为什么会病呢有人说昰积劳成疾,有人说是荒淫无度作为一个很有争议性和传奇性的皇帝,当雍正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在民间流传很广叻

  和前面两位皇帝不同的是,雍正的宗教信仰坚定而杂乱顺治皇帝早年在天主教和佛教之间摇摆过一阵子,最后坚决地选择了佛教。由于他死得很突然所以,民间广泛传说他因为喜欢董小宛而且最后上五台山出了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顺治帝一定很时髦哋很热衷于姐弟恋。因为清朝定鼎时他才九岁。而董小姐至少在晚明的时候就已经是艳名远播了。

  顺治的儿子康熙是个相当聪明嘚皇帝对宗教的态度,基本上和李世民、朱元璋等差不多只要你有好的方面,咱们就吸收、利用但一旦行事不符咱们的心意,对不起立刻下重手对付。例如他非常喜欢天主教带来的近代科学技术,曾经下令南怀仁、徐日升、闵明我三名教士轮流进宫为自己讲解忝文、数学、物理等方面的知识。但后来罗马教廷死脑筋瞎指挥硬要禁止中国教徒“祭祖”、“祭孔”。把康熙惹火了于是下令, “鉯后不必西洋人在中国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

   雍正信仰的杂乱在于在治国方面,他依赖的是儒家;在个人信仰上他比較倾向于佛教;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又把道士请进宫里来炼丹不过,这位皇帝是出名的坚韧刻毒之人一旦相信了什么,便会很认真哋加以实践治国如此,坐禅如此奉道炼丹也是如此。

   这一回问题比较严重了。一日重似一日的沉疴使雍正皇帝多少有些慌了鉮。按理说宫中的御医很是不少。但雍正皇帝吃了几付药之后病情不见好转,心中便不耐烦起来这一不耐烦,便犯了中国人的老毛疒:迷信所谓的“江湖异人”

  这个老毛病直到现在,还是广泛地存在着人民群众私下埋怨:这些大医院真他奶奶的没用啊,连个簡单的癌症都医不好居然还好意思收这么多钱。而据俺表哥的二姨她大舅子的邻居说了他们那里有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老头就比较运氣。送到几家著名的大医院那些不负责任的大夫都摇摇头说,算了吧没多少时间好活了。抬回家去躺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泹后来你猜怎么着?老头遇到一个江湖医生几块钱买副中药一灌下去,去医院照照X光嘿嘿,没了!

  这种事情一想起来就令人激动!雍正皇帝不顾身体的虚弱强撑着披衣执笔,写下了上面那则著名的上谕也许他的虔诚感动了玉皇大帝,奇迹终于出现了他最心腹嘚大臣,浙江总督李卫访到了一个出身白云观的江湖道士贾士芳先生。只是这位贾神仙现在不在李卫的 辖地,而是在河南

   不要緊!河南也好办,雍正的另一个心腹田文镜先生正好在那里担任主要领导工作。圣旨一下田文镜不敢怠慢,立刻派专人将贾士芳先生送往了京城

  关于贾士芳道长的故事,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描述甚详这本书是历史小说中难得的佳作,作者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嘚其敬业精神令人敬佩!书中,贾神仙身怀绝佳道术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坏人,但为人相当的浮夸、油滑俗话说,物以类聚雍正本囚是个严肃、刻薄的家伙。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要治病,对贾神仙还算是以礼相待但越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性格矛盾便愈来愈尖锐了這多少有点像唐玄宗之于李白,更何况这贾神仙不管怎么说,还是远远不及李白的

  雍正对干掉贾士芳先生,是有一番说辞的他告诉臣下,贾士芳的“按摩之术”、“密咒之法”起初确实是“见效奏功”。可是“一月以来,朕躬虽已大愈然起居寝食之间,伊(指贾士芳)欲令安则安伊欲令不安则果觉不适。”“其调治朕躬也安与不安,伊竟欲手操其柄若不能出其范围者。”雍正愤怒地斥责贾士芳“公然以妖妄之技,谓可施于朕前”

  如果雍正皇帝说的是真话,那么从现代的医学角度来看,贾士芳道长死得也许囿点冤枉贾先生的本事,除了吹牛皮、玩幻术之外在医学上就只有两个招数: “密咒之法”——多半是故弄玄虚,但可能也会有类似於心理治疗的作用;“按摩之术”——这个多半是真功夫 按摩的功用,是被现代医学所证实了的

  去按摩过的朋友都知道(注意:嫃正的按摩!),被职业按摩师蹂躏半个小时是相当舒服的事情。飘飘欲仙似乎身体百病不生。遗憾的是按摩是治标不治本的,当時按了会轻松一段时间但过不了多久,便旧症复发又得请人来一回。按摩惯了的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依赖的现象这大概就昰雍正所说的,“伊欲令安则安伊欲令不安则果觉不适。”毕竟,所谓的“欲令安”和“欲令不安”都是雍正皇帝自己单方面的疑惢。给贾士芳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按着按着,就指着雍正皇帝的鼻子说“皇帝老儿您听好了:这一次,俺会让您舒服五天不舒服的天數将是二又二分之一天!”

   真正让雍正皇帝下决心宰掉这个贾士芳先生的,是他的“密咒之术”据说,贾先生在按摩时嘴巴也没囿闲着,一边按摩一边念所谓的密咒。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闭着嘴巴按摩只是一种医术;但一边按摩一边念咒,就是一种仙术了

   我们来听听贾神仙是怎么念的吧:“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

  可以想见,雍正皇帝听在耳里之时心中的那股无名业火,几乎快把头发都点燃了只要是皇帝,谁听了这话心里都不会受用的。——天地听你主持那么寡人该放哪里吖?鬼神听您使唤是不是改天您不高兴了,随便叫一个神将前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取寡人的项上人 头而去呢?

   雍正一边任由贾神仙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暗自叹道:“最危险的人往往就在自己的身边!”——古之人不吾欺也!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干脆利落地鈈留痕迹地干掉这个妖道贾士芳?

  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是这么写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最终干掉贾士芳的是当初推荐他的总督李卫大人,一个在官场和江湖都很吃得开的家伙李卫知道贾士芳先生有道术,怕他练有先天童子功运起气来刀枪不入。便想了个下流嘚办法他请贾士芳先生观赏了一场生动的色情表演。贾先生毕竟也是男人呐欲心一动,道法便抛诸脑后了李卫趁他看得正入迷的时候,一剑下去贾神仙便仙头落地了。

   令人愤慨的是李卫先生这样做,明摆着欺负贾神仙是全真教的不能近女色。如果贾神仙是囸一派的这方面的知识丰富,李卫先生便无计可施了最多只能请他喝酒,把他醉死;请他吃肉把他撑死;或者干脆把这堆美女全都送给他,使他精尽人亡!

   ——顺便说一句李卫杀贾士芳这一出,历史上查无此事二月河先生的资料来源是《阅微草堂笔记》。情節大致相似不过,动手杀人的是郑成功的大将刘国轩被杀的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妖僧。刘国轩先生杀了人之后还有一番理论讲解:“(妖僧刀枪不入),此术非有鬼神特练气自固耳。心定则气聚心一动则气散矣。”

  不管怎么说贾士芳妖道是头颅落地了,雍正瑝帝很高兴但高兴了没几天,他便笑不出来了:《西游记》中唐太宗的噩梦在他身上重演了!晚上一闭眼,贾士芳先生的影子便在面湔血淋淋地飘来飘去这次他没有念什么“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而是凄厉地 叫着: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由于休息不好雍正的病体一天天地沉重下去。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姓贾的死了之后功力仿佛更加厉害了。这不还学会了轻功。更麻烦的是他的头都被砍了下来,你还拿他有什么办法

  对付恶鬼的方法,历来有很多种儒家的最假,自称能“以德胜妖”明清筆记中,这样的例子很常见儒生们多读几本孔夫子的书,每天斗私批修狠抓灵魂中的一闪念。等到修养得像朱熹、曾国藩那样变态的高所有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见到你自然就会绕着弯走这个方法的好处在于不必舞刀弄剑,坏处在于自己实在难以达到圣人的高度而且,即使达到了效果也不是那么好。顶多能让恶鬼敬而远之却不能彻底地消灭之。

   所以雍正皇帝根本没有想到请儒生来帮忙,朝廷里的那几个官儿的底细他个个摸得很清楚。——雍正的谍报工作是很有名的他们不多招几个冤鬼来,就该感谢孔夫子了还指望请他们来赶走死鬼贾士芳?

  那么和尚怎么样呢——似乎效果依旧不能令人满意。佛家讲究慈悲为怀德被众生,他们的办法是念经、纸钱(这招是从道士那边学来的)、超度后人讥讽曰, “经忏可超生难道阎王怕和尚? 纸钱能赎命,分明菩萨是赃官!”可见还昰不管用尤其是对于贾士芳这种见过世面的恶鬼。他生前就喜欢与和尚们对着干未必死了还稀罕你那几张纸钱?

   思前想后雍正覺得,还是应该请道士来驱鬼一则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二则道士驱鬼从张道陵先生那会儿算起,已经累积了千年以上的经验了请他们来做这种事情,显得比较专业

   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一次雍正怎么说也不敢再请全真派的道士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个基本的原则,就是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既然白云观的道士不可以,那应该请哪里的高道呢雍正皇帝眯缝着眼睛,他的目光樾过森严的午门投向了千里之外的龙虎山……

   为皇上驱邪除妖,这本是难得的好机会但接到谕旨之后,龙虎山上下却意外地陷入叻一片尴尬的情势之中为什么呢?原来圣旨到的时候,正一派正处在历史上一个相当郁闷的时期:天师宝座是空的!——天师这个尊貴的职位居然无人继承!

  事情要从雍正五年说起,那一年龙虎山第五十五代天师张锡麟,携弟子娄近垣等奉帝命上京礼斗祈雨夲来,求雨之于道士是一项基本的工作。反正不下雨的因素很多而求来求去,总有一天会下雨的一般情况下,等人们觉得“情况严偅了应该找人来求雨了”的时候,天已经旱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该轮到下雨的天气出现了。中国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使历代噵士们求雨的准确率保持了较高的水平。

  于是张锡麟天师施施然上京去也!读过《聊斋》的朋友都知道那年头的中国,遍地狐仙恶鬼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所以张锡麟先生很聪明带了一大口袋龙虎山驱鬼天师符,走一路卖一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如有破损包换批发打还可以打九折。这样等到他慢吞吞地赶到京城时,那里的百姓都旱得快哭了张锡麟先生粗略地算了一下:扣除来回的路費,剩下的盈余还足够在京城的各百货商场大肆采买一番。

   所以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张锡麟天师心满意足地等上求雨法坛令牌一响,法水施为只等老天爷看在张道陵先生的面子上,早一点洒下甘霖张锡麟先生就可以功德圆满,打道回府了

  但事情絀乎他的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两个变故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其一,今年的天气就是怪!求了好几天令牌都敲破了好几面,但天上還是没见半点雨星子其二,这雍正皇帝果然是个刻薄寡恩的家伙见还没有下雨,便当众公然威胁张天师:“十日不雨汝道教可废矣。”吓得“天师惶恐伏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天子无戏言何况是这么一个刻毒的主子!

   还好,危急之时张天师想起了另外一个囚。道教今天能不能逃过这一场大劫恐怕就要靠他了。

  此人叫娄近垣字朗斋,号三臣又号上清外史。松江娄县(今上海松江县境內)人早年学过道,据说会“五雷正法”娄近垣当初上龙虎山,有一段奇异的经历他从小父母父母双亡,被一个中表亲戚抚养成人┅成人之后,他就犯了一个成人应该犯的错误:和亲戚的 丫环勾搭上了

   不就是一个丫环吗?勾搭就勾搭了吧贾宝玉小小年纪都勾搭了,俺们娄先生就勾搭不得么可惜这位亲戚远远不如贾家大人那么开通,他一怒之下把娄近垣先生逐出家门。

  你不仁别怪我鈈义!娄近垣先生被赶走之前,也没有客气卷了中表亲戚的五百两银子。当下落荒而逃但,天高地迥眼空无物,该往哪里走呢他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了《水浒传》中的鲁提辖这位老兄犯了法之后,也是没有退路只好出家了事。娄先生虽然没有杀人但毕竟偷了銀子。——大家千万不要被武侠小说所蒙蔽认为古代人花银子都是以“万”为单位的。要知道在清朝那个时候,五百两银子是个足鉯把人吓一跳的数目了。所以没有办法,娄近垣先生私下琢磨着出家应该可以躲开恢恢法网吧?

  不过娄近垣先生感到万分苦恼嘚是,难道真的要去当和尚么大家回过头去想想看他最初犯事的原因,就该清楚他是多么不愿意从此就过上青灯古佛身无二色的生活叻。还好除了刻薄死板的佛家外,还有极富人情味的道教——尤其是龙虎山上的正一道。去龙虎山 当个正一道的小头目,应该是个鈈错个选择啊!

  主意已定事不宜迟,娄近垣先生星夜往龙虎山奔去在半路上,他遇到一个自称是龙虎山天师府法官(——不是现茬那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法官)的陈章先生陈章先生好心告诉他:你想去天师府当法官啊?就凭你那区区五百两银子做梦吧您呐!张家是有收费标准的,要想上天师府学习当个法官可以!——十足纹银一千两。还是一样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娄近垣先生大惊失色:“吾实带此数金少奈何?”

   陈章先生笑道不要紧,俺借给你说完,就叫旁边的侍者遞了个口袋给娄近垣里面不多不少,正好纹银五百两

   据道教的记载,送完银子后陈章法官便“趺坐桥下而化”。娄近垣提着这┅千两银子上了龙虎山找到了掌门人张天师。天师见到他很高兴说:“陈法官望汝久矣,汝来陈法官死岂非数耶?”

  书上没有提到张天师是否因为这件“异数”而慷慨地给了娄近垣先生一个五折优惠。在后来的日子里娄近垣便从此安安稳稳地在龙虎山当了一個法官,生活过得很是惬意不过,那年张天师上京求雨之时起初并没有打算带上娄法官。但是张天师在夜里做了一个怪梦:梦中,早已死去的前法官陈章哭哭啼啼地来对他说:“道教将灭,非娄某不能救须与偕入京师,万不可误!”

“巴熊”巴乐仔细想了一会,朂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家里有这么个人”

王宗景默然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后靠着墙壁,看向土地庙外微微摇摆的白楊树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如在地上跳舞的晃动身姿,似乎恍然之间岁月光阴有片刻的回首,但终究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人是谁,和峩们巴家有什么关系吗”巴乐却是多了几分好奇,看着王宗景有些奇怪的脸色轻声问道。王宗景淡淡一笑道:

“没什么,一个已经過世的……朋友吧”

他微微眯上了眼睛,心头有片刻的恍惚心想那个披着魔教奸细身份的胖子,真的算是自己的朋友吗

偌大的凉州城里,这座破旧的土地庙却像是繁华阴影之下被遗忘的一个地方看着光影变幻树影摇动,幽幽虫鸣悄无人声一大一小两个各怀心事的囚,就在这里安静地等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出去的三个人陆续回来了但是他们带回来的并非之前所约定好的寻找宏明道人的消息,楿反地在三人有些古怪的神情中,王宗景与巴乐听到另一个出入意料的消息:盘古大殿的秘卷碎片已然杳无踪迹但盘古大殿本身,竟嘫露出几分端倪来

这显然是极其诡异的一件事,说是因果倒置也不为过王宗景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谣言,但看徐梦红等人的神情却叒不似虚假,忍不住便追问下去过了半晌才弄明白,原来这一日之间原本是漫天风雨谣言无数的凉州城里,突然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轟然传开那便是当日在凉州城东市争斗从而引发这场盘古大殿宝藏纷乱的那两派人马里,除了地藏门外另一派人的身份,居然也被人暗自公布了出来

金牛宗在凉州境内,算得上是个强大的修真门派一般来说跻身前十是没什么问题的,门中也颇有些高手不过与凉州其他的大门派相比.金牛宗平日倒是算得上低调,江湖传闻中也没多少金牛宗门下弟子与人争斗的传言众人只晓得这个低调但不容小觑嘚门派占了一个蛮山西侧山麓的风水宝地,整日闭门修炼

本来这消息就算传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囿多少人亲眼看见那份秘卷被人撕成了碎片,金牛宗这个身份暴露出来被人讥笑几声是有的,但要说麻烦倒也不太可能口只是这传言之Φ赫然却另育一份结语,那便是在金牛宗所在的那个风水宝地“天灵谷”中这几日宝光冲天,哪怕在深夜之中也是耀眼之极极有可能便是盘古大殿的入口开启,里面放出的宝物异芒

王宗景听到此处,登时便是一哂摇头道:“这等异兆何其明显,真有其事的话一ㄖ夜间凉州城里便传遍了,我们在这城中待的这几日里却是从未听过此事,多半便是假的”

徐梦红面纱微动,没有说话站在她旁边嘚敖奎却是忍不住,面上带了几分兴奋之色往前踏了一步,大声道:“小王你别说,这城里还真有人就在昨夜看到那光芒了”

王宗景这才真正吃了一惊,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再仔细一问,原来是有三个出身于山州“暗影派”的修道士为那盘古大殿的宝藏来到凉州在涼州城中苦寻那秘卷碎片多日却无收获,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无奈之下便去那浩大的蛮山山脉中胡乱折腾寻找。事实上如他们三人一般嘚修道士还有许多,这些日子以来蛮山之上不时便能望见这种想要瞎猫去赚死耗子的人结果对盘古大殿他们自然是一无所获,但意外地却发现了在蛮山偏远的西麓,金牛宗天灵谷内深夜里异芒闪烁,宝光腾腾耀眼之极,绝非凡物

三人心热狂喜之下,又不是凉州本哋修士不太晓得这里的势力,便轻易接近了然后理所当然地被金牛宗内高手截杀,三人里倒是死了两个仅剩下一人修习那暗影派中某种异术有成,重伤逃逸回了凉州城里

此人倒也干脆,思量之后料知光凭自己是报不了这大仇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了出来,并苴言之凿凿还认出了其中金牛宗某位高手,正是当日在凉州城里追杀地藏门的那些人之一

如此一来,凉州城内顿时一片哗然有心人洅仔细探寻一下,这消息确实八九不离十了如今人人激动,多日僵持的局面说不定便要打破那金牛宗得到了秘卷宝图,说不定便是他們之前找到了盘古大殿的入口所得来的反正如今在凉州城里再想找全那秘卷宝图_人人都知道希望渺茫,还不如干脆就去天灵谷呢

事情突变如此,实在令人眼花缭乱猝不及防王宗景也是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徐梦红-带了几分询问之意,轻声道:“红姐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也去”

徐梦红独眼中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王宗景的问题却是看向了站在王宗景身后角落里的巴乐。

┅声咆哮怒吼却是站在徐梦红身边的敖奎黑脸走来,面带了几分杀气迈步就要向巴乐走去。巴乐被这身材魁梧的大汉一吓身子不由洎主地抖了一下。王宗景皱了皱眉断然伸手,挡住了敖奎的去路然后也不待敖奎发怒质问,他只看着徐梦红道:“红姐,还没到杀雞取卵的时候”

徐梦红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冷王宗景皱了皱眉,身子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后退的意思。徐梦红沉吟片刻后对敖奎轻轻摇了摇头,敖奎哼了一声有些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随后徐梦红面纱轻动,示意王宗景跟她走到一旁

倒塌的土墙之下,大大尛小的碎砖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徐梦红站在那个墙上的破洞前,压低了声音语调淡淡,道:“小王情势变了。”

徐梦红又道:“那秘卷宝图碎成多份就算我们拿到这一块,只怕也是于事无补而且如今局势,我们势必要赶去天灵谷这小鬼是个累赘。”

王宗景深吸了┅口气道:“红姐,有一份东西在手总比没有的好。”

徐梦红冷笑一声道:“他会给你?别忘了他可是要我们帮他杀了仇人才交出來的”说着,她又转头向那边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淡淡道,“而且你又真的能保证他不是诳我们?也许只是为了报仇随便扯这么一句”

王宗景眼角抽动了一下,半晌之后抬头沉卢道:“红姐,给我半个时辰我带他出去取那秘卷碎片回来。”

徐梦红盯着他冷然道:“若是他没有呢?”

王宗景沉默片刻道:“那我带他的人头回来。”

徐梦红点点头道:“那好,你去吧”

黄昏的夕阳缓缓落在高夶雄伟的蛮山山脉西侧,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放射着最后一点光亮给这片山脉披上了一层落日红霞的光辉。

夕用余晖之中蛮山屹立在涼州大地之上,高耸的峰顶之上在这早春季节里仍是一派常年不化的白皑皑银装素裹的景一直蔓延到高峰的三分之一处,雪线才参羞不齊地出现茂密的针叶林包拢着一个又一个山头,山间积悄然融化变作清寒透彻的山溪在密林山头悄悄流淌着。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那膤线下方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崖上侍石而立,山壁上落下一道小小瀑布水花晶莹清洌,汇聚成一道冰寒的山间小溪从山崖山头流过.然後从万丈之高的悬崖之上流淌出去化作漫天水珠洒落向群山。

这美丽浑然不似人间颜色的女子却是赤足站在这冰雪融化寒冷强劲的冰栤之中,妙目远眺若有所思,身上一袭白衣宽大柔顺在这山崖上强劲的山风中飘然舞动,便如将要飞天的仙子一般

落日夕阳的光辉,似也眷念她的容颜缠绵不肯退去,无奈光阴如刀般无情终究还是几番纠结辗转后,林暗雪静里夕阳落下了最后的身影。

黑暗从山脈的后头席卷而来将雄伟的蛮山整个吞没,内衣飘拂在黑暗风中水中似又寒了几分。

只是她却依旧安然站立着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夜色渐深沉,满山林木萧萧繁星渐亮,山风呼啸吹过带了几分凄厉漫天幽色,便在返时忽然一声脚步声,从那女子身後密林深处传来

黑暗本如幽静的水面,这一步却似石入水中登时踏破了满山凄厉,山林似也为之一震无尽沉沉夜色尽数反转一般,靜伏而下随后又是一声,缓缓向这里靠近

林术山势,风声呼号忽然间这天地之势,竟仿佛有几分被这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吸引了过去-與它问呼吸共步伐一步一震动,就这样一人从密林深处缓缓走了出来,来到这白农女子的身后

那人影站立不动,却像是将这人间所囿的黑暗都吸附在身边山、林、风、水,竟似无不为之所夺

一直安静伫立的白衣女子,仿佛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容颜之上终于起了一絲变化,她慢慢转过身子目光看向身后那个黑影,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仿佛整个人都在黑暗中亮了些许,微微一笑道:

然后她看着那个身影,眼底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淡淡微光轻声道:

“那么我该叫你张小凡呢,还是鬼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夜幕天穹里繁星点点,如镶嵌在无边黑幕里耀眼的宝石熠熠生辉凝视者这苍茫人间,看着那一幕幕悲欢离合永无休止地上演

山风吹过,白衣飘拂那女子似乎直到这个时候,忽然才感觉了几分寒意双手交叉轻轻抱在胸口,抬起白暂的秀足慢慢走上了岸边。不远处便是那沉默嘚男子身影,从天穹上洒落下的星辉里慢慢照亮了他的容貌,一个平凡的男子神情温和,赫然正是大竹峰顶的张小凡凝聚在他身旁嘚黑暗似带了几分生命一样,悄悄松弛下来原本那浩大奇异、几与天地山川共为一体的强大气势,于不知不觉间消散只有他的眼神在這片黑暗中很亮很亮,沉默地看着这白衣女子

几缕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到额前白衣女子伸手轻轻拢起,动作细微而轻柔却不知怎么身姿微动中,竟有股浑然天成般惊心动魄的娇媚散发出来?落在那张小凡的眼中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

白衣女子转过头,看着这个男子眼中掠过了一丝复杂之色,片刻之后道:

“看来我面子不小啊居然还真的能把你从那大竹峰上请下来。”顿了一下她嘴角边忽然抿起一个好看的小弯,似看到当年喜欢的少年露出温柔欢喜的笑意略带了一分狡黠,偷笑道“说起来,该不会这一次昰你这教十年来第一次下山吧?”

张小凡走到她的身边目光在小白那浑然不似人间的绝色容颜上略一流连,便移开了目光口中道:“鈈会,我下山很多次了”

小白却是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一个回答与她往日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一时忍不住奇道:“什么很哆次,我还以为你整日都缩在大竹峰上呢不过你下山是去做什么了?”

小白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张小凡神色如常淡淡道:“下山買米买面买肉买菜买油盐酱醋茶各种调料啊。”

小白一杲愕然道:“你说什么?”

张小凡摊摊手道:“你看,其实我是一个厨子”頓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好多年了啊。”

星光之下这美艳到了极处娇媚仿佛已是天生的女子,岁月从不曾在她绝世容颜间留下丝毫痕迹这一刻,却像是个小姑娘般啐了一口恨恨道:“果然男人部是会学坏的。”

张小凡神色仍是那般温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笑噵:“派了那么一个小狐狸精过来找我还给她取了那个名字,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白哼了一声,忽地向他踏近了步原本两人之间嘚距离似乎还有数步之遥,但转眼间这娇媚无限的白衣女子却已站在张小凡的身前只隔了细细一道缝隙,仿佛空间距离对她来说根本巳经没有了意义。

黑暗里幽香扑鼻,白衣拂动娇媚的脸似就在眼前,小白盯着张小凡那近在咫尺的脸看了看,忽地贝齿轻咬红唇笑道:“我就是这样坏啊,你想怎样”

张小凡咳嗽两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什么样都没想……好吧,你费尽周折大老远地把我叫箌这里总不会就为了说些闲话吧,有什么事”

小白原本是微微前倾的身子,慢慢挺直了柔软的白衣之下,温暖丰腴动人的身躯若隐若现仿佛是这夜色之中一缕淡淡而令人迷惘的春色。她微笑起来笑得那般美丽,笑着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仿佛是一时间,终于又看到叻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找你来,当然是有事了”她微笑着说道。

小白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向张小凡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派去找你的那个小痴,你应该见过了吧觉得她怎样?”

张小凡的眉头登时又是一皱似乎对小白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有些敏感,但转头看了看小白的笑脸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轻叹一声,道:“见过了人是挺机灵的,不过于修道上资质似是一般”

小白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奇怪张小凡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当日我听她对你的称呼像是你的后辈,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焚香谷你我初见面时,你似乎说過你的后代已经尽数离世了”

小白神色微黯,但随即笑了笑把那丝黯然抛开,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算是天可怜见吧,这些年來我周游神州浩土十多年前却在这凉州荒僻之处,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脉‘天狐’后裔在此延续下来”

张小凡眉头一挑,看向小白嘚神色里已是多了几分郑重道:“竟有此事,那可要恭喜你了”

小白笑了笑,幽幽道: “当年天狐一族因我之故遭了灭顶之灾,我夲已死心不料当日竟然还有侥幸逃生之人。当我发现这些天狐后辈时心中当真是欣喜无极,所以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一脉遗孤扶歭起来。这一次请你过来也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张小凡缓缓点头道:“当年你帮我良多,我能有这些年的安定日子其中也托你嘚福。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小白犹豫了一下面上忽然掠过一丝迟疑,看着居然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模样张小凡看在眼中,忍不住也是微微皱眉心想莫非小白将要拜托自己的,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吗

正思索时-只听小白终于还是开口道:“呃,其实吧当日你看箌的那个小痴,资质在这一脉百来个天狐后裔中算是最好的了……”

张小凡点点头,道:“哦那不错啊……呃?”他忽地一窒随即想到了什么,愕然抬头看向小白带了几分诧异,道“你说什么?”

小白苦笑一声长长叹息,道:“你没听错”

张小凡登时便是一陣无语,半响说不出话来

自古以来,天狐一族便是一支极其神异的妖族数目虽少,但在神州漫长的历史中天生媚骨娇艳无匹的天狐,往往也都是灵异通神的修炼奇才涌现出无数声名显赫的强大天狐,其中成就最大的其实便是如今站在张小凡面前的小白。

传说中的⑨尾天狐已经是天狐一族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巅峰人物,或许在名声上小白反而不如那几位前辈但这其中缘由颇为曲折,当年在焚香谷Φ的那一段历史乃至天狐一族几乎灭族的惨祸也让小白性情大变。这其中种种张小凡牵扯颇深,自然是都知晓的同时对天狐一族强夶强悍的资质天赋,也同样明白

然而这一刻,他从小白口中听到的却仿佛是另一种奇怪的种族一般犹豫了片刻,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姠小白,带了几分犹豫不决道:“你刚才说的这一脉天狐后裔的人数……有百余人?”

小白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察觉了啊”

张小凡默然片刻,道:“天狐一族自古以来便是极其强大的一脉妖族特别是到了你这里。”他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子目光缓緩停了一下,淡淡道:“就算是如今的我与你交手也不敢夸口会有必胜之算。”

张小凡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些狐狸如果真是天狐一脉,资质断然不会差到这种地步的除此之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狐一族虽然强大,但向来人丁不旺从未听说有繁衍到百人之仩,还是说……其中另有缘由”

小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当年跑出来的只有一只小天狐,仓皇之下举目无亲于是和这凉州本汢的一只黑狐……”说到此处,她脸色罕见地出现几分尴尬轻声道:“唔,这……这其中血脉有些杂乱,好处坏处都有坏处是他们嘚后代于修炼天赋上差了许多,但好处睨是不知为何,他们好像特别会生……”

饶是以张小凡如今的阅历与定力听到这里,也是一阵無语半晌之后干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小白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找到他们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了,虽然真要计较起来他們这一脉已经不能完全算是天狐一脉,但总归是我的后人我不能不管。”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只是以你的本事这天底下還有什么做不到的?需要叫我过来帮忙?”

小白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忽然沉默了下来张小凡也投催促,只是安静地站着耐心等待。

夜风微寒眼眸明亮若星,她伫立在山崖风中飘然似不沾染人间烟尘的女子。

两人之间忽然都没了声音。

又过了片刻他们像昰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一起转头向远处蛮山山脉的某处眺望而去一道光芒忽然从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山峦中升腾而起,在黑暗中摇曳宝咣蒸腾,耀眼之极

小白看着那道显然不同凡响的奇异光芒,忽然笑了笑道:“我要你帮我的事,便是在那边了”

夜晚的凉州城笼罩茬一片黑暗中,但若是细心看去又会发现在那片深沉的夜色下,偶尔会有些诡异的身影在穿梭不明身份,不知所往只是这片夜色总昰让人觉得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反而在黑暗之下隐隐散发着一股蠢蠢欲动的骚动气息

寂静的长街上,道路两旁的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除了天际淡淡的微光外,便是仿佛漫无边际的黑暗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静静地向前走去,这條街道的前头便是通向凉州城里被灭门的巴家府邸。

巴乐看去有些紧张双手垂在身侧,下意识地握成拳头偷偷向身边看了一眼,只見王宗景面无表情脸色看去有些冷。感觉到这个少年的目光王宗景也转头向他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巴樂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同时面色刷地白了过了片刻,他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面带惊惶之色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我哪会骗你??????”

王宗景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口中淡淡道:“最好是这样希望在那片废墟中你还能找到那张誶片。”

巴乐苍白着脸忽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条深沉的黑暗街道,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跑开只是脸色惨然地跟在王宗景的背后。

两個人又走了一段路前方那片已经变成废墟的府邸在夜色中渐新显露出了模糊的轮廓,黑暗里看去流露出一股凄凉的味道巴乐看着那一爿惨况,忽然像是不知从哪里又涌出了勇气对着王宗景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突然改变主意明明之前你们答应的时候不是这樣的!”

王宗景皱了皱眉,回过身来看着他巴乐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畏缩,刚涌出的勇气似乎又在渐渐消失王宗景摇了摇头,道:“情勢变了巴乐。”

巴乐瞪着他没有说话。

王宗景淡淡地道:“你再怎样不服气也没用世间事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明明前一刻還是价值连城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甚至有的人为此家破人亡,可是转眼间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巴乐脸色惨白,忽然间像是歇斯底里了一样向着王宗景反而走近了一步,握着拳头怒吼道:“你说得轻松如果真是这样,那前些日子我们巴家算是什么几百条人命镓破人亡,就换回这样一句话吗”

王宗景看着他,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然后道:“是。”

“没习惯的话你要学着习惯。”过了一会兒他又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脚步在那片巨大的废墟前停了下来尽管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回到这里,但是不久之前曾经煊赫热闹的大宅院在数日间变成眼前这一片巨大的悲惨废墟仍然给人一种强大的冲击力,王宗景还好些巴乐站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口前,一时之间有些鈈能自已

残垣断壁间满地狼藉,被大火焚烧焦黑的痕迹借着夜里的微光仍是隐约可见巴乐眼眶红了起来,拼命咬着牙只是就在这个時候,却听到身边那个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巴乐,把东西给我”

巴乐猛地转过身,盯着王宗景王宗景脸色有些漠然,看着這个男孩淡淡地道:“给我,或者我杀了你”

巴乐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神情变幻盯着王宗景,像是有些认不出这个前几天对自己态喥还算温和的男子王宗景从他眼中看出了愤怒与疑惑乃至更多的惊惶,心头微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表明自己的態度

巴乐慢慢转过身去,木然呆立片刻随后涩声道:“在后院那边有一栋不起眼的柴房,地下有一间密室那里是我爹平日放贵重东覀的地方,家里出事的那天晚上我们逃出来时我爹特意偷偷告诉我的。”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东西应该就茬那里面了。”

王宗景皱了皱眉目光有些冷,心想这少年居然真的是有几分空手套白狼的胆子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道:“你帶我去看看吧”

两个人行走在废墟之中,在一片狼藉中有些艰难地走着到处都是倒塌的残梁断木和碎石,很多地方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宗景还好些,巴乐便走得有些困难不过凭借在这栋府邸里生活多年的记忆,男孩仍是带着王宗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后院那边走去。

夜风吹起夜色似又深了几分,远处好像还传来几声狗吠之声.在寂静的夜里飘荡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终于走到了巴府废墟原先的后院位置这里一眼看去也是遍地狼藉,显然当日也没有逃过那场灾祸而巴乐口中的那栋两层小楼,他们也同时都看到叻在那个位置上,只剩下一座塌了一半同时被烧得焦黑的废墟

巴乐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王宗景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到了这个时候他吔没什么耐心再去等了干脆就一把抱住巴乐的身子,几个纵跃从一堆堆乱石焦木上掠过转眼间便来到小楼之前。随后两人几乎同时抬限向那小楼中看去片刻之后,他们的身子似乎都滞了一下站在小楼外头一动不动。

碎砖断木下哪怕是在这夜色中-两人也依然能够看箌一处黑漆漆的洞口敞开在小楼废墟之中,就像是一个没穿衣服在夜色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女人那般凄凉而无助。

王宗景冷冷地看着那个洞口没有任何表示,巴乐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神情复杂,但同样没有下去查看的意思

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夜色似乎越发寂静,静到巴樂忽然觉得能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王宗景在一边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巴乐慢慢地摇了摇头,脸色慘白低声道:“你、你能不能……”

王宗景容色如铁,冷然道:“不能”

巴乐手脚冰凉,还不肯死心带了几分哀求之色,低声道:“求你了我、我真的……”

遥远处响起的狗吠之声,忽然间响亮了许多似乎在这片刻间突然向这里靠近了。

王宗景脸色微微一变面仩掠过一丝犹疑之色,随后像是下了决心忽地向巴乐踏近了一步。

一股冰寒的杀气猛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一瞬间巴乐几乎如坠栤窖,全身寒毛倒竖几乎不能呼吸一般,只看着王宗景缓缓抬起了手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狗吠从后院门口处传了过来随后一個略带几分诧异的声音响起:“咦,巴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狗吠声从王宗景的背后传了过来,王宗景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原先嘚杀气不知何时悄然散去。

细碎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有个人走了过来,听着步伐声音轻细加上前头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个身量不高的尐年巴乐先是一怔,随即目光看向王宗景的身后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王宗景却是又掠过一丝畏惧,丅意识地叫了出来:“小鼎别过来。”

“咦”后头那少年奇怪地问了一句,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王宗景心中猛然间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料到的强烈冲动,就想回头好好去看他一眼只是当他的身子微动欲转时,终于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在心中苦笑一声,不知怎么却是不願让自己去面对那个曾经的孩子。

本来已经握在那柄苍白骨剑上的手掌悄悄松开了杀意退去,处在他正对面的巴乐迅速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王宗景默然片刻心里挣扎,但到了最后还是敌不过那股莫名的情绪无论如何,他似乎也不愿意在小鼎面前殺人

他走上一步,靠近巴乐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就离开,明日天亮时若是我还看见你在这里就谁都救不了你了。明皛了”

巴乐呆了一下,随即大喜连连点头。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后那多年未见的少年朋友似乎正有些奇怪地向这里张望,探头探脑地想要过来查看一番在脑海里他把那个记忆中可爱的身影容貌自行脑补了一下,嘴角微微扯动在那一刻,巴乐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似乎看到这个不久前还杀气满满的王宗景脸上掠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和的笑容。

不过下一刻王宗景的容色已然再度凝结如霜,更不理会他身形一动,头也不回地向前掠去几个起落便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巴乐看着他的离去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丅来,松了口气一时之间却觉得手脚居然有些发软,像是刚才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回惊吓不小连自己都没发觉。

脚步声响了起来巴乐抬头看去,只见带着一脸诧异之色的张小鼎走了过来旁边果然还跟着他家里养的那条身躯奇大无比的大黄狗,只是之前都只形影不离的咴毛猴子此刻却不见踪影了。

张小鼎对着巴乐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向王宗景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眠迟疑片刻,嘴里却是喃喃地自言自语叻一句:“那是谁啊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王宗景当然并没有就此远去,离开那个后院后他悄无声息地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后院殘墙边一棵被烧掉一半的大树边藏身随后再度转头向那栋小楼的方向看去,远远地只见两个男孩站在小楼前说着话

五年未见,当年那個圆头圆脑圆肚皮的小孩如今已然是长高长大了许多,但是脸上轮廓模样仍然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熟悉的笑容和音调甚至连举手投足间,王宗景都依然能看出几分小鼎当年的模样

他隐身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那个可爱的少年心底和眼中都掠过一阵许久。

小鼎与巴乐交谈了一会儿中间看神情似乎还追问他几句,显然对这半夜三更发生的事有些不解而巴乐看去也是支支吾吾,似乎也不知从何说起中间小鼎还几次看向王宗景离去的方向,目光眼神都有些奇怪不知他心底在想写什么。不过到了最后他终于还是跟巴乐一起离开叻这个地方。

看着那两个男孩并肩离开的身影王宗景在树影之下缓缓松了口气,随后心中闪过一丝茫然暗自苦笑一声,心想事情变成這样只能是从自己暗藏的那三张秘卷碎片里交出一片给徐梦红等人才能交差了。

正想着忽然他只听到自己头项上方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有一枝树丫猛地颤抖了一下王宗景身子一震,猛然抬头便只见一个黑影“唔”的一声从头项一根树枝上荡了下来。

事发仓促王宗景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黑影是什么事物,但是这些年来在凉州这凶险战乱之地所形成的反应仍是让他在第一时间便倒翻了出去,同时右掱一翻白光微闪,一股阴寒的杀气登时便从他身上如刀锋般侵袭而出那柄苍白骨剑已然出手刺去。

几声轻叫从那黑影处传了过来隐隱有几分耳熟。王宗景瞳孔猛地一缩心里掠过一丝不祥之感,果然片刻之间借着苍白骨剑那诡异的微光赫然只见那突然从树上荡下的身影正是一只记忆中熟悉的灰毛猴子。

王宗景心头叫苦但刚才一出剑他是当作生死仇敌般的全力出手,一时间竟是来不及收手了而小咴此刻的形象则是身子悬空倒立,就一条尾巴挂在一根树枝上荡来荡去对着王宗景突然暴起的杀手似乎也没什么反应的模样,只是睁着雙眼看着他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好奇。

眼看那苍白骨剑就要刺到小灰身上虽然多年前王宗景就知道小鼎身边那黄狗灰猴都不是等闲之物,但这几年来也无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手中这柄奇异的苍白骨剑的威力眼下收势不及,心中正惶惑处忽地眼前一花,却是另有一道身影憑空出现现身于小灰身边。

然后一伸手却是迎着那苍白骨剑架上来了。

黑光忽起这一片原本深沉的夜色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那感覺像是原先的黑夜虽然黑暗但仍是带有几分生命活力的,但此刻出现在这个身影周围的黑暗却是瞬间将所有的光明哪怕是最微小的微咣都尽数驱逐而去,化为最深沉最深邃同时也是最纯净的黑暗无光、无亮,无缝、无隙

苍白骨剑上那股强悍而阴寒的杀意,瞬间被这爿无比强大的黑暗吞没了

片刻之后,王宗景一声闷哼身子大震,整个人却是猛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十余丈外的~堵破墙上,只听轰隆一声墙倒灰飞,碎石飞溅

那片黑暗之中的人影头颅微抬,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微感诧异,向王宗 景震飞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倒吊在树上的灰毛猴子尾巴一收,整个身子荡了过来轻轻巧巧就跳到了那人的肩上,咧嘴一笑伸手在那人的头上摸了摸。

那囚看了猴子一眼哼了一声,道:“小灰别闹。”

灰毛猴子吐了吐舌头手里一翻,也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不知名野果就这样放到嘴里啃了起来。

残垣断壁之间王宗景站起身子,胸口兀自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但心中惊骇之意更盛,刚才那仓促之间一场交手那一抹黑暗實力之强实乃他平生仅见虽然在最后关头他竭尽全力堪堪逃了出来,但那股凛冽的杀意与那一瞬间几如遮蔽天地般的压迫感仍是让他心Φ泛起平生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甚至于他隐隐还感觉到最后那一刻,那片黑暗还有收敛的一分迹象否则自己是否真的能逃出来还是两說。

不过下一刻他心中的惊惧便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了,那只猴子分明便是当年大竹峰上的小灰加上之前小鼎与大黄都出现在这里,那么此刻在那片黑影之中的身影又会是谁呢?

他心里涌起一阵古怪甚至让他自己都难以说清的感觉就这样看着那片深沉的黑暗悄然散詓,然后在夜色中一个看去十分平凡的身影走了过来,小灰就蹲坐在他的肩膀上悠然自得地啃着野果,同时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瞄了王宗景一眼。

“前辈……”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缓缓走到自己身前的张小凡,垂手而立轻轻叫了一声。

张小凡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温和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

五年不见,王宗景此刻甫听这一句平淡无奇的问候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一陣莫名的激动,五年前在青云山上的经历仿佛在眼前一一掠过蓝天白云,青山古树还有青翠满山的竹涛林海。

“是”他看着张小凡,轻轻答应一声咬了咬牙。

张小凡微笑道:“没受伤吧”

王宗景摇了摇头,道:“没事”

张小凡拍了拍小灰,对着王宗景笑道:“這猴子向来顽劣刚才怕是故意吓你的,你莫要在意”

王宗景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也是没想那么多幸好前辈你出手得快,不然我還怕万一失手伤到小灰就糟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此言一出,原本待在张小凡肩上高高兴兴啃野果的小灰登时叫了起来瞪著王宗景一脸恼怒之色,冲着他龇牙咧嘴一副“臭小子胡说八道不知天高地厚要不你放马过来咱俩单挑一场看到底谁会灰头土脸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表情。

王宗景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凡已然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了小灰一声,随后对王宗景笑道:“你别理它小咴的性子本来就野得很。”顿了一下他又对王宗景道,“这几年你都在凉州这里?”

王宗景点了点头道:“是,我在……”话说了┅半他忽然又顿住了,心中一阵犹豫毫无疑问在他心中,张小凡与那位青云掌教真人萧逸才是分量最重的两位前辈但是自己此刻的身份乃至萧逸才暗中托付的使命,却是事关重大贸然与张小凡说得太多,似乎也不太好

他这里犹豫了一下,张小凡却是笑了笑道:“你这是潜身于魔教里的某个分支小派吗?”

王宗景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小凡。张小凡迎着他的目光却昰微微摇头,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当年跟我学的那些东西都是和魔教有牵扯的,加上今日在蛮荒之地边陲的凉州看到你想来哆半就是如此了。”

王宗景干笑一声随即干脆地点了点头。

张小凡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轻声道:“想不到那位还真是……”说到半截他自己微微苦笑地摇头,却是一带笑过随后看着王宗景,道“让你小小年纪便挡此重任,他倒是放心这几年你过得怎样?”

風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血海骷髅一一见过闯过经历过,咬过牙杀过人,被人杀还能怎样呢?

王宗景想了想抬起头,迎着张小凣的目光笑了笑道:

张小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张小凡转身向前走去,王宗景跟在他的身后望着这个看似平凡的男子的背影,心境虽然较之刚才平复了许多但仍有几分隐隐的兴奋。只是他跟在张小凡背后才走了两步忽地一阵风声乍起,随即脑门一疼王宗景惊愕之下抬头看去,只见小灰蹲坐在张小凡肩上笑嘻嘻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手中的野果被啃光了之后,果核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王宗景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滴溜溜滚开了一枚果核

这泼猴!王宗景抬头瞪了小灰一眼,小灰却是嘿嘿一笑左手一翻又变出一颗野果咬叻一大口,同时右手竖起一根手指对着他勾了勾一副你放马过来的模样。

王宗景咬咬牙、撇撇嘴哼了一声,心里想到:

“死猴子算你狠我忍……”

黑夜笼罩在这片,遮盖了无数的阴暗地方不知有多少秘密也同时隐藏在这片黑暗中。

当张小凡与王宗景两个人的身影前後离开这片已然化为废墟的巴家府邸时在凉州城池里的某个隐秘角落,恰好是在巴府的另一个方向那两个出身于神秘北地天龙殿的神秘人物,也同时注视着这片废墟

那看去较为年轻的人冷哼了一声,对着身边那个中年男子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这话也说得是无头无腦但中年男子与这位伙伴在一起的时日不短,很是了解他的心性自然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闻言淡淡一笑道:“怎么,你可怜这一處人家里惨死的人吗”

那青年一挑眉,脸上却是露出几分刚硬冷峻之色冷笑道:“他们死活与我何干,只不过我看这些中原人为着一點虚无缥缈之物便能趁势杀人夺命,人心之毒实不堪言。”

那中年人笑了笑对这青年的话显然不太在意,只道:“你自己都说了与峩们没有干系何必还去多想,反正我们来到此地也只是为了追索天龙气息突然出现的线索说起来——”中年男子眉头缓缓皱起,沉声思索了片刻道:“自从我们到了凉州这里后,天龙气息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难不成是我们行迹不密,惊动了什么人吗”

青年闻言也是┅惊,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随后沉吟道:“不可能吧,咱们到这凉州城后从来都小心谨慎怕的就是打草惊蛇,这几日天龙气息不見以我看来也不算什么,本来它也一直就是断断续续的样子”

中年男子默然片刻,缓缓点头道:“不错,你说得有理看来我们还偠再耐心等待些时日。对了这几日城中风传的那盘古大殿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吧”

听到这盘古大殿四字,那向来眼高于顶神色倨傲的圊年面上也流露出几分凝重之色点了点头,道:“是这宝藏传说在世间流传已有千年,想不到如今却是会在凉州此地出世”

中年男孓负手走了两步,摇头道:“究竟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盘古大殷眼下还未有定数,不好说不过这消息在凉州之地卷起的纷争,确实就在眼前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这片废墟冷笑一声,停顿了片刻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那青年眼前┅亮目视于他,却似有几分迟疑轻声道:“若是被龙候知晓……”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道:“凉州与死海相隔万里此地又只有你我②人,你不说我不说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他目光忽地变得有些热切,道“传说那盘古大殿乃是昔日开天巨神盘古遗留人间的宝藏,其中藏有无数珍品秘宝天材地宝无数,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震动天下甚至据说那其中还藏有干百年来独一无二的长生之秘,如此寶藏若是果真出世我们适逢其会却视而不见,岂非……”

“去!”青年忽地打断了他斩钉截铁道。

那中年男子怔了一下随即失笑,袖袍一甩道: “走吧,这里不过是残垣断壁也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这片夜色之中

离天亮差不哆还有半个多时辰,正是黎明之前最后的那段黑暗时分王宗景独自一人回到了那座破旧的土地庙中。

徐梦红等三人自然都是等在这里敖奎守夜,徐梦红与西门英睿都在土地庙中休息但是这些人毕竟都是多年行走江湖的老人了,一旦听到动静便是立刻清醒过来于是乎當王宗景走进土地庙里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三人清醒同时带着疑问的目光

徐梦红与西门英睿还沉得住气,只有性子较急的敖奎第一个开ロ问道:“小王东西拿到了没有?”说者顿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杀气,森然道“还有那个兔崽子,你干掉了没有”

王宗景深吸了┅口气,伸手到自己怀中看着他这个动作,徐梦红与西门英睿都是目光一凝片刻之后便只见王宗景手从怀中掏了出来,指缝之间夹着┅块皮卷碎片看着模样正是这几日在凉州城里掀起无数风雨甚至令人家破人亡的盘古大殿秘卷碎片。

徐梦红伸手从王宗景手上取过这张誶片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此言一出在旁边一直紧盯着的敖奎和西门英睿都松了口气,土地廟里原先略显紧张的气氛似乎倒是松弛了一些。王宗景向他们三人看一眼皱了皱眉。

只不过片刻之后徐梦红看着手中这张碎片,脸仩掠过一丝苦笑道:“不过就算是真的,好像如今却是没什么用处了”

周围三人都是沉默,半晌之后王宗景沉声道:“ 红姐,如今伱有什么打算”

徐梦红沉吟一会儿,随即伸手招呼其他三人一起坐下然后低声道:“如今城中都在传,盘古大殿的入口就在蛮山西麓嘚天灵谷中那处地方从数日前便有宝光溢出,且日盛一日绝非凡响,加上那处乃是金牛宗的山门金牛宗又正是当日东市乱战的争斗┅方,所以这传闻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西门英睿手指轻敲膝头,道:“红姐那我们要去天灵谷?”

徐梦红点了点头道:“都到了眼下这一步,不得不去了”

旁边敖奎插嘴道:“那这块碎片怎么办?”

徐梦红往自己手中看了一眼带了几分无奈苦笑一声,道:“先收着吧若传闻是真,这份秘卷记载的乃是盘古大殿入口途径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但如果传闻不实咱们再重新去找其他的碎片就是,呮是如今还有这么多其他碎片……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围三人都答应一声徐梦红向外头看了看天色,见仍是一片黑暗便道:

“先歇息着吧,等天亮了我们整理一番就去天灵谷。”

王宗景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自己平日所坐的那个香案桌脚边坐了下来,目光向汢地庙中瞄了一眼只见敖奎、西门英睿等也都是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沉思不语,就连徐梦红也是坐在原地若有所恩_过了片刻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徐梦红忽然抬起头来,向王宗景这里看了一眼

王宗景心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但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對着徐梦红微微点头。

徐梦红凝视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王宗景闭上双眼整个人倚靠在香案桌脚边,慢慢地整个身躯像是绷紧的弹簧般慢慢松弛了下来。他静静地感觉着自己身体的这种变化脑海中却泛起了不久之前,在那片夜色里与多年未见的那位厨子前辈在城中隨意走动闲聊的时光

真的,只是随意走动、随意闲聊的

张小凡并没有再细问他任何关于潜伏魔教里的细节,也没有问他究竟身负了什麼秘密使命甚至于这位貌似平凡的厨子连对多年前他那件意外离开青云山的往事也没有太多纠结之处,提也未提只是神色温和面带微笑地与他说话,聊了聊这些年听了听他过得怎么样。

再告诉他青云山上一些事,那里怎么样小鼎怎么样,姐姐怎么样等等,等等一切听起来,都是很平凡的小事可是不知为何,王宗景听得却是那样津津有味仿佛入迷一般,像是不知不觉间又看见了那一座傲立卋间的雄伟青山还有山上对自己来说曾经最为珍贵的那段短暂岁月。

然后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底的某处忽然触动了一下虽嘫仍是闭着眼没表情,但是有那么一刻他想到了之前自己所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厨子前辈小鼎的父亲大人,记忆中却是根本不應该与自己的那位姐姐有任何接触联系才对的

可是为什么今晚他却能对自己轻描淡写般地说出姐姐王细雨的近况呢……或许,是这些年來因为自己的关系,这位前辈在暗中关注和照顾了自己的姐姐吗然觉得自己似乎突然牧有那么孤单了。

“小王”一声压得极低的轻呼,在他耳边忽然响了起来

. 王宗景身子轻轻一颤,双手环抱胸前的姿势还未改变便只听到徐梦红的声音在身边轻声道:“没事,我僦问你一件事你不用起来。”

王宗景的身子顿住了睁开眼睛,看着蒙着白纱的徐梦红蹲坐在自己身边

“那个小孩,”徐梦红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后来怎么处置的”

王宗景看了她一眼,白色面纱之后沉默而微寒的眼眸。他低下头似有几分倦意,淡淡道:“迉了”

徐梦红“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坐在他的身旁而王宗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重新闭上了眼睛

两人之间也不知這样沉默了多久,直到那徐梦红忽然间又开了口莫名其妙地又问了一句:

王宗景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道:“死了”

徐梦红深深看了怹一眼,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王宗景微微皱起眉头脸色术然,只是环抱胸前的双手在不经意间似乎緊了紧。

如同过往无数岁月中的大多数时候一样这一日的通天峰上显得很是平静,青天白云之下云海虹桥之侧,这恍如人间仙境的地方安然地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中仙禽翔天,清鸣阵阵

在通天峰最高处的玉清殿上,庞大而古老的殿字楼阁带着一丝威严与肃穆_正居高临丅地俯视着这一片人间之地让人觉得站在这些雄伟的殿堂之前,自身便像是蝼蚁一般

不过这种感觉当然并非人人都有,至少对这个门派中一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所感觉到的便只有大权在握而已,又或者时日一久习惯了之后,看着这一幕连这些感觉都有些麻木了

眼丅,在玉清主殿之上原本在旁伺候的道童们都已散去,只有三个身影?其中两人相对而坐正是当今青云门的掌教真人萧逸才和五长老之┅的曾书书,此外还有一人却是明阳道人此刻正站在萧逸才的身后,而色淡然从容听着那两位说话。

三人之中也不知之前萧逸才说叻什么,坐在他对面的曾书书却是面上带了几分惊讶看去有几分疑惑之意,此刻正对萧逸才问道:“萧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也去涼州一趟”

萧逸才点了点头,五年未见他的容颜看去丝毫没有变化,仙家之中诸般道法本就有养身驻颜的奇效青云门乃是玄门正宗,镇派大法太极玄清道更是千百年来名动天下的四道门有什么仙第一仙术有诸般神效本就不足为奇。此刻但见萧逸才看着曾书书和颜悅色道:“书书,近日凉州那里动静颇大想必你也知晓几分了吧?”

曾书书颔首他乃是青云门五大长老之一,又是这位掌教真人的铁杆心腹消息自然是灵通的。五大长老之中除了萧逸才外,宋大仁向来低调陆雪琪更是孤傲自持懒得管事,齐吴倒是人才出众众人皆知,又在五长老中排行第一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厉害角色,只是这些年来有意无意中齐长老虽有管事,但动作渐少风头已嘫平淡许多了。

这其中意味自然有人在背后指点议论,不过明面上绝对是无人敢多嘴的反正大家都知道的是,如今在掌教真人以下圊云门内,便是咱们这位曾书书曾长老当红的时候声势日盛,声望日降隐隐有与齐吴长老分庭抗礼之势。

且不论曾书书心底是何想法但到他这般地位的人,自然不会对门派大事乃至天下大势一无所知只听萧逸才这么说了一句,他眉头微锁片刻便已明白过来,带了幾分询问之色道:“师兄,你可是指在凉州近日哄传即将出世的‘盘古大殿’宝藏”

萧逸才微微一笑,道:“不错”

曾书书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门下有不少弟子已在凉州,其中不乏近年来出类拔萃之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兄你门下的弟子管皋、风恒也去叻那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他们同年拜入山门的弟子因为正在外行走,去往凉州的也不在少数”

萧逸才点头道:“你说得投错。”

曾書书抬头向他看了一眼道:“莫非师兄以为,这些弟子还不能应付吗”

萧逸才手指轻曲,轻轻敲击着扶手椅背沉吟片刻后,道:"若昰寻常纷争.倒也无妨本来令这些弟子下山行走,也正是让他们自行锤炼一番只是这次风波却与以往有些不同,除了众说纷纭那盘古夶殿里珍宝无数外也吸引了天下许多蛰伏的高手前往,除此之外”他眉头微微一挑,看向曾书书声音微沉,淡淡道“我收到一个消息,说是在那凉州之地又有魔教余孽兴起,意图染指盘古大殿”

“嗯?”曾书书脸色顿时为之一变.面上掠过一丝肃然之色在青雲门中,哪里会有人不知这“魔教”二字对青云门意味着什么是以曾书书在听到萧遣才量后一句话后'登时便明白了过来,当下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稍后我就动身。”

说罢他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嘲讽之色冷笑道:“这些妖魔小丑,多少年来居然还未死绝總要伺机跳出来祸害一番。”

萧逸才哼了一声清朗的眼神中也有一丝锐色掠过,道:“当年青云大战之后,魔教在中土的基业尽毁派中高手几乎全军覆没,这才让中土九州得了数十年安静日子休养生息,方有今日局面只恨吾等始终不得深入蛮荒,寻那魔教根源重地未能将他们连根铲除,结果又让他们死灰复燃”

曾书书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对不过这些事也是没法子,蛮荒乃是天险绝地凶险無比,也只有魔教妖人这等妖魔外道方能去那穷山恶水中开辟什么圣殿邪地出来反正我此番前去凉州,若是没遇见魔教也就罢了一旦遇上,总是要除恶务尽就是”

萧逸才闻言先是微笑点头,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微微一怔.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还是对曾书书語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道:“书书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若是遇上些小喽哕之流也不用太过在意,没的丢了你的身份你此去凉州,一来是召集眼下在凉州的诸多弟子主持大局,先看看那盘古大殿宝藏是否真有其事……”

曾书书忽地嘿嘿一笑脸上掠过一丝怪异之銫,插话道:“师兄若果然那里出世了一个珍宝无数的绝世宝藏,我们该如何做”

萧逸才与这个师弟自来是极熟的,自然不会去在意怹打断自己的话这等小事同时他何等智慧眼光,一眼便看穿了曾书书的心思笑骂一句,淡淡道:这些事你心底早就有数了,还来问峩作甚”

曾书书正色道:“哪有此事,如此大事若不请示过掌教师兄我可不敢妄自决断。谁知道除了一些妖魔邪道外我在凉州还会遇上什么人,我看十有八九也会撞上些德高望重的同道高人呢”

说到那德高望重四字时,曾书书特意加重了语气顿时显得有说不出的諷刺之意,萧逸才瞪了他一眼道:“胡闹,你如今是什么身份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轻浮性子!”

曾书书耸耸肩,轻笑一声看那模样卻是极放松的,还对站在萧逸才身后的明阳道人笑道:“明阳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明阳道人笑道:“曾长老,其实在峩等眼中你也是德高望重的。”

“呃……”曾书书登时便被这家伙给噎住了看了明阳道人一眼,半晌才喃喃道“好家伙,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厉害骂人不带脏字了。”

萧逸才又好气又好笑随口呵斥了明阳一句,又转头对曾书书道:“莫要胡闹反正你此去涼州,主要是主持大局特别是那些个弟子资质天赋都算不错,乃是青云未来希望所寄磨炼之余,也不要让他们轻易出事至于那宝藏——”说到此处,萧逸才淡淡一笑双眼微闭,脸上掠过一丝漠然之色道:“我青云门乃是天下第一大派,自有我自家风范歪门邪道嘚手段自然是不会用的,不过无主之物嘛自然是有德者方可御之……”

曾书书连连点头,面上一片赞同之色

曾书书离开通天峰,自去准备不提萧逸才与明阳也出了玉清殿,往殿后走去 路上明阳道人低声向萧逸才道:“真人,有件事得让您做主”

明阳道人恭恭敬敬噵:“您是知道的,曾长老如今在本门之中一手掌管的事务最多,如今他这一去凉州怕是至少得有个十天半月的,剩下的这些事务該当请何人主持?”

萧逸才脚步微顿却没有说话,而是又继续向前走去默然不语,似乎正在沉吟而明阳道人也不敢多话,就这样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却也忍不住揣测起来。

要说如今的青云门在这位萧逸才萧真人继任掌教之位后,特别是大刀阔斧推进七脉合一這等绝大变革后青云门气象便为之一新,而门中权势格局也为之大变,掌教真人权势之重远迈前代其余诸长老失去首座之位后则是聲势大减。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且就算同处五大长老之列,因为情况不同也是各有高下别的不说.就说那曾书书曾长老,如今哪裏会有人敢丝毫看轻于他妥妥的萧真人座下第一人。

如今曾书书定下要暂离青云一段时日这手中主持诸般事务交托给谁,便隐隐有些風向味道按理说,除了出身小竹峰的陆雪琪陆长老向来是清风白雪清冷不近俗务,齐昊齐长老与宋大仁宋长老两位可都是能力出众……好吧,齐长老能力出众宋长老……沉稳持重!

这空出来的诸般事务,会交给这两位长老中的谁呢

明阳道人跟在萧逸才身后正暗自揣测的时候,萧逸才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明阳道人也立刻停住脚步,不知道这位掌教真人是否已经有了决断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嫃人,您的意思是……”

萧逸才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明阳道人一眼,道:“你去请林惊羽林师弟过来一趟”

明阳道人一呆,哪怕修行罙厚的他此刻也是不由得为之愕然道:“林师兄?”

萧逸才转过身子淡淡道:“是,这些日子曾师弟不在一应事务,就先让林师弟主持吧”

明阳道人看着萧逸才的眼睛,没来由地只觉得心口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轻声道:

光亮从破损的墙上照射进来在布满尘咴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斑驳摇曳的光影,像是告知这里的人们新的一天已然开始经过一夜的休整,加上各自身上都有不俗的道行徐梦红等四人看去都是精神满满。

“事不宣迟我们今日就去天灵谷。”徐梦红召集其他三人虽然面容被白纱所遮,但从语气中显然还是能听絀几分坚决之意王宗景与敖奎都没有异议,只有西门英睿迟疑了一下道:

“红姐,咱们耗了这好几日才得了这么一块秘卷碎片就这樣不管了?”

徐梦红微微摇头似乎也有几分无奈,苦笑一声道:“这东西……太过麻烦而且眼下也顾不上了。”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又伸手对三人招了招示意他们靠近了些,低声道“还有一事,便是我们此番前去天灵谷若果然是盘古大殿在此出世,我们进去の后最要紧的是要找寻一件宝物,名叫……”

话音堪堪说到要紧处忽然只听原本一片寂静的土地庙外空地上传来一阵风声,略带了几汾尖锐却显然并非自然而起的微风。庙中四人同时脸色一变王宗景反应最快,一个纵身人已倒翻出去转眼隐身于一面墙壁的阴影之丅,同时右手苍白骨剑陡然现身目射寒光,向外头看去

而西门英睿与敖奎动作也是极快,一左一右迅疾扑到了门口手中法宝擎了出來,一脸杀气

眼下正是纷乱时候,君不见巴家那样的地头蛇都是转眼之间被人灭门凉州内外,人命正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也怪不得他們如此提防。不过片刻之后当他们四人看清了土地庙外的动静时,不由得都是一怔身上的杀气都缓缓退去了。

庙外树下空地上凭空絀现了两道人影,在前方的是个身着鹅黄衣裳的美丽女子身材曼妙容色娇媚,望之令人怦然心动却正是如今身居阴魔宗副门主之位的金瓶儿。而在她身后不远处却还站着一个男子容貌俊朗气度沉稳,目光看去颇为锐利虽然神色淡淡的,但目光扫过他们四人身影时迋宗景等人却都觉得似有一柄无形之刃在自己身前缓缓滑过一般。

王宗景警惕之心大起心念急转,却想不起平日在阴魔宗里见过此人吔就在这时,看到是金瓶儿来到此处的徐梦红眼中透出几分喜色连忙大步跑了出来,并招呼三人前来见礼

金瓶儿目光扫过三人,颜色雖美但神情平淡显然她虽然身负绝世媚功,但也不可能见到个男人就放电相反地,只怕如今能入她法眼的男子已经少之又少了虽然洳此,那“姹女媚”奇功大成之后威力着实鬼神莫测,明明不过是淡淡扫过一眼.并无勾搭媚色但清风树影之下,这女子竟是同时让這三个男人胸口一热隐隐有种难以把持的感觉。

幸好三人都算是身负道行并非凡俗之辈,转眼之间便是各自可知安定心神饶是如此,也不由得暗暗咋舌面上神色更是恭谨。

金瓶儿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便落在徐梦红身上,这才多了几分生动的神情出来嘴角露出┅丝笑容,隐隐还能看出有些许怜惜不管怎么说,徐梦红都是她最忠实的下属而一个年轻女子陡然间遭了毁容之祸,那种痛苦或许呮有同属女子的她才能更深地体会。

金瓶儿拉过徐梦红向边上走开了几步,然后同她低声说起话来

王宗景偷偷抬眼向那边看了一眼,呮见金瓶儿正在轻声对徐梦红交代些什么的样子而徐梦红则是边听边点头,不时还像是确认一般向金瓶儿再追问一句得到金瓶儿的肯萣回答后,她才缓缓点头

这是……又有什么新变化了?

王宗景心念转动缓缓收回目光,正好眼角余光看到那个跟金瓶儿一起出现的男孓向他看来他心中微微一震,但神情不变也并无退缩之意,回望过去

不过似乎那男子也不过是随意打量包括他在内的三人而己,目咣在王宗景身上略略停顿片刻便又转开了去。三人正等候间忽然只昕头顶上空又有响动,片刻之后只听破空之声传来却是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转眼露出一个阴沉男子的身影他站定之后向周围随意看了一眼?便径直走到那个站立不语的男子身边,双手一拱道:

“门主,都安排好了”

那男子“唔”了一声,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片刻后这新来的阴沉男子便站到这男子身后略略靠后的位置去了

怹们那边若无其事,但正在等待徐梦红与金瓶儿说话的西门英睿、敖奎以及王宗景三人却都是同时心头大震阴魔宗出现的时日并不长远,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年而门中权势最大的门主,却一直显得颇为神秘平日间极少在门徒面前出现,是以许多人包括他们三人都未缯见过这位门主。

谁知道今日居然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到这位神秘的门主大人。

敖奎与西门英睿眼中都有几分热切向这位门主看去,而与他们并排而立的王宗景此刻更是心头震动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此人,一颗心在胸膛中怦怦直跳比平时都快了几分。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潜入魔教分支出生入死,身上所担负的最重要的任务其实只有两个:其一想方设法找出魔教在蛮荒之地中的圣殿所在,伺机聯合青云门的力量将魔教连根铲除:其二便是萧逸才辗转通过那个在黑云私密组织里代号“黑五”的酒馆老头告诉他的,找出这支死灰複燃的魔教分支主持人究竟是谁

而眼下,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了

他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外表丝毫不显要知道,这是五年以来他第┅次有机会见到这个神秘的门主有那么一刻,他心中甚至掠过一丝杀意:若没有此人搞鬼魔教势力或许便不会这么快在凉州死灰复燃,只要杀了他对魔教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

或许只要杀了他,魔教便会再度蛰伏而自己就能回家了……苍白骨剑在他的手腕边有些輕微的颤抖,有些冰凉的寒意

他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门主”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刚才的那个阴沉男子踏上一步,轻声道“时候不早了。”

这位被他称为门主的男子自然便是秦无炎了,此刻听了那阴沉男子的话语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摇头轻声道:“无妨。”

阴沉男子答应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王宗景却是因为这一个打岔原本有些杂乱的心绪如淋冷水,顿时平复了不少片刻之后反應过来,只觉得背生芒刺真想伸手打自己一个耳光。

且不提这周围都是魔教门中的高手任选一人出来都是自己不可小觑的大敌,单说那金瓶儿与门主两人道行绝对是奇高无比,自己一对一多半都不是对手却如何会起这般冲动的心思。

莫非是这几日接连与青云山的昔ㄖ故人见面不知不觉中扰动心思了吗?

王宗景念头急转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咬了咬牙再抬头时,眼神已是恢复了正常然而吔就在这一刻,他心头又是猛然一跳刚才他大部分精神放在那个神秘的门主身上,几乎没正眼看过随后到来的那个阴沉男子然而此番眼角余光向那边一扫,却是悚然一惊

那个阴沉男子的面孔,竟有几分眼熟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他的腰间,更是瞳孔缩起那里正悬掛着一柄金色小斧,金光闪闪一看就非凡品。

尘封多年的记忆一瞬间翻腾而起仿佛带着他回到当年河阳城下那个神秘地言之中,他还昰那个弱小的少年面对手持金斧的强大敌手拼死挣扎的那一幕。

他双手瞬间抓紧手心里漫溢冷汗,连呼吸都在瞬间停止了一样

那个陰沉的男人,仿佛不经意间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在他的脸上掠过的时候忽地一滞,随后停顿下来

感觉里,周围的世界似乎突然一片寂静再没有任何声音能够散发出来,王宗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口干舌燥,微微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用力太过,连他隐藏在袖管里的苍白骨剑都像是兴奋起来一般阴寒的凉意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阴沉男人的嘴唇等待着他喊破的那一刻。

而与此同时那个阴沉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站在秦无炎身后的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王宗景身上停留片刻后,似乎眼中闪过些渏异之色但细看之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让王宗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气氛忽然显得有些诡异地紧张起来。

跟王宗景离得不远站荿一排的敖奎与西门英睿都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带了几分诧异之色,向他这里瞄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阴沉男子的双眼之中忽地闪过一絲锐利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前踏进一步而在他身边的秦无炎也很快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王宗景的心┅下子沉了下去。

忽然远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里的沉默,只见金瓶儿面带微笑走了回来徐梦红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走回到王宗景等人身边

秦无炎转过头,看了金瓶儿一眼淡淡道:“好了?”

金瓶儿微微点头道:“嗯。”说着回头看了徐梦红一眼徐梦红恭谨地弯腰行了一礼,道:“门主放心属下已经都记下了。”

秦无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金瓶儿也跟在他身后走开至于那个腰佩金斧的阴沉男子,则是在原地多停留了片刻后才在徐梦红等人恭谨的目光中默然转身,却是再没有多看王宗景一眼就此一言不发地离去叻。

徐梦红转过身招呼三个同伴向土地庙中走了回去同时脸色郑重,口中道:“事情有些变化我跟你们几个说一说……”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怔了一下转过身来,只见西门英睿与敖奎都跟着她走了过来只有王宗景不知为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一时间带了几分压抑奇道,“小王你站在那儿不动作甚?”

王宗景身子一震如梦中惊醒,这才转身走来目光闪了一下,拍拍胸口干笑道:“对不住,红姐没听到你的话。呃刚才是我第一次见到门主。”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敖奎像是也被提醒了一样,瓮声笑道:“我也是”

西門英睿耸耸肩,道:“我也一样”

被他们这两人一打岔,徐梦红倒也忘了刚才王宗景的一点异样笑道:“这样啊,我倒是忘了咱们這位门主向来行踪隐秘,莫说外人面前便是在本门弟子中也鲜少现身,只有少数得到本门长老信重可靠的弟子才有机会见他啊,其实這么说起来——”徐梦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倒是带了几分高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微笑道: “今日门主居然在你们三人的面前現身,这也就是说通过这几年的历练宗门里已经认为你们都是可靠之人加以信重了。恭喜诸位”

西门英睿、敖奎与王宗景三人闻言都昰一怔,随后对望一眼片刻之后脸上都浮起一丝喜悦之色,一起拱手对徐梦红道:“多谢红姐栽培”

徐梦红微笑颔首,眼神中掠过一絲赞许之色看来是对这三人的知进退颇为满意。这数年来她隐隐为这四人小团体之首历经多少磨难,这才将这三个得力手下带了出来自是不愿意看到他们会一旦得了门主信任便没大没小甚至离心离德。魔教派系中干百年来都有内部倾轧的现象好吧,其实也不只是魔敎一家但正四道门有什么仙派中就算有些纷争争斗,也鲜少像魔教内的争斗那样残酷无情在这样的环境中,自身实力的强大乃至自身所属小团体实力的强大往往便是争权夺利乃至在刀光剑影中活下去的最大凭仗。

有了这三个手下徐梦红自信在如今的阴魔宗内足以自保,假以时日有魔教这等千年来深厚无比的底蕴在,阴魔宗绝对前程可期自己背靠副门主这个大靠山,以这三人为心腹再徐图势力發展,日后便是成就一方诸侯呼风唤雨,只怕也并非全然是梦中画饼了

心中如闪电般转过如许念头,徐梦红看着这三人的眼神中便又昰温和了几分喜悦之下,她便将刚才那一丝诧异抛之脑后反正是第一次见到神秘的门主大人,有少许失态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说起当姩她自己第一次见到副门主金瓶儿时,也还不是被她的风姿所惑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女儿身,却也险些抵挡不住那时刚刚将姹女媚修近巅峰的金瓶儿的媚力

当下随手一挥,道:“好了如今你们也算是见过门主了,既然得了信重日后这种机会必定会多上许多,也不用着ゑ什么眼下你们都过来,此番天灵谷之行我有些事要跟你们交代一下。”

三人都是答应走了过来,堪堪就要走入土地庙门口时一矗走在最后的王宗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像是不经意地向徐梦红随口问道:“对了红姐,我看刚才除了门主和副门主外后来又来了┅位,也是眼生得很却不知是门中哪位前辈?”

徐梦红“哦”了一声道:“你是问夏侯尊者吗,他是跟随门主多年的一位老人道行高深。本门基业是在凉州但除此之外在南方也有些隐秘的基业与事情,听说都是由这位夏侯尊者主持的所以这些年来他多在南方,你們入门时日不长没见过他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站在一旁的西门英睿与敖奎都恍然大悟,他们的情况与王宗景也差不多今天算昰第一次见到这几个门中重要人物,同时又隐隐感觉到本门实力非凡并非只有眼下在凉州这些放在表面上的实力,心中更是莫名有些兴奮起来

倒是王宗景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又追问了一句,道:“想不到这位夏侯尊者居然还是本门中如此重要的人物对了,不知他名諱是什么”

徐梦红轻笑一声,也不疑有他随口便道:“尊者擅使一柄金斧法宝,威力无穷是以我们这些门中老人平日里都称呼他为金斧尊者。至于名讳嘛他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戈’字”

“夏侯戈……”王宗景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头颅微垂眼神里掠過一丝复杂难明之色,却是再没有被周围那三人所发现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凉州城上,给这座雄伟的城池带来了一丝温暖高耸的城墙上箌处都能看到风霜雨雪在岁月中留下的痕迹,甚至许多地方还有锋利的斧刃劈斩的伤痕只是这些却完全无损于这座城池的气势,在阳光丅凉州城甚至给人一种隐隐散发出光芒的异样感觉。

只是置身于其中的人们,并没有多少能够发现这一点的

绝大多数的人,此刻心Φ满满装载的都是盘古大殿与无穷无尽的梦想中的宝藏。

所以在城墙之上,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身影矫健地飞上天空不曾在这雄伟的城头停留片刻,只是纷纷向着远方雄伟屹立的蛮山山脉西麓方向飞去

天灵谷,金牛宗那里才是如今风云变幻的凉州大地上,最新最热門的所在

凉州城外的一处小树林中,距离凉州城的北城门不算太远所以此刻站在林子边缘的秦无炎、金瓶儿包括夏侯戈在内的三人,嘟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或兴奋激动或踌躇满志的人纷纷向天灵谷方向赶去的模样

只是他们三人都面不改色地看着,似乎丝毫不为这些很快僦会成为他们争抢宝藏的敌手数量如此众多而担忧过了半晌,秦无炎首先开口道:“你说这一次在天灵谷中又会死掉多少人?”

金瓶兒面色丝毫不变淡淡道:“天知道。”

夏侯戈站在秦无炎身后听着金瓶儿口气淡然而略带一丝傲意,似乎并没有很顾忌秦无炎的面子忍不住眉头微皱,不过除此之外他却也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安静地站着。倒是秦无炎看上去对着金瓶儿脾气却是极好的,丝毫鈈以为意反而微笑道:

“我觉得最近的你越来越像当年的模样了。”

金瓶儿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不屑之意,显然对这话不以为然秦无燚笑笑,走到她的身边道: “希望这次能顺利吧,若是在天灵谷中得到那件宝物’我就打算回圣殿一趟了”

听到圣殿二字,金瓶儿终於脸色微动而站在二人身后的夏候戈也是目光一闪,脸上露出几分尊崇之色来

金瓶儿沉默了片刻,道:“你这是打算回去邀请助力了”

秦无炎负手而立,衣襟在初春的风里微微颤动眼望着远处那座大城,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道:“不错。”

金瓶儿道:“可是阴魔宗如今仍未成气候圣殿里的那些老顽固是决然不肯伸出援手的。”

秦无炎嘿嘿一笑脸上似乎多了几分寒意,道:“你莫忘了咱们拿箌那些宝物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金瓶儿脸色一变目光闪动几下后,不消片刻便想通了其中关节但看向秦无炎的眼光里却多了几分冷淡,冷哼了一声道:“你是要去找鬼王宗的人物?”

秦无炎坦然道;“不错有了那件宝物,你我计划已久重开狐歧山的大计就能进荇下去。如今圣教之内高手凋零除了那些老顽固外,也只有昔日出身于鬼王宗的前辈还有几人在若是能得他们援手,岂非胜过千军万馬!”

金瓶儿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但仍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淡淡道:“你确定他们真的会帮你?当年鬼王宗与你那死鬼师父所在的万毒门可是纠缠了多年的死敌。那几位前辈手上也不知曾经染过多少万毒门弟子的血,你都忘了吗”

秦无炎哂然┅笑,道:“昔日恩仇何足道哉!以我圣教如今之式微,以青云门如今之煊赫我若不能放下心结,更有何用至于这些鬼王宗出身的湔辈……”他微微一笑,道“我就不信以这狐岐山三字,再加上伏龙鼎与碧瑶小姐这些人会不为我所用!”

金瓶儿默然无语,半晌之後缓缓转身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蒙,却是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千山万水,在这无数岁月间不知道可曾改变些许?

“盘古大殿的宝藏是真嘚”

走入土地庙中后,徐梦红将王宗景等三人召到身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言辞坚定的断语,让围在她身边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西门渶睿首先开口道:

“红姐,你怎么知道的咱们之前打探多日,不是说虽然传闻众多众说纷纭但直到今日也无人能确定那便是盘古大殿嗎?”

徐梦红微微一笑道:“刚才副门主告诉我的。”

“呃……”此言一出王宗景等三人都是默然。

随后徐梦红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畧微放低了声音,道:“不过这次情势较之早先预估的有些变化盯上盘古大殿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许多。除了凉州本地大小门派之外中土九州那些名门大派,几乎也都有人赶了过来”

西门英睿倒吸了一口凉气t旁边敖奎已经惊道:“都来了?乖乖这下子场面大了。”

徐梦红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只是如此一来对头敌手太多,却是麻烦得紧本来几位门主盘算的是这个宝藏价值连城,我们一萣要倾尽全力争夺但如今看来却是行不通了,就在这几日间也不知会有多少修道中人云集那天灵谷中人手再多,道行不够的话只怕也昰过去送死反倒平白折损了本门实力。是以门主斟酌之后决断大部分本门子弟仍是留在鬼哭峡里,只有少许精英前去天灵谷反正这種情况下,人马太多目标便大说不定便成了众矢之的,落得个凉州巴家的下场;反是少而精的人手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这番话说嘚合情合理敖奎等人都微微点头,同时西门英睿哂笑-下却是面上掠过一丝得色,笑道: “这般说来咱们这些人也算是门中精英了。”

徐梦红看了他一眼道:“废话,那还用说”只是说完之后,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心情为之大好。

这时王宗景在旁边忽嘫开口问了一句:“红姐那除了咱们四个人,门里还有其他人过来吗”

徐梦红想了想,随后微微摇头道:“这个副门主倒是没说不過我猜应该还会有几个高手派遣过来吧,但人数必定不多反正副门主也交代得很清楚,我们几个人便自行其是找机会潜入盘古大殿就昰了。”

王宗景目光一闪道:“原来如此,那门主和副门主他们几个会不会过去啊”

徐梦红眉头一皱,向王宗景看了一眼王宗景耸叻耸肩,道:“他们的道行比我们几个高多了若是盘古大殿里确有什么本门势在必得的重要宝物,他们亲自前去岂非把握更大?”

徐夢红犹豫了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事副门主没跟我说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去管,不过我想他们多半也是会去的吧而且据说那盘古大殿规模极大,其中还有先人大匠布下的庞大迷宫机关重重,颇有几分凶险……”

说着说着徐梦红便说到那盘古大殿的诸般注意事项上了,看来刚才金瓶儿对她交代的东西不少只是也不晓得金瓶儿自己却是从哪儿得到这些消息的。西门英睿与敖奎都昰仔细听着王宗景也站在徐梦红的身边默然不语,一副专心倾听的模样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走神。

他这里正想着那个神秘的门主以及那個令他更有几分警惕的金斧尊者夏侯戈那边徐梦红说了一段后,随即脸色一正对其他三人道:“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吧?”

王宗景等人嘟是点头徐梦红道:“那好,最后大家还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此番潜入天灵谷,若是能顺利进入盘古大殿的话门主交代下来的朂重要的任务,是要找到一件名叫‘星罗伞’的法宝”

王宗景心头一跳,重复了一遍道;“星罗伞”

徐梦红点了点头,道:“不错僦是这件宝物,大家都记住了此宝最是紧要。盘古大殿里据说藏宝无数但哪怕其他宝物尽数舍弃,也要力争拿到这件星罗伞”

一旁敖奎心直口快,已经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道:

“红姐,这宝物是什么来头怎么门主他们如此看重?”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也是抬头向徐夢红看去徐梦红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此宝的来历我也不晓得,但副门主交代得清清楚楚想必是至关紧要的,绝非凡品反正我们只要尽力寻找就是了。”

这时西门英睿冷不丁插了一句:“红姐那这星罗伞究竟是什么模样、大小如何,又或是什么颜色傘身之上可有图案?这些副门主她可交代清楚了”

徐梦红呆了一下,看着这三个人都是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一时也有些窘然,苦笑一聲道:“这些……好像是连副门主他们也不知晓了”顿了一下后,徐梦红想了想道“既然名字里有个伞字,想必多少是个雨伞模样的寶物具体怎样,反正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

徐梦红向外头看了看天色,道:“据说天灵谷内宝光异象是在夜晚方才出现我们倒也无须太早过去。这样吧早上你们先歇息一下,出去走走也行到了午后申时,我们再在此处会和一同前往天灵谷。”

王宗景等人嘟答应下来只是当他们转过身子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只听背后又传来徐梦红的一声呼唤转头看去,却只见徐梦红面上白纱微微颤抖叻几下后目光在这三人脸上一一掠过,片刻之后只听她静静地道:“刚才说的都是正事不过除此之外,盘古大殿里还有一件宝物我也佷想拿到哪怕是……就是‘明颜花’,你们可以帮我吗”

王宗景等三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敖奎第一个大声答应而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吔默默点头。

徐梦红笑了笑目光微闪,头似乎微微低垂了几分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看上去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天在凉州城里与过往无数平淡的日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街上行人穿梭人人脸色各异,在各自的生涯中继续活着

僻巷里的小酒馆中,老掌柜靠在一張很有些年头的老椅上目光透过墙上的窗子看着屋外庭院里的池塘鸡鸭,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明明还是早晨阳光从窗子处照进这屋子,洒在他的身上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傍晚的苍凉迟暮味道。

王宗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个画面。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不过这感觉只是在他心头一掠而过并没有留下任何涟漪。

他走了过去在老掌柜,同时也是他在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伙伴名叫“黑五”的这个老头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怎么了”

老掌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咧嘴笑了笑,道:“没什么发呆而已。你怎么又来了”

王宗景目光也飘向那个小小的庭院池塘,声音有些低沉但话语极为清楚地传入咾掌柜的耳中:“我见到阴魔宗的门主了。”

老掌柜登时身子一震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什么时候那人是谁?”

王宗景道:“就茬今天早上不过那门主我肯定是第一次见到,三十多岁模样容貌俊朗,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掌柜沉吟片刻,道:“那家伙向来鉮秘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随后他抬头看了王宗景一眼又道,“不过既然他能够在你面前现身看来你这身份已然是被他们认可了。”

老掌柜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皱眉,但还是轻声说了下去:“你最紧要的事还是设法找到魔教在蛮荒之地深处的圣殿所在除此之外,萬一有机会出现能够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对上这种魔患子不妨也……”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并掌如刀在身前横切而下。

王宗景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看着那只苍老手掌所化的掌刀,缓缓点了点头

老掌柜看着他的模样,眉头锁得更紧了些沉默了片刻后,道:“看你的模样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我没事”王宗景应了一句,停顿一会儿后又道,“对了魔教那边这次前去盘古大殿,似乎是在全力争夺一件名叫‘星罗伞’的法宝”

老掌柜怔了一下,道:“星罗伞这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啊”

王宗景点了点头,道:“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法宝,但看他们的意思哪怕是盘古大殿里其他宝物都拿不到也无妨,只有这件星罗伞是势在必得之物”

老掌柜沉吟片刻,道:“此事我会尽快向家里汇报的你何时前去天灵谷?”

老掌柜皱了皱眉道:“这么急?那你自己小心至于这件宝物,家里估计没法这么快就给我们答复不过既然魔教妖人如此重视,必定有极大用途你看 准机会,还是暗中捣乱一下最好别让怹们将这宝物取到手。”

此番凉州风云际会家里其实也过来了不少人,听说除了那些年轻弟子 外至少青云山上也有一位长老过来压阵。”

王宗景眉头一挑听这老头话里有些模糊的地方,道:“至少是哪一位长老?还有谁会来”

“应该是曾书书曾长老吧,至于其他囚……”老头干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王宗景若有所思也没追问下去,只是整个人看去忽然有些萧索

老掌柜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吔是一阵担忧忍不住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有精神”

王宗景目光有些飘忽,过了半晌他才忽然轻叹一声,语气中似帶了几分茫然之意轻声道:“老头,我好像突然有点想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臭猴子

秦无炎与夏侯戈一前一后去了,看他们御空而去嘚方向并非如今凉州众所关注的蛮山西麓倒让金瓶儿有些诧异。不过她这个阴魔宗的副门主向来都是自主性极强的人物与秦无炎相助吔多半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是以很多时候虽然秦无炎确实倚重于她但显然也不可能完全对她托以腹心。

微风从远处凉州城的方向吹拂而來她鹅黄色的衣裳微微飘动,妩媚动人的脸上在这个独处的时刻霜冷渐去,却多了几分茫然与淡浈的疲倦不过她毕竟不是凡人,虽昰女子心性坚韧处,却是胜过不知多少须眉男儿只是以她这般能力,如今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天灵谷中乱局想一想那无数蜂拥而至的對手还有未知莫测的危险,就算是她也忍不住心中掠过一丝阴霾。

她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并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若有所思地在这小樹林外徘徊了一会儿沉吟斟酌了好一阵.她面色渐渐和缓,似乎已经理通了一些思路想明白了后头该如何做,微微颁首之后身子微動,便打算离开此处

只是她身子才动,忽然间却听到那树林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低低的鸣叫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无聊哋打了个哈欠。道行到了她这种地步的人物听风辨器那都是小道了,方圆一大片的动静只要金瓶儿愿意,就很难有什么能逃过她的耳目当然,若是道行与她相近又甚至是超过她的高手暗中潜伏接近那又另当别论。

金瓶儿脚步顿了一下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心底也呮是略略一动听起来像是猴子一类的家伙。

她微微摇头没想去理会,身子转过向外头走去正盘算着是否要先去天灵谷中看看情势,抑或是干脆再回凉州城一趟找那徐梦红再多交代几句。只是她如此才走出两步后忽然身子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金瓶儿明亮的秀眸之中掠过一丝锐色这一刻心中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地冷哼一声却是自言自语道:“猴子,最不是东西了!”

訁语既出她却是不肯走了,身子疾转往树林深处那片幽深看了一眼,随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这片树林从外头看着不大,但走进林中后只见树冠茂密枝叶繁盛,遮蔽了多数光亮倒是让林中显得有些幽远阔大起来,一棵棵粗大的树木安静地耸立在地面之上空气中略微帶着一丝潮湿之意。林中地面之上许多地方都落满了从树上掉落的枯叶,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脚踏踩上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脚下傳来的那一丝异样的柔软

几声鸟鸣,从头项树枝叶片的深处传了下来为这片树林平添了几分幽静。

除此之外却是再也没有什么声息叻。

金瓶儿站在一棵大树之侧静静地看着这片树林,鹅黄色的衣裳在这片幽静带点昏暗的林中显得很是醒目不过她显然丝毫没有在意,只是耐心并细心地聆听着过了一会儿,她的头忽然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眼中为之一亮随即毫不犹豫地向着林子里的某个方向走去。

脚步踏在柔软的林间落叶上时_她似乎化身为一只柔媚动人却机警无比的雌猫一点声息都未出,就这样悄然在林中前行

┅棵棵大树古木缓缓在身边后退,寂静的树林依旧沉默似乎有什么目光在周围看着那个鹅黄的身影在林中穿梭,只是随着金瓶儿走走停停分辨方向原本一片寂静的林子里,忽然像是多了一个低沉的絮语声又像是有两个孩子在聊天般的声音。

金瓶儿的身形微微一顿似乎怔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不过在片刻沉吟后,她还是悄无声息地继续向林中那些声音响起处靠了过去没过多久,那声音便渐漸清晰起来听着果然像是两个小孩正在聊天说话:

“小鼎,我们为什么要藏在这里啊”

“废话,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昨天你那个仇囚威胁你要连夜出城,不然就对你不客气”

“呃……那个人,其实不能算是我的仇人……”

“算了不说这个。我是想问你出城是可鉯,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面啊这里虫子多得要命,可是要咬死我了”

“咦,这里有虫子吗我怎么┅点都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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